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與另一手的,交易。
金錢,與數字編碼的,交易。
──致幻劑?
交易中過多的白藥紙包,與包裹在其中的KP-666圓形藥錠。
與吸毒相同的迷幻言語。
以及與毒癮戒斷症相似的症狀,嘔吐、腹瀉、高燒。
晚診熄燈後,醫療大樓仍可依靠連通走道來往。
休斯‧亞洛森實際只在急診大廳待上了二十來分鐘,對於正規驅魔人來說偵查後還需現場口述記錄下,未免嫌得太短,但對於他而言已經足夠長了,再多就只是磨耗。
畢竟他是餌,如果沒有獵食者,便沒了意義。
黑皮鞋隨著逐高的台階而上,敲擊的腳步聲於漫沉靜謐的樓梯間蕩漾,每一樓歇息平台間低伏於腳邊的綠瑩幽光,逃生口中的小綠人正指示著,無聲地,再每一回黑鞋路經時陳述著、警告著──
逃離。
沒了獵食者,那獵人便會失去興致,好比休斯·亞洛森此刻就是如此。
他一步步走向院長室該在的樓層,推開安全門,病院空落長廊濃捲著黑幕,一盞一盞月光,在玻璃窗格與牆柱的分割下,細碎地,規整地斜灑於地面,相合在行走的人影間,而他沒有察覺在另一個安全門後的鬼手,正螫伏著,企圖朝他而來。
仍舊是點亮著綠燈的指示標,仍舊是逃離的人。
黑皮鞋才剛踏過瀰漫腳側的綠光,從半敞的安全門內鬼影猛然一伸,鍘住了休斯‧亞洛森黑西裝領下的脖頸,一把手捂上了他的嘴後死命地將他企圖往地上按去,與此之間他能看見那從背後襲擊他的人大概是個怎麼樣的身分,藉由那箝制在他面前的胳膊穿著──白面料的西裝袖。
然而他還沒出聲,不速之客倒是先發話了。
「我說——你剛才就不該多管閒事。」
鄰近在耳際旁的一道嗓音,發話者的音節讓他想起了不久前的畫面。
——It's a deal.
說口的那道嘴型。
悟出了那麼點因果,他稍是抬了手,餘光捉準白袍方向,胳膊一後就想肘擊對方,然而對方恍若算準了他的掙扎,就那一瞬間,他袒露的脖頸捎來一陣涼風,僅見在他後方的白袍醫者手持著注射針直往他頸項上扎去,長針於月夜薄光中散著冷冽,醫者毫不留情地將針頭完全扎入那黑領下的白膚,彷彿要如此確保著針筒裡的藥物有完全地注射進人體內。
液體以迅雷不及掩的速度隨著推力注入,湧入靜脈血流中,過於奇異的脈流挾帶著頸肌繃緊時痠麻,有那一瞬間休斯·亞洛森還想著要反擊,然而下一秒,四肢的乏力,伴隨無可抗力的疲倦感襲來,迫使他再也支撐不了關節任何一處,一切像魁儡斷線般墜落,再下一秒,他眼前的一切任由黑幕無情地將其掩蓋,最後再也不受他自身支配。
「你就好好睡,永遠都不要再醒來了!」
那是他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Shit!」
在男子從他的箝制中倒下後,紅棕捲髮下的嘴忍不住咋舌地罵了一聲。
安德烈‧普斯特從醫學院在到醫院實習,從實習醫師好不容易上個月剛得到住院醫師的頭銜,捲髮下的眸光搖擺地望著跟前被他一針注射下癱軟在地的男子,一動也不動地,心知自己在注射筒裡摻了多少劑量,人大抵是活不了了。
怎麼說他這大好前程或許要毀了,除非沒有人看見。
確實,這裡四下無人。
除非沒有人察覺。
確實,他就是急診醫生,在這醫療量能近乎快崩潰的時期多一張死亡證明,不會有人發覺異樣。
只要他能夠好好的毀屍滅跡——
「Shit!Shit——!Fuck——」
那等念頭淹沒在連聲的咒罵當中。
月光打落在那黑面料上,紅棕捲髮浸染在廊道無盡的濃黑,成了似紅非紅如乾涸鐵鏽色,年輕醫者望著地上橫豎在那裏的男子兩眼,忽略此刻豎起的汗毛及攀上他毛孔的雞皮疙瘩,仍舊是那雙白面料西裝下的手,擒滿力道揪上地上男子的黑領,靜謐之間廊道僅有面料窸窣與地摩擦聲響,以及安德烈‧普斯特反覆地深吸及深吐。
