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亞爾做了幾個深呼吸,等待著響的到來,「果然還是逃不開鬼屋類的活動嗎⋯⋯」
對不常來到的區域不太熟悉,她找了一會路才到達約定地點。
「等很久了嗎?抱歉……」
「不用太介意,小響。」看到女孩順利的抵達攤位讓亞爾多少也安心了些,「不是很期待嗎?那就開心的玩吧。」
說著他指了指入口的門。
「準備好的話就進去吧。」
換裝櫃檯:
「好……啊、」
朝亞爾伸出手本來想說「裡面可能很黑可以牽著」,但看對方已經進入便把剛舉起的手放下。
果然在對她有點遲到這件事介意嗎……
換裝櫃檯:
「咦⋯⋯咦咦?」
亞爾本來想著要是不趕快趁一股氣勢進門,他很可能會在門外拖太長時間,但沒想到裡面的氣氛做得這麼——這麼逼真?
「剛剛那是、咦?小響⋯⋯小響沒事吧?」
緊張的回頭看向女孩,與門外不相同的衣服嚇得他連做幾個深呼吸。
「是血、欸?護士服?什麼時候?」
「剛——剛才?應該?亞爾的衣服也換了。」拉著大哥身上的醫師服的袖口,「好逼真喔、氣氛做得好厲害,感覺是很用心的班級。」
「要——可以牽著嗎?裡面好像會很黑,我怕我會找不到路。」
希望亞爾沒發現她的改口。
他反而希望能夠再——再假一點,至少讓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是在玩⋯⋯吧?亞爾沒有注意到響語氣上的轉變,只是隱約意識到「牽著」和「找不到路」之類的詞。
「好——嗯、好。」牽著對方的手之後他才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真的⋯⋯換了⋯⋯?這是醫師服嗎?」
感覺亞爾好像在害怕,牽著應該會比較冷靜……吧?
「去醫院找爺爺的時候也會看到這樣穿的人。」
她朝櫃檯人影的方向也招了手打招呼,拉著旁邊的人向前方的診間邁進。
噢,湊先生,他在心底默念著,像是某種咒語,反覆默念著能夠驅散那些壞東西似的。
「小響在和誰招手?」他不敢看得太仔細,甚至後悔自己問出口,「沒——沒事,前面是⋯⋯內科?」
亞爾幾乎是機械性的唸著標誌上的文字。
「為什麼聽診器會掛在那裡⋯⋯」
這種一看就知道要嚇人的東西他可不敢主動靠近,但眼睛往四周——尤其是地板——一看,遍佈的血液讓他感到不舒服。
特地把光打在上面的意思是要人戴上嗎?她盯著聽診器的佩戴端,想著這個道具有沒有每次使用後就進行消毒。
「我過去看看?亞爾要小心不要滑倒喔。」
比了比滿地的血液,走到房間中央戴上聽診器聆聽。
聽診器聆聽:
小響就這樣走過去了?走過去了!
他在心底驚呼,然後反覆默念著這是人造的一類的話,總計這個樣子出去了也會被嘲笑——噢,小響不是那樣的人,或許還會被顧慮著、甚至被鼓勵吧?
「小響也要小心一些哦!」他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在發抖。
血手:
「西城的同學……快、快逃……」
「別前進了、這裡不是你們該存在的地方……」
沙啞的陌生女性的聲音透過聽診器傳入耳中,像在祈討又像是在向人忠告地說著要人逃離。
她抬頭看看天花板,思考這樣的佈置是否是在天花板上放了音響一類的裝置,對從鬼屋氛圍塑造的細心能夠體會到的竭盡全力感到佩服。
腳踝處不自然的觸感——或者說是有股力量?——迫使亞爾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腳邊。
被、被被被、被抓住了?那是什麼?血手?只有手嗎?咦——怎麼會?
機關在哪裡?是從地板底下跑出來的嗎?
他試著甩了甩腳。該死!放開!他忍著不把這些話罵出口,所幸那隻手也不是那麼難纏,幾次踢腿後也成功甩掉了。
「小響有聽到什麼嗎?」他艱難地走到了響的身邊,「繼續前進?」
「聽到什麼……跺腳的聲音?亞爾剛才在做什麼嗎?」講完她自己笑了起來,「繼續前進吧,本來鬼屋也就只能一直往前走嘛。」
停頓一下,想起什麼地牽回對方的手。
「聽診器戴上去之後聽到了一個女生說要同學快逃、不該存在在這裡……應該是放了音響之類的在天花板上?可以想到這種機關好厲害喔。」
「哦——這樣、啊。」亞爾乾巴巴的應著,「剛剛被⋯⋯呃,血手?地上到處都有的那個,抓、抓到了腳。」
快逃?不應該存在在這裡⋯⋯?是什麼?咦?
