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的衣物未乾,河春彥只得跟張枳借了件外套套上,在張枳睡醒前用吹風機烘乾了手套。
空氣微涼,夜市的人潮不少。
「比想像中還要多人,你有想吃甚麼嗎?」收緊領口,河春彥在空氣中呵了一口,看來還沒到可以呼出白煙的溫度。
「嗯──沿路看看?」
人潮不算太多,正是能好好放鬆逛街又能感受夜市氣氛的程度。張枳拉下連帽外套的拉鍊,稍微抬起手示意對方先走。
一走進夜市就被裝潢得很浮誇的手搖攤販吸引走目光。
「哎呀,那邊那對小哥~要不要來杯珍奶?」背景一邊播放著熱愛105°C的你,老闆娘上半身都探出來對著 河春彥/張枳 問道。
「……」對著老闆娘禮貌微笑,河春彥轉頭問張枳,「你要嗎?」
看著華麗如改裝車的手搖攤,張枳覺得這比起攤販更像是花車。
跟著禮貌性的朝老闆娘點點頭,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就是容易吸引到別人注意。張枳退居二線打算讓河春彥去面對對方。
「好啊。」抓起河春彥的手放上兩個五十元,彷彿讓小孩去參加我家寶貝大冒險的家長一樣。
看透了張枳的想法,河春彥抬起眉,硬是勾住放上來的手拉著一起走到攤販前。
「那就一杯珍奶,跟老闆娘的笑容一樣甜吧?」
「哎呀真是的!」老闆娘不好意思的用力道
拍了一下檯面,「這樣會太甜啦,我笑容的一半就好呵呵呵。」
「我覺得三分之一就夠了──謝謝姐姐。」既然被拖過來了只好跟著幫腔,還把手搭在河春彥肩膀上試圖假裝自己是個輕浮大學生。
「對了這個裝潢超酷,一眼就能看見欸!」
「哎呦~討厭啦!這樣稱讚人家也不會有什麼好處的呵呵呵。」話是這麼說,但手上的杯子內裝的珍珠數量有點異常的多。
「你很有品味喔?門口攤租很貴,不顯眼一點怎麼行!諾,好了,多一杯姊姊請的。」
磅地一聲,在檯面上放了兩杯珍珍珍奶。
「謝謝。」第二次的磅聲已經有防備了,河春彥淡定的道謝付錢。
隨後在走了幾步路後小聲對張枳說。
「你是不是很擅長這樣?」
離開時也不忘再說一聲謝謝姐姐,但一轉頭確實大寫的困惑盯著手中的飲料,搞不懂是在整人還是真的開心。
「哪樣?」聽見河春彥的提問而轉向對方,想想剛才他也是面不改色的,倒覺得有些新奇。
「嗯……擅長殺價之類的。」想不到好的形容詞,「姊姊什麼的……喊不出來。」
搖了搖杯子,裡面幾乎都被珍珠佔滿,很難吸起來。
「噢……那倒是蠻習慣的。」本來想說河春彥講得更誇張吧怎麼就說得出口,但想想還是作罷。
「……」瞄了一眼上頭畫著有奇怪嘴巴的貓咪的童裝,腦內不禁又是那句三○鷗法律團正在抵達戰場。
讓我離開
?不知道為何張枳快步經過女裝區,總之也跟著快速略過,河春彥對女裝也沒興趣(?)
經過了擺滿皮夾和各式零錢包的攤位,張枳似乎是挺有興趣的飄了過去。
「來喔來喔百貨公司精品特價大拍賣特價大拍賣!買三送一保證正品!」
「哦……?」隨便摸了一個長夾。
正的
跟著晃過去,反正來夜市就是走走看看吃點東西。
「張律師看得出來是真是假嗎?」一邊簌簌地吸著珍珠,探頭看了看張枳手上拿的名牌長夾。
檢查著皮夾的商標和內襯印刷,再看了看上頭的標籤。
是真的,好像有點便宜,但好高調,而且我的皮夾還很新。
「先生你眼光很好喔這個是──」
「不用不用,看看而已、看看而已。」乖巧放下。
「你有想看什麼嗎?」
湊到河春彥耳邊低聲詢問。
吸珍珠的速度停頓,河春彥嚼嚼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在攤位上看了一圈,其實也不缺皮夾。
「沒有特別的,走吧。」
珍珠奶茶……珍珠杯還沒喝完,河春彥也不喜歡喝酸的。
「檸檬愛玉,想喝嗎?」放慢腳步,和張枳並肩詢問。
珍珠杯剩下
「好啊!你等我一下。」撕開杯膜後喝掉剩下的珍珠,把杯子扔進垃圾桶。
想起上次在鬼屋喝到的檸檬水,張枳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開心的買了一杯回到河春彥身旁。
「你要喝嗎?」插上吸管後馬上往對方的方向湊。
河春彥遲疑地看了看湊過來的飲料,有愛玉的話應該也不會酸到哪裡去吧?