「Oh shit——」
連連的髒字,那彷彿自我喊話般。
卻也止不住那重複排山倒海攀爬上他肌膚的疙瘩與徹涼,然而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如此,試圖把男子翻正方便於拖曳,他得碰觸到更多這喪命在他針下的男子,羊絨黑面料被他一把攥著實緊,觸及上的還是溫熱,或許那該說是殘存餘溫,那大抵在十分鐘前還是個活生生的人,想到這裡,那快如慣性似地又吐了詞,又咒罵了一句。
「Fucking shit——!」
然而這次重疊了合音,多了一道嗓色同時吐出了輕聲音節,卻也是一聲髒字。
安德烈·普斯特還來不及釐清事態,倏地一抹黑如影般襲上他身側,勁道紮實地直接往他脖頸上去,那掃向他頸肩的物體順勢一勾,纏住他後頸處後是慣性與作用力間一個旋轉,直將他連人帶滾地掀倒在地,隨後一股重力壓制上他胸口,他才看清那是人的腿,現在膝蓋正抵上他的喉頭,僅要人稍作施力,僅需一下,便可以輾斷他的頸骨,噎住所有氧氣。
「Wanker.」
輕聲音節,漆黑人影居高臨下地傾壓在他身上,黃澄的眼是睨著下看時的弧度,而那無疑是他剛才把人當作是屍體的男子。
黑細髮因大動作而零散,休斯‧亞洛森吁了口氣將其吹離視線,也顯然地他還有那等閒適顧及他散著凌亂的瀏海,黑手套五指順著重新將髮絲撥整撩梳於後,任其隨意地散於臉側。
月升得正高,暈光隨風而散,明光落進了那不被紳士帽遮掩的眸盼,在一片黑幕濃捲中刺眼地猶如聚光燈,他抬頭望了望,還為了那過於懾眼的亮光而瞇起眼瞼,擒起弧度宛如慢行於眼梢的笑意。
而那等還可以瞧瞧月明天黑、理理髮梢與眼前的閒情中,絲毫瞧不出休斯‧亞洛森有任何處置身下人的想法,然而處置與否只有年輕醫者知道,與嗑在他氣管上的腿骨。
好死不如爛活,他卻想著此刻好死大抵是首選。
氣管哽著唾液發出喀喀地聲響,是安德烈‧普斯特試圖從中組織成語言,卻被人嫌吵雜似地施了力道完全鍘住,連原先還可流通的細微氣流一同鍘死,一瞬間沒了氧氣供應,他漲紅著臉發出嗚咽短聲,兩手開始胡抓,然而也沒能多攥上那人黑色面料,而此舉才引來那雙釀蜜細眸垂憐地低頭一望。
終於將那腿骨稍微移位。
「咳、咳⋯沒、沒道理,咳、你、你你為什麼還可以動!還、還⋯」
驟然一大口氣灌入喉間,引起嗆咳也止不住人拉拔著音發話,猶如他再不出聲便會就此失去辯駁的機會,雖然說出口的話倒也不是辯駁。
休斯‧亞洛森聽取後碎髮下的長眉上挑,拉長而抿起的唇線宛如無奈倒也接受,表情上恍若是對此百般贊同。
「甚至還活著──?」
薄潤嗓音接續了人話尾,興許年輕醫者是想問他為何還醒著,不過總歸繞不開這個淺然可見的結論,他低垂著面容俯身挨近了那被他制於地的白人面孔,本來他是被通知來調查秘密,誰知道倒是牽扯進黑市交易,如果是單純老熟門的黑市可沒什麼,今日他倒遇個老手最怕的新手闖天關,還是個連殺人完都會後怕的菜鳥。
黑手套伸向白袍,在人驚懼面孔下無禮地搜刮起每個口袋,最終搜出了三管玻璃藥劑安瓶。
「Versed (速眠安) ──?」
僅僅瞥了一眼標籤,唸讀了上頭藥名,藉由月輝折映,是裡頭藥劑全然抽空抽乾的事實。
「針扎得挺準的,靜脈在這沒錯,不過下回你應該直接從這裡來。」
「或是這裡——」
動脈與氣管。
唇線的弧度上,他慢條斯理地拉開領口伸長骨頸線,指向剛才遭人落上的針孔,而後才是朝一旁一毫米處一指,再不者他朝旁指劃了一痕,從氣管橫過人體大血脈。
不過若換作是他,倒也沒想著要這般血腥,僅見黑手套朝黑領下摸索,取槍之際,他向人說起。
「這裡,也行。」
他並未向人比劃起究竟這裡是哪裡,而字詞餘音尚未落定,在那白人面孔一瞬疑惑與一瞬驚乍後,那把黑槍遭他高舉起熠出光彩於月間壟罩,與新月相同弧度的笑,最後向人──
