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ages.plurk.com/4Voj07HufJosKzwr3k3FDo.png https://images.plurk.com/3n4iQaZOkm62LsJ2zav1io.png https://images.plurk.com/2X0W4pQDBG3Asz4bvwbAhL.png https://images.plurk.com/2EKE055QLuT20JWjo7YU02.png
latest #20

「嘩啦嘩啦!」

醒來時甚麼也不記得對阿緹蜜絲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這次不同。彷彿提醒著自己犯下的,夢裡又再給她重播了一輪糟心回憶。

嘩啦嘩啦──

水流聲在無人的空間回響,連同細碎的喘息一起沖回大海。

她有很多討厭的東西,比如大量的水、比如鏡子、斷片的記憶、回過神來一團糟的周圍……

……又比如說這個令人感到壓抑的潮濕。



阿緹蜜絲只想快點離開。

她洗掉鮮血,洗掉腥紅,卻洗不掉衣服的沉積和口腔的異樣感,儘管她近乎瘋狂地重複著漱口吐掉的動作。盯著地磚的視線有些模糊,她只是沒想到自己到現在依舊不敢看鏡子。

她又試著清洗手帕。
不曾見過那個白髮男子,他的皮膚就算在紅日渲染下也顯得蒼白,醒來的時候,他是剛把血塗在自己臉上嗎?
腦中疑問滿堆,和手帕上的污漬一樣洗不掉。
「……唉。」
看起來是高檔貨。

讓別人等太久也不好,阿緹蜜絲把外套拉鍊拉上,好遮住一半的狼狽。從公共廁所走出來時,路燈已經亮起,在黑幕來臨前撐起淡黃的帳。

「抱歉,手帕我之後還你。」笑嘻嘻說完,便倒坐到男人旁邊的長椅,有些悠然地翹起腳。她並不是毫不在乎,只是判斷這種態度對自己更安全,起碼在她搞清楚事情到底怎麼搞的之前。阿緹蜜絲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一旁,趕走飛過來的小蟲後又重新把手插回外套口袋中。

「所以……你好像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甚麼。」
⠀⠀⠀
⠀⠀⠀夜幕降臨得比預期還要快。
⠀⠀⠀也好,他在出門前忘了拿傘。可以的話他盡可能什麼也不帶走;卻留下了些許。
⠀⠀⠀
⠀⠀⠀
⠀⠀⠀與人工造景不同,公園比後院寬廣且多了幾分溫度。他壓根不該注意這種事的,要是沒碰巧撞見那詭譎場面,或許會像梅洛斯那般不分晝夜地奔走——不同的是,他只向遠方前去,沒有目的,更沒有替罪羔羊。要是被逮個正著,能因此賜予一死也罷。

⠀⠀⠀白神森抹開掌心鮮紅的劃痕,想著自己在前幾分鐘把僅有的手帕交予了陌生女子。
⠀⠀⠀於是他的視線跟著長椅邊的幾片落葉兜轉,接著朝那聳立的黑鐘看去,最後把帶有傷口的手安放於大衣口袋之中。
⠀⠀⠀
立即下載
⠀⠀⠀
⠀⠀⠀恐水人。

⠀⠀⠀大概是的。至少從父親口中聽說過這麼一個名詞。眼前的女性正好也符合所有特徵。
⠀⠀⠀經過反覆思考過後思緒釐清不少,但他壓根不在乎這些,那些張口汲取他血肉的陌生人也是。一時伸出援手只不過是自保......和證實一些未確認的推斷。
⠀⠀⠀
⠀⠀⠀在察覺灰黑色的人影隨著腳步漸近後,男人抬起那清透的粉石色眨了幾下,「不用了,送妳。」又開始無趣的盯著鞋看。
⠀⠀⠀倒不是嫌髒,只是彼此互不相識,自己接下來也只得隨波逐流,這輩子大概沒機會再見。要是做約定反成一種不必要的負擔。
⠀⠀⠀
⠀⠀⠀
⠀⠀⠀近乎祈使的語氣,掩蓋了白神森隱晦的嘆息。出於保密協議,他沒有義務向他人解釋這些,現在更是想推絕一切麻煩事。
  「這麼想的話,妳可能要失望了。」他無意朝沿著走道鋪設的路燈看去,一共八盞。
  那頭野獸的身影便如實描繪在腦海當中。

  八
    隻
      眼
        的
          狼         
  「......」
  「我什麼都不知道,倒不如問——妳想知道些什麼?」他將話題拋至對方身上。 ⠀⠀⠀

