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四季的緣分不深也不淺,恰好卡在了陌生與熟識的交界──雖說按照北條同學的性格,要真跟他熟識或許也不是件易事。但一起打獵這回事,卻是從四季春暁入學那年開始便心照不宣地烙下的、獨屬於他們二人之間的傳統。
今年當然也不會例外。
各自分組行動後,他偕同春暁來到空地領取獵具及犬隻。發放的人員舉措謹慎小心但十分迅速,業已習慣的紳士和淑女們也早就自發排成兩條人龍,場域內井然有序,只有初入校的一年級生仍在好奇地東張西望。
輪到二人時,他衝身旁的春暁一抬下頷,示意對方先行領取。雖說在校內有禮敬前輩的規矩,但這層外部禮節落在二人之間卻幾乎等同虛設。
有別於以往慣例,四季同學這次選擇的不是獵手的武器,而是選擇追蹤手的獵犬,雖然對於他來說兩者間無論選什麼都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在於他可以跟獵犬玩。
要是這種不正業務的心思被他的搭檔知道的話絕對會被冷眼對待。
「既然恭一くん讓我優先選擇的話,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在此刻完全沒有顧慮先後輩順序的人在思考了
秒後選擇了
。
尾隨其後,他也跟著挑了把獵具。
交到手上的槍枝被放在掌心掂了掂。很襯手。
於是他將領得的獵具甩上肩,繼而稍稍矮下視線,瞧了眼春暁選中的那條獵犬。「你剛才在猶豫什麼?」
不乾不脆可不是對方一貫的作風。
「啊?呃、也不是什麼大事……」微微彎下腰,他伸手揉了幾下那條獵犬的頭,輕聲的對牠說了句「接下來拜託你啦」之後重新站好身子並拉緊牽著獵犬的繩子,接著才回應恭一的問題。
「在想能不能跟校方申請領養上年紀的獵犬,我還是很看好牠們的能力!但如果牠們真的沒辦法像是以往一般正常發揮的話,是不是能夠領養牠們回家照顧……」
「……能力?」他看了眼那些老去的犬隻。
「沒用處的東西就該立刻退位讓賢。」這是父親一直以來交給他的道理。「如果你的收留能讓更好的獵犬替補上來,我倒是沒有意見。」
如此一來,打獵的效率也會更上層樓吧。
「……就你這點挺讓人討厭。」他小聲嘟囔著,雖然並不難理解對方所說的意思,只是這樣的說辭他個人沒辦法接受罷了。
「難得的日子不想跟你爭論,免得壞了打獵的心情——出發吧。」直接中斷這個話題,他牽著獵犬往目的前進。
於是他不再開口,他也不再應答。然而雙方的沈默都並非妥協,只是礙於情面與現實的暫時休止。
彼此都很清楚,兩人之間因成長環境不同而在相處之際埋下的那根導火索多年來一直沒有斷過,只要有任何一點星火就能即刻點燃爭吵的引線。
只不過眼下有比爭論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們去做。
早就習慣與北條恭一這般互動,兩人意見不合也不是第一次的事,只是討厭麻煩的四季同學總在爭執到一定程度時率先放棄爭論。
畢竟吵下去無果,更不可能因此而輕易的改變任何一方的想法。
拋開所有雜亂的思緒,他將目光放上眼前的林間。
無論是人與動物或是人與武器都要有磨合期,就算是經驗老道的人也必須經歷這段過程。
還有印象三重野先輩所說,可以從最簡單的野兔開始,於是他解開扣著項圈的鎖,讓身旁的獵犬率先尋找獵物,而自己則是緊跟在後。
15+
oO(沒有半個生物?)抱著疑惑的心,但沒放下警戒的人繼續尋找著兔子,爾後終於盼見一點影子的人和獵犬一同追上!
再一次:15+
oO(再找不到就要被嘲笑了啊!我該不會就敗在區區一隻兔子身上?)
15+
褐白相間的指示犬探勘的動作驀然靜止,他知道春暁定然發現了什麼。果不其然,藏身於矮叢後的少年在數息後無聲抬起了手,併攏的四指朝獵犬鼻端的方向彎了兩彎。
收到暗號,蹲伏於林內的獵手挪動腳步,冰色視線凝往同伴替自己闢出的坦道。
獵手的動作極其隱蔽,正在享受日光的食草動物並未被驚動。皮質獵靴謹慎地避開了所有斷裂的樹枝和腐朽的枯葉,確認了獵物的位置,北條恭一再次伏低了身子,將自己完全匿於林影之中,而後無聲地端起了獵槍。
20+
子彈帶走了無辜性命,齧齒類的口中還有著未嚥下去的草料,身形卻已率先軟倒。
狩獵成功,他俐落將保險扣上,重新揹起槍枝,隨後意有所指地看了春暁一眼。
「或許需要退位讓賢的不是剛才那幾隻狗。」
比起適才的針鋒相對,算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話,但就真的很氣人。
「我也覺得我該跟著退位讓賢,好讓我專心經營冰淇淋事業。」就算對方沒特別明示,光聽也知道那在暗指自己。
不過今日的反常也令他納悶……該不會自己那貪玩的心思被神明知道以後,神明默默降臨來懲罰自己那不正業務的想法?還是說因為心思被動物讀到了所以牠們都率先藏匿好了?
