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咚、喀咚"

一前一後的腳步聲迴盪在冷清走道上。
少年低垂著眼，僅將領路者的鞋後跟與自己所踏出的步伐納入視野範圍。

「這裡。」

他們在某扇門前停了下來。

透過髮絲能隱約看見男人為他的靜默蹙起眉頭，但大概是想盡早把手頭上的事情完成，男人沒多說什麼，只是輕敲門片，然後把它由左至右地拉了開來。

「謝謝你，接下來交給我吧。」
班導師田納太太將人接手過來，她領著他走到教室前方，面對一班學生。
「各位同學，這是從今天開始要跟我們一起學習的艾洛先生。艾洛先生，可以請你跟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嗎？」

按理來說，面對新環境應多少會抱有緊張或期待。但對少年而言，這不過是一個全新的負擔。
在導師說完話後他又沉默了好段時間，最終才吐出字句：「我很無趣，認識我沒什麼好玩的……就這樣。」

這番自我介紹確實很無趣，那些期待著轉學生的高中生發出掃興的聲音，氣氛充滿尷尬。田納太太則嘆了口氣，她是聽說這孩子個性很難相處，沒想到這麼棘手。封閉自己的孩子在哪裡都會過得很辛苦。
「好吧。我們來看看你可以坐哪裡……你就跟維納莫寧先生一起坐吧。」
田納太太指著教室內已有的二人一組課桌中唯一的空位。

用頷首作為對田納太太指示的回應，少年抓著背包來到座位旁，沒多看同桌人一眼地就這麼直接坐了下來。

「好了，安靜點。開始上課了。」
喝斥鼓譟的學生們冷靜，田納太太轉身面向黑板，開始寫下這節課程要大家抄的筆記。
當然，學生們是不會因為這樣就乖乖安靜的。

「嘿，你有課本嗎？我們可以一起看！」
彷彿沒聽見少年剛才那冷淡的自我介紹，伊魯像隻好奇的大狗湊了過去，想要認識新朋友。

「不……」未竟的話語在他將手探入背包後便沒了聲音。其理由正是因為自己還沒拿到課本，要以此拒絕人根本上不成立。盧米耶嘆了口氣，這才首次正眼對上隔壁人的面容。

「我想我是需要……謝謝。」他老實地道謝，但想想又趕緊補上一句。
「不會這樣太久的。」

「嗯？」
伊魯像是聽不懂主人在說什麼的狗狗那樣歪了歪頭。他一向不會看氣氛，也聽不太懂弦外之音，他不懂轉學生為什麼補上那一句。「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不打算和你做朋友。」他撇頭不去看維納莫寧的表情。傷害別人並非他的本意，若直擊那雙真誠的眼睛染上陰影，他不確定自己能否堅持下去。

「為、為什麼？」
才說第二句話就被討厭了？伊魯太過打擊以至於忘了壓低音量，馬上招來導師喝斥：「維納莫寧先生，上課請安靜。」
「對不起……」

接下來一整節課，伊魯就怕又被罵，安安靜靜捱到下課鐘響，他終於忍不住。
「我說錯什麼話了嗎？還是你不喜歡上課被打擾？」那雙藍眼充滿困惑與委屈，就像是下著毛毛雨的天空。

這下好了，你為什麼要看他呢？盧米耶在內心自問。

儘管很想裝作不在乎，但罪惡感還是逼得他開了口。
「你沒說錯或做錯什麼。」金色的腦袋左右搖了搖。「只是因為我不想再交朋友了。」

還好不是被討厭了。伊魯呼出一口氣，而那口氣在他眼中化成淡藍色的透明絲帶，緩緩消融。
「嗯──」他摸著下巴思考一陣，最後和大大的笑臉一起給出答案：「你不想交朋友的話，那我們可以當好兄弟！」

「蛤？」本以為話題已結束，沒想到維納莫寧突然蹦出如此跳脫的結論，硬是把他打定主意閉上的嘴給撬開。

「這兩者有什麼差……不、應該說，這兩者差很……不是！你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腦迴路繞了一圈果然還是無法理解。

