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不惠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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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不惠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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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傍晚,斜光映照的和室裡。
神壇上的裊裊輕煙,將思念送往離開的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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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哥哥——你在聽嗎?」

纖細的手掌拍在佈滿筆記的原文書上,映入眼簾本該白皙的肌膚在餘暉映照下呈現和室內一般的橘紅色。由遠而近的叫喚聲將宇水惠自埋頭苦讀中拉扯而出,發現梨惟就站在他的書桌旁,正一臉不悅的鼓著腮幫子瞪視自己。

「嗯?梨惟,你回來了啊⋯⋯什麼時候?」

眼前的女孩是自己唯一的親妹妹,只是現在的模樣看上去和他過去的印象不太——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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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妹妹喜歡替自己的紮雙麻花辮,平時不化妝,就算有也是非常日常,和素顏時差不多的那種。說實話,他就是分不出有什麼區別,也總是因為這點受妹妹發難。

性格上有些迷糊,這一點會影響她在穿襪子時不小心挑錯花色。據他了解,即便因此被嘲笑,也肯定不會落人下風的反嘴。穿著的選擇休閒舒適,同一件衣服在一個禮拜內至少能看見兩次。

而這樣的妹妹此刻卻頂著一頭時下流行的金髮造型,看樣子是連自然捲的部分也燙直了。穿著也和他認知中大相徑庭;削肩背心、露出腰腹和不知何時穿的肚環,僅僅包覆臀部的牛仔短褲,露出一雙勻稱修長的腿。

他所能發現的改變從來不曾多過一句話可以說明,這無疑讓他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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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剛才說什麼?」
「如果是髮型的話我已經……」


「真是的,每次都——!」

「頭髮⋯⋯嗯,新的髮型,哥哥覺得怎麼樣?」
比起他沒有聽見梨惟說了什麼,對新髮型的看法似乎才是最要緊的。
而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對此沒有特別感受,但基於妹妹殷切期盼的眼光,他一如往常的笑。

「這種樣式的最近很流行吧?」
「很適合妳。」他答的自信,殊不知他的評語從來沒有滿足過梨惟,女孩原來閃閃發光的眼神赫然就豎眉瞠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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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哥哥,你不能用那種看待妹妹的眼光啦!要用身為男人的眼光才行⋯⋯!」

頓時間兄妹倆像是來自不同的國度,依生物學的角度,他確實擁有人類男性的眼光——而那道目光此刻只是加深了不解。


「⋯⋯算了,哥哥是大木頭。」
「我是來跟你說,我找到打工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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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ears ago


神壇的線香燒出一縷縷煙,繞成水波蕩漾的形狀,指尖接近就會散開。
它們並不可得,也從來無關乎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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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ears ago

九歲的宇水惠抬頭望著一個個身穿黑色裝束的大人,男人、女人,面無表情地站在父母的肖像前上香致意,離場。

這同樣的流程,在喪禮進行的期間重複了無數次;最後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是答禮時,大人仰角的面龐。眼角掛淚、一臉倦容,也有的就像是剛起床後準備去買早餐的臉色。
然而除此之外在那仰視的視野裡,還有某種氛圍——那是身為生者的傲慢。


死者沒有選擇權,釀成父母死亡的意外,也從來不在選項之內。死於雨夜的山路,大石崩塌;他在電視上看過新聞畫面裡路人提供的側拍,遠看就像高高疊起的樂高積木,被抽出錯誤的一支,便集體倒榻。
而那滑稽的畫面,卻是他父母雙亡的背景。


他只記得那天沒有下雨,梨惟悄然的哭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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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ears ago

夜半的靈堂亮晃著昏黃的燈光,窸窣的人語聲自半掩的門扉後傳出。

「……那他們以後怎麼辦?」
「不知道,我家裡兩個孩子都還很小,實在沒辦法。」
「還是得找地方安置吧?不如這段時間輪流待……」
「那棟房子看能不能賣掉,不然哪裡來的錢。」

大人們談論著與他們相關門的重大事項,選擇權卻不落在他們身上。偷聽的那一刻是心驚膽顫的,但不是害怕被發現,而是害怕聽見無法接受的安排。然而轉念一想,即便是父母離世的安排,他和梨惟都沒有拒絕的權利。

於是在門外的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離開時也沒有掩飾在夜裡格外清晰的步伐。他或許是想聲張自己知道這件事,又有那麼一點不甘於此。對於那間有著共同回憶的房子被變賣,他和妹妹也得要在那些親戚之間寄人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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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惟以後要嫁給哥哥!」

他不知何時開始學著替女孩整理頭髮,用趁姑姑不在時拿來的圓鏡和扁梳,一縷一縷的梳順匯集至他的手掌心。
然而女孩淘氣的說這話時,忽然用力地回頭,擔心弄痛對方的他只好趕緊撒手,本來集中的髮束再次披回肩上。

「……?」
「你不是說要嫁給爸爸嗎?」有些懊惱地放下扁梳,他由鏡中的倒映與妹妹相望。


「爸爸跟媽媽……在天堂永遠在一起了。」
「所以梨惟不能嫁給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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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語音落下,連同她垂下的眼簾,像是又一顆殞落的星辰;他來到女孩身旁蹲身,仰望著將視線拋向地面的妹妹,試圖捧起一絲希望。

「我也會永遠和梨惟在一起,所以妳不會孤單一個。」說著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頭髮,他微笑的溫度沒有變過。

「……」
「哥哥……頭髮,又亂掉了啦。」

「呃,抱歉。」


「……等長大以後,當爸爸媽媽,梨惟也要自己有一個像以前一樣的家。」 「哥哥要幫忙照顧梨惟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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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再次露出笑如容,儘管揣著比同齡孩子更成熟的表情,說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話;但只要是懷抱著對未來的希望,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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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疏細軟的頭髮逐漸豐盈,直到女孩說能夠自己整理頭髮的年紀,也自己買了鏡子和扁梳。
已經是鄰近傍晚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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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哦,今天也被留下來課輔嗎?」
「嘿嘿,考差了……」

傻氣的笑著,女孩一邊褪下鞋襪,往長廊的深處走來。那是他們在父母喪生後,被安置的其中一個房間,原本是堆放雜物的和室,現在則被他當作書房使用。


神龕上擺著的是父母遺像。
被妹妹捏在手裡的線香,顫顫巍巍的埋入香爐中;那是他們每天都會重複做的事。唯一不相同的,是他從來都是單純地將祭祀的流程做完,沒有信仰,也沒有依賴。

而女孩卻總是在肖像前虔誠的雙眼輕闔、雙掌合十,低頭默念著不曉得是什麼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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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也可以試試看哦?」
「聽說線香的輕煙,會把這個世界的思念,帶到離開的人身邊。」

她說這話時,嗓調就像若有似無的輕煙一般優柔輕盈,彼此纏繞著向上飄渺——而在很久以後,這一番話也像那樣繞在他的心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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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朦朧了視線,非得揮一揮手才能教它散去。
才能將女孩虔心祈願的側顏再次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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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為什麼?」
「你要搬出去的房租,我可以想辦法——」

宇水惠盤坐在小小的祭壇前,抬頭仰望著正祝禱的梨惟。他的妹妹前陣子搬離了寄人籬下的親戚家,這雖然是人之常情的選擇,卻總是讓他有些無奈,或許他多少能體會生身父母不捨子女的心情。


仍闔著眼的妹妹沒有立刻給出回覆,讓人不禁好奇那些默念在心底的願望,或許永遠只會有梨惟和沉香梢去的遠方之人才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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