濃稠液體沿人額角溢流,在白人粉色膚調上添了新彩,黏糊浸染著捲髮,與地面形成波流,那是即便有光也照不清的顏色,深澤色的液體恣意在淨白地皮上曼舞,與錯落的片片月光交疊。
那是他所看不見的顏色,所以他能任憑其無止盡地漫入廊道那不見底的幽微中,遭到蠶食吞噬。
血液交雜在落地的黑西裝褲一側,卻在彼此碰觸前交錯,休斯‧亞洛森望了兩眼,挪了半毫米鬆開了那箝制住人頸肩的雙腿,那砸向人的力道,於槍托完美的角度下相合,一擊砸暈了對方,沒得拖泥帶水,他閒適地翻了兩下手腕,檢視過槍身無虞,倒是在起身前自西裝領下暗袋拾出手機,鍵入數字下,他撥打一則通聯,燈亮的螢幕溫染過細黑髮間,在耳際的夾角中顯示著通聯者所屬──慈善家。
在撥響的那一刻,恣肆笑聲從那一頭持有者口中泛起,毫不客氣地,而隨著那一端無法自制的笑,以及摻雜於中那一點輪軸吱喀吱喀地聲響,他依稀能從音訊中解析那人現在大抵是個什麼光景。
他回首仰望近處天花板,監視器上細微LED燈正長紅於廊道間密捲濃黑的靜謐中,蜜眸上覷了一眼後,便低頭回向了他面前窗格。
「你看到了就快派人來拎走這混帳——混帳!」
隨後無非是休斯‧亞洛森那無奈又顯煩躁的嗓音,朝聽筒那一端去。
兩聲混帳,空泛在院長室無燈的暗晦不清中,以胡桃實木訂製高等辦公桌,隅角浮紋刻花宣示著前座者的身份,辦公椅背對著桌檯吱呀地在人旋轉椅軸時擾動靜謐,男人一身白長袍斜倚著,耳側與肩骨間夾著手機,儘管在那之後是無盡地環境白噪音,他仍知道另一端天使還接聽著,戲謔難止的笑意攀上眉梢與倒月般的眼,椅軸旋轉將人帶往桌前液晶螢幕,藍光下的分割畫面,密麻小窗是醫療院區每一隅角的監控,在萬重濃黑的薄影中看見了幾乎葬於裏頭的黑裝,惟獨那月白光中白膚讓人一眼得以擒住。
通話秒數仍舊跳動著,從一趨向九,在兩端接聽時的手機黑幕裏。
再從九,歸整於零。
干擾訊號從話筒高頻地傳至,而那本是饒有興致地看著監視畫面的男人,玩樂地等著混帳一罵後那天使還會說點什麼,而他也似乎聽見了。
噝──噝、滋、
卻聽不清楚,接著分割成細碎片片畫面的螢幕也同樣發出了高噪音,三原色子像素一一躍上螢幕,取代監控,完如捉迷藏般閃爍,惟獨掠過了那框著一身黑男人的畫面。
那一刻。
慘了,慈善家是這麼想。
滋、噝──噝────
滋、噝──噝────
雜訊如錐子刺上耳膜,干擾了正要從暈死的人身上起身的他,而緊接著轟然地高音頻嗡聲直穿入耳際到達腦門,縱然抗性再好,那突如其來的噪音仍舊讓休斯‧亞洛森招架不住,耳鳴在此刻鑽入,讓一切恍若墜入沉水的悶流中咽息,儘管他執意起身卻止不住此刻腿部一瞬虛軟。
垂直線傾倒,水平線扭曲成捲。
驟然他所望一切前景變形如爛泥攪和,稍是移動視野便彎曲了平衡,五臟牽連起的不止是胃部翻湧時的噁心,他倒覺得自己腦幹也快罷工,眸光忍不住瞥向那地上還暈著跟死了沒兩樣、橫躺在地的住院醫師,明白那一針不單單僅是Versed,他能聽見自己疾快心臟鼓動,躁動在血流裡,迎合致幻劑的喧囂,而此時這也不單單僅是一針藥劑作祟,監視器運轉的燈號不知何時熄滅──
警戒的紅,看不見了。
「嘻҉̨͔̰̳͉̌͆̒̈̃͝嘻҈̧͎̜͌͊͒͊̃̕.̷̨͙̩͐͆͐́͞.̵̢̖̖̙̤҇͐̒̈́̄́.̵̨̛̘̦͓̃̉ͅ嘻҉̢̪̖͙̩̆̀͋̊͒͠.̵̡̭̱̟̳́̉͑̚͠.̴̡̛͇̜̟̌̒̆͌̇.̷̡͚̱̙̬̈̀̏͑̌͞.̶̧͖̝̏͌̅͒͠.̵̧̫͖̗҇͊̽̓.̵̢̜̮̦̆̀̔͂͞哈哈哈҈̢̱͎̜̞҇̒͊̚」
那一刻。
該來的還是來了。
膽小鬼,休斯‧亞洛森是這麼想。
而他所看不見的紅,正朝他逼來。