「我只是想多認識你。」雪白腦袋偏過一側，那雙色素淡薄的眼睛眨了眨。「不行嗎？」

「別這樣……都說過我很無趣了。」盧米耶垂下臉，語氣近乎請求。

「嗚……嗯。」
伊魯也低下了頭。
某種不明確的直覺告訴他，盧米耶並不是真的不想交朋友，所以他才放膽接近他。然而他依然不停被拒絕，這讓伊魯感到很挫折，兩道眉毛沮喪地垂了下來，看起來和剛被主人責備的狗狗有幾分相似。

「抱歉。」盧米耶把椅子稍稍往旁挪動，拉遠了彼此的距離。

——這樣比較好。
他把自己再次關了起來。

尷尬的氣氛就這樣維持了一小段時間。
然而經過幾堂下課，伊魯漸漸觀察到盧米耶並非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舉凡他或是其他同學向他搭話，他都會回應，也不會對人擺臉色或惡言相向──真要說起來，還比自己的兄長好相處多了。

就這樣，兩人相安無事了約一周，某日中午，學生們差不多吃完午餐開始休息、滑手機的時間，三個男同學走過來，圍在他們的桌前。
「嘿！伊魯！」為首的金髮少年向伊魯打了招呼，也朝盧米耶友善地揮了揮手。「我們放學後要去郊區那間廢棄醫院試膽，你們也一起來吧！」
「聽起來很酷！你們都會去嗎？」
「對啊！提摩病了好久，今天終於來學校，給他來點刺激的。」金髮少年用手肘拱了拱旁邊的黑髮男孩，接著他看向盧米耶：「你也會來，對吧？大家都想多認識你，艾洛。」

不知怎的，他感到不太舒服。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那並非飢餓或疼痛這種明確的東西，而是某種……細小、緩慢且深層的▆▆▆

「我……」他防備性的迴避目光，視線則因耳邊傳來的惱人低語變得有些渙散。「聽上去不太安全……」

少年們沒有接收到他的擔憂，他們誤以為盧米耶說的「安全」是表面上的那些。
「沒事啦！我哥之前跟朋友去過，那裡其實蠻乾淨的。」
凡利開始分享他哥哥上次去廢棄醫院的經歷，聽起來是一趟喜歡刺激的男孩子都會感興趣的冒險，當然，他不忘繼續對盧米耶進行勸誘。

──談話間，黑髮的少年，提摩，悄悄移動位置。
他從靠著伊魯那側的桌邊，繞過兩位同伴，站到了盧米耶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盧米耶。

被看著。
被看著被看著被看著被看著被看著被看著——！！

少年彷彿能聽見自己腦部發出嘶聲尖叫，更糟的是，除了這股確信外，他根本無法辨清異狀是出自於誰。
這樣下去，肯定會再次……

「…̴̢̛̛͍̱̳͍͐̏̆͌̋̑͜͠L̶͙͕͍̫̜̄͒̀̾͆̕̕ǘ̴̺͚̗̺̙̳̙̊̒̑͗͜ṁ̸̨̘̲̣͔̙͙í̷̦̳̄̓͊̔̋͆̂̈́ę̵̖̩̫͓̀̏͜ŕ̵̤̔̀ē̸̬̈́͆̑͗,̸̘̳̣̯̄̒̀̊͗̕͘͝ͅ ̸̝͉̭̟̳͎̰̥̠͖̿d̶̞̳͎͌͛̑̉̈́͒͒͘͠͝o̴̞̘̭̱͎̭̣̠̾͗́͊̍̚ń̶̡̨͓̟̫̬̜͆͆́̏̆̋͜'̴̟̙̳̳͈͋̃́͋͗̚͝ͅt̷̢͚̗̺̝̬̱͇̗̀́̃͌̒̋̆̋̉ ̵̨̯̱̜̺͉̳̰͔̃͋̄͂̊̚͝l̶̡̨̢̛͙̞͚̦̤̗̃̇̈́̂e̷̹̔̃͊͆̏͜͝ͅą̵͈̕v̶̦̬̼̤̰̘̹̦͇̚ḙ̴͚̹̼͌̍̿̽̑̈́̀̍͠ ̴̰̳̊̎̎̕m̷̯̤̘̬̼̳͌̐̍̇̉̌̐̌̄ḛ̵̢̘̬̭̯͔̬̱̐̓̿̈́ͅ」

