風華樓|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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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內嘈雜,人聲鼎沸,四周環繞著忙於招呼的小廝,與兩兩成對,談笑甚歡的客與倌,姜歡仍是形單影隻的模樣,偶有倌兒見他獨坐,便試探地上前搭話,「公子,奴可否與您同坐?」
那故作嬌滴的聲音與不安分的手腳,嚇得姜歡一身惡寒,面色鐵青,直把衣袖扯回,他的手勁並不算小,那小倌嚇得險些摔跌,「抱歉,姜某方才有些走神,失禮了。」
姜歡嘗試著面帶歉意地向對方致歉,又說了句「但坐無妨。」殊不知已經把人嚇得逃之夭夭了。
……最近怎麼老把人嚇得一溜煙就不見人影?姜歡喝了口茶,,悶悶地想。
思慮至此,姜歡又想起上回那小倌,明明生得秀弱,脾氣卻是一等一的拗,不過說了幾句不愛聽的,溜得若猛虎在後,也不知道他膝蓋磕那一下要不要緊,瞧他那副細皮嫩肉,估計回去還得瘀青幾天。
——讓他不好好聽人把話說完,該。
自從上次的倒霉日子過去,這初春乍暖還寒還是讓他得了個不痛不癢的小傷寒,被小廝抓著灌了兩帖苦藥後就被無情趕出房間,說是要他為樓裡好好掙個業績。
童淺不置可否,噘著嘴悠悠地下了一層,正好聽見與他擦肩而過的倌兒小聲嚷嚷。
「真是,坐那兒都大半個時辰了,什麼都不幹光喝茶吃糕!哼!」
順著倌兒來的方向,童淺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雖然沒有那顯眼的招牌,但還是認得那人的——不就是這人說些有的沒的,害他膝蓋撞出好大一塊瘀青,到現在都好像還有個印子呢!
不過看姜歡今天沒有帶布幅,是不用做生意了嗎?那為什麼一個人喝茶不找個倌兒相陪?
想到那時失禮離去的舉動,姜歡還是把平安符給了他,雖不知是否真有用處,但總歸是心意,他應該道個謝才對……
站在樓梯上躊躇半刻,不甚自在地走了過去……童淺想,若是姜歡今天不打算做生意,應該也不會說那些奇怪話了吧?
樓中嘈雜,姜歡聽不清隱剛才被嚇走的小倌罵罵咧咧地說了何話,順著那方向看過去,倒是瞧見了熟人,一身白衫紅紗,清秀模樣,未施粉黛的面容淨秀,眉眼間充斥著不情不願。
足下三步停兩,姜歡就看著他從那高階上緩慢向下,那拖沓的步伐似有千斤之重,看得姜歡忍不住失笑,差點就要上前問他欲去何處,可一想起幾日前童淺倉皇逃開的模樣,便安分地品起杯中微涼的烏龍。
若是再把人嚇走就忒失禮了。
忍不住藉著餘光覷探,看見童淺額前黑印已淡,才感到些許寬慰,只是不知當時的小廝是用了何種法子,才讓那倔貓兒收下平安符。
姜歡向來是個慢性子,就這麼不急不惱的瞧著童淺,看這隻小貓今日又要去哪裡撒野。
發現姜歡竟然也看了過來,這下肯定能看見他了,童淺心裡嘀咕,這也太剛好了吧?本想裝作自然地拐彎遠離,想了想又覺得這樣似乎太刻意了,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走了過去。
來到姜歡桌邊一言不發地坐下,其實他還沒想到要怎麼開口,嘴唇張張合合的連一句子都說不出來,只好在姜歡的視線下伸手提起茶壺,想給自己倒杯茶,順便也想想要怎麼道謝才好。
