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所以這大雨或許是你，我因此濕透過；所以這夜晚或許是你，我因此暝夢過；所以這城市或許是你，我因此迷失過；所以這房間裏每一處最細小的灰塵，或許都是你，脫敏治療效用甚微，你落定處即換來一個噴嚏、一次咳嗽、一點眼淚，是我生活裡最細瑣的，我行經處最寬闊的，我影子裡最深暗的，我視線中最明亮的。

你從這些殘響裡走來，像衣櫥裡最舊的衫上那個小洞剝落下來又黏附於心臟，使我擁有摻悔的懷念就是你的意義，最貼身而親密的，我早將所有不再新的都繡上你的名字，準備丟掉，是的，一定丟掉，某部份分類回收，某部份最好判處永久的焚毀。

我在這城市裡，大雨裡，夜晚裡，房間裡，將你一一撕下，將你一字排開，湊成回響的禍首，這方寸之地因而有過一次夢的重現，最好的也是最壞的，所以我眼前這傻子或許是你，因為我曾在眼睛裡安放過你的身影，因為我以我的全部愛過你，眼前的傻子淚流滿面，眼淚也寫有你的名字，看起來好笨，凡是活成彼此模樣的愛人皆愚蠢，我如今決意要扔掉你，我對眼前的傻子高聲吶喊——要扔掉你——你的影子在頃刻碎裂，城市崩潰成一場不止息的暴雨，房間變成一片片薄脆泛黃的好夢，灰塵引發最嚴重的一場過敏，我在此時放任心臟碎掉，浩大的心碎是最後以你為名的新，世界從此回歸靜寂，如末日後灰靄傾壓的土地，不再有什麼能被命名，我把名字還給你。把名字還給你。都還給你。所以我眼前的傻子原來不是你。我在鏡子前醒悟，又是一個新的早晨。我遺忘了你。很好的新早晨。

像一個世紀在末日裡終於甦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