一抹枯黃物體倏地出現在眼前,他尚未尋到平衡點來反應,物體勒上脖頸挾帶力道直把他往後攥去,甚至拖行,反作用力間手機滑出了黑手套的範圍,匡啷地直砸上地,黑手套下意識地抓上那絞頸的物體,蜜眸餘光向下可以看見毛絨布質料與蓬鬆圓弧的面積,白與黃調交雜,那一瞬他總覺得在哪裡瞧見過,就在不久前。
勒緊的力道更加死絕,那簡直是剛才的安德烈‧普斯特不可比擬的,在咬牙時休斯‧亞洛森忍不住訕笑出唇線弧度,畢竟這實在過於熟悉──
要他就此窒息的手法及力勁。
布料經由拉扯如上好的環圈裹住他的頸項,訂製般地環繞住每一吋肌膚,縱然他順著那施力作用方向一起後傾,卻緩解不了逐漸窄密的氣管,服貼的襯衫領及領帶結成為最佳加速器,被展平在層層加密的柔韌布料於緊勒中包裹,連毛孔也窒息在這緊鑼密鼓之間,缺氧是過程。
然而致死,卻並未謄寫在三幕劇的結尾。
第N場,第N幕,第N回內景,第N個夜,第N次——
相同劇本,任由時間悖論發生,那他同樣會成為悖論中的成員之一。
在扭曲的視覺因血液滯留而呈現虹彩時,休斯‧亞洛森抬起手確認起那剛才與人額角吻出血花的長槍,沉黑槍身在片片白月中勾勒起金屬鑄造的稜邊,那一瞬他藉由窗月浮光確認,黑手套稍是於借光間翻轉確認劃映出槍體上符紋,在頸肩勒實一剎那,他確實地將滅音器槍口指往自身。
板機扣下一瞬,抑音下槍聲與布料劃破撕裂聲,交雜起是陡然漫天飛舞的白絮,果不其然地身後響起哀鳴,窄密的氣管瞬間氣流灌入,調整氣息間黑皮鞋轉了角度,他轉身,藥效干擾下仍舊扭曲的視野旋舞著,掠過前景與暗晦白光中毫無定序的白棉,在晃蕩的動態視覺裡,追尋眼前,劃過眼前的一切,那與他眼際交錯成來往平行弧,他看見──
那是一條狐貍尾巴,紅狐狸。
他能知道的,紅狐狸布偶,以及窺見在公釐間洗滌標籤上的筆跡簽屬著名諱。
在不定數的片景裡追尋稍早記憶中的人影,在急診的廊道間曾錯身而過,那槍口在精算起目標時是板機的連續扣發,琉璃彈殼盈滿紅液在飛馳中輝映起窗月薄光,四發彈道,從右至左,從上至下,一個繞圈地各自朝向前方佝僂身影擊發。
染紅水珠啪搭啪搭地綻於淨白地間,同樣淌染在休斯‧亞洛森淨白黑領脖頸上。
「咕҉̧̰̖͖̋͞─̵̛̳͙͔̿͆̉͜咕҈̡̘̬͔̓̐̅͞嚕҈̡̥̭̞̓͡.̸̢̝̠̩́̍͡.҉̢͍̝̯͆̂͞.̸̧̳͎̃̊̕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連發槍擊的作用力下,年邁身軀因支撐不了而倒落,彈頭貫穿人四肢,琉璃彈殼碎裂而迸出紅液隨槍傷血流一同融合,聖血導入血管回流的剎那僅見人軀體如蟲蠕般在地上抽扭,濃稠液體哽喉時的咕嚕與痛喊黏糊在一起,而令他足夠注意到的是即便喊著痛,那被老人攥緊在懷裡的布娃娃依然沒被放開。
那是一道執念。
「咕҈̠͇̖҇̎̄͢咕҉̢̲̭͙́̌͞─̷̨͍̳̝͇̭͈̎͌̉̈́͡咕҉̢̲̭͙́̌͞嚕҈̳͔̮͎̜͈̑̈̍̐̕͜ͅ─҉̢̝̫͎̔̚͝─҉̡̥͔̞͈̱́̃̌̔̏͐̐̕好҈̡̜̘̜͍҇͐͊͐͋̐好҈̧̩͛͞痛.̶̨͚̦̟͓͚̥̦̎͛͒̄̒̐̕.҉̒̀̉͒̀͜͠─̶͇͎̞̩̟̞͕̽̌͐̓̉̍͆̐͢͡」
反覆囈語中那道遭附身的軀幹從最先擊中的右手開始,手掌為了可以撐起地面而扭轉,關節扭折成詭譎弧度,溢轉出肌膚折痕堆成如蟲蛹腹部,右腳顛起拱起之間左腳隨之起舞,緩慢地左手也詭動著。
那等勢態蜜眸怎麼瞧都是下一秒要以一個奇詭姿態朝他衝來,或許這算例行性的演出,以一個經典的大法師姿態衝過來,又或許以最近熱門的殭屍片那般,儘管此刻他的視野裡空間正以漩狀吸入廊道無盡黑色渦洞,他都得以辨別的那般例行性,只是這次那反應的稍嫌慢了點。
「爺爺。」
薄潤音節在唇線啟闔間吐露。
而在他喚起這樣稱謂時,眼前呈現下腰拱身到一半的動作突然於空中凝滯,興許那是在尋常不過的稱屬,畢竟誰看了眼前蒼老皺痕的皮膚,以及白鬍渣,誰都知道那是一位老先生,爺爺不過是禮俗上的喚詞。
