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華一入包廂便是迎面而來的酒氣，嗅了嗅，房裡還混著一絲蜜釀的甜味，裡頭的人看樣子是剛送上酒便喝了，沈清華對著人頷首，這才踏入房內。

「離公子今晚來的晚了。」沈清華說著在他對面坐下，動作十分自然的替對方空了的酒杯滿上「今夜也打算直接在房裡歇下嗎？」

他瞧著離非笑的臉色，看著有些面色不善，可沈清華同他喝過這麼多回酒，下來便知道這人是跟他一樣，眉眼雖厲，但實則什麼也沒想，兩人頭一次一塊喝酒時，還把外邊的小廝給嚇出了身汗。

「在外喝了一輪，還是惦記著風華樓的好酒。這不是來了嗎。」他一 下一下的搧著折扇，由對方替自己的空酒杯滿上，接著拿起一飲而盡「自然是。」他指了在地上多叫的幾罈酒笑道。

「喝嗎？」離非笑替自己滿上了酒，接著又推了個空酒杯過去，順道替對方倒了個酒。

「怪不得你身上酒氣重，風華樓的酒可不必外邊便宜，離公子怕不是銀兩太多了，沒地花又只肯喝酒。」沈清華知道離非笑的性子才敢同他說上這麼句，換做旁人，許是看一眼也不敢的「那我晚點是老樣子請人備著熱水吧。」雖說是來喝酒的，可要過夜還是得把一身酒味驅一驅才好入睡。

看著幾罈酒，離非笑酒喝的多，點的自然都是合味的酒。

「你喚我來了，自然是陪喝的。」沈清華也舉杯朝人示意後飲盡「說來，這幾日不見你，可是公子去了哪兒忙了嗎？」

「哈...美酒值千金阿，我也不總是專挑貴的喝。」離非笑再次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其實他不太挑酒喝，只要合口、荷包喝得起他都行「勞煩了。」

「跑鏢自然是一趟多日，一路可都惦記著這裡的好酒呢。」他幾乎是一句話配上一口酒，不一會酒瓶中的酒便見底了。

「能陪著這麼喝的人可不多阿。」他笑著拿起新的一壺酒，再次替雙方滿上。

「這話說的在理，好東西都是千金難換的。」從前待在柳家的時候就聽過相似的話，事物的價值總是人定出來的，反之再好的東西，若於不喜的人眼裡，到底也是不值那個價。

「那也是辛苦離公子了，路上可都安好？」聽見後半句沈清華也是忍不住覺得好笑「公子還當真只認酒不認人，酒是不會跑的，來風華樓哪次公子是沒有喝夠的？」頭次過後，每每只要離非笑來，一晚上點的酒永遠是樓裏最多的，招待的小廝見了他都是高興的笑的合不攏嘴。

「過譽了，沈某也是少見像離公子這麼能喝的酒豪。」沈清華一口飲盡，和面前的人喝酒，自是沒需要過度拘謹。

「安好。自然安好，有酒一切自然好。」他拿起就瓶晃了晃，彷彿是見不得杯中無酒似的，當對方杯中一空，便自動倒酒進去「是不會跑沒錯，但沒酒做什麼都提不上勁。」

「酒豪嗎...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他笑了笑，索性直接拉過一旁新的一壺酒，提起酒壺直往嘴中倒酒「哈，還是這樣過癮。」他吞下口中的一大口酒笑道。

「那想來這趟是酒帶不夠了？」沈清華還是沒忍住一笑，離非笑走哪身上都帶著酒走，總看他手上拿著酒的「那麼離公子這話是喝了酒就有勁了？」他還沒看過這人沒勁的樣子，想想也是有幾分好奇。

說來，沈清華也沒見過離非笑喝醉是哪番模樣。

「這就本就是公子點的，何須客氣呢。」他喝下剛滿上的酒，看著面前人以壺對口的樣子，倒是真豪放「來這兒本就是圖個開心，盡興便好。」他伸手替離非笑拭去沾上的酒液。

「這倒是。」花上了銀子來這，自然是要圖個開心。

他笑了笑，用手上的扇子緩緩的替自己搧著風。而喝酒總是容易臉熱，縱使他不是喝酒就會紅臉的體質。離非笑伸出手玩笑似的也給對方搧了幾下風。「能否替我去開下窗？」他就是懶惰。

「這麼周全？」離非笑倒不介意這點接觸，只是腦中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你倒是得擦擦手了。這我自個用袖子抹去便是。」

「自然是可以的。」那風扇來也是混著酒氣，是該開下窗子了。

沈清華起身打開了窗，外頭明月高掛，月下桃花開的正好，花瓣落在水面飄盪著，雖快入夏了，可夜裡涼，晚風吹進廂房內，多少散了點酒氣，微燜的房裡也涼快了起來。

「習慣使然。」沈清華知道離非笑是想什麼便說什麼，他只是掏出了帕子替人抹了嘴又擦了自己剛沾上酒液的手背「別用袖子擦，會髒的。」

「說來，離公子你醉過嗎？」沈清華實在好奇。

「嗯......幾乎不曾。」他又喝了口酒思索了一下，接著才回道「天生好酒量，可能是體質關係？」他幾乎要變成每講一句話就灌上自己一大口酒，還不到一會的公夫，離非笑手中酒壺內的酒早已見底。