他的腳步也不自覺的加快著。
什麼血手?雖然想細問內容,但聽聽那個乾癟的回應聲、她決定不要讓亞爾繼續回想。
隨後那個對血手抓腳的疑問也被拋開,同行人逐漸加快的步伐迫得響用力晃了對方的手表達自己難以跟上。
「亞爾走太快了……」
聽到響的聲音,亞爾才一邊說著「抱歉」的放慢了腳步,同時也注意到他們所在的位置比想像中的狹窄。
喀。
隆隆隆──
有什麼機關被觸發了?
順序:
不自然的機關聲帶起心裡的不安,朝頭頂衝來的壓迫感促使她伸出手勾住兄長的後頸硬是讓他彎下腰。
天花板掉到了兩人都無法站直身體的高度。
同時——或幾乎同時?眼下在乎那種事並不重要——地從身後傳出黏糊的、像是踩著內科診間裡頭的血液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強塞入整個身軀、追在他們後方的——
是咧著一口尖牙、似乎是頭部的地方只有一顆巨大的佈滿血絲的眼球的怪物。
順序:
響──響什麼時候走到前面的?亞爾抱著疑問前進著。是剛剛壓低身子的時候嗎?
他甚至不敢回頭看,這時候回頭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才不會這麼天真,才不!
或許是因為沒有往後看的緣故,亞爾以異常敏捷的──甚至最後還加快速度的──以不會撞到響的速度移動著,跟隨在響的身後順利地通過了這狹窄的走道。
走廊出口連接的是一間老舊破敗的產房,房間正中央安裝著充滿鏽跡和刑具的椅子……雖然說是產房、但稱為刑房可能會更加適合。
椅上綁著一位看來有些年紀的女性,她邊喊著嘶啞的求救邊不斷奮力掙扎、然而那些拘束的綁帶使她的自救變得徒勞無功。
「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有人嗎?有誰在嗎?救命!我不要、救命!我、我不想——」
一塊不知從何出現的布飄落下來、不偏不倚地覆蓋住椅上的女人,在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後掙扎的女性和充滿刑具的鏽斑椅子都在兩人面前失了蹤跡,只剩下空靈得令人發寒的嬰兒笑聲迴盪在耳邊、既像嘲笑也像預告。
在笑聲稍微消停時,幾個失去了五官或皮膚的嬰靈就會一下子用近得詭異的距離貼到面前。
「救、救命──女士?──她消失了?」亞爾的話語甚至雜著幾聲破音,「這是學生文化祭能做到的成果嗎?不會太……哦、對、這些該──咳咳、這些有錢的大少爺大小姐們!」
想起了妹妹還在身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嗆到的改變了說話內容。
「別、別別、別過、別來、別──」他被嬰靈嚇到失去組織語言的能力。
後面還有幾個關卡?沒有緊急出口嗎?他才要救命吧!
似乎對那張充滿刑具的拘束椅和無法對消失的女性伸出援手感到難過,皺著眉盯著曾經有什麼存在的房間正中。
直到聽見亞爾被嬰靈嚇到的聲音才回過神,拉著人試圖和那些令人害怕的嬰兒們保持距離。
「那個,小響。」腳邊的觸感很不妙,亞爾僵直著身體,一字一句的說著,「可以請妳,幫我,把腳邊的,那個,拿掉嗎?」
閉上了眼睛,他甚至不敢直接稱呼那些東西,並做了幾次深呼吸。
沒看到就是沒有……沒看到就是……沒看到就是沒有!