「這茶都涼了……」
眼見著童淺緩步而來,自顧自地在對面坐下,當時相遇的情境歷歷在目,只是今時賓主輪替,反而是童淺先開了口,語間有些怨懟。
茶涼餘苦,常人定是喝不慣, 難怪入口後他便皺起了整張小臉。
不言半語,然而抬手呼喊店夥計時,姜歡的唇角卻洩露一絲笑意,「溫一壺菊茶,上一份桂花涼糕。」特別點了曾看童淺喝過的茶種,否則花茶實在不是太合自己的口味,總覺得花香太過。
姜歡不太挑嘴,每回來樓都是簡單幾樣滷食湊合著吃,倒也不是拿不出銀兩,只是覺得在吃用上無須過分揮霍。這是他頭一次點這些精緻糕點,不知味道如何。
「……」訕訕地放下涼烏龍的小杯,小廝很快便來把茶換走了,並上了菊茶的杯子——白玉盞裡放著合攏的金菊,以水沖開後使菊花盛開。童淺喜歡喝菊茶,除了因為有微甜的味道,更是因為喜歡看花被沖開的模樣。
看著菊花在盞底微微漾動,童淺用僅能讓對面勉強聽見的聲音開了口︰「之前的平安符……現在還要繼續帶在身上嗎?」
語畢似是覺得不妥,又添一句:「我覺得我已經沒事了……」
被鐵口直斷又疑似因為平安符而不再倒霉不斷,要說不相信吧,好像說不通,但要說相信……又……反正就是彆扭。
鄰桌酒語熱鬧,不斷聽見小倌附和的讚言,與追加酒水的吆喝,歡鬧中童淺聲若細蚊,必須要聚精會神才能聽清。
那張小臉皺成一團,上回的伶牙俐嘴全然不見,反倒有些支吾其詞,不難看出他的彆扭。
姜歡也是心知肚明,知曉是問符之言是假,釋出善意是真,察覺到對方不如前次僅把自己當成神棍,他也無心再追究,「萬事皆安,取下無妨。」三言兩語便揭過此事。
雖欲攀談幾句,但又覺與對方並不熟絡,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若是又提起卦算,怕是童淺又要逃走。
——到底應該要說些什麼啊。
熱茶沖下,杯底菊瓣金燦,直到抬杯飲下,感覺到味道甘甜,口乾舌燥的不適才緩解了些。
姜歡輕咳一聲,似乎不這麼做就沒辦法找回自己的聲音,「上回⋯⋯說要請熟客帶你去廟裡逛逛,已經去了嗎?」
啊?被姜歡拋來的問題問得茫然一瞬,才想起之前拿來糊弄姜歡的那番說辭。相熟的客人……也不是沒有,但那人卻並不常來,即使來了,對方也不是能放下正事帶他出樓的人。
「……有符了還不夠嗎?」童淺輕輕蹙眉,心想早知道那時候就不該因為想快點離去而亂說話,害得現在自己左右為難。
若是直接了當跟姜歡明說那是糊弄之詞呢?自認識姜歡,這人一直都是笑瞇瞇的,看上去便很好相與的樣子,應該……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吧?
……還是不要了。
「……並沒有……這種多雨天氣去外面,不合適吧……」對,而且自己才剛病好呢!
聞言,姜歡有些遲疑,自從上次邂逅沒過多長時間。怎麼他就信了這些咒符了?
反常必妖,該不會自己的道行已經高到展現了什麼神蹟⋯⋯
光想就覺得頭疼,他可不想挨雷劫。
不過這早春多雨時晴,確實不是適於出遊的時候,弄得不好還得落得風寒,要是留了什麼病根就不好了,還是謹慎為妙。
「是我疏忽了,」姜歡歉笑,今日茶香誘人,他忍不住多飲幾口,「要是來日放晴,你想至哪裡走走?」
放晴嗎……被姜歡這樣一問才想起來,他至進樓後便再沒有出去過了,而在進樓前曾經吃過路邊一個小攤,那個大娘炒的糖栗子非常好吃……不知道小攤還在不在?