「唔！」
鬆開被咬疼的舌頭，盧米耶猶豫片刻才抬臉看向邀約者。
「……讓我考慮一下。」

「那你慢慢考慮，放學前再跟我們說要不要去。」
凡利說完，轉身和馬帝、提摩一起離開了。
「你還好嗎？」伊魯轉頭，關心盧米耶：「你的臉色看起來很糟。」

「別去……去了會有很糟糕的事情。」盧米耶抓住伊魯的袖子，試圖說服他遠離危險。

「很糟糕的事情是指什麼？」伊魯沒辦法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糟糕」會讓盧米耶如此害怕。他拍拍盧米耶的手臂試圖安撫他：「沒事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我去跟他們說？」

「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顧不得提高音量惹來的目光，盧米耶用力搖頭。「是你們會有危險。」

「什麼意思？」伊魯還是聽不懂。「有危險是指我們做了什麼嗎？」

「因為我感覺……！」正要脫口而出時，突然想起被人慎重叮嚀的事，盧米耶垂下肩膀，聲音變得微弱。
「抱歉……我不能再說了。」

盧米耶沒有說明，伊魯當然還是不明白他在擔憂什麼，不過既然他這麼不想去，不管理由是什麼都無所謂吧！本來就沒有非去試膽不可的理由。
「總之你不想去醫院試膽，對吧？那我幫你跟凡利說。」說完，伊魯就要離開位子。

「不不，我是希望你們別去。」不希望自己的警告被視為推託之詞，卻又明白一般人很難單憑這種說詞就接受他的論調。

「……你不相信我嗎？」盧米耶有些無助的望著伊魯。

「我……」
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相信盧米耶。
盧米耶什麼都不解釋，他甚至不說他們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他根本無從相信起。

──這豈不是跟自己有點像嗎？
他看見的那些怪物、那些彩色的風，不能說出來的東西、與說出來也無法共感的東西，那些將他的世界與他人的世界隔開的東西，同時也是沒有人相信的東西。
所以，沒事的。
「我相信你。」伊魯看著盧米耶的眼睛，說。「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由於心裡早已預設結果，當聽見截然不同的答案時，盧米耶呆楞上好陣子才回過神來。
「謝了。」他忍不住先給了伊魯一個感激的擁抱。

「你能說服他們別去試膽嗎？」

「當然！凡利也只是想找點刺激而已，給他找點其他玩樂就行了。」
這一抱，讓伊魯感覺他們的關係更近了些。他喜孜孜地去找朋友，跟他們閒聊了一陣並改約了露營活動，試膽一事很快被拋到腦後。

伊魯沒有注意到，當他和凡利、馬帝熱烈討論露營地點時，提摩用多可怕的表情瞪著他，彷彿恨不得當場掐死他。

雖然不確定這樣能讓事態好轉多少，但光是有人站在自己這裡這點，就讓盧米耶感到無比寬慰。
他深吸一口氣，瞥向伊魯和其他人的所在，將同學們的身影映入眼底，然後轉身暫且離開這個充斥不祥低語的空間。

——牆上的時鐘很快就來到放學時分。
盧米耶邊收拾課本邊詢問伊魯關於試膽的後續。

「噢，我跟他們提議去露營，結果馬帝說想去遊樂園，凡利講一講也說想去打球，我們還沒討論出結果，之後在群組繼續聊吧！總之不去試膽了。」
伊魯背起背包，把先前混亂的討論過程如實轉達盧米耶。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願意相信我。」盧米耶點了點頭。不去試膽只是第一步，再來弄清楚異樣感的出處才是重點。「那提摩呢？他有說什麼嗎？」本來試膽就是為了要給那個同學一點刺激，突然改換目的他總會有些疑惑吧。

