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內環境寬大又通風,某些地方久了也會堆上灰塵,還好目前本丸人數充裕,分配下來的工作,兩三個人處理起來還算輕鬆。
「呼~還好最近稍微暖和了一點,要不然碰水還真是折磨。」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新鮮水氣的味道。
經過泥土及礦物浸潤,從地層汲取出的地下水有著與雨水不同的氣味。難以準確形容但確實使人心曠神怡,就連平淡無奇的打掃工作都有了新的生息。
「是啊,前陣子還有人因為踩到澡堂積水,被冰得嚇一跳差點滑倒呢。」
似乎有些刻意拖長的語尾,好像明擺著在調侃誰,又好像僅僅只是閒談沒有在暗示任何人。
抬頭遙望晴空另一端,少量雲層堆擠在遠方接近地平線的位置,櫻瓣被風捲起彷若彩帶輕拂身旁,日陽穿過枝葉投下不規則光斑,偶爾飛過的鳥群像是一串墨點在天藍畫布上。
「天氣……」
忍不住停下動作讓自己暫時留在這個時光。
「——真好吶。」
聽到對方舊事重提,還打算以眼神表達不滿的情緒時,一瓣粉色櫻花悄然飛過兩人之間,順著風望向庭園景色,櫻花樹雖不至於到滿花盛開,但有幾棵已成粉色,大概再過一會,本丸內便會開始陸陸續續開花了吧。
靈光一閃,將手中的布放進了水桶中,並直接拎起桶子朝對方那走近,悄悄地向藥研提出自己剛想到的點子。
「要不要來場賞櫻會呢,雖然櫻花還沒開齊,就我們兩個應該不至於掃興吧?」
掃除的作業確實已經告一段落了,現下也快接近點心時間,不如就這樣把食物帶到樹下去享用,把握回溫的好時機。
「真不錯啊。」
嘴角因人的提議彎起,取過對方手裡的器具。
「我去拿餐墊和其他東西,點心之類的就交給你啦。」
把木桶掛上手臂再抱起第二個,轉身邁步往屋內的方向,同時舉起另一隻手揮了揮。
「我會順便煮熱水的——」
遠遠的望著在櫻花樹下談論的兩人,櫻花瓣隨著微風搖曳,細碎的花瓣緩緩落下在兩人的肩頭,有幾瓣就這麼停駐在微捲的髮絲上,妝點了兩人的笑顏,看著持續停留在嘴角的微笑,想將這個瞬間的畫面永遠留存在心中。
眨眼的下一秒,面前出現藥研逐漸放大的笑顏,邊瞇眼邊舉起形似狐狸的手勢打起了招呼。
「今天,天氣真好。」
「呀~呀~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吶~」
踏上長廊,在拐入轉角前看見鳴狐及狐狸,面具遮去口型,但從語氣及舒展的眉眼來看,大概是彎著淺淡笑意的。
隨步伐邁進距離亦隨之縮短,在提氣出聲前對方及狐狸率先開口,那招牌手勢也似透過捏成狐狸狀的手指化為有生命的動物那般,由下鑽入視線範圍。
「突發的賞櫻活動。」咧嘴朝人笑,「鳴狐和狐狸也一起吧!我去拿器具,後藤會負責點心,可以先去那邊的櫻樹下等喔。」
駐足解釋的同時托了一把木捅免得滑落。
看了一眼對方手上的木桶便接了過去。
「好的。」
心中隱約的期待著這突發的賞櫻會發生什麼樣有趣的事,面具下嘴角的上揚的角度又更多了。
「呀~原來是突發的賞櫻會嗎~會有什麼樣好吃的點心呢~鳴狐看起來真期待啊~」
看著對方發自內心的笑顏,與狐狸迫不及待又雀躍的踩踏步伐說道,「走吧。」
在拐角處便聽見了有些微尖銳的熟悉嗓音正在談論著什麼,踏出了彎角映入眼的果不其然便是他們。只見較為矮小的那個正托了一把手中的道具,似乎有些吃力但在下一秒較高的那位便接過了道具使對方輕鬆一些了,這次就不惡作劇在身後嚇人了,露出笑靨的一手搭上了對方的肩,問道:「要幫忙嗎?」雖然不知道對方打算做什麼,但自己也需要活動活動筋骨也就這樣的問著了。
「啊。」剛解釋完又迎上鯰尾藤四郎,不禁因這巧合笑了出來。
道了聲多謝,把手裡的木桶交予過去,剩餘的空桶和雜物一手一個倒是剛剛好了。
轉頭對上身側比自己稍高一些的視線,抬抬下巴示意另一個方向。
「那就麻煩鯰尾哥去幫忙後藤吧,他會跟你說明的。」
與其把同樣的話再說一遍,不如直接讓人找過去似乎會更有效率點。
在藥研說的同時也轉頭望向了另一邊,只見另一個弟弟似乎也在忙著什麼似的,便二話不說地回了聲好,在離開的時候也不忘揉了揉對方的頭以及偷偷摸了一把在鳴狐肩上的狐狸。
「啊!吾輩的毛!」鳴狐一把按住狐狸,一邊理順狐狸稍顯毛躁的皮毛,內心想著是否要弄得更加雜亂。