「黛安娜爺爺。」
而答案是正解上的賓果。
不過賓果的獎賞大概不是只有天堂,也能夠是地獄,是賞,也是罰,在這奇詭的世界裡,如在他得到天使的光環這道恩賞時。
在那下一秒,老人朝他撲來,以何其顛簸的姿態。
休斯‧亞洛森不及反應,那撲來力道直撞上他前額,撞擊力道有一瞬讓那曲扭視野得以得到片刻安寧——在一片漆黑壟罩的時刻,細黑髮下蹙起的長眉,額骨上力勁震著耳鳴,與背胛襲來一痛,是他連人帶槍地噴飛出去,而作用力下長槍脫手而出,劃出滑行軌跡,黑裝與地相親滑行摩擦,他還能感受到壓制在他身上重量與人五指重力掐住胳膊時黑面料隔閡間那一點不切實的力道,遭人巴著死死地,他倒也放棄繼續僵持撐起身,乾脆順人所願地躺倒在地。
狐狸娃娃仍舊橫在他倆之間,這對休斯‧亞洛森瞧來是有點滑稽。
蜜眸細細望著那吐著粗氣的面孔,瞪紅血絲攀附眼球陡亮藍光打映在上,湊巧地,一旁橫落著是他剛才正在通話著的手機,螢幕光亮勾勒出細紋蔓佈的歲月,光陰漫流與壽命盡頭交織,短暫凝滯在他倆間漫延。
藍光中浮動細影在皺紋間流動,宣告著那仍舊奔跑的時間。
「.҈̨̲̘̞͇̰̲҇͐̉̅̅͂̀̂͑.̶̯̟͙̯͉̎͌̾͑͜͝ͅ.̵̨̳̮͕͔͕̞͕͍̈̎̆́͗́͠.̸̨҇.҉̬̪̫͌͒͑̉͜͠咕҉̢̲̭͙́̌͞─̷̨͍̳̝͇̭͈̎͌̉̈́͡咕҉̢̲̭͙́̌͞嚕҈̳͔̮͎̜͈̑̈̍̐̕͜ͅ─҉̢̝̫͎̔̚͝.҈̨̖͉͐̀̀͊̀̐͠.̶̢͉͉̣͛̄̐̕̚.̷̡̛̭͓̟̔̓̌͌̄Di҉̰͚̊͆̎͢͝ .̶̨̮̬̳̌̃̓͊͐͂̀̚͠.̶̨̖̝̣̑͑͒͒͐͝ḁ̵̧̬҇̀̀͑̊́̈́́̑.҈̡̮̩̪̙̜̭͔͐̆͝.̵̤̗҇̊̎̑̒̔́̽̚͜.̸̢̯̥̤̰̰̳̏͂̓͂̽͛̕.̴̡̬̠̤̬̩̠̤̫҇̂̌̉̽.҈̲̲̱̭̳̗͕̓̐̉̉̇̕̚͜ͅ.̵̧͉͇͉͙̪͚҇͊̒̀̂̾̂̿̚ͅ」
咫尺距離陌生吐息與難以辨析的音節逼近,近乎是要咬他的預備,下意識地胳膊一起是他用臂膀奮力架著老人皺皮間的脖骨,阻斷朝他傾壓來的一嘴老牙,從猙獰齜牙的嘴中混濁吐出,發出字音哽喉般上下吞吐卻未完全,然而在那一瞬間,他想起了稍早的,關於一個小小姐。
「⋯Sure.」
藥性促使下他連抵抗老人力道襲擊都顯得乏力,然而輕起彎上的唇線與音節,宛如應答起不可名狀,應允最紳士的承諾。
「⋯喂、你還在聽吧,慈善家。」
「老的,跟年輕的,你選哪個──」
蜜眸仍舊凝視著前方老者,他對空發話,對著那從未熄滅的手機螢幕。
然而休斯‧亞洛森並未等著對方應答,原先橫在人氣管上的胳膊朝前陡然一使力,縱然有附身的加持然而宿主身體大抵也是變因之一,僅見老者給這麼一力推去稍是讓他倆彼此有了漏洞,趁著不可名狀欲再度撲來前,當機立斷下是他脫去右手手套,朝自己頸側仍未完全乾涸的傷處一掐,半凝結的血塊頓時汩涓出了血花,他倒沒想過剛才朝後開槍時無意間製造的擦傷口能夠在此刻得力,他鮮少讓自己在戰事上捐血。
既然捐了,那就別浪費。
白皙骨節長指染滿透紅熱血,頓時往撲來的老先生臉上去,精確地,他的掌心盛著滑膩鮮血覆上那對蒼老的眸盼,浸染下血流,隨地心引力而往,如淚淌在那白膚掌心下,如人此刻──
「.̵̢̛̗̘̣͍̣̄͛.̶̲̮̞͔̤͍̔̊̕͢ͅ.̵̡̖͓҇̆̄̏.҉̭̫͈̩͚̱̘̌͒͐͌̀̂̀͢͡咕嚕҉̛͕̠̏̓͜.҈̨̛̗̠͉͎̰̖̝͓̔̓́̚⋯我、҉̫͉͙̓̏͌̈́̉̕͢我҉̫̜̪͎̱̥̐̃̿̇̔͜͡的.̸̣̘͖̞̮̰̗͎̎̉̀̽̀̃͢͞.҈̡̥͎̲͚̦͓̟̞̅̀͊̅̊̿͡.̴͕̙̃͑̀̏̌͜͠.⋯⋯⋯.̷̧͈͙͖̤̥̥͑̂͆͠.̴̞̯͕͎͂̔̉̔̃͒͜͞」