「蛤?」
看來她還是不該抱有期待。
自己去清洗應該花了不少時間,出來見人還在,還以為對方會為自己解惑,失望?她超失望的。

「我想知道甚麼?難道我問了你會回答我嗎?」

前一秒裝出來的餘裕彷彿沒有存在過,阿緹蜜絲湊上跟男人乾瞪眼。或許是想擺脫那種消極的感覺,她嘗試保持自己的高亢。

「那我要問了,咳哼!」
「第一、你為甚麼往我身上抹血?第二、我是不是招到甚麼不乾淨的東西還是被人詛咒讓我有時候看起來怪怪的?三、明明對於其他人很平常的東西我卻怕得要死…呃、很抗拒跟這些破事有關嗎?四、我對你做了甚麼讓你要往我身上抹血你在找我麻煩嗎?為甚麼你頭髮這麼白?你的手帕多少錢?希望我有辦法還你……」

吧啦吧啦地把自己好奇的疑惑的不解的通通擲到男人頭上……甚至到後面已經完全跑題。

她又抬手驅趕蟲隻,有幾隻不死心的飛蟲在啪啪幾聲後就再也飛不起來了。

「噢對,到幾來著?算了,這些傢伙一直煩我到底是我是招蟲體質還是也是怪東西的錯?還有這個眼睛也是──」說著又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很怪對吧?」
⠀⠀⠀
⠀⠀⠀白神森被一連串提問給壓得屏息。
⠀⠀⠀彷彿有無數條雜線扯著臂膀,惹得他想逃。他明白自己始終都不是樂於助人的那類,現狀並非無可奈何,好不容易暫時緩口氣,卻又拒絕不了。

⠀⠀⠀即使出了籠也與以往相同,從沒人聽見過那聲嘆息。

⠀⠀⠀「妳是如何才能要求一個陌生人無條件的付出。」他毫無避謂,撇過頭將視線放在了對方帶有金環的瞳裡,這也是男人第一次與「恐水人」極近的接觸。
⠀⠀⠀「例如,鏡子和大量的水?和妳相同人的多的是,而妳身上也確實有些不乾淨的......東西。」他一字一句謹慎挑選著較為合適的字眼,「至於血......大可當作驅趕儀式的一部分。」

⠀⠀⠀「我沒有閒著找人麻煩。」他已經盡力不去在乎對方不客氣的態度,恐水人各個都是這副德行嗎?家人卻都特別謙卑有禮,「只不過我能解釋的不多。」
⠀⠀⠀
⠀⠀⠀
⠀⠀⠀散著暖光的路燈逐漸朦朧。他開始搞不清這陣頭暈目眩究竟源於貧血,還是來自那些絡繹不絕的提問。
⠀⠀⠀白神森單手摁著眉頭停頓片刻,才再次啟口。

⠀⠀⠀「我是白化症患者......妳沒聽過這項病症嗎?」粉色的視線在對方身上游移了幾遍,看上去年紀比自己要小幾歲,卻也不像是沒受過教育的樣子,「妳是外國人吧。北歐、俄羅斯?」亞洲面孔他平時看得多,其中也免不了一些五官深邃的洋人。於是他擅自猜測道。

⠀⠀⠀「——手帕送給妳,我用不上。」
⠀⠀⠀儘管左手的傷口暗自作痛,仍面不改色。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逃往何處的想法,又從何決定一條手帕的去留。
⠀⠀⠀

啊。
糟糕。
注意到男人的不悅,她才把灼熱的視線收回,真正在找麻煩的是自己吧。
阿緹蜜絲知道自己是有點過度反應,平常奇怪的樣子被看到了打個哈哈離開現場便是,但這次不同。 唯有這一次,她不能放過知曉秘密的機會。

「抱歉、抱歉……是我太急了。」想著緩和這個奇怪氣氛,她扯了扯嘴角笑道,「不要生氣嘛?」

如何才能要求一個陌生人無條件的付出──
她哪知道,她有甚麼值得拿來換?「我甚麼都沒有啊,正因為這樣,至少關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想知道也不行嗎……?」

儘管如此,對方還是一一回答了問題,雖然他提得不多,雖然回答的她沒辦法整理成形。她側著身,半條腿坐上長椅,手肘撐在椅把挪了個自己順心的位置。沉默當中琢磨著為數不多的話語。

和我相同的人?你就跟我不一樣嗎?我就跟其他人不一樣嗎? 她由不得這樣想,孩童的歡笑與歌聲壓在心頭,隱隱作痛。

「是,對不起、真的抱歉啦。」雙手合十,她對男人眨眨眼道,「所以可以再多告訴我一點麽?先生?就……像我是甚麼人,你是甚麼人?之類?」雖然沒完全讀懂對方言中之意,這次倒不敢亂說話,但破腦袋最後只能問出破問題。

白化症──
「咦、沒聽過……很奇怪嗎……?」所以是因為生病他身上才這麼白?眼睛顏色好淡噢。合十的手緩緩向下,最後只剩指尖,觸碰到知識盲區,想都沒想就誠實稟告,「嗯、俄羅斯,怎麼樣,日語還講得不錯吧?」容易被自己帶跑的人。