酸
「嗯…………還…可以。」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下,抓著杯子的手被酸到收緊,河春彥在捏到擠出飲料之前放手。
「你是不是故意的。」雖然自己可以拒絕,但看到張枳的笑容又忍不住應下。
盯著河春彥喝自己手中飲料的樣子,有種在餵食小動物的錯覺。
對河春彥的反應似乎是挺滿意的笑了。
「沒有啊,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重新湊回自己嘴邊喝了一口
「!!!」好酸!是因為剛剛喝甜的嗎?
忍不住捂著下半臉,張枳決定等等回去攤上加水。
「噗、」被張枳的反應逗樂,河春彥忍不住撇頭笑出聲,捂著嘴努力不讓笑聲笑得太明顯。
「好喝嗎?」
「很……酸……」抓著河春彥的手臂,似乎還沒從味覺衝擊中恢復。
花了
秒才放開手,直直走回攤販上加水。
「要不先喝我的中和一下?」難得看到張枳被酸到,河春彥笑著倒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現在你知道我剛被酸到什麼感覺了。」
「要……」一臉可憐兮兮的湊上前,不知道為什麼雙手卻還是抓著檸檬愛玉的杯子,似乎沒打算自己拿另一杯飲料。
將珍珠攪拌均勻,河春彥有些無奈地將杯子伸過去湊到張枳嘴邊。
「諾。」
乖乖吸了幾口,滿意的嚼嚼。
「好了走吧!」平常的話應該是不會介意的,但今天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不自在到走超快
「有撈金魚耶!」三歲正常發揮。
金魚池一圈都坐著小朋友在玩。
「撈金魚,好懷念。」若是張枳說想玩河春彥也不會意外,但都是小孩子在的情況應該不會…?
「我最高一次可以撈起三隻。」努力從久遠以前的記憶內挖出,「不過網子很快就破了。」
「哦……?」興致勃勃地捲起袖子。「老闆,一次!」
還真的一臉開心的在魚池前坐下了。
心想他可能會玩還真要玩。
河春彥跟著在不合大小高度的塑膠椅子上坐下,也跟老闆要了一次。
「張三歲……輸給小孩子會很丟臉的。」眼神示意隔壁的小孩水盆裡裝了
隻小金魚
「放心啦不會,交給我吧!」雖然這樣講但也好多年沒玩了,一時還不知道該把腿往哪放。
「試試看。」
心情很好的盯著塑膠水池裡的小金魚,照著記憶裡的玩法調整紙網的角度。
最後撈起了
隻
一臉期待的在原位上拿著盆子等待河春彥的反應。
跟著撈,撈了
隻
注意到張枳視線,河春彥數了張枳盆子內的數量,「7隻,好厲害。」
獎勵似地揉揉張枳的一頭金髮。
「嘿嘿。」一臉得意的接受獎勵,總覺得自己有點被當成狗……錯覺吧。
一旁沒撈到半隻的小女孩湊了過來。
「那個……你好厲害喔,可以給我一條嗎……?」手上還拿著兩個破掉的紙網。
「可以啊,全部送妳吧。」和小女孩確認過家裡有魚缸後,張枳招招手將盆子交給了老闆。
「這兩條也給你吧,要好好照顧牠喔。」家裡也沒魚缸可養,索性一併給別人。
「謝謝兩位哥哥!」
有禮貌的女孩道謝後朝著稍遠處的女性跑去,看起來大概是母親的女性也朝著兩人點頭致意。
張枳也笑著揮揮手,「走吧?」拍了拍河春彥的肩膀準備離開。
默默看著女孩走遠,河春彥摸摸肚子側頭向張枳說,「肚子餓了,買點滷味?」
「好啊,我也餓了。」
