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爸媽在餐廳替我慶生的回程中,在車上大吵一架。其實我有點忘了他們具體談了什麼,因為人在盛怒之下語速會加快、呼吸更急促。這對溝通來說毫無效率,除非…他們沒有要溝通的意思。
總而言之,之後我像個皮球被他們踢來踢去。當時我難過的很,「他們不需要我」的想法就算長大成人也沒辦法消散多少,頂多能體諒他們當初的做為以及苦衷。
接住我這顆皮球的人是我的奶奶,她是個好心腸的老婦人。儘管我搬去與她居住也沒見過幾次面,照顧我的反而是她的男性友人。但有個家對孩子來說是個救贖,我很感激她。
噢,說遠了…我說到哪?噢對、對,車上的爛經驗…有一就有二。
第二次是我決定讓我的那群朋友…至少那時候我當他們是朋友,搭個便車。他們打算在暑假來場公路旅行,但需要一輛車來載。
我其實不擅長這種多人聚會,我害怕毀了他們的旅行。不過他們說不介意,更重要的是,希望我能開車載他們,所以我答應了。我想不會有人不答應,你只要體驗看看大約七、八個人圍成圓圈,此起彼落地向你要求、拜託、懇求……嗯,那真的很難拒絕。
接下來的事,我想有人知道了。他們其中一人似乎把毒品帶到車上還販售…老天,我大概就是負責他們這次公路毒品之旅的司機罷了。我那時沒想太多,旅行讓人興奮…我就當是那樣了。而且不得不說,他們有些易怒,我也會害怕。
大概是在加油站,我聽見他們接起電話,聽起來很慌張。等我想開口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時,他們只說下車買點東西,其中一人向我保證會回來,要我等。
…最後等來的是兩名員警。
第三次,顯而易見的,是在警車上。警方說我策畫了這場旅行,即使否認也仍一口咬定。當然司法還是捉住那群人,可他們輕而易舉的逃開、繳了保釋金。我就沒那麼幸運了,坐了好陣子的牢。
而第四次,很遺憾…就是現在。
當我回過神來,手腳被捆綁,嘴也黏著膠布,橫躺在廂型車後座。這也是我開始細數車上回憶的契機,開始思考我的運氣到底有多差等等……
「或許我只配得上這樣的人生」當我嘗試解開身上束縛卻無果,腦袋還被頂著一把槍脅迫時,瞬間掠過極其絕望又自卑的想法。哀傷於自身的經歷,甚至對自己感到憎恨。
我靜靜聽著車輛行駛聲與他倆的交談聲。
「先處理不是更好?」
「這樣太醒目了。」
綁匪是兩人一組,其中一位似乎不是英文母語者,他有很重的法國腔。
我開始好奇綁架的理由,如果我是個孩子,或許是要向家長勒索贖金……但我不是。我已經三十多歲了,甚至靠打零工維生,經濟拮据,沒什麼至親。要說保持聯繫的人……也只有那位奶奶的男性友人了,但前陣子他也過世了。我可說是一無所有。
「喂,老兄,我問你。」突然,副駕駛座的男人手靠上椅背望向我。
「你知道…聖骸倡議嗎?」
我愣住,接著搖了搖頭。
「嘿,你問這幹嘛?」他的同夥出拳打了他的手臂。
「沒關係吧?」他摸了摸被敲打的手臂處,「他也活不過今晚了。」
「白癡。你現在就閉上嘴,待會下車時記得把風。」
「好、好……」他將頭扭回,坐回座位。嘴裡還碎念幾句,但我聽不清楚。
聖骸倡議?這是什麼…?是某種主義或類似宗教的東西嗎?
無助的提問找不到對應的解答,在我腦中不斷徘徊亂竄,直到撞成一團泥巴。不管這些是什麼,我只知道生命的盡頭似乎就在不遠處。
「最近戴環者死亡案例增加不少呢。這個月有……」
「五位。」
「謝了,安妮!文件太繁雜了,我甚至還帶著墨鏡,根本不看清楚正確數據呢,哈哈!」男人裝模作樣地用中指頂了頂墨鏡。
「最近有不少主張是聖骸倡議的人綁架戴環者。理由很簡單…因為戴環者很值錢,不管是收藏或是……」他用手比劃砍脖子的動作。「你懂我的意思,先生。」
「呃,嗯、是…?」
「幸好現在是21世紀,對吧?簡直上帝保佑!」男人彈了個響指,「科技的力量很快就追蹤到你,阻止悲劇的發生。」
老實說,我現在一頭霧水,想必閱讀的人更是如此。
在幾個小時前,我被綁匪拖下車、壓著走,現在卻坐在警局內的審訊室。我左顧右盼,腦袋還在一一梳理情況,判斷自己是否安全。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我就像捲入某個小說情節中。而唯一記得的,只有一名身著龐克風的金髮女孩迎面而來───給了那滿口法國腔的綁匪一記飛踢,伴隨著警笛聲。
「讓一個小女孩去處理,你這個大男人一點風度也沒有。」墨鏡男身旁的女人開口說道,單手持著文件的模樣像是秘書。
「但她辦到啦,精明的跟蹤他們,還救回我們重要的戴環者!而且這不是正好嗎?卡茜也需要一個搭檔,有個戴環者的搭檔,是很不錯的選擇。」
「是,我親愛的神父,真是既經典又保守的選擇。」
「安妮,真高興妳認同我的話。如果妳能更有溫度的回應我,就太好啦。」墨鏡男笑開懷,接著轉頭望向我。
「先生,你目前居無定所是吧?」他將頭放在交疊的手背上。
「是、是…」我說話開始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