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棟詭異的醫院出來並和巧遇的西斯與艾伊諾分別後,埃里與派恩又過了一段時間才在森林中找到走失的艾迪,而在接著經過一些事與好一番波折回到住處時,時間早已接近午夜了。
「等等看撞傷的地方,先去洗一洗,我放艾迪去床上。」
派恩抱著早已睡着的孩童小聲得說,原先僅是披著的西裝外套為方便而直接穿上,整體看起來挺不搭的,但這也同時避免了自己大部分的傷被看到。
埃里原先還想要讓人放下孩子、處理傷口優先,但派恩說完想說的人便直接進房,他只能皺皺眉頭先乖順的走進浴室梳洗。
身上的襯衫雖沒有什麼血跡、卻也沾滿了灰塵泥濘,很是骯髒。埃里將其脫下、搞了盆水並在最骯髒處噴了些清潔劑後,將衣服浸泡起來,打算等洗完澡再來清洗。
雖然他不會保留這件失去袖子的長袖襯衫,但若捐出的話至少也先清洗過……埃里永遠記得小時候在育幼院收到骯髒衣物的時候。
他通過鏡子仔細檢查身上是否有其他傷口,鏡中的身子精壯,上頭已然癒合的傷疤大大小小,埃里要靠碰觸才能知道。
摸了一陣確實沒有,他稍稍扭動了上身查看背部,那是肉眼可見的大片紅腫,或許傷集中在他看不見的背部。
嘆了口氣,原先的『工作』沒有受傷的順利結束,結果不小心接著的戰鬥卻搞得自己這麼狼狽……埃里扭動了水龍頭開關、拎起蓮蓬頭,此時也只能盡快將身體洗淨,他還得看看派恩的傷勢。
希望他平時存的醫療用品夠應付。
將艾迪放到床上並蓋好被子後,派恩靜悄悄得離開房間,神情明顯疲倦。他先是深呼吸口氣,接著便到電視下方的櫃子中拿出簡易醫藥箱,雖然裡面沒什麼東西,但基本的藥膏、貼布等也還是有。
「坐著吧。」
一聽見浴室門開的聲音他便這麼說,也沒看向人,只是自顧自地將醫藥箱放至桌上打開並翻出要用的東西來。
腰間繫著浴巾、邊走邊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著頭髮,埃里倒是安靜的先去廚房拿了四腳椅回到客廳、很是乖順的坐著看派恩仔細翻撈醫藥箱物品的模樣。
確認好東西與人坐好後,派恩便先到廚房將手洗乾淨,接著才回來拿起藥膏看向對方。
「……」
比起背後那片明顯的紅腫,琳瑯滿目大大小小的傷疤確實有令他驚訝了一會,但、驅魔這種事,受傷一點也不奇怪,這連他都知道。
派恩將藥膏擠於手中輕輕塗抹在所有紅腫之處並且盡量避免按壓,同時也檢查著是否有其他遺漏的傷。
「……除了一道很淺的小傷,沒其他了,去穿上衣服睡覺吧,我弄冰袋給你。」
上完藥與確認完所有傷勢後,他便準備直接將東西給收起。
即使派恩擦上藥膏的力道已經十分輕柔,但隨著藥物的推開、埃里還是發出了細碎的悶聲,紅腫或許比他想的還要厲害,輕微碰觸都惹得他倍感不適。
聽見派恩收拾東西才從疼痛中回神,埃里伸手拉住人穿著的、自己的西裝外套一角(對這絕對要丟了)
「你先過來。」
埃里輕扯著衣服不讓人走開,自己則是從椅子上起身並示意人坐下。
「?」
腦子已有些頓的他完全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只是先順著人的意思坐下。
「做什麼?」
「你還沒處理傷口。」