走到最近的滷味攤,拿了張菜單和原子筆交給對方後靠在人身旁跟著看。
注意到辣度最高的地方寫著超級地獄大辣。
河春彥對這個超級地獄大辣非常有興趣,原子筆蠢蠢欲動,又想到上回被辣到的張枳。
「嗯……」臉稍稍一側,「你最高能吃到多辣?」
「嗯?中辣到大辣吧……」稍微思考了一下,對河春彥似乎開始介意自己的反應感到有些微妙。
「你想吃的話就點吧,我的會分開點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張枳伸手揉揉對方的頭髮。
稍稍瞇了眼,河春彥突然想起以前也很喜歡被摸頭的。
「嗯?嗯……」有點慌神,「那就,中辣?偶爾也想吃點不那麼辣的。」
對河春彥不經意露出的表情感到滿足,張枳點點頭收回了手。
「那幫我畫這個,還有這個。」手指在菜單上點了點,絲毫不避諱兩人之間的距離似的。
雖然對張枳而言作為普通朋友,像這樣的接觸也很正常,但當對象是河春彥,他又參雜了多少其他的想法還有待商榷。
加上張枳點的也跟著畫了幾個,加熱滷味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煮好了。
「吃吃看?」提著塑膠袋,將其中一個竹籤遞給張枳。
「謝啦。」接過竹籤隨便叉成一串,稍微吹散熱氣後送入口中。
沒吃過這間,河春彥也隨意叉了幾個。
辣度
「……」好像吃到沒散開的鹽巴了。
好吃
辣度
「好普通。」直言不諱地給予了評價。
「這家的辣度好像比較輕……下次再往上加吧?」或是換一家。
「啊,說到這個,我還沒問你早餐的評價。」突然想起自己完全是憑感覺調味的,還不知道河春彥到底是能不能接受,當時還因為自己亂了陣腳而忘了問。
下次。
「好。」雖然吃著覺得普通甚至還一點辣度都沒有,但河春彥看起來心情很好。
「阿……」早上有點混亂,河春彥只記得還蠻香的。「吃太快了有點沒什麼印象…」
「明天再煮一次?」
「好啊!………………嗯?」他剛剛是說明天嗎?
張枳愣了下,眨眨眼盯著河春彥看,像是在確認似的。
「明天再一次、嗎?」
聽見問題反而換河春彥一愣,對下意識的想抓著不放的自己感到羞恥。
「我可以幫你洗衣服,或煮咖啡?如果你想也可以講睡前故事……」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河春彥停頓。
「……抱歉,我不想自己一個人待著。可以在你這多待一天嗎?」
這倒也不是多待一兩天的問題,張枳心想,若是河春彥有需要,住上幾個月都不是問題。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後往對方頭上輕撫。
「可以啊,想來就來。」
剛剛自己是想做什麼來著?
輕輕鬆了口氣,河春彥瞇眼享受肢體接觸帶來的觸動。心癢癢的。
「嗯……謝謝。」
自然而然的將手收回了外套的口袋。
一邊哼著歌一邊停在飾品攤前,張枳隨手拿起了造型簡單、幾乎沒有裝飾的銀鏈看了看,又看了下一旁灰黑色的白鋼戒指。
「春彥你有幾個耳洞?」突然轉向對方詢問,雖然這個攤上沒有耳環就是了。
「嗯?六個。」伸手在耳垂上摸摸,自己幾乎不怎麼變換戴的類型,雖說學校也規定不能太顯眼就是。
「怎麼了?你也想打嗎?」
「沒有,我就問問而已。」
……說著怕痛但是打了六個耳洞加上刺青、嗎?