她瞄了眼緊抱著對方的腳的嬰兒,再看看閉著眼睛的人,維持著牽手緩緩地蹲下、空著的手在嬰靈附近揮了揮做驅趕的動作。
「沒——沒有啦,這個是、那個、呃、是我剛才拉亞爾的時候!護士帽不小心掉下來勾在上面!嗯、嗯,是護士帽喔,護士帽。」
嘿,小響,妳這個謊可說得真爛。
吉系列驅趕成功:
那個好像纏得更緊了一點,緊得完全不像是護士帽那種死物能做到的程度。
哦,死物,也是呢,這也是一種死物。
「它好像……還勾著、嗎?那個,護士帽?」
「嗯、嗯!意外的……好像有點難拿下來……」
用力地揮手驅趕,還發出幾聲小小的長噓。
「不可以喔,亞爾是我的哥哥,不是你的,不可以這樣隨便抱著他的腳、會造成困擾喔。」
試著做了拉開嬰兒的手的動作。
吉系列驅趕成功:
「什麼誰的哥哥?」隱約聽到了響在低聲說些什麼,儘管聽不清楚,但腳上的負擔似乎因為響的話而驅散了。
亞爾捏了捏還牽著的手,像是在尋求一些安慰,並等待女孩站起身。
「感覺小響已經撿起帽子了?我們要繼續前進嗎?」
她應著聲站起,搖晃了幾下亞爾的手。
「嗯,快點出去吧。」想了想,「亞爾看起來好像很想馬上離開這裡的樣子,是因為很害怕嗎?」
「如果會怕鬼屋的話、其實可以不用答應我要一起來……」
「咦,怕、怕嗎?」亞爾想起了自己的表現,這時候說不害怕似乎也沒有說服力,「可是小響難得的表達了自己想要玩……既然有想做的事情那就達成它,這樣小響也會更願意說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吧。」
亞爾捏了捏手,「我沒有勉強自己,因為有小響陪我呀,還可以牽手,很不錯呢。」
「但不要告訴別人我會怕?我還想要保留一點作為大哥的──大哥的形象。」雖然亞爾也不是真的擔心被傳出去,「這樣小響的秘密又增加了呢。」
「放太多秘密進來的話會放不下、秘密會滿出來哦。」
用像是生氣了的語氣說著,舉起和對方牽著的手放開、並拗了亞爾的手指硬是讓他握拳維持在空中。
「會像是這樣子哦,原本明明都有好好守住秘密的、」雙手緊緊包覆那個拳頭,「裡面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話——」
兩隻手隨著說話的節奏慢慢拉開距離,最後完全分開。
「你看嘛、亞爾的小秘密就露出來了哦!因為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訴給我這種守不住秘密的人所以就被我洩露出來了!」
明明不管怎麼聽都該是自己的問題,卻對著被洩漏秘密的人說著些不知道能不能稱作譴責的話。
「但有共同秘密的話,更容易變得親密啊。」亞爾伸手牽住了分開的其中一隻手,「那只是因為大家都想跟小響更親密一點?即使小響真的守不住這些秘密,也不會有人生氣。」
「那不是小響的責任,畢竟先守不住秘密的其實是本人呀。」
或許是前面的關卡太過嚇人了,亞爾看到插滿手術刀的牆壁也沒展現出太多的恐懼,反而鬆了口氣。
「看,小響給了我很多勇氣呢。」
笠山同學⁸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不只有將牆面插得毫無縫隙的手術刀,純白的房間中央放了張桌子、上頭擺放了座石膏頭像,靜下來仔細聆聽可以發現石膏像似乎正在喃喃自語。
「我是什麼顏色?」
「我現在……是什麼顏色?」
「回答我,我是什麼顏色?現在的我是什麼顏色?」
「我是什麼顏色?你看到的我是什麼顏色?現在的我被你看見的是什麼顏色?」
「我是什麼顏色被你看見?我是什麼顏色?什麼顏色?你看見什麼顏色?我是什麼顏色?現在的我是什麼顏色?你看到什麼顏色?回答我是什麼顏色?你回答我顏色?」
「呼——呼——」
亞爾不顧形象的大聲深呼吸著,這是雕像發出來的聲音嗎?為什麼?咦?這是也是、也是錄音機預錄的嗎?太可怕了吧?
他根本沒辦法思考雕像的問題,嘴巴一開一合的只剩下呼吸的作用,但也沒能穩定多少情緒。
「勇氣、好、好好、好像有點不夠用了⋯⋯」
他幾乎快哭出來了,緊捏著女孩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沒、」老實說她也被雕像的問題愣住了,「沒事的、沒事的。」
規律拍著正緊捏自己的亞爾的手背,希望能提供點安撫。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意識到自己似乎不小心用了安慰幼童時常用的語氣、想說點什麼解釋卻又認為不是時候,持續地輕拍手背說著沒事。
什麼顏色:
石膏像的自語停了下來。
像是在接續著不讓聲音停下那樣、喀啷地,有什麼掉落到地上的聲音。
往聲響的來源看過去,一把原先還緊插在牆上的手術刀現在卻在地上旋轉,刀尖似乎沾著些白光以外的紅色液體。
還沒能辨明上頭的液體究竟為何,牆面上插著的又密又雜的手術刀都像被敲響了起頭的鐘、跟隨著已經掉在地面上的金屬刀器摔落。
那些鏗鏘地空出的孔洞流下了哀悼的淚,太容易聯想的紅色液體逐漸蓋過腳尖、蓋過腳掌,一直到它們爬上小腿肚將襪口也徹底染紅才停下,開啟的門讓鮮血洩洪,流往冒著寒氣的下個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