但要說想去的地方他卻說不出來,他並不清楚附近有什麼好去處,當初也沒有時間讓他到處逛。但若是以前的話,倒是有會想在天晴時做的事。
「……騎馬。」說完後童淺猶豫了一下,又想起自己已經三年沒有騎過,他覺得自己可能會直接被馬摔下來。
風華樓|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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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馬嗎⋯⋯經童淺這麼一提,舊念湧上,少時仗著射術出眾,他沒少打過騎射野獵的念頭,沒想到甫才上馬,就被顛的翻下馬背,饒是村裡最溫馴的馬,姜歡也沒能穩過一炷香。
他自己倒是躍躍欲試,就是師父怎麼樣也看不慣。
看姜歡一連摔了把個月,每回落馬都得瘸個幾日,就把借來的馬還了回去。
「你休想天天瘸著偷懶。」
那日師父冷哼一聲,便把姜歡所有的騎具藏起,任他怎麼求也不願歸還,他才打消了學習騎術的念頭。
當時沒少覺得師父冥頑不靈,而今想起,卻也能明白其中苦心,哪能次次好運,若是真摔斷了腿,便是怎麼求也回不來了。
雖是如此,姜歡卻仍是想好好學起這門技藝,總覺得多學著點可備一時之需,「你可善於騎馬?」
若是能找個好老師,興許學得也能更快一些,若是童淺也不擅長,那一起摔下馬,也算是有個伴吧。
「當然,我在學堂時騎術第一。」現在的話便不知道了,但童淺覺得只要再上馬背,肯定能立刻抓到感覺!
說起以前便不免想起那些以往春秋季騎獵的比試,更想起了自己那匹通體漆黑但四腳踏雪的馬兒,在逃家前他特地給了好多錢,讓他的貼身家僕帶著流雲一起去親娘的老家,不知道他有沒有照著辦……
只不過回想了一瞬馬兒水靈靈的大眼,童淺看了眼對面的姜歡,再說話時語氣因為這樣也歡快了不少,「為什麼這樣問?」
在論及過往時,童淺的語氣明顯歡快了不少,實在很難想像這副小身板能夠馴得住馬匹,不過⋯⋯若是能見他馭馬馳騁,是不是便能親眼窺得鮮衣怒馬少年的快意?
本不欲多提自己的騎術之糟,但看著對方難得興致勃勃的模樣,便有些難以招架,「我的騎術——」話到嘴邊還是難以啟齒,「尚稱平平。」不知道師父聽見他這句「平平」會不會氣得從墳裡爬出來。
深怕童淺再多追問,姜歡連忙話鋒一轉,「若是來日大晴,要不要騎馬出去轉轉?」
「嗯?」姜歡的意思是,還想要帶他出樓?
童淺心裡想法轉過了數遍,一時想不是沒人邀過他出樓但他總是不太想去,一時又想已經推拒過姜歡幾次了再拒絕是否不太好……
可是,騎馬……他都沒騎這麼久了,再不練練就要生疏了!既然對姜歡的提案心動了那麼一點兒,那答應一次也沒什麼,左右不過一天便回來了。
所以最後童淺略顯拘謹地點了點頭,心裡已經在懷念在馬背上迎風疾馳的舒服感覺。
「……若是之後天晴,又不會太熱,那……可以。」
神色不定,看童淺猶豫的模樣,姜歡莫名地感到心緒異樣,若是真的被拒絕了邀約,似乎更為省事,也不會在對方面前出洋相。
但若是他答應了⋯⋯想到兩人縱馬奔原的模樣,似乎也不壞?
直到瞧見童淺拘謹地點著頭的,姜歡才放鬆了些,繃不住莞爾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若是天氣不燥,我便來尋你。」
先前看他老是拉著臉的模樣,現在看來倒覺有幾分有趣,想不透他的小腦袋裡都想著什麼,明明初見時拒人於千里之外,又會繃著臉無聲地示好,越是接觸,便越發覺得新奇,每回來訪,都能瞧見他不同的一面。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直到突然有小倌上前問卦,童淺才起身回屋。
沒想到此別過後,城中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兩人約定的騎馬之行,也就擱置了下來。
好好笑,歡歡要不要坐車代步
好棒欸雙雙騎馬把家還(還沒)我好喜歡浼浼小聲抱怨茶都涼了而姜歡就點甜甜的菊花茶給浼浼的那段,姜歡就很寵,浼浼就很可愛,你們怎麼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