「走吧。」很乾脆的放下剛才還在打量著的飾品離開。
吃地瓜球
只吃了不怎麼美味的滷味,河春彥聞到地瓜球出鍋的香味。
「好香,我想買個地瓜球,你吃嗎?」
「吃!」馬上往地瓜球的攤子前站了一步。
「也有紫色的耶。」
「紫色的地瓜吃起來比較不甜……不知道地瓜球吃不吃得出來差別?」雖然河春彥的木舌只分辨得出有辣沒辣。
「是嗎?」側著頭想了下,接著馬上向攤位上的老闆點了一份綜合地瓜球。
「孝連欸!我們這個地瓜球吼,什麼顏色都大拇指啦!紅橙黃綠藍靛紫都很好粗啦我幫你放多一點吼!」我賣地瓜球的原則就是加爆。
「噢謝謝老闆!」雖然你的地瓜球只有兩種而且我也沒有想要吃其他聽起來很不妙的顏色。
將熱騰騰的地瓜球一黃一紫的用竹籤串起交給河春彥。
「吃完再跟我說感想,小心燙喔。」
「這個夜市的人都好熱情。」接過竹籤,呼呼吹了兩下。
燙
「阿、」估錯了剛出爐的熱度,河春彥張著嘴扇風降溫才吞了下去,「好燙。」
竹籤在空中揮了揮,感覺差不多了才伸到張枳面前,示意對方吃看看。
「嗯?啊啊,好。」不小心恍神了。將臉稍稍低了下來咬住目標物,確認溫度後才小心翼翼的送進嘴裡。
嚼嚼。「好吃……」
「好吃。走吧,看看還有什麼。」在紙袋內戳了一顆重新確認溫度降下了才放入口中嚼嚼。
覺得大概該稍微坐下慢慢吃點什麼。
「蚵仔煎!」有椅子。
「這裡有空位。」也想坐著休息一下,拿了菜單跟筆找了空位坐下。
「不過我想吃蝦仁煎。你呢?」
「那我要花枝的。」撐著臉坐在河春彥對面指了指菜單。「不加香菜。」
「你不吃香菜?」好像發現了什麼新事物似地,河春彥笑著在菜單上備註了“不加香菜”。
「我以為資優生不挑食。」奇怪的刻板印象。
「那不一樣!」理直氣壯的雙手抱胸。「我會吃青椒跟苦瓜,但香菜是香菜,不能相提並論。」
而且哪個台灣資優生的設定會是染金髮的。
好可愛。
「是嗎?那你還挑什麼?」偷笑幾聲,河春彥將單子交給老闆,在座位上拿了免洗筷一人一雙,順手拿著轉了幾下。
「你這樣突然問我也想不到啦……春彥有什麼不吃的嗎?」
「嗯……吃起來沙沙的東西…像是芋頭。」很認真的思考起自己不吃什麼,「好像沒別的了。」
「芋頭口感很怪。」補充。
「嗯……」思考有什麼東西吃起來沙沙的。「芋頭只要不加進火鍋裡我都可以接受啦。」
還真的不是很挑食……?
「阿,不過有加辣的話可能可以。」加辣的話什麼都可以吧河春彥。
閒聊期間,老闆快速煎好上桌,貼心提醒了小心燙ㄛ^^
「!」燙到剛咬一口又吐出來,舌頭吐了吐吸氣呼氣,「好燙……」
把剛才的珍奶喝光降溫。
「哈哈,你還好嗎?」忍不住笑出聲來,張枳趕緊抽了幾張桌面上的餐巾紙給對方,順便把檸檬愛玉往中間推了些。「你的舌頭很脆弱耶。」
還燙
「唔、借一下。」喝了幾口檸檬愛玉才感覺好些。
「是這個太燙了……」怎麼不記得自己有這麼怕燙?
覺得河春彥解釋的樣子很有趣,邊笑了幾聲邊夾了小塊進嘴裡。
……好像也還好?
「啊,真的很燙耶。」把飲料又拉回來喝。
撇撇嘴,不敢再大口吃,吹了吹才小塊小塊地吃完。
花了
久
「再燙我得再買杯飲料冰敷了。」但願不會再吃到燙的。
「好好好,在那之前我會先幫你吹涼的。」覺得對方在這種地方莫名粗心得很有趣。
「我們繼續吧,還有很多吃的可以選喔。」
「好,下次會記得先給你吹涼。」繼續閒晃,河春彥視線往飲料吸管上飄了飄。「我把它喝完吧?」
「喏。」故意把飲料往對方臉上貼,雖然剩的不多,冰塊也融得差不多了。
「張枳!」被冰得脖子一縮,河春彥瞪了張枳一眼。「很冰欸。」
接過飲料,河春彥一口氣將所剩不多的飲料飲盡,舔了舔嘴唇,順手丟在垃圾桶內。
「還有肚子吃嗎?那邊有攤牛排我記得不錯。」
對於河春彥難得失措的樣子倒是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幾聲。沒見過的表情,不錯。
「剛剛那些都算前菜吧。」朝著河春彥指的方向走。
「那是。」跟上腳步。
骰一下
「恩......好像客滿了。人好多。」除了座位坐滿,還有三四組人在排隊的樣子。
「嗯──」看了看各個桌面上,似乎得等上好一段時間。
「下次再來吃吧?」