「後藤——」馬尾在微風的吹拂下左搖右擺,在自己眼前亦有被吹散飄下的櫻色花瓣於空中飄盪著尋找著落地的地點,風中也帶著些微的櫻花殘香是個相當舒服的季節讓人禁不住想駐足停下來欣賞,不過自己倒是沒有這麼做而是直接前往正在忙碌的兄弟所在之處。
——兩人一同做事果然比一個人來的快上許多,不一會便一同提著竹籃,另隻手拎著各自的物品回到櫻樹林中。
竹籃內有著各式各樣的點心,包裝大小不一種類繁多,這大概是平日累積才能有的份量,一開始和鯰尾藤四郎解釋目的後,對方便興致勃勃表示可以帶一些撲克牌、象棋之類的小遊戲去遊玩,那便成了鯰尾哥另一手上的袋子。
而自己印象中藥研藤四郎說了會帶上熱水,於是拎著泡茶用具就這樣為了不讓點心翻落,配合著彼此步伐宛如正在進行兩人三腳的運動那般,緩步尋找樹林間其他粟田口夥伴的身影。
興許是因為前些日子裡的落雨,馬房內堆積著的稻草都帶著一些濕氣,打算趁著今日天氣尚晴動身整理。
取出來曝曬的乾草在太陽的照射下烘烤出香氣,雖然與新鮮的草味道不同,但仍是一種令人舒適的氣味。
清理了一陣子,才終於重新將在外溜噠的馬匹重新驅回馬房內。
最後,就是只剩將用具一一歸位了。
隨手將一旁的水桶拎起,卻在此時留意到了沾黏在桶底的一片粉色。
捻起的花片的動作似乎勾起了什麼念頭,在把水桶也擱回用具庫的同時,下意識的朝著某個方向瞅去。
——等到回過神時,就已經不知不覺順著方才看去的方向前行,而後置身在櫻林中了。
又是櫻花盛開的季節了。
瞇起的視線靜靜的看著大片被搶眼的粉紅暈染的樹梢,若是再艷一點,那就會如同火焰一般了吧。
「......」親眼目睹大阪城在眼前燃燒的場景似乎又躍上了心頭,但隨之而起的並非恐懼的情緒,而是......
還出神的望著如同思緒一樣紛飛的櫻吹雪,視野中的樹林間卻出現了另外的一抹與花和葉完全不同的色彩。
若不是亮色的髮色與一旁在稍微高上一點的身影,一度與在回到過去的街上那個的孩子重疊了。
「後藤。」
在重新看清對方的臉之後,低低的呼喚了一聲,而後便是將視線看向了對方一步之遙的另外一個兄弟的身上。
即使是多微細的聲音也是能聽見,只因為對方是仿如半身一般的兄弟,在對方踏進能映入眼的範圍時便立即察覺到那顯眼的一抹白。
相同的紫眸直盯著身旁的弟弟,雖然不知道骨喰在外出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大約也是能夠懂,因為自己也是,也許整個本丸有外出修行的大家也如是。
嘆著氣的前往兄弟身邊,在一個出奇不意之下伸出食指往對方額上輕輕一彈,見對方微驚地回神過來便露出滿足的笑顏。
「不要亂想些有的沒的了,後藤他們打算辦個賞櫻會呢——」話畢,便不顧人的反應牽起了對方的手強制帶往似乎已經物色好的地點。
並非自己不在意過去,若是以前的自己也許還會跟兄弟一樣陷入記憶漩渦,但現在不同了,因為自己已不再是那個只停留在原地的鯰尾藤四郎,當然還是會船到橋頭自然直但至少、至少,會往前踏步了。
有些愣愣地摸著自己被彈了一下得額頭,直到那溫暖的掌心牽引時候才回過神。
所想的東西被看穿了。
這是第一個想法,第二的則是......
鯰尾在回來之後也似乎改變了。
思緒還未完全流轉過來,三人的腳步已經先一步抵達了櫻樹圍繞的中心,而那裡等著的,是其他粟田口夥伴的身影。
隨著熟悉的人們會合,這才意識到或許也是自鳴狐歸來之後,第一次專屬於粟田口的小集會。
望著到齊的粟田口們,櫻花花瓣灑落在頭頂,一個個遞過去和紙墊著的和菓子與竹籤,嘴裡品嘗細緻的和菓子,帶有櫻花色與綠葉點綴的外觀,像是歡鬧的背景微風吹落的那份寒冬,遠去的冬日迎接了春日的到來。
在櫻花樹下舉辦的賞櫻會,讓難得能夠好好互相關心談天的彼此,更加的親密交流彼此的觀點與想法,也許會有更多價值觀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一手摸著開心吃著大福的狐狸背部,一邊望著歡樂的大家出神。
鳴狐喝了一口熱茶,遠望著遠方,似乎想到了什麼點了點頭。
看向點點粉櫻隨風飄落,有時因眼前美景而出神、有時忙著從兄弟手中吃下那一口點心;閒聊著這段期間出征的驚險;遠征時的趣事或兄長們極化修行時的片刻點滴……
和煦日光與微風吹得心裡也暖洋洋的,嚥下因甜品而相對襯出香氣的熱茶,向著正聊得開心的兩位協差兄長們微微舉起手中茶杯,揚起欣喜笑容,與繽紛櫻雨一同飄向眾人的祝語。
「……骨喰哥、鯰尾哥,恭喜你們修行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