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交with_ wabun3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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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薄霧尚未散去使得溫度有些微冷。
一貫早起的絳披上了墨色的上衣,紮上了絳紅的繩結後,準備前往樓中的琴室。
latest #18
前些天他被囑託帶個新的孩子習琴,雖然覺得是個麻煩的差事,但推託太多次總是不妥。

走過樓中的長廊,他拉開了琴房的木門後坐了下來,靜靜等候著對方的到來。

  琴房的木門外偶有人經過,在樓中,小倌們一貫維持著溫柔儒雅的模樣,連腳步都是放緩地走,因此任何稍大的聲響都猶如靜默中的落地銀針。
  咚咚咚略為急促及沉重的腳步,顯現了來者的焦急,琴房的木門就在這下一秒被拉了開來,在那門後,正是那位新來的清倌──山雅。
  「我……遲到了?」山雅呆在了門口。
遠遠的就聽到如地鳴般的腳步聲,讓他蹙起了眉,心底想著不曉得是何來的人物如此大動靜。
而當腳步停在了自己的門前,看到與那張因跑步而狼狽漲紅的稚嫩臉孔時,讓他內心一涼,感覺到自己果然攤上了麻煩事了。
「……」他先是沉默了一會,像是想先確認這個燙手山芋興許只是迷了路:「…你是今日要來習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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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男人試探般地詢問,山雅回過了神,他慌張地關上了門,隨即想起了剛進樓內的教導,向著這未來的琴藝先生行了一個禮,興許是剛學不久,行禮的姿勢雖正確,但卻帶著幾分憋扭。
  「是……我是新進的清倌,名喚山雅,你一定就是絳先生吧?」說到絳的名字時,山雅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入座到了絳的對面。
  「哇!沒想到他們真的讓我跟你學琴……天哪……」山雅止不住的雀躍了起來。
「……這樣啊。」看來該來的總是躲不掉:「很高興認識你,山雅。」
復誦了一次對方的名後,橙黃的眼看著對方,見著對方僵硬的儀態倒是意外挺有趣的。
「無需拘謹,放輕鬆即可。」他掛上一貫淺淺的笑,對著對方說著,這麼僵硬,待會可怎麼彈琴?
「在樓中,自是都會慢慢學習到的。」見著對方發光的眼神,對於學習應該是有熱忱,是不壞。
但他也有些無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但你坐我對面是無法習琴的,坐這吧。」
被絳這一提醒,山雅恍然大悟,原來習琴要這樣啊!
  山雅連忙換了位置,他正襟危坐,一雙眼期盼地望著絳,好奇對方將會如何教導自己……,對了,或許先生並不知道那件事。
  一想到那件事,山雅頓時有些尷尬,他想避開,但倘若不問,山雅便覺得有什麼壓在心上,十分不舒坦。
  「謝謝絳先生……,我真的很期待今天,也好開心先生答應教導我……但不知可否問先生一個問題?」山雅捏著自己的食指,忐忑地開口。
絳和對方對視著,內心想著這孩子的表情還真豐富,一下閃閃發光一下又卻生生的。
「習琴而已,小事罷了,只要能靜心,皆會有所小成的。」對他而言教授只是小事,只是覺得教人畢竟還是麻煩事所以向來能婉拒就拒。

「無妨,你問吧?」還沒開始學琴,這孩子的問題似乎挺多,但不讓對方問的話也不知道等會能不能靜下心好好練習,於是耐著性子溫和的等待著對方開口。
山雅深吸一口氣,他望著絳先生,從見面的那刻起,絳先生一直很溫和,不止沒喝斥他的遲到,也沒有嘲笑他的錯誤……
  「因為我實在手拙,這個月已經弄壞三張琴……」山雅尷尬地摸了摸後腦杓,「想問先生是否知道這件事……?」
  為了成為風華樓的紅牌,他必須學會琴藝!
三張琴……
絳的笑臉凝結在了空氣中,他還想著怎麼突然給他找了份教人的差事,看來也是事出有因。
但要教這孩子彈琴,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不…我並不知情,我不大過問習琴的事。」因為不怎麼在乎別人,所以不太會去聽一些閒言碎語。
「但三張琴確實不是個小數目。」他蹙起了眉看著對方,不大明白對方是怎麼辦到的:「我們先用練習用的琴吧,你也可以較無壓力。」
自己珍惜的琴,弦要是被弄斷了他會很困擾的,於是對著對方這樣說著,起身換了一把較為簡陋的琴放在了桌上。