埃里看了眼桌上的東西,乾脆將醫藥箱整個拿出方便他直接應對。
「外套,有力氣脫下來嗎?」
「!、不要,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去睡覺。」
原先還有些聽話的人在得知對方是想處理自己的傷口後,馬上變得不願意配合,站起身就打算往廚房去。
埃里速度放下手上的藥箱,伸手一把按住派恩肩膀將人塞回椅子上,自高處冷臉著實不悅的樣子、但又旋即收起帶刺的目光。他嘆了口氣,伸手拿了藥箱中的剪刀,略彎著腰對著自己西裝外套的袖口向上剪去。
「你比我嚴重,才需要好好被照顧。」
埃里突然的動作令派恩猝不及防得坐回椅子上,正想再度起身卻直見對方明顯不悅的神情,頓時令他有些驚訝,隨後便不滿得嘖了聲將頭撇向一旁去不再看人。
「你也不輕,我只是剛好多了傷口而已。」
面對對方的說詞,派恩仍給予反駁,右手在剪刀的操作下並沒有隨意亂動,可隨著剪刀越往上、剪至上臂處時,他開始又有些不安分,衣服每一點的扯動都引發著些許疼痛。
剪除西裝外套後所露出的衣服明顯比當初又染上更多的紅,但也幾乎成了暗褐色,連原先為壓制出血而綁上的白色衣料也浸上一半。
「別碰。」
在埃里準備繼續動作時,派恩馬上用另一手推拒,看著人的眼神希望可以到這就好,即使現在對這份痛已經麻痺許多,他還是知道這繼續下去所引發的難受會有多大,……他想自己處理。
「你想截肢嗎?」
對於派恩的反抗,埃里只是將視線從對方明顯不妙的手往上盯著人的眼,冷冷應了一句。
也不管派恩的回應,他低下頭繼續拿著剪刀開始動手剪除派恩的帽T袖子。
「明天請假,我陪你去醫院。」
冷冽的態度,令派恩不語的將手放下,神情完全掩蓋不住對此的難受與不滿,他不再掙扎得任由人將衣袖剪開,持續了許久的沉默。
「我不想、……」
而這份沉默一直到右手的布料僅剩一點就可以完全去除時才被打破,派恩低下頭,像是憋了很久的話,卻只吐露出一句否定。
「你去睡、我自己…會處理……並、不是……」
他接著想繼續說,說出完整的內容,但喉頭卻如卡了石塊般刻意阻擋著言語,呼吸像是為了抑制住情緒而開始大幅作用著,緊鎖眉鋒並凝視著下方的眼不敢眨上,因為只要這麼做、彷彿就會有什麼崩塌下來。
傷口看來如想像的差,大小不一的穿刺傷在當時如此髒劣環境下,卻無法第一時間進行消毒處理的結果是、……感染。
所有傷口皆有嚴重發紅且腫脹的現象,較為大點的甚至在解開緊綁的衣料後仍滲出血來,膿液與組織液長時間悶濕著傷沾黏在布料上,著實令人有種即將潰爛的感覺。
埃里查看了派恩亂七八糟的傷,對他那瑣碎不成句的話語沒有過多反應。輕輕放下人手後又去廚房拿了餐椅過來與人對坐,並拿了兩塊紗布,一個遞至派恩眼前。
「咬著。」
翹著腿將派恩的手放在自己裹著浴巾的腿上,手拿著紗布與消毒水準備替人進行清潔。
「總之先把傷口做基本消毒,明天再去醫院處裡完全一點。」
「……」
又是一頓沉默,隨後派恩用另一手隨意抹了把臉,接著才抬起頭抽走那塊紗布放入口中咬上,討厭的情緒全混雜在一起,瞪著人的眼還帶有些水光可不至於落下。
他覺得非常莫名奇妙,憑什麼自己得被以這種態度對待?讓對方先休息有錯嗎?他也不是個會笨到讓自己被截肢的人,而且他也不想……嘖!要處理就處理,以為他會怕嗎?