無論是哪種,那都只是四季春暁的胡思亂想而已。
「兔子怎麼處理?帶回去,還是給這孩子吃?」看著踏不斷在兔子屍體附近徘徊的獵犬,他詢問著順利狩獵野兔的人。
獵物的主宰權被交給自己,獵手沉吟片刻,隨後在回應搭檔之前,率先打了聲短促的呼哨。
獲得允准,訓練有素的獵犬當即將那隻兔子占為己有。
「牠今天的主人看起來對冰淇淋更有興趣。」他說,同時揹著獵槍繼續向前:「比起你,狗更值得信任。所以得勞煩牠得多加把勁,否則我們今天的晚餐就沒著落了。」顯然就是把兔子當成給獵犬的辛苦費了。
「走吧,這附近不會有獵物了。」
剛才那聲槍響可不小,但凡有長腦子的生物都不會繼續停留。他們得走更遠才有機會。
>> 吃了野兔肉的獵狗追蹤力+10!目前追蹤力為25! <<
四季春暁¹⁵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這附近不會有獵物了。恭一的這句話馬上立下一個flag。
他們才剛起步走沒多遠的路,一旁的草叢便傳來動靜,暫且沒辨認出是什麼東西,只能抱著警惕。
在春暁想要稍微向前查看的時候,有一頭野豬突然衝了出來——
被嚇了一跳的他下意識推開身旁的人。
推力來得太過突然,讓人只能順勢滾倒在地,卻也因而躲過了自林木間發起的猪突猛進。
推開人以後自己也俐落地閃避突如其來的衝擊。
危機暫且解除,他趕緊跑到恭一身旁伸出一手想要拉人一把:「……抱歉,突發狀況,下意識就推開你了。」
「……我合理懷疑你在公報私仇。」
話雖如此,卻也沒推拒對方伸來的手,反倒握緊了並順勢起身:「追吧。」
送上門的獵物可沒有輕易放跑的道理。
「哎呀,我怎麼可能那麼小心眼。」
為了你的安全著想,真的只是下意識反應——雖然很想多補這一句,不過內心其實並不全然否認對方所說的話。
將人拉起、確認對方沒有任何傷以後他馬上帶著獵犬展開追捕的行動。
25+
那頭蓄意──是的,蓄意──蓄意悖離他言行的豬隻沒能跑出多遠,很快就被獵犬發現了蹤跡。
牠沿著山徑狂奔,逕自從林木間踏出了一條雜亂的道路,沿途還發出了響亮的鳴叫,絲毫沒發覺獵手冷色的視線已然盯住了牠那顆兀自拱動的腦袋。
北條恭一執起槍支。
淒厲哀鳴於山澗迴盪。那顆四處竄動的腦殼頃刻迸出了細碎的血花。不過數息光景,鮮活生命便潦草而短促地落幕。
硝煙未止的槍端被指向地面,目光投射處卻是四季春暁藏身所在。
他一抬下頷,示意此次的獵物將全權交由對方處置。
四季春暁¹⁵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得到決定權的人將視線放到野豬上。吃了兔肉又吃豬肉對於一隻犬而言會不會太奢侈?不過那兔肉大概也只夠塞牙縫吧。
得到結論以後他也准允獵犬盡情大快朵頤。
(現在追蹤力:25+20=45)
獵犬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結束這頓"大餐",他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沙土,然後走到對方身旁:「要休息一下嗎?」這樣長時間又躲又跑,就算不進食也該補充一下水份。
他抬手輕掩於眉骨。循著天際線而望,可見日軌堪堪行至頭頂。
眼下氣溫升高,確實已經不是狩獵最佳時機。於是他朝搭檔點點頭,兩人默契地一同任由斑駁樹蔭隱去彼此在天光下的痕跡。
感受風的吹拂,他將目光放上那片蔚藍,他們彼此間就算不談話也不會顯得真的尷尬,反正彼此間也沒什麼話題可聊。
說沒有話題可聊、沒那麼瞭解彼此,卻在某些地方之上意外的有默契或是契合度極高,這些也是他自己在這些年來覺得意外的地方。
雖然,大概也多虧那明明有感受到對方想要疏遠卻又湊到他身旁的自己。
想一想就覺得挺有趣的。
「你討厭我嗎?」他沒頭沒尾的拋了個疑問句。
獵具被放到一旁的綠茵上。獵者席地而坐。
喜惡不形於色是父親交予他的第一條鐵律。對前者而言,比起品德,一個心思難辨的掌權者顯然能更有效率地控管底下的鷹犬;就跟比起「兒子」這個能承接無限度的愛的身分,象徵著負擔與責任的「北條家的繼任者」,才是被更應該擺在前面的東西。
但他知道春暁的家庭向來不提及這些。擁有神社背景的四季家相較之下更講究仁善與自由,否則也不會在北條家主為了商業利益強行購買地皮,並試圖驅趕原生百姓時橫插一腳,從而導致雙方落下嫌隙。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這回答比起否認,更像是一種迴避。
一場始於父輩的恩怨,他被迫承接,對方卻選擇一笑置之。
可世上不是什麼事都能泯滅於唇角的弧度裡。比如他們隨著年齡漸長愈發明顯的性格差異,又或者價值觀的悖離。自由和枷鎖,仁義與利益,對錯難明。他也不知道偏離正軌的究竟是誰。
