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裙擺與刃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𝕹𝖔 𝕰𝖓𝖉 𝕹𝖔 𝕭𝖊𝖌𝖎𝖓𝖓𝖎𝖓𝖌
官方主線Ch.1

Can't kill the monster that feeds on you
No matter what you do it seems to get you every time

你無法殺死以你為食糧的怪物。
無論你做什麼,你都將被其捕獲。

——POTF

☙Good-Good-Read
latest #64
「人數太多了,你們就不能從別的鎮上調來其他戴環者的血液嗎?舊日月宗總有門道的,對嗎?該有庫存的吧?」

紅茶色頭髮的少女罕有的暴躁,像隻炸毛的貓咪,她在教堂裡來回踱步,而教堂外搭建了臨時的棚,教堂裡舊日月宗的守密人們向醫院租來擔架床讓病人能夠躺著休息。

「……好了、莉莉絲,沒關係。再抽500ml也沒關係。」

沙瓦蒂卡的臉色比平常還要更加的蒼白——以一個白化症的人類來說,她在平常的表現和常人無異,甚至有點威猛過頭。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她的體格和強壯在艱難的環境下被迫養成,她擁有瞬間勇悍的爆發力,但只要超過了限制,她將摧枯拉朽地倒下。
沙瓦蒂卡確定自己能夠拿捏分寸。

「姊姊!您已經……」莉莉絲為難了起來。她看了一眼閉眼假寐的姊姊,然後恨恨地瞪向教堂的神父。

神父也感到為難與抱歉,可最近的怪事實在——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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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是男人。
第一個總是男人——是這樣嗎?

他的嘴角淌著鮮血和黑色羽毛,手上捉著一團爛肉塊,爛肉塊裡面的骨頭被男人異常的握力抓得斷裂粉碎,穿刺出來,這使得男子指縫中流出的血液無法靠視覺判斷是那隻可憐的烏鴉或者是男子被烏鴉骨頭劃傷的。

有很多人指稱自己的孩子看見了人面的大鳥,舌頭長長的垂到地面,但是大人總是對童言童語嗤之以鼻——

嗤之以鼻的大人被發現正在殺害撲騰著想要逃走的烏鴉、或者正在啃食著烏鴉的屍體。

——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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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在某些國家其實擁有好運的意思呢。」

對於各國文化都有涉獵的卡洛琳老師在擦拭黑板的時候不經意地提起了。「比方說——日本,在日本神話裡,擁有三隻腳的烏鴉被稱作八咫烏,是吉兆哦。」

伊芙在整理筆記。她最近在練習寫字——寫人類能看懂且不受污染的字,她發覺只要自己想著莉莉絲的臉,這就並不是一件那麼讓人感覺挫敗的事情。

「……嗯,所以呢?」伊芙覺得這跟剛才的語文課一點關係都沒有。
卡洛琳老師把板擦放下,轉頭過來看向她的新學生,越看越有趣。

「在中國古代,烏鴉甚至被當作太陽、孝順的代稱。但是在我們這兒,烏鴉卻常與厄運、屍體……這些負面的形象連結呢。要我說的話,烏鴉不就只是叫聲很吵的鳥嗎?」

「這個我認同。」點點頭,伊芙其實有點喜歡這位老師在某些地方奇特的觀點。

「誒,妳知道這兩天莉莉絲到哪裡去了嗎?」話鋒一轉,卡洛琳老師神神祕祕地向伊芙傾過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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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食烏鴉的瘋狂大人們被聚集到這座小鎮上的教堂來。

原本這事並不用驚動到卡納佛家的驅魔人,因為這些人遭受的認知污染並不深,甚至用不到聖血,使用戴環者的尿液或唾沫同樣能夠去除污染,反正被驅魔者也不會知道他們飲下什麼;但是糟糕的地方在於人數太多了。

——截止目前有400多位成人遭受攻擊!

這座40萬人口城市的舊日月宗據點並沒有處理過這麼大量的異常事件,他們不得不再次向卡納佛家族提出合作請求。
莉莉絲拿出乳膠止血帶,果決明快地往姊姊的手臂上綁。不出幾秒莉莉絲就能夠摸到姊姊肘內的靜脈浮出來——這件事情她做過很多次了,太多次了,熟悉得讓人心疼。

她拿出備在一旁的真空採血針,「500ml的話,要抽50次哦……如果在家裡的話就能用機器一次抽好了。我沒把握能一針到底。」

「沒差,妳可以的。」沙瓦蒂卡仍然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把手臂交給妹妹。

莉莉絲下針的手沒有猶豫也沒有抖。
「烏鴉?」伊芙恰好而適當地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事實