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合之意為折衷調和,蘊含在相同刀劍內的力量透過審神者的靈力抽取出來後融入有神智的付喪神體內,使後者得到本質上的改變。
習合的感覺和先前被污染的核心突入的感覺相似,只是沒有上次那樣劇烈的痛苦,也許是這次更新的力量和體內的靈力系出同源,而非三股本質上迥異的力量相交織,能感覺到流淌在血液裡對立衝突的刺異感在諸多靈力核心融入胸口後逐漸平息,時不時翻攪的噁心感與抽蓄感同樣趨緩了下來,屬於刀劍付喪神的力量變得如羔羊般溫順而平和。
在結束一連串的習合工作後,頗感疲勞擦了擦額前的汗水,大呼一口氣,感覺四肢甚至有點發軟:「一次習合這麼多把刀還真是累死人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啊?」
攤開掌心細細地凝視銘刻在上頭的紋路,接著用力收攏五指,感覺到源源不絕的靈力在周身循環,融入了骨血當中的力量活躍而輕盈,與往昔檢非違使那受制於人的沉重壓迫大相逕庭。
「你的靈力不錯,我現在感覺很好。」儘管頭部尚有些突痛,但要比先前的狀況要好上不少,向北川慶介彎了彎眼睛表示感謝,對方接收到後卻先是愣了一下,才揉了揉鼻尖跟著彎起眼睛。
「啊、你這樣笑起來好看多了嘛,像之前那樣還不如不要笑。」痞笑一聲,拍了拍掌心的灰塵後乾脆不回原本的位置上了,而是席地坐在了太刀的旁邊,「說起來,你進來這個本丸的目的是什麼?不會是來觀光的吧?」
「本來只是覺得有趣所以想近距離看看那個人待過的地方,就算中途戰死也算值得,不過沒想到會遇到你這個濫情的人類呢。」恢復了柔軟的聲線笑意盈盈,與語句中隱含的危險性相差甚遠。
「濫情……說得真過分啊,不過理由也的確像是你會說的話。」因對方毫不留情的評價而摀著胸口頹靡下來,但很快又恢復成原本的痞態,笑嘻嘻的說,「所以呢?你意下如何?」
抬眼看向黑髮青年,態度雖然不像先前那樣具有攻擊性,但還是不乏拒人千里之外的隔閡感,「什麼意思?」
「我這邊的話,既然你繼承了上一振髭切的記憶,那麼就把你當作一振好了,隨時歡迎你留下來。不過你要離開的話也行,就當作你去長期遠征了,你愛去多久就去多久。」
「嗯,我就留下來吧,畢竟你都這樣盛情邀請了。」琥珀眼眸倒映著北川慶介張大嘴巴的滑稽表情,淡色唇瓣輕巧的勾起一個俏皮的弧度,「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可沒說要成為你的刀喔。」
「嗄?啊!當然,畢竟你就是你嘛。」兩手一拍,很是隨意的就應允了這個前提,這讓對面的人稍微挑高了眉間,真實的流露出了感興趣的微笑。
「那這件事就當作我們倆之間的祕密吧,剩下的一切照舊,之後請多指教啦!」
「嗯,也請你多指教了。既然這樣……這個,還給你。」藍色的御守被人遞了出來,然而北川慶介只是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拒絕的意味明顯。
「你既然繼承了他的身分,那這就是你的東西了,你留著吧。」那個御守的存在倒是提醒了一件事。在髭切探詢的目光中起身,繞到不遠處的辦公桌前翻找幾下,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全新的刀劍御守,將之交到了對方的眼前。
「這個是作為本丸成員的標配,與是不是我的刀無關,我只希望所有住在同個屋簷下的刀們都好好的從戰場上回來、喏。」用兩指捏著御守的飾繩把東西遞給對方。