「好吧,後面應該還有別的小攤。」點點頭,雖然不趕時間,但也不想呆站著等。
也不知道河春彥說的好到底是答應還是沒答應,張枳聳聳肩張望了下。
「那要不要吃章魚燒啊?現在應該不用等喔。」指了指轉角處的日式章魚燒餐車。
「好啊,章魚燒。」像被香味吸引,河春彥朝餐車走去,看了看口味選項。
「有辣的。張枳你要什麼口味?」
「原味加芥末。」平常都吃醬油的。
「那我點辣味。我們可以交換吃。」向老闆點了口味後便看著章魚燒在鐵盤上翻面,起鍋再撒上醬料。
「來呦~辣味跟芥末!」老闆花式甩著醬料罐,動作流暢一氣呵成,遞到兩人面前。
芥末
辣味
邊點頭道謝邊接過章魚燒,馬上叉起一個往河春彥的紙盒裡丟。
「多吃點。」不知道到底是怕人家餓還是想看人家燙到。
河春彥拿竹籤戳了一個遞到張枳嘴邊。
「......」沒說話只看著你。
「……」看了看眼前的章魚燒再看看河春彥。
「嗯?」把選項丟回去了。
河春彥看看章魚燒再看看張枳。
「吹吹。」
OK,輸了。
「好好好……」稍微調整了角度後輕輕呼氣,時不時偷瞄河春彥的反應。
在假裝退開的同時露出惡作劇般的笑,一把抓住竹籤的中段將章魚燒送進自己嘴裡。
「謝謝招待──」
「阿!」 眼看著吹涼的章魚燒被吃掉,河春彥立刻變臉捶了張枳一下,「那顆是我的。」
「太燙了這個。」真的。「再一次。」
「好啦抱歉抱歉,重來一次。」原來河春彥還是會揍人的。
這次倒是認真且仔細的幫對方把章魚燒吹涼了才老老實實退開。
「請用請用。」
「謝謝。」吹涼了就放心地咬下,吃了好吃的章魚燒,河春彥心情很好。「我們應該快逛完了?」
踮腳看了看出口的方向。
「嗯,這邊逛完就是出口了。」
「好,走吧。」繼續邊走邊吃。
注意到一旁的髮飾攤位,上頭放著黑色的貓耳髮箍。
「……」瞄了一眼河春彥走在前頭的背影,覺得講出來會被打還是算了。
髮飾攤位沒什麼興趣,都是些小孩子會喜歡的東西。
「烤玉米今天不知道有沒有來。」再吃了一顆章魚燒,河春彥可能滿喜歡章魚燒的。
河春彥說要吃烤玉米的話噗神也無法阻擋我讓他吃烤玉米
「烤玉米~~好吃的烤玉米~~」前方不遠處傳來大聲公的宣傳聲。
「今天有耶。」
「烤玉米。」音調稍微上揚了些,河春彥拉著張枳走到攤前,是秤重現烤的。
「Q硬適中的最好吃。」
「誒──那就買兩支吧。」覺得自己付錢的那一瞬間很像超寵兒子的爸爸。
「玉米現烤稍等喔!」熱情ㄉ老闆
「錢等下看多少我再給你。」不好意思讓別人出錢。
「好久沒這樣逛了……國外沒有夜市,回來後又忙著考教職跟適應學校…」
「不用啦,又沒多少。」
「聽起來你好像一直都很忙,現在應該可以放鬆一些了?」至少情緒上看起來是有比前幾次見面自在許多。
「吃你的住你的,我怎麼好意思。」笑了笑,「是……蠻忙的。」
河春彥避開張枳的視線,看向正在碳上旋轉的玉米們,這個角度看不見他的表情。
「還有……我得盯著他,所以沒什麼其他時間。」
「像這樣放鬆挺好的。」整理好了表情才回過頭來,他還不想破壞這樣舒適的氣氛。
從語句中大概也能推敲出指的是什麼人,張枳撐起簡單的笑容作為回應,心裡卻有股難以言喻的焦躁感在空轉著。
「你喜歡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我會再買條棉被的。」
斟酌著適當的距離,希望河春彥別感到不安才好。
「好,一人一條。」想到早上的對話忍不住笑出來。
談話間玉米已經烤好,裝在塑膠袋裡熱氣跟香味透了出來。
看看焦度
「看起來很好吃。」湊近河春彥跟著查看袋子裡的玉米,接著又退回原位朝對方伸出右手。
「幫你吹涼?」
玉米應該不至於會燙到……
「嗯,謝謝。」但河春彥還是將自己的玉米遞給張枳,「吹吹加持一下,比較不會燙到。」
「那是什麼說法啊。」
忍不住笑了下,接著直接拉住河春彥的手,對著烤玉米輕吹了幾口,讓白煙散開才慢慢鬆手。
「這麼喜歡的話兩條都給你吧。」
視線因接觸而牽動,河春彥依舊試圖裝作不在意。
「太多了啦。還有地瓜球沒吃完欸。」收回手,河春彥咬了幾口玉米又放回袋中。「醬汁會沾到手套……帶回去吃吧?」
不知道自己一步一步的越線,對河春彥而言是什麼?