埃里抬眼確認了派恩將紗布好好咬著後,便將消毒液倒上傷口最小的幾處,握著的手輕顫,他曉得這樣做很疼、也沒多餘的心思關心派恩現在的心情,他只想趕緊替人處裡好傷口讓人休息,時間已經很晚了。
「忍一忍。」
拿起紗布將手臂上頭的血液就著消毒水輕輕擦去,確認都乾淨後、拿出棉花棒再次沾了消毒水後均勻擦上,將較小的傷口依序清潔消毒完畢後便貼上合適的ok蹦。
再來就是大傷口了。
埃里一樣先用乾淨紗布沾上消毒液,紅腫的部分他盡量不施予力道的擦拭,頂多就多清幾次也沒有什麼。
這過程很是折騰,即使是已經沒什麼使力了,但光清潔的過程就足以像是被針給挑刺著,消毒液帶來的刺激與痛令他下意識用腳抵著地就想往後退,緊貼著椅背忍耐卻無法完全抑制住埋沒於口中紗布的悶哼,直到後來才逐漸安靜下來。
他細心的來回擦拭並完成消毒,另一只手也比照辦理。埃里抬眼看著派恩,人在他做這些清理工作的時候顯得異常安靜,都讓埃里懷疑是不是睡著了。
「派恩?」
「……」
閉上的雙眼過了一會才緩緩睜開了些,看向發言的人、一發不語,早已被唾液給浸濕的紗布持續咬於口中,沒有拿下的意思,僅是靜靜得等待對方繼續說出喊了自己名字的用意。
經過長時間的消磨,精神與體力早就所剩不多,他癱靠於椅背上顯得無力,方才因處理大傷口而折騰出汗的臉沾黏著髮,神情透露出相當沉重的疲倦與不愉快。
見人沒有回應,連哼聲都沒有,埃里不由得皺起眉頭、帶著些憐惜伸手替人擦拭額上的汗。
「抱歉,剛才對你很兇。」
雖然的確是對於人想要自己處裡傷口感到不悅而帶來的情緒,但轉個念想、他也稍為理解派恩這麼做的原因,確實不應該因為這生氣。
埃里老實的道歉,隨後又伸手替人拿下咬著的紗布。
「還有哪裡有傷口?用好我們就睡。」
語氣柔軟彷彿就像哄孩子般,他將派恩的手放回人的身邊,自己原先濕轆的頭髮早已微乾,埃里又拿起肩上毛巾稍稍擦拭。
面對擦拭僅是稍微瞇起眼來,紗布飽含著唾液牽帶出銀絲、並在隨後斷裂。派恩微張著口,本想說些什麼的摸樣,卻在頓了一會後又快速閉上,明顯是還有脾氣在而不願意出聲。
他先是沉默得用手指了指左大腿處,隨後自行摸過剪刀來就要剪起褲子,結果才剛施力落下一刀,手臂的傷牽引著疼痛就迫使他停下,他嘖了一聲乾脆放下剪刀轉而握上刀刃處,接著將其手柄直接遞給埃里,便任人處理不再動作。
「這裡也有?」
接過剪刀有些意外的神情,沒想到居然連大腿都有,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事。
「哪裡?不然我就都剪了喔。」
輕揪起派恩的褲子卻不知從何下手,埃里旋即抬頭看著,「還是你要脫掉。」
說完才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派恩對於埃里所說的方案僅是頓了會,隨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也沒有思考太久便有些遲緩得站起身來走到對方的物品櫃前。
拍拍放置衣服的格子後再拉了下自身已被剪得七零八落的衣服,似乎在示意自己需要向人借套衣服。
反正等會剪開也還是要脫,不如就現在脫了換了。
「?」
埃里跟著人走近,順著派恩的意思將抽屜打開。他從裡頭拿出自己待會要穿的衣服後,也拿出另一套較為寬鬆的舒適衣服給派恩。
「你自己換可以嗎?」
「嗯,謝謝、……!」
接過衣服,派恩下意識應聲道謝,隨後才發現自己的不小心,他馬上抬起頭看向埃里一眼,接著也不管對方有沒有發現,轉頭就走。
帶著剛借到的衣服馬上就往浴室去,進到裡頭時身子還不小心撞了一下門板邊,但他仍沒有停下腳步,一進到浴室就關上門在裡頭自行將衣服全數換過。
「派恩?還好嗎?」
