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連你擔心這個幹嘛，我可是等不及要再去了呢，只要想到就興奮的無法睡覺啊！』
『不過這樣體力沒問題嗎？』分隊長在聽見你的小聲咕噥以後雙手一攤，擺出一個有些俏皮的表情。
　　『我從沒操心過這個問題，看到巨人就會讓我充滿活力了，況且還有艾爾文跟里維呢！』
回想至此，你邊嘆氣邊在嘴角勾起微笑，『是，您有團長與兵長在身邊，不過還是請早點休息吧。』記得那時候自己最後是這樣回應的。

漢吉自信滿滿的理由你非常清楚。
如果要比較的話，迎面而來、猶如刀鋒般銳利的寒風甚至比不上里維朝你投過的一瞥。時至今日，你想起上次與他在房間裡的對談，仍會下意識的揉揉腹部。

所有人加入兵團的第一件事是學習如何敬禮，並瞭解將右手置於胸前的意義──那代表著這副身軀與這顆心自此奉獻給人類，因其而生、為其所滅。
你從沒想過其他的可能性，直到里維用他最擅長的『教育』再次給你一個深刻而疼痛的『教訓』。

這並不是第一次接受里維的踹擊，但仍舊如同在法庭上的那次一樣，強大衝擊後隨之而來的痛楚並不曾因習慣而減損分毫。事實上你認為這次似乎比第一次更痛上幾倍──剛開始你失去的同伴還沒有這麼多。
那些名字是這麼蝕肌刻骨，你幾乎害怕再次講述它們。
但……

『傻瓜，我是不會叫你獻出心臟的。』他的語氣竟顯得理所當然。
『只要你還能作戰、可以揮出手中的刀刃，哪怕只有十秒鐘……它都因此有在你胸膛裡繼續跳動的價值。』

那時候你終於明白這個性格乖僻、態度冷淡的傢伙能被稱為人類最強，並不僅僅與戰鬥能力有關。

＊

今晚沒有月亮，但充足星光有效的彌補這點，儘管你的腳步因為回憶而放慢些許，不過走到長廊盡頭所花的時間還是和白天差不多。只要越過轉角再走五分鐘左右就能回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漸漸被睡意佔領的你腳步聲也跟著明顯起來，以致於還沒側身就聽見再熟悉不過的冷漠聲線，謹慎又從容的從盡頭處的死角傳過來。

「是艾連嗎？」里維斜身靠在支撐長廊的圓柱上，整張臉被埋在壁面與牆柱形成的陰影裡，只有同為白色的襯衫與長褲因為映襯星光而堪辨。這讓你神色一斂，想到某種螫伏在黑夜裡的生物。
「兵長，這麼晚了您還沒有睡啊。」出於禮貌和其他情緒，你沒有靠近自己的直屬長官，越過轉角以後便停下腳步。

不同於你的謹慎，里維鬆開原本交疊的雙臂，從不起的眼角落走到長廊中央，右手隨意往上一揮，朝你短促的點了點頭。
「嗯，今天的星光太亮了，我沒辦法坐視不管。」
「沒辦法……坐視不管？」你好奇的眨眼，下意識朝里維向前一步並仰起頭。
「……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有個無聊軼聞，說是星光代表已死之人的眼睛，那是他們對生者的思念或怨恨，還有遺憾。」
雖然開口時有些猶豫，不過里維口氣淡然，就像在說他人故事那般事不關己，你沒辦法從這段話裡判斷出什麼。
「您相信這個軼聞？」

「不。」里維幾乎是反射性的從齒縫中迸出駁斥音節，過了幾秒後才有些倔傲的補充，「我幾乎不相信。」

他的表情你很難形容，卻莫名使你聯想到往昔和家人一起生活的情景。那時候早晨你總和米卡莎一起撿拾柴火、下午則到河堤邊與阿爾敏聊天、晚上回家會在小小的餐桌上聽父親今日出診時遇到的趣事、臨睡前母親會替你和米卡莎說著各式各樣的故事。
「我母親生前曾經說星光是已死之人對生者的祝福，看來一樣事物的解釋果然可以有很多種呢。」
你感到心中泛起一股無奈又悲哀的暖意，這種感覺竟和里維上次教訓你時極為相似，起先你不太在意，仰望星光時才明白根源出自哪裡。

挺起胸膛、併攏腳跟，你雙手握拳，左手置於腰板，右手則穩穩的放在左胸上，敬禮動作標準而分毫不差。
「這是您教會我的。這個姿勢除了為人類獻出心臟之外，也代表著為人類守護自己與夥伴的心臟，我謹記在心。」

「希望您一切順利。」這是你發自內心的溫暖笑容，從加入兵團以後還是第一次。

里維聞言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像是回應你一般，嘴角也勾起一抹不太明顯的微笑，在星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卻無比真實。
他往前跨了一步，伸出手握住你的拳頭。
「真是個狂妄的小朋友啊，那你就為我守護心臟吧。」
對方指尖的溫度因為長時間站在戶外的關係顯得冰涼，這讓你馬上收起笑容，有些擔心的蹙起眉頭。
「手真冰，您覺得冷嗎？」

「不會。我現在覺得很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