「如此,指尖放輕力道,試試?」伸出手,輕輕撥弄了下琴弦,示範給一旁的孩子看,打算先看看對方究竟是哪出了錯。
山雅深吸一口氣,如臨大敵一般的瞪著眼前的琴。
  那是一般放在琴房練習用的琴,上頭無雕花,樸實無華,山雅學著絳的手勢,手卻十分僵硬的放在琴弦上……他甚至覺得,這弦比石頭都還要硬。
  對付石頭,就要施對力,方才能將頑石打造成堅斧!
  如此一想,山雅便十足信心往琴上一撥──
  「啊!」
  這次,琴弦未斷,倒是山雅的手指被吃了一個個口。
  「這個琴居然會吃人……,先生究竟是怎麼輕易彈出樂曲的?」古箏上的弦明明不是刀刃,然而卻更似刀刃,山雅看著絳,越發佩服對方能掌握此等技藝。
「鏘一」
琴弦在那孩子的撥弄下,發出了尖銳的聲響並伴隨著對方的驚呼。
見到其手指被割開滲出的點點紅光,本想先關心對方指尖的傷口,卻被眼前孩子的話語給逗的笑了出來。
「聽過山裡老虎咬人吃人,琴吃人可真頭一回聽說。」眼前的孩子比自己想像中的有趣許多,讓他原本不耐的情緒好了許多,雖然有些麻煩,但他並不討厭與這樣單純的孩子相處。
「輕輕彈即可。」
「見你彈琴,彷彿要去沙場殺敵一般。」垂下眼,他對對方伸出了手:「手過來,我看看。」
山雅看到了絳笑了出來,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笑容比方才的笑更加柔和且真實。
  他有些搞砸了,而絳先生沒有責怪自己……
  山雅看著對方向自己伸來的手,猶豫幾番後,最後將自己受傷的右手遞了出去,接觸到對方的手心時,山雅發現那真的是一雙練琴的手,跟他很不一樣。
  「讓先生見笑……」山雅不好意思的摸著自己的後腦勺。
  「不過這次總算沒有把弦給彈壞。」山雅鬆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再弄壞一次琴弦,總管就會禁止讓他學琴了……。
「沒事,剛學琴,被琴弦劃傷都是正常的。」垂下眼仔細的處理著對方的傷口,自己初學琴雖是不至於將弦弄斷,但被劃傷也是已經是日常。

「練習的琴,彈壞換弦就罷了,也該讓那管事的有點事做不是?」自己的琴沒事就好,別人的琴他倒是無所謂,也沒跟那硬塞這孩子給自己的管事算帳,換弦只是便宜了他:「你就安心練吧。」

「行了。」簡易的包紮完後,伸出手揉了揉對方的頭:「好好練,控制好你的力道即可。」

「控制不好,你那怪力估計只可砍柴給客人聽了。」

  聽著絳安慰著自己,山雅覺得或許事情沒他想得那麼糟,只是苦了總管,雖然這樓中大小事本就多,多一樣少一樣並無不同。

  山雅認真的看著絳替自己包紮起傷口,即便那只是一個小傷口,絳也沒有馬虎……,山雅想起自己沒少在炊房內受過傷,都沒像這次這樣好好包紮,或許他也該好好學習包紮的技巧,搞不好以後接客能用上。
  在他毫無邊際的想著時,頭上落下了一個重量,他抬頭看去,愣了一會,卻聽到對方又開口說了一個提議。

  山雅睜大眼睛,馬上忘記剛才頭上的重量了。
  「先生也覺得砍柴給客人聽是好主意嗎!?」山雅臉上露出過分燦爛的笑容,一瞬間太過興奮,他不禁更靠近了絳。
  沒想到真的有人跟他想到一處去了!
這孩子原來真想砍柴嗎?
近距離看著那閃閃發光的眼睛,他似乎也已經理解了這孩子不按牌理出牌的習性,要想做,便隨便他吧,這樣傻傻的性子也是挺好。

「…是啊,別人都做不到……興許是不錯的點子。」但要整天砍柴,他估計著琴都不用學了:「但你還是先把琴練習好,再砍吧。」

  山雅用力的點頭,他想,連絳先生都覺得不錯,肯定是不錯的吧!
  「好!我要好好學琴,搞不好等我成為大紅牌,樓內就准我砍柴給客人聽了!」
  轉回身,山雅看著桌上樸素的琴,想像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從一個璞玉漸漸被打磨得光彩奪目。
  「接下來的幾日,還請絳先生多多指教!」
  他想,為了報答對他如此好的絳先生,他不僅要努力學好琴,還要在日常上多照料絳先生!
  加油!山雅!
絳微微一笑,成為紅牌還跑去砍柴估計樓主看著也會發瘋,但單純的言語讓他不忍戳破那層裹著糖衣的夢。
「你一直這樣也很好。」他說著,變成紅牌並不見得是好事,覺得對方一直這樣傻傻的也是種幸福。
「嗯,加油吧。」他對著對方說著,言語中比起最剛開始多了份溫和與縱容。

清晨已過薄霧散去,午後吵雜的蟬鳴彷彿也不再那麼刺耳,看來平靜的日子,要因為這孩子而鬧騰一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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