「.̴̧̞̬̤͇̖̙͙́̽͂͞ͅ.҉̢̇̐͗͗́̓̌̕我҉̫̜̪͎̱̥̐̃̿̇̔͜͡的.̸̣̘͖̞̮̰̗͎̎̉̀̽̀̃͢͞.҈̡̥͎̲͚̦͓̟̞̅̀͊̅̊̿͡.̴͕̙̃͑̀̏̌͜͠─.̵̧̗̟̖̳͔͔͇̙̏̉͞.̶̡̮̗̲̍̽̑̕ͅ.̴̨̬̪͇҇̑͆̽͊ͅ⋯孫女⋯⋯⋯⋯」
人體最脆弱的薄膜——眼膜染上聖血,不可名狀泛起銳耳驚叫震破四周窗格玻璃,碎片在夜月暈光中飛舞如許願星辰墜地,與老人清明嗓音中吐出最心念的字詞,而那一瞬休斯‧亞洛森藉勢起身,他將老者扳倒在地卻是間接護住了那些刺人的玻璃利器,然而他下一刻便踩著滿地瑩透碎片往前廊奔去,鞋跟與碎片菱角劃出尖銳摩擦音與軌跡刻痕,那沾血手掌一把捉起涼躺在地的黑槍,轉身,骨節染紅的白指扣下板機朝前擊發。
咫尺間,張狂紅棕色溢滿他的眼前。
白色面容向他揚起至高歡欣的笑容,與至高歡愉的歡迎。
「.̷̢͖̟̫͗̿̉̿̚͝ͅ.̴̡̛͎̥̣̝̥̯͌͒̃̋͗ͅ.҉̢̰̮͎͓͛̂̕嘻҈̉̋̎̊̔̂͑̎̆̃͗͆͛̚͞嘻҈̉̋̎̊̔̂͑̎̆̃͗͆͛̚͞.̸͑́̿͂̑̔̽̃́͋̍̇̃̈́͡.̵̎̓͂͛͗͋̑͑̔͋̕.̷̍͌̋̐̒̍̌̌̈̓̾͂͛̂́̄͡⋯⋯嘻҈̉̋̎̊̔̂͑̎̆̃͗͆͛̚͞─҈͐̏̔̍̄̃̾̓̕抓҈̀̇̾͗́́̌̋́̀̓̊͡到、抓҉̢͎̙͕͍̭̘̜҇̎͊̂͂͂̾̚到҈̨̣͙̽̂̃̓͆̾͡你了҉̿̉͆̂͂́̏͒̓̆͒̑̎̍͛͝」
這回不可名狀毫不避諱地一把掐住他的脖頸,更恣意了傷處紅液四溢,染透張揚的五指蒸冉出不合邏輯的氣體宛如沸騰液體燙上低溫那般,然而跟前者置若罔聞地不為所動,眼裡僅有他──這個獵物。
擊發的硝煙模糊前景,槍口還抵在人心口處,滴滴答答,滴滴淌淌,啪搭啪搭,落在白淨地板如古鐘指針倒數著十二刻,他還能看見那被敲破額骨流出液體黏稠地沾附在人白膚上頭,或許算準了時刻,休斯‧亞洛森扯動唇線揚起單邊,嘲諷似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咿҉̖͍͖̦̖̖͙̥̿͆̊͛͌͗͢͠─҈̨̳̳̬͍̫̤̀̒̊̋́̌̚͡ͅ─̸̧̯̞͈̤̜͖͚͛̎͌̈́͆͋͐̐͡─҉̨̰̰̭̔̎̓̕─̵̡̱̗̳̟͇̲̈̆́̽͝─҈̭̲̣͙̮͈̪̬̊̿̀̅̇͌̕͜─̷̰̥̈͗͜͡─҉̢̤̳͍̣͖̫̟̍̓̓̒͛̾̆̇͡ͅ─̵̦̝͍̱͊̃̇͢͡」
聽聞那聲慘嚎。
「還以為祢⋯、沒神經。」
音節艱澀地自因遭施力而窄密喉間吐出,上挑長眉成為訕然弧度,聖血作用下,他感受到頸部那緊貼著欲鍘死卻略顯力不從心的虎口與五指。
「對於我們──」
「祢們唯一的優勢就是附身人類,但人類同時成為致命缺失。」
人,會因疼痛而放手。
人,會因歲月而漸衰。
那是不爭的事實,卻同樣地,人,會因執念而柔韌,而無畏。
就像紅狐狸娃娃的標籤上,一筆一劃歪斜不穩地寫著──Diana。
就像──
「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該҉死҈̸該҉死҈̸該҉該҉死҈̸.̴̷.̷可҉惡҉的螻蟻҉̴─̵─̸該҉死҈̸死҉̴該҈̵死҈̶.҈̡̛͎̱͇̀̐̑͊.̶̫͔̩̫͋͊̍́͑̓́͢͝ͅ」
就像安德烈‧普斯特想要他死的執念,跟不可名狀一起不謀而合時──
無畏,而想與他共赴地獄。
不過他可不願,畢竟巴黎時裝週還要發表春季限量西裝款,他可還沒看到呢。
喀噠地是刻意打響的擊鎚,下一秒他扣下板機,砰、砰連發兩聲中,上膛子彈近距離含著火藥衝力灌入人胸膛,白袍綻出紅花如別在胸前禮賓的紅綵,由他的血及他的血構築而成,沒有兩道色彩,只因為他們都同樣,是人。
「厭҉҇̓͂̇́̍͊̃̉͊̐̈́̆̅͒惡҉.̶.̸你҉̡͎̮̗͙҇͑͐̓͒̅們҉這҈些҉螻҉蟻҈̵─҈─̸̡̛̱̰͇̬̮͇͎͐͆̍̊̾͊̏─̷̨̣̬͈̥̲͑͛́́́̎͠ͅ!!!!」