明藍色的御守懸在面前,乾淨的織布紋路清晰,蘊含著充沛的靈力,與自己手中的那個寓意相同,狀態卻天差地遠。
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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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黑色手套的手遲了幾秒,才緩緩的接住了那個御守。
被捶打的感覺。
從烈火中誕生的感覺。
第一次合入刀鞘的感覺。
被揮舞的感覺。
初次碰到血液的感覺。
斬斷鬼手的感覺。
被人細細擦拭的感覺。
源氏寶刀,兩振一具,今後將見證我族的榮光。
被賦予的期望被血緣傳承下去,歷經一代又一代,與氏神的力量一同,始終庇佑著這支族人。
日光照耀白色的旗海,繪著笹龍膽的旗幟在空中獵獵飄揚,嘶嘶馬鳴伴隨武士的吶喊,鐵器交戈的同時亦有人類死前的悲鳴。執著馬鞭的男人高聲疾呼,身後數名家臣縱馬飛奔向前。
眾御家人俯首,衣著威嚴的男人居於上座,身邊擺放著形影不離的傳家寶刀。幕府時代由此開創,於這個國家延祚六百餘年。
這一切的代價是無數次的同族相殘,那屍骨推砌而成的寶座之下,葬著同源的親人,是被榮光犧牲的血脈。
威權破滅,仇族的紅布加身,佛門淨地納入寶刀後不久便被號角聲打散了虔誠的祝禱,一脈的傳家刀輾轉落入了敵族的手裡。
鼎盛後必為衰落,以斬殺及護佑而生的利器至此再無重回戰場的一日。
固定的庭園風景,一樣的簷廊角落,手中捧著的陶杯一直都是溫熱且帶著清香的,眼睫被蒸煙薰得濕潤,微涼長風輕輕吹動額髮,唇頰間奇特的苦澀香氣讓人心曠神怡,不禁揚起了愜意淺笑。
低頭望進那盞熱氣氤氳的茶湯,茶梗浮沉的水面上倒映著熟悉的面容。
閃爍著刺目電光的雙眸陰森又危險,毫無光澤的白色髮頂上戴著一頂烏帽,而就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再熟悉不過的太刀從心臟穿過,紅豔鮮血瞬息迸濺而出,幾滴飛濺落入琥珀色的茶湯中,煙霧似地繾綣融化。
失去支撐的茶杯落在地上摔裂成無數碎片,連帶著那映在上頭的錯愕表情也被裂分成無數枚,在徹底斷氣以前耗盡力氣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俊溫柔的臉,那神情過於溫和,以至於比起行刺更像是正從背後擁抱著誰。
肺部在反應過來的剎那大量汲取著氧氣,臉部詭譎的冷意令人發顫,隨手一抹便摸到滿手的汗濕,推開被褥將身軀從僵硬的躺姿坐起,才發現照射在臉龐上的已是夕陽晚光。
深深呼出一口氣,抬手按住發暈的腦袋,記憶的混亂在休養生息後銷聲匿跡,第一振的記憶與檢非違使的經歷呈現兩條平行線永駐在這具肉體中,作為兩條線交會點的此時此刻仍舊發散著不真實感,像是雙腳踩不到地一般。
「叩叩。」房門突然被人敲響,思緒被迫中斷,門外傳來的聲音小心翼翼中帶著擔憂,是曾有些印象的今劍:「髭切先生,你還在睡嗎?今天的晚餐做好了哦,三天不吃東西可不行,會餓壞的。」
沙啞的聲音讓人明白說話的人才剛從睡夢中甦醒,不過這聲回應卻讓一門之隔的男孩變得雀躍起來,「你醒了!那我去和燭台切先生說一聲,他有幫你準備營養餐喔!」
急促的腳步聲匆匆從門外消失,來去如風的短刀沒等當事人的回應便自行跑走了。揉揉額角,這下大概食堂的人們都知道自己會去吃飯了吧,本想稍微低調一些觀察情況的。
一邊解開睡衣的綁帶一邊打了個哈欠,這下只好認命的換件衣服去往餐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