「好啊,配電影吃,冷了的話還能再幫你加熱。」
──想讓他脫下手套。
「好。」接受了誘人的提議,兩人逛完剩下的幾攤後,便返回到張枳家中。
看完電影河春彥仍然是天衣無縫地,隔著紙巾抓玉米的棍子,絲毫沒有脫下手套的意思。
直到睡前。
「張枳……你是打算睡這?」站在沙發旁,河春彥洗完澡出來發現張枳已經在沙發蓋好了睡覺基地。
「嗯?對啊?」蓋著從櫃子裡挖出來的夏天薄毯,一臉理所當然的躺在沙發上滑手機。
太過理所當然反而讓河春彥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吐槽起,欲言又止了一陣,索性回臥室搬了棉被出來。
「你蓋這樣太冷了。」抓著棉被,河春彥由上俯視張枳,「被子給你,或一起睡床上。」
「欸?不要啦,我又不怕冷……拿回去拿回去。」坐起身來,把棉被往河春彥的方向塞回去。
「……不行,沙發就不好睡。」伸手抓住張枳推過來的手,河春彥頗有一副不睡床我們就僵持在這的意思。
想到昨天讓張枳自己睡沙發,河春彥怎麼也沒臉繼續獨自佔位。
跟朋友一起睡是蠻普通的,但現在對方的定位不是朋友啊。
張枳嘆了氣,苦笑著摸了摸後頸。
「好好好,都聽你的。」抓起沙發上的靠枕和手機,抬手示意河春彥先走。
「我怕你著涼……」回到臥室,河春彥一甩將棉被覆蓋上床鋪。
「而且你睡那邊,我要怎麼給你說睡前故事?」
「你現在還真的是把我當小孩嗎?我年紀比你大耶。」心不甘情不願的趴在床上。
「好了請說。」還真的要聽。
「大一歲而已也沒差很多。」
猶豫片刻,河春彥還是將手套脫下,雙手收進袖子中才鑽進被子。
「你想聽什麼的?」似乎真的要說睡前故事。
「嗯──」將手機往床頭櫃上一放,轉了個角度讓頭枕在手臂上。
「河春彥的。」
「我的?」摘下眼鏡,河春彥側頭看向張枳,關了室內燈,只剩下床頭的暖光照映在彼此的臉上。
河春彥欣賞了一番這樣的景象,才緩緩開口。
「嗯……突然也不知道從哪開始講,我有跟你說過我腿上有很大的傷疤嗎?出了車禍,去國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復原,膝蓋也都換成人工的……講這個會不會反而睡不著?」
「……不會。」在聽見的瞬間忍不住露出了些許的震驚,卻又很快垂下視線撐起淺淺的笑,但那股明顯的擔憂仍掛在臉上。
「那聽起來是很辛苦的一段時間……今天會走的太多嗎?」
「沒那麼脆弱,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是無法快跑、長時間跪坐跟深蹲之類的。」
見到張枳流露出的擔憂,河春彥想伸手捏捏他的臉,卻因想起自己現在沒戴手套而遲疑。
手藏在袖子內半舉空中,
「你要看嗎?」
「你會讓我看嗎?」
張枳笑了幾聲後伸出手,拉著河春彥的袖口讓對方的手指又往外套裡縮了些。
「你說要的話。」在袖子內默默收攏了指尖,河春彥看向張枳。
「我不記得你是這麼聽話的類型?」
他撐起上半身,用兩隻手抓住了河春彥仍將手藏在裡面的袖子,順勢讓食指滑入並以拇指固定住布料,接著一點點的、小幅度的將袖子向上捲起,緩慢的像是刻意要留給河春彥反悔的機會。
「確實不是。」讓張枳捲著袖子,直到露出指尖的前一刻,河春彥抓緊了袖子不讓繼續。
「你沒說要。」重新掌握了節奏,河春彥勾起笑容。
因河春彥的動作和表情而忍不住略帶無奈的笑了,張枳沒有鬆開手,而是將對方的手又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一些。
「嗯,」他露出了誠懇的微笑,直直盯著河春彥的瞳孔深處。「我想要。」
但還沒等到河春彥回應,張枳便恢復成平時的笑臉,鬆開手躺了回去。
「不過要不要給都應該是你決定吧。」