「I agree.」
他回應,在重新拾回短暫氧氣時音節上飽含輕侮笑意,然而下一刻那稍是鬆開他頸肩的五指猛然攥住一霎,將他拽著往另一側扯去。
而正巧地,那是一側樓梯。
向下長梯階角在窗映月光中斜影,明與晦在影中刻鏤出深刻的兩色,與此刻他所望見那聳立在樓梯上端的白袍醫者一般,同樣如他一般。
黑與白,一直沾染在自身。
拋飛弧線成就凝空的時長,他眼睜睜地看著長槍再一次脫手拋出,而這回落擊上階梯的反作用力下是上彈,隨後朝著樓梯中央的夾角縫隙墜落,毫無聲響地消失在黑暗間隙中,而那份無從預備的撞擊在墜落時打在休斯‧亞洛森的背骨上,痛覺跟隨神經線通達腦骨震得一霎那嗡嗡耳鳴作響著,連帶藥性催使下令他疲倦,耳際忽然響起細密人聲,宛如在晚安曲的搖籃裡他可以就此沉眠,在這細流辰砂的歲月裡──
曾經有人這麼向他說著,女士嗓音說著。
──親愛的孩子⋯親愛的親愛的孩子⋯。
──⋯我親愛的孩子。
──休斯⋯
那會是愛,才能訴說出的音節。
──親愛的──親愛的⋯
他知道總會有那幾個時刻,他聽見了不存在於記憶裡的聲線,向他道著那他不曾聽聞過的話語。
如那日逃出貪食牢籠前,在聽取把他奉高的最後一語時──
敬愛的天使。
同樣地,那時是男士嗓音向他說著──
預備──瞄準──射擊──!
在警備射擊的單詞中震消了幻聽的魔靨。
休斯‧亞洛森瞬間意識拉回現實,腿部懸盪是他被按死在牆上,仍舊是五爪絞緊在氣管間的力道應合在過快的脈動中,執拗地,對於想將他勒斃這點,也或許此刻不可名狀改變心意——決定將他吊死比較暢快,晃蕩的前景裡,白與黑光斑急速擴張在收的緊力道中,血流不通下的眼部僅存殘留餘光,他想,興許自己現在臉上神色苦不堪言,畢竟他聽見那個得逞而嗤鼻的嬉笑。
「呵҉̧̞͎̬̭̲͎̖̤͓͎̬̲͙͉̩呵҈̦͎̗̟̙̞̝̘̬͉̠͢.̸̢̩̪̠̤̰͎̱͎͓̥̣ͅ.̷̡̜͎̪͙̝̙͙͍͕̣̘̯̪͙̝͍.̶̡͕͎̥͈̰̝̗̭̭呵҈̧̤̳҇͊̑͑̓͐̓̈́遺失槍҈̡̰̪̦͍͍̜̞͕̑͐͊͒̈́͠的҈̨̛͔̱͆̃̂̋̋你.̵҇͊̑̓͗̀͋̍̉͑̀.̵̿̅̍̀̇̈̑̌͌͌̉͒̓͂̚̚͡還҈̽̉͛̊͐͛̓̊̀̀̆̚̚͡能҈̛̆̆̎̊̈́͐̒̅͊̄͌̑̇̊̂做҈͐͌͒̏͗̋́́̐́̀̈́̈͊͡什҈麼҉̨͈̥̞͇̰̙͋̀͑͐̕̚ͅͅ呢...呵҈̧̤̳҇͊̑͑̓͐̓̈́呵҈̸̧̧̤̳̥̰̜̬҇͊̑͑̓͐̓̈́̀̍͂͐̓̇́͠」
或許他從出生就在參與一場永遠不止歇的遊戲。
即便他死了,也不會終止。
思考到這裡,他忍不住扯揚起唇角間弧線,難堪卻發笑著,發散的視野裡僅存人張揚狂狷的面孔,頸部收攏的爪力正緩緩地將他上提,重力讓窄緊了脖骨與下顎成為零度夾角,連僅存氧氣,甚至是二氧化碳的吐息也一併擠壓出口,容納不得一絲氣體,貼伏在冰涼牆壁間,低溫總讓人清醒,如鎖死在他溫熱脈動的掌心,涼度燙著他,燙得他不得不在藥性渾沌中清醒。
依然扯揚起單邊諷笑,音節自緊咬牙關中併出,在所有一切陷入流沙前。
「殺死你就對了吧。」
殺死妳,就對了吧。
一如當年,少年的他所想的。
那一瞬間,休斯‧亞洛森那尚且還戴著黑手套的左手摸索上西裝領底間,擊鎚聲再度打響,那並非電影情節上的警告,他將長槍平舉起時,月影勾勒出是再尋常不過的滅音器手槍,沒有符紋鐫刻,亦沒有驅魔聖血。
槍口抵上人前額,按下板機的指骨毫無猶疑地連發扣下,異色液體在人白額上綻放,行刑式槍擊中有薄潤音節構築成今日的評語。
他能感受到絞緊住頸骨的五指力度漸鬆,同時溢滿他絲毫不眨的眼中,是人腦部噴流而起的血湧,濺上他的面孔,硝煙燻斥著視網膜,充斥鼻息間鐵鏽與蜿蜒滴淌熱流,從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仍舊是滴滴淌淌,流入他未閉合的嘴,染紅齒間的白,刷洗上他脖間那道傷口,融合在一起,同樣明度的顏色,並無差別。