「提摩本來很堅持要去試膽，後來大家討論的選項越來越多，他就沒說話了……不會是生氣了吧？」伊魯答完，頓了一下回想他認識的提摩：「我記得他以前不喜歡被嚇的說。」

「也許只是想跟朋友挑戰一下……？」畢竟他與那個同學不熟，盧米耶也只能隨意猜測道。

「也許吧……」
想到這裡，伊魯才開始覺得提摩好像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他也沒辦法具體說出哪裡不同，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中教室裡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們兩個。
與站在門口的提摩。

「艾洛。」

「呃、提摩？」剛提到不久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盧米耶不免有些心虛。但與此同時，他的世界再度響起了躁動。

「……怎麼了嗎？」看了身旁的伊魯一眼，不太確定為何對方是率先叫他。

「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跟我過來一下嗎？」
光影將提摩的臉打糊，難以看清他的表情。

少年困惑的起身，但才剛踏出兩步，他就察覺耳邊的噪音逐漸清晰。
「……現在只有我們，不能直接在這裡說嗎？」盧米耶停下了腳步。

「不行。」
陰影中的提摩笑了。
「這是我們的小秘密。你不想讓新朋友知道吧？你害死了多少人──」

「！！」倒抽一口氣，盧米耶瞪大雙眼僵在原地。
「你……你……你是誰……你是什麼……？」

提摩笑得更開，他張開雙手，像是在迎接盧米耶似地朝他走來。
「為什麼你不來試膽呢？我好難過啊。我真的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遇見像你這麼美味的人類了，盧米耶．艾洛。還差一點，再給予更多恐怖讓你崩潰就能成為我的囊中物了，我真是迫不及待了啊，就像揭開復活節？聖誕節？禮物的心情，你能理解嗎？你能理解吧啊啊啊啊啊啊──」

提摩的雙眼流下兩行血淚，他在距離兩人幾步之處止步，屈身環抱，看不見的手將他的肋骨截斷、挑出，一根根骨頭穿出如鷹展翅，帶著血肉與痛苦。

伊魯二話不說，抓著盧米耶就往後門跑。

——是我嗎？
奔逃的聲音與提摩痛苦又愉悅的笑聲彷彿被拋的好遠好遠，盧米耶直視著維納莫寧的後腦，耳邊不斷迴盪▆▆▆所說的話。

那些死亡，那些離去。
「……是因為我嗎？」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聽他的！那東西就是要讓你崩潰，別聽他的！」
提摩踏著詭異步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緊追在後，伊魯回頭判斷了彼此距離，當機立斷扛起盧米耶，轉身就往窗外跳。
「抓緊！」

他縱身一躍，靠著樹叢與新雪緩衝，一下就從三樓來到一樓。伊魯心想提摩那個狀態不可能跟著跳，逼他乖乖走樓梯應該能爭取不少時間，殊不知無以名狀之物竟像是用了魔法般，從三樓飄了下來。
「會飛也太犯規了吧！」
伊魯忍不住咋舌，他繼續扛著盧米耶往操場奔跑。

「等、嗚啊！？」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掛上肩頭，下一秒視線便跟著翻出了窗外。等到腦子理解他們跳窗的事實，著地的反作用力已經衝上腹部，盧米耶忍不住咳了幾聲。

「維納莫寧！你有辦法嗎？」腦子一片空白，他只能和同伴對話維持理智。

「我不知道！」伊魯老實回答。
他不知道朋友怎麼會忽然變成這樣，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提摩恢復原狀，更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
「但我不會讓他傷害你！如果真的躲不過，就只能揍他了！」
雖然他也不想揍朋友，提摩的身體那個樣子，被他一揍搞不好會死掉，但等到緊急時刻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