哪會用不上?她沒有看漏手掌血淋淋的紅,「……我身上大概也沒有乾淨的布可以處理你的傷口。」不應該收下手帕的,比自己更需要的人不就在面前嗎?
「止血了嗎?你剛有一起去洗傷口嗎?唔──我是不知道你說的血有多厲害啦,你不該割傷自己的……我也不想任何人因為我受傷。」

「抱歉,還痛嗎?」
她的視線游移不定,最後停在男人收進口袋的左手。
▋I ▋𝐖𝐡𝐢𝐭𝐞𝐬𝐭.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
⠀⠀⠀晚風拂亂了男人稍短的髮絲,佇立於一旁的街燈打上臉龐,令蒼白的面色不那麼死氣沉沉。
⠀⠀⠀作為一個聆聽者,白神森也有許多想知曉的事情——例如自己不得從命的理由;又譬如束縛自由的角冠,那不見光的詛咒也許天生就是個笑話。

⠀⠀⠀說著什麼都沒有卻能夠自由呼吸的意志,她擁有的比他想像的要多。

⠀⠀⠀
⠀⠀⠀「為什麼一直道歉?」相較起求知欲繁盛的女性,他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也無心反駁被擅自解讀的情緒。蟲鳴與鳥啼蓋過沉悶的無聲,過了一會他才繼續啟口,「這樣說吧......妳聽過恐水人嗎?有著和妳同樣狀況的人,在我們口中會以其稱呼。」他自然地略過了有關自身的提問。

⠀⠀⠀「無論是否相信,世界上存在懷有惡意的靈魂,而你們則是容易被『它們』所干擾的群體。」
⠀⠀⠀
▋I ▋𝐖𝐡𝐢𝐭𝐞𝐬𝐭.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
⠀⠀⠀「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垂首望向地磚,那幾片落葉已經被風吹得老遠,「有些時候知道得多也不見得是好事。」他認為自己解釋的足夠了,頓時有些口乾舌躁。
⠀⠀⠀......沒想到能開口說這麽多話。

⠀⠀⠀
⠀⠀⠀個人的認知只不過是片面,也許自己所想並非正解,卻從來沒思考過對與錯,更無從表達。

⠀⠀⠀白神森點頭認同對方夾雜著口音的日語,也順道應了那困惑的疑問。
⠀⠀⠀「不會痛了。」他扯謊。但謊言總比實話來的輕鬆,他只是沒想去計較那條手帕——還有不必要的瓜葛。
⠀⠀⠀
⠀⠀⠀接著他慢悠悠地把視線放在遠處,那頭隱約能見幾個人影。

⠀⠀⠀二、四、五,一共八個。
⠀⠀⠀意識到的瞬間,他明白了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
⠀⠀⠀
⠀⠀⠀跑?還是不跑?
兩項選擇,而前者只會讓他更加可笑。

⠀⠀⠀懲戒來的比想像要快,但並不突然。即使趁著方才的時間繼續逃逸,以家族的人手及眼線,過不久後依然會被尋見。這無關任何人,錯只在自己愚蠢且不理智的天真無邪。

⠀⠀⠀所以他撇開視線,幾乎放棄掙扎的念頭。
⠀⠀⠀「如果你不想被牽扯進來的話,先走吧。越遠越好。」扯緊兜冒,粉色的瞳掩蓋在衣影之下黯淡無光,「再見。」白神森扔下這句話後站起身,迎向不遠處走在前頭的人影。

⠀⠀⠀⠀
⠀⠀⠀
⠀⠀⠀「......黑澤先生。」他聲細如蚊,低下頭像隻領罪的羔羊。

沉默時她就端詳著被暖光包覆的男人。有那幾秒,她覺得對方變得跟自己一樣,他的白彷彿是留著給世間萬物染色。

「也沒有一直啦,我只是覺得對你做了不好的事。」她側著頭回答道,倒不認為這是需要問出口的問題,「還害你受傷,至少抱歉一句是要講吧……我是這樣想的。」

恐水人……
…哈……真是個直接了當的名字。
…… 。

她又感覺反胃,不管是黏在口腔難以退去的腥味,抑或這個身份存在本身。 直到他確實講出名諱,阿緹蜜絲才終於放棄自己不是怪胎的主張。

白色的人後來說著甚麼?她沒有聽清,就好像無法抓住涼風帶來的寒意,她只能僵在原處,用僅剩的裹緊自己。

她順著他離去的方向看去。


一群黑影,和中間的 格格不入。

飛入腦中的蒼蠅嗡嗡 響,吵得頭痛。

「啊。」
回過神來,那抹白早就被淹沒在墨色當中,漸行漸遠──
就跟平常的夜晚一樣,蟲子依舊往身上靠,盯著閃爍的路燈發呆。城市的吵雜彷彿與這座偏僻的公園無關,也和她無關。
只有阿緹蜜絲一個,就跟平常的夜晚一樣。

……躊躇間她站起身,隨著灰色的足跡走去。

還有想知道的事。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