只是春意襲人的南嶼確實毋須知曉北方荒原的嚴寒。彼此之間唯一可知的部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撇下另一方不管。
斬斷一段關係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彼此相識多年,體悟到深處,他也不真心覺得對方的良善是一種錯誤。
嘴上慣有的強硬比起不願承認,更像是不能承認。彷彿承認了就等於自己多年來所背負的重量是一場可有可無的笑話。
只不過很偶爾地、確實也會羨慕。
畢竟那種恣意是自己身上從沒有過的東西。
雙方家庭環境相差甚遠,觀念自然有異。儘管父親告訴過他四季家與北條家結下樑子的緣由,四季家的家主卻不曾與他的孩子們說過這個樑子必須延續下去。
後代子孫是無辜的,何必牽扯進來。
那是父親對他所說過的話。
男人唯一祈求,也僅是孩子能夠繼承家業還有平安成長,那不是子孫該操心的事,也不需要由子孫了結這一切,因為他會親自善後。
是啊,四季家主並不想拖累他的家人。
「沒有意義?既然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麼我就擅自認為你很喜歡我吧。」
一點都不顧及對方想法,自顧自的說著會讓自己更開心些的話,他的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
要是真的討厭或是不喜歡,那麼依照自己對人的瞭解,必定不會讓他擅自闖入他的地盤,不會理會他,更不會任由他親近。
但這片地的主人卻沒有真的將他拒於千里之外。
要不然現在的他怎麼能夠坐在人的身旁,或是說擔當多年的打獵日搭檔。
而即使他們感情不那麼交好,不管怎麼樣的不承認,卻都明白著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撇下另一方不管。
那是彼此間心知肚明的。
……嘖,我行我素的小鬼。
他面露嫌棄,心中卻未見得有多不耐,只是解下繫於腰間的軍用水壺扔給對方。
「你話太多了。」用瓶口來堵住對方的嘴的意圖非常之明顯。
「別以為用水可以打發我,喝完一樣可以繼續說啊。」接下對方扔來的水壺,戳破對方意圖的人嬉皮笑臉的扭開壺子的瓶蓋。瓶口沒有真的抵上唇瓣,而是拿好並對準後倒了兩口便把蓋子蓋好、將水壺丟還給人。
接著他站起身子,拍掉沾上褲衣的沙土與雜草,率先讓已經用餐完畢的獵狗去追蹤下一個目標,然後轉過身將人一把拉起後他才追上獵狗的行動。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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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追蹤時數漸長,戰線自曠野逐漸延伸至森林,放眼望去盡是扶疏草木。沿著獵犬鼻尖指向循線而去,他看到林間有抹豔麗的顏色一閃而逝。
於是獵者覷起眼,小心翼翼地挪動步伐,避開掩映視野的林木,終於在一棵臨溪的冷杉下發現了目標的蹤跡。
短短數息之內,槍口調轉、保險被拉開,適才止息的硝煙重新燃起。洩露行蹤的狐狸被穩穩瞄在了準星的上端。
20+
朱色的眼目於頃刻間喪失所有生氣,林間的精靈輕易被外來者奪去了性命,漂亮的皮毛終將成為貴婦頸上一圈彰顯身分的裝飾。
無暇弔念,年輕的獵手逕自上前,拎起那副價值不菲的皮囊。
「這隻我要了。」
而這並非協商。
四季春暁¹⁵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看了眼那已經毫無生氣的狐狸,他一聲哨音將獵狗招回,顯然吃飽的牠並沒有多加逗留而是奔到他的身旁,隨後拍了拍牠的頭表示鼓勵。
「請。」對牠或是他而言都沒有必要,那自然是讓給需要的人了,「帶回去做圍巾?」他暫時沒有想到其他對方會需要赤狐的原因。
「帶回去交差。」
每年的打獵日他都得交出點成績來讓北條家主看看,那一位可不允許自己空手而回。一隻擁有上等皮毛的赤狐應該能讓對方滿意。
然而即便成果再好,隨身攜帶戰利品總不利於後續行動,於是他找了個略高的枝枒,將那條小東西掛上去。剛才打獵的動靜很大,附近應該暫時不會有動物來偷獵。
做好善後,他再次揹起獵槍。
前方不遠處就是鹿群的棲地,沒有必要再磨蹭。
「走吧,太陽快下山了,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