不遠處，提摩維持著那難以形容的飄浮姿態跟在他們後方。
「別跑呀，盧米耶，你想逃到什麼時候？跟我合為一體吧，我愛你，就像你父母一樣，你的妹妹死前笑得多開心，你知道嗎？她嘗起來就像感恩節的火雞，你知道嗎？」

雖然知道▆▆▆就是意圖干擾精神，但他還沒冷靜到能無視這番侮辱死去的家人的話。
「你閉嘴！！！！」盧米耶氣得渾身發抖，耳邊的雜音又更加濃烈了。

「我不能閉嘴，我這張嘴還等著要把你吃下去，你──」
胡言亂語被一串馴鹿叫聲打斷。

叫聲來自伊魯口袋，那是伊魯的手機鈴聲，以奪命連環call的氣勢響個不停。
「抱、抱歉？」
「維納莫寧！我不需要你！給我滾！」無以名狀之物怒吼道，穿出身體的肋骨隨之擺動，像是蜘蛛的長腳。他指著伊魯向盧米耶要求道：「離開他。親愛的。盧米耶。來我這裡。」
「否則我就要生吞我的心臟了。」
提摩的手從胸前的撕裂傷深入體內，攪弄著發出了令人不適的聲音。

恐怖畫面這麼一搭上滑稽的鈴聲，場面剎時有如一齣荒唐劇。盧米耶忍著想哭又想笑的心情，試圖讓大腦擠出些許解決方案。

「維納莫寧，放我下去。」他嘗試讓自己聽來很堅定。「我們分開跑，這樣你就可以找救兵了。」

「不行！他會飛耶！你怎麼跑得贏他？」
連伊魯自己都沒把握能跑贏那怪物了，他不覺得放盧米耶一人能逃得過。

「但是不能就這樣讓提摩死啊。」盧米耶用手推了推維納莫寧，要求他把自己放下。「你也聽到了吧！我害死過很多人……而且提摩不是你的朋友嗎？」

姑且為了方便說話，伊魯先把人從肩上放下。他皺著臉，抓住盧米耶的肩膀：「我相信你。你不是會傷害別人的那種人。」
他知道盧米耶為了不讓他們碰到危險，在惶恐中多麼努力。就算盧米耶的過去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那絕對不是盧米耶故意的。
「你也是我的朋友啊！我不想看到你也變成那樣！」

似乎有什麼情緒在盧米耶眼中打轉，他怔了片刻，接著伸手猛力想將伊魯推開——

但事與願違，眼前的人別說後退，甚至連一公釐都沒動搖。
「別抓著我！」太多難以理解的東西讓盧米耶腦子有些脹痛。

「我不要！」
伊魯就像隻熊一樣抓著盧米耶，一點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而這同時，提摩的耐心用罄，他沒興趣看兩個小男生拉拉扯扯，祂要的是瘋狂、血與死亡，無以名狀之物有如禿鷹那般尖嘯著朝盧米耶撲去──

一道黑影竄入，重拳打歪了邪物頭臉，也制止了祂的行動。
「該死的驅魔人──！」

「你們兩個，給我滾得越遠越好。」伊魯的兄長，亞爾涅頭也不回，他站在提摩與盧米耶、伊魯中間，看起來像是剛跑完八百公尺。
「亞爾涅！你為什麼在這裡？」
「快滾！」

盧米耶圓瞪雙眼，看著阻擋在他們與邪惡之間的背影。
「……驅魔人？」

「叫你們快滾是聽不懂嗎！」
笨蛋弟弟也就算了，怎麼連另外一個小鬼也不知道要跑？亞爾涅裡外都在罵人，手上也沒閒著，他一次取出兩管聖血往提摩潑去。
「嘎啊啊啊啊啊！」
提摩像蠅虎般往後跳，刨起泥土和著以血洗血，同時發出指甲刮黑板那樣尖銳刺耳的哀號，他的頭猛然一轉，衝著盧米耶獰笑。