垂下視線,河春彥開始覺得睡同一張床是個壞主意了。緊張又或者參有別的因素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放棄調整呼吸,袖子一拉將手背伸至張枳眼前。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不太好看,年輕的時候弄的。」黑色的刺青因長久未補色而有些許的暈散,幾何形狀的紋路一直蔓延到手肘。
沒想到對方還是選了讓自己看,張枳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捏著河春彥的手掌端詳。
「比我想像的還多。」手指沿著黑色線條蹭了幾下。「這些代表著什麼嗎?」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想聽見的是不代表著什麼。
已經許久沒有直接觸碰過他人,輕輕的讓河春彥忍不住感覺搔癢而勾了勾指尖。
「…………」沉默許久,
「我……曾經很喜歡他。」
他看著那些紋路出神,腦中胡亂地跑過往事,自嘲哼笑一聲,「這是為了讓他理我才去刺的。還有染頭髮、穿耳洞…………不過我到很久以後才發覺他是個只喜歡國中小生的變態。好白癡。」
「抱歉,自顧自地說了。」偷瞄了幾眼張枳的表情,河春彥莫名地感到心慌想收回手,「還是不要聊這個好了......」
像是某種齒輪損壞的聲音。
斷斷續續的、卻又異常清楚的,一個字一個字傳進耳裡。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卻沒能穩定情緒,即便能做到克制表情,心裡還是感到莫名的動搖。
要付出多少感情、傷得多重才會變成殺意呢?河春彥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裡,那程度可想而知──
「嗯、我不介意。」
苦笑了下,張枳緊緊圈住了對方的食指。
「……如果不再見面的話,會比較輕鬆不是嗎?」
「……」最後依舊沒有將手收回,河春彥輕輕收了指尖回握。
收回視線,他直視張枳那一雙深色的瞳孔,光線不夠反射自己的身影,但他知道有。
「我為了殺他才繼續活著的。」
「原本是這樣的。」
「原本?……啊。」
反射性的重複了對方的話,明明很清楚是不該問的問題,卻來不及收回。
算了吧,總得要知道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
他將原先抓著對方的那隻手收回,藏進枕頭底下。「要是成功了,你會跟著他一起離開嗎?」
「......我不知道。」一瞬間恍了神,河春彥躺平看向天花板,「為了他人死去很愚蠢,但我想像不了失去生活目標的日子要怎麼過。」
「取代掉就好了吧。」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回答,充斥著私心的。
「現在也有吧?其他的……能夠代替……的。」
有些語無倫次,張枳越講越心虛,整個人又往棉被裡鑽了些。
河春彥不知道現在轉頭看向張枳會不會將想法全寫在臉上了,被看出來怎麼辦,或者根本希望被看出來。
「恩。」乾脆閉上眼睛埋進棉被裡,河春彥裝作困了來逃避可能的視線相對。
也搞不懂對方到底是有沒有聽出自己不小心說出口的弦外之音,一股燥熱爬上耳根,張枳只好將臉從棉被中探了出來,順便確認河春彥睡了沒。
「……春彥。」
閉上眼跟著一陣困一襲來,河春彥聽見的呼喚但選擇裝睡到底,沒有回應。
看對方沒有回應大概是真的睡了,張枳意思意思的說了句晚安後又重新調整了姿勢,盯著天花板好一陣子才闔上眼入眠。
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日式料理的包廂。張枳整理好儀態,在壓線前五分鐘入座,並在陳老師抵達時擺出了自己最習慣的那張商業化笑臉。
「總之,就像我在訊息裡提到的……先別輕舉妄動比較好,您應該沒有向誰透露些什麼吧?」