門外聽見似乎有什麼撞擊的聲響,令埃里緊張起來,他張口問了聲卻又得不到回音。
緊張的下意識想要闖入,但在聽見細微的聲響後還是忍下衝勁、在外頭靜待人完事。
▋I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派恩總共花了將近十分鐘才將衣服換好走出來,接著回到椅子上,對方寬鬆的衣服與短褲顯然對他來說是大了點,稍微將袖子拉起些才讓手掌可以完整露出,同時將左腳短褲向上捲一點以不妨礙傷口包紮為主。
「好了。」
因為方才失誤的關係,他已經放棄繼續保持沉默了,很乾脆的和人說話,但語調仍帶有著些許不滿。
「……哦、」
才剛將頭從衣服裡探出,埃里坐回派恩對面的位置,仔細查看起人的傷口。傷口不大,他伸手輕壓觸著看是否有斷骨殘留,並不時抬眼查看對方的表情、像是在確認自己的力道是否會惹人不快。
「癢嗎?」
他知道自己的手充滿著傷痕且粗糙,摸起來並不是很舒服也不美觀——這基本也是他長期戴著手套的主因——而觸碰著的是較為敏感的大腿上部份,埃里還是開口詢問。
雖然他也不會因為人說癢而停止動作。
「……沒有、…嘖。」
比起搔癢、更多是傷口所帶來的不適,輕壓所造成的痛令他皺起眉,回答的同時也不慎發出了點吃痛聲,閉上眼並忍耐著別讓自己突然反射性對人踢上一腳。
消毒清潔完畢後,埃里開始收拾起用過的物品,他在箱子裡頭找了合適的OK蹦也貼至派恩的腿上。
「行了,明天讓醫生處裡,或許會拿些消炎藥吧。」
他接著檢查醫藥箱內的東西,派恩的傷比較嚴重,耗了他大量的紗布與大面積的OK蹦,似乎要找時間補貨了……
「嗯,……你快去睡。」
派恩緩了緩些後站起,接著又開始推促著埃里休息,自己則走進廚房準備冰袋。
看著派恩緩步移動,直到人順利走至廚房、沒有比如跌倒聲才將視線移開。
埃里將藥箱收回原本的位置,他將沙發床稍稍整理成舒適模樣後、活動了身子便打算就寢。
「趴著吧。」
半捧半抱得將裝了許多冰塊的冰袋從廚房拿出來後便要人到沙發床上,自己則先將冰袋用毛巾包起來,眉頭微微皺著、動作時不時有些小停頓,看起來挺不順暢。
「??」
疑惑的停下正從沙發床上拿起棉被的手,埃里對於人的要求顯然覺得莫名其妙。
「給我就可以。」
「!、不要,去趴好,換你聽話了。」
一聽埃里這麼說,派恩馬上向後退了一步,接著態度很是強硬得說,明顯還帶有些記仇的感覺。
「……」
哪來的任性小孩。
雖然這麼想,但最後埃里還是嘆了個氣、算是妥協的爬上了床。
現在已經很晚了,對無謂的拉扯掙扎也感到疲憊,雖說他原本就是打算趴著睡過這晚。
待人肯上床並趴好一個合宜的位置後,他才又靠近,並將包著毛巾的冰袋輕輕放到受傷的背上,接著拿起棉被蓋上,在全部看來都處理妥當後,感覺便好多了。
「睡吧,祝福你的傷快點好。……記得請假,晚安、明天見。」
慣性給予聽來毫無情緒可言的祝詞,隨後在開啟房門前,貌似又想起要事般的提醒人,最後才悄悄進房。
埃里將自己埋在枕頭裡,喉嚨發出了表示應答的哼聲,接著便閉上眼準備隨時進入夢鄉。
整日的活動量顯然已大大超出預期,本來輕鬆解決好的委託一下子就因詭異的『穿越』而加重,就如同超時加班一樣。
他也不想再多花心力思考不知為何的移動,這個世界顯然不是光靠理解就能清楚的,而埃里明顯早已知道這點。
關上房門,以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響為原則下,派恩來到床邊,相當緩慢得爬上床,輕輕靠上那早已睡去許久的孩子,他終於得以放鬆,在無力思考其他事的狀況下,很快、就進入了深深的睡眠。
(跟著來去睡覺了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