察覺了不對的亞爾涅立刻上前。
而在伊魯的視線中，他看見了҉長҉著҉蒼҉蠅҉翅҉膀҉的҉肉҉塊҉離開提摩，進入盧米耶面前映照黃昏的血漥。他不清楚那代表什麼，直覺告訴他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伊魯撲上去，用手蓋住了血灘。

不准出來。他想。不准再傷害我的朋友了。

周圍就這樣歸於寧靜。
提摩失去意識，҉長҉著҉蒼҉蠅҉翅҉膀҉的҉肉҉塊҉也沒有再出現，亞爾涅錯愕地看著仍然正常的盧米耶，又看向弟弟。
「你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是叫他不要出來……」
伊魯看著自己沾著血的手，同樣一臉錯愕。

「維納莫寧！」回過神來的盧米耶撲上去，拉著伊魯遠離血灘與男人。

「你到底在做什麼！！」一直憋在心裡的強烈情緒，終於在得到喘息的機會爆發出來。盧米耶又是滿腹怒火，又是擔憂的哭著給了伊魯肩膀一拳。

「哇！」
總覺得這時候應該要給盧米耶發洩，所以伊魯乖乖給他打，這脫離危機的氣氛讓伊魯傻笑出來。
「我就是很貪心嘛。」

無論是舊朋友還是新朋友，他通通都不想放棄，覺得自己能辦到，就去做想做的事情。

不遠處的亞爾涅摘下手指虎，轉頭去幫滿身瘡痍的提摩止血，他一邊處理一邊罵伊魯：「你也考慮一下旁邊的人吧！還有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在逃跑啊！」
「你這小渾蛋害我找了半個學校！」

腦袋還有些混亂，但聽兩人的交談內容，伊魯和男子應該是熟人。少年抹掉眼淚，拖著發軟的雙腿來到提摩身旁。

「他、他還活著嗎？」盧米耶是真心希望對方沒事。

「沒死。我找了認識的醫生，等等會有人來處理這小子。」
手邊沒有器材，亞爾涅也只能用領巾、從伊魯那邊搜刮來的手帕等物將就著作簡單處理，幸好醫生很快就到了，同時還有幾位維納莫寧家族的守密人前來幫忙，伊魯非常驚訝會在這裡看見這麼多親戚，連喊了好多人，不過每個人都很忙碌，只來得及對他笑一笑，沒空寒暄。

忙碌中，亞爾涅沒忘記驅趕一般民眾。讓普通人捲入已經夠糟了，不能讓他再接觸更多。他對著盧米耶，老大不客氣地往校門口一指：「小孩子就快回家，接下來沒你的事！」

「那個是因為我才追過來的，我有權利知道是什麼東西在追我吧？」盧米耶沒有理會男子的手勢，只是緊盯對方說出自己的想法。

「少在那邊嘰嘰歪歪，非要我把你拖出去是不是？」
那雙寒冰瞪了盧米耶一眼，一點也沒有要妥協的意思，但當盧米耶的雙眸進入視線，他頓了一下。
「你──」

「感覺得到那些東西？」
他掐過少年的臉龐，仔細端詳那雙眼睛。確實是異色瞳。

「！」不喜歡被人這樣對待，盧米耶掙脫箝制往後退開幾步。

「那麼不舒服的東西，誰感覺不到啊。」

聽見盧米耶的回答，亞爾涅像是聽見了笑話似的，發出了低沉而沙啞的笑聲。他也沒再抓住少年，就那樣掛著沒有溫度的笑意看著他。
「我改變主意了。」
「行啊，我可以告訴你，條件是你得協助我。」

「我要你當我的探測器。」

END.

感謝親家～好久沒接這麼長的交流了XDD中間的邪靈文字真是神來一筆，效果超讚的！演邪靈其實蠻好玩的耶……可以飛還可亂講話（欸不是
貼完之後一看覺得最後根本是在招攬童工

一開場就從98樓開始www
邪靈文字真的很帶感，喜歡它的胡言亂語（喜歡？
我覺得有人口販子（X）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