三點整才出現在門口,讓店員帶位到了包廂內,開門一見到的是張枳的笑臉。
陳老師在與張枳對話時總會有股莫名的焦躁感,對方的從容讓他感覺自己像個小丑,但這股焦躁又總是在冒出後被張枳的其他舉動抹平。
錯覺吧。
「張律師......你可得幫我啊,我現在學校都不敢去,就怕哪天他又發瘋要傷我。」依舊還是那些話,陳老師習慣先表明所需,「這、你說不要動我就沒特別跟誰說這件事。我知道他是個狡猾的人,證據是一件也不會留給我的。」
「狡猾……嗎?確實是這樣沒錯。」雖然指的是你。
將茶杯往陳老師的方向遞了過去,在室溫下放了一會,不會過燙的溫度,七分滿。
「不過,陳老師對這件事有什麼頭緒嗎?對於……河老師攻擊您的這件事。」
他壓低音量,像是在警戒著包廂外經過的人影。
「我怎、」陳老師反射性地想辯駁,而後意識到失態收斂了情緒,「我也不知道……張律師當天制止他之後他有說什麼嗎?」
「他沒有說什麼,我也來不及追問,只是聽到兩位似乎發生爭執,如果沒聽錯的話……」
他的聲音在店員拉開門的同時切斷,直到桌面上擺滿了料理才重新開口。
「感情糾紛?那可不太妙啊。」
陳老師剛拿起茶杯便被張枳的話一噎,差點噴了出來。
是阿,忘記他也有可能聽了不少。陳老師一邊祈禱張枳聽到的不多,邊搭上無奈的笑臉。
「這……我本是不想說的,說出來也不好聽……那孩子從小就喜歡跟著我,我也是沒辦法、唉。我委婉拒絕過他了……可能是因為這個?」
像你這樣的人,對送上門的好處可不會拒絕吧。
「啊啊,確實,總是會有這種單方面將感情強加在別人身上的人呢。」張枳苦笑了下,接著又低頭擺出正在思考的樣子。
「雖然現在是同事……但兩位的關係曾經是師生,就社會觀感而言,輿論是會偏向河老師那一方的,對陳老師您不利啊,畢竟這個社會對學生是很寬容的。」
見張枳認同自己,陳老師更加賣力地賣苦道。
「我是真的很困擾……張律師你沒有什麼好辦法嗎?我、我也真的是飛來橫禍啊!」
「嗯、嗯──」皺緊眉頭裝作努力思考的樣子,催眠自己今天的張枳是單純的張姓律師。
「啊,不能和河先生他們說嗎?」
想也知道不可能的提案。
動筷吃了點東西,聽見張枳說的,陳老師皺眉擺出一副你這個門外漢的臉。
「怎麼可能直接跟河先生他們說......你不知道,他們很保護河老師的,若有個差錯反而是我會被轟走。」嘖嘖搖頭。
年輕人。
「咦,我還以為……我還以為陳老師和河先生他們交情很好的。」
咬著筷子的前端,故作驚訝。
看來關係不過爾爾,那就沒什麼好擔心會牽連的了。
聞言,陳老師趕緊補充。
「好是好,但總沒能好過人家自己的兒子吧?」歎口氣,陳老師手邊只有張枳這一張有效牌了,最好是能一口氣扳倒河春彥,這樣就沒人會來阻礙自己。
「就算是受害者也一樣。你不曉得,我太了解河家了,他們都是這樣的。」自己人做什麼都是對的,陳老師早就討教過河家有多自私了。
「這樣啊,謝謝您告訴我這點,從外人看來確實不知道呢。」
露出難為情的笑容,張枳朝著對方點點頭,一臉受教了的聽話模樣。
「那接下來得更小心一點了,若是河家介入的話事情會變得更複雜……保險起見,您還是先盡量減少和河老師接觸吧,人身安全是最重要的。」
確如張枳所說,河家介入可說是最糟糕的情況,陳老師點點頭應下。
「張律師說的是,還好是在放假期間,我也不敢去學校,東西早都搬回家處理了。」陪笑著,他舉起茶杯敬了敬眼前的救命稻草,「那就麻煩張律師了,我可得靠你幫我伸冤了。」
陳老師不知道,眼前的這張牌從一開始就不是有效的。他毫無勝算。
正中下懷。
陳老師不在學校,自己要約見其他學生和畢業生就方便多了,河春彥這段期間也能好好放心。
「不麻煩,我會處理好的。」
配合著笑臉,跟著意思意思舉起茶杯接下也不知有幾分真假的語句,而茶水倒映著的雙眼中沒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