白袍早已染透,在那心口處被射穿了窟窿時。
早該逝去的生命這時才完全頹倒,在腦門缺口噴壓出的液體間接加速了聖血流通全身時,驅散一切不可名狀。
沉悶聲響乾脆地打擊在地,在那名白人男子倒地時,而同時也有著另一道沉悶而細碎聲響落下,在他倒地時,然而不同的是,細碎餘音是宣告著生命還未熄滅,是那一身黑裝仍舊執拗地想撐起身軀,在多個嗑碰發出叮咚悉率以及吱呀聲中,再也分不清自己是走還是已經倒下,在藥效侵擾他全部意識時。
澆熄他的脈動,他的血流──
那一刻世界靜止了,只剩他一人。
就像那日後,他醒來的世界裡,他的世界只剩他一人,沒有記憶,沒有身分,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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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到戴環者被追殺
休斯被追殺的劇情了⋯也完成在這個企的大主旨大目標——驅魔一次
(恭喜自己(不是
在隨時可能A掉(?)企的狀況下真的覺得不寫一次驅魔很可惜就趁著這個章節寫寫了
雖然有點爆字性的蓋樓利用噗浪裁體的優點想著要不要再分成兩篇,但實在感覺不夠一氣呵成還是就發一篇就好,跟上一篇一起大概呼應了一些東西,也隱約的參雜一些休斯的主線跟他的想法,雖然休斯算勤勞在驅魔但對於總是想絞殺他,還有被諷刺挑釁這點真的很厭惡(好
之前查資料就看到英國人特別優雅的(?)髒話詞⋯寫起來乍看真的不太像髒話但是真心意思極難聽
然而休斯就是⋯對⋯罵回去(呃
速眠安的部分其實是休斯對鎮定劑的抗藥性⋯趁機先偷寫在這裡之後有機會再寫主線,不過雖然有抗藥性但遇到致死劑量其實他也撐不住,而且醫生還混迷幻藥在裡面
還得遇到這種連環狀況,總之想寫一場極致驅魔(登愣(休斯:
大概所有一切最可怕的還是人,淺淺的在閱讀到章節二的時候就想放入這樣的宗旨,不管是急診室的狀況、黑藥交易、醫生,甚至是不可名狀,畢竟如果不藉由附身人類不可名狀也無法對戴環者造成傷害(
不過人也有好的一面,就像黛安娜的爺爺一樣,人類就是這麼矛盾的生物,休斯也不例外⋯然後爺爺後來有好好活下來的
(大氣音
雖然太晚不管還是讓我偷偷回
血液__在彼此碰觸前交錯… 這段 好美
布料拉扯如訂製環圈…這也
不可名狀的福利真的太多了,到底付了導演多少出場費嘖嘖
人會因執念而柔韌,這個選詞也…喜歡,因為是執著所以就算扭曲彎折成任何形狀也能堅持…而不是硬碰硬碎成瓦礫呢…
好喜歡看休斯說話,休斯不當驅魔人也可以當西裝代言人
好奇巴黎時裝週會親自去看嗎
cornUnicorn:
哇喬中還回來回噗真的
⋯
很想形容出腦袋裡的畫面⋯⋯所以腦力激盪一些形容能讓喬中覺得美真的
努力寫出驅魔的力度⋯還有被勒頸的力度
(休斯:
不可名狀的福利
每次喬中這樣說都覺得太可愛!大概下戲導演就會被休斯勒索的感覺(什麼
喬中在畫了好多重點句真的好謝謝⋯而且還看出其中寓意真的好開心
一直想在休斯的故事裡在企劃裡貫徹「人」才是主宰一切的,也偷偷想寓意一下身為戴環者的休斯也是柔韌的(?)
在每一次被追殺從少年成人了(氣音
天 喬中嗚嗚嗚怎麼喜歡他說話⋯(怎麼看都一直出言不遜)而且西裝代言人真的!如果驅魔企是上戲他大概就是接了一堆西裝菸酒的置入性代言(登愣
時裝週他會去
有門票就馬上飛去!(到底要不要認真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