他又從底下開了譚酒起來，拔開蓋就先喝了好幾口「倒是你，酒量是來這後才陪著喝出來的？」他還記得，自己初來風華樓時還把好幾位小倌都給喝倒了。

「沈某還以為能一見呢。」這話是玩笑，沈清華雖是好奇，然還是有些分寸的，眼瞧離非笑的豪飲之姿，想來是看不見的「想來離公子體質是真好。」沈清華飲著酒水邊道。

「不，沈某這也是天生，在柳家時就這般了。」也是有此在宴上他把酒當水喝後，柳笙再才反應過來的把他喝到一半的竹葉青拿走，可當時沈清華早喝空好幾罈酒了，除了面上紅，是當真半分醉意也無「沈某倒有一點好奇，公子來樓裡現還何其他人飲酒嗎？」

沈清華是不曉得樓裡有無其他人也是這般會喝的。

「哈，到是有聽說過。」離非笑似乎是想起了甚麼「之前倒有聽師兄說過。那時年紀還很輕，酒力不如現在。說我一有醉意話就多的不得了。」他笑了一笑，接著又是一口酒入喉。有位酒量同是驚人的師兄在，那時他倆在宗內也是出了名的酒鬼。

「一同飲酒之人，只要能喝就行。」他又習慣性的搧了搧另隻手中的扇子「...嗯......倒也不強求要喝就是。」畢竟他之前可是已經喝倒樓內好幾名小倌了，連後來有意來比拚的人都敗了不曉得幾位。

「這沈某可有興趣了。」沈清華側耳聽著，手上也是沒停下過「想來也不是什麼丟人之事，聽上去倒也有幾分少年人的可愛之處。」他說著，聽這話似乎混忘了自己比眼前的人要小了不少。

沈清華身上沒什麼少年的氣息，他寡淡、沉穩，也就偶爾才會顯露幾分。

「公子的事蹟，沈某是略有耳聞的。」出了名的酒豪，這盡人皆知，也是傳到了沈清華的耳裡「若不喝，那還做些甚麼呢？」沈清華好奇，若來陪酒卻是不能喝的，那圖什麼呢？

「只是一些胡話罷了，師兄說接著就倒頭睡了。好險酒品倒不太差。」他笑了笑，收起手中的扇子。一句話、一口酒，離非笑已經喝空了好幾壺酒，卻仍不見一點醉意。

「...哦？」離非笑有些驚訝，雖知道自己這稍嫌誇張的酒量在一些人口中相傳，倒是不知已經傳得這麼開「恩...聊天嘮嗑倒也行。」他繼續喝著酒說道。但其實他來風華樓更常的只是自個喝酒，坐著純看戲也不錯。

「這樣聽下來是挺好的。」沈清華是看過許多人的醉態的，許多客人想灌他卻不想他酒量好的很，一個個醉了不說，撒潑吵嚷的不少，比這更差的他也見過，離非笑倒成了目前唯二他沒見人醉過的。

「就是偶然聽見些碎語罷了。」他不是個八卦的，不談論客人隱私這事兒沈清華自然是遵守，可不免俗會從旁人耳裡聽見些什麼，雖他也只是聽過就算，並不張揚「原來如此，也對，公子確實是好說話的人。」相處過了就知道離非笑不差，人笑起來的樣子也看著是真性情。

「……沈某想起一事來了，上回我似乎是醉了的，醒來也記不得前一晚醉後的事。」是沈清華也會喝醉，堪堪幾次多是一人獨醉，也就在人面前醉過一回，可再醒來仍是和往常一樣邊上睡著離非笑，看著像是無事發生「離公子可還記得？」

聽見對方的話後，本要拿起酒繼續下飲的離非笑動作頓了一下，似乎是沒馬上意會過對方指的事，他皺了下眉頭回想了一會「...阿...那一回阿...就是跟平時一樣，沒什麼特別的事。」他繼續喝著酒「就是，稍微黏人？」

彷彿喝的是水一般，離非笑喝酒的舉動不見半分緩下「不過那日也早早便去歇息，也沒什麼事...恩...大約就是這樣...？」離非笑隔日也因有事在身便早早離去，也沒有印象晚上有甚麼特別的事情「怎麼？怕失態？」他笑了一下。

「……」黏人？沈清華是半點也想不起，可既然離非笑都說了沒什麼特別的事兒，那大約是真不打緊……

雖也有幾分也許是這人不放心上的緣由，但總歸只是稍微，似也不需如此糾結。

「既然沒事，那就好。」沈清華喝下了酒，這回開的這罈味有些烈，入口是熱辣辣的，他不怎麼醉，可臉上卻是易顯紅，不過半晌，整張臉便紅至耳根，可他說話卻仍是正常。

皮膚白也是有困擾的。

「只是怕做了什麼出閣的事兒讓公子不快而已。」這話半真半假，沈清華是真擔心，可要面子的他，也確實不想於人前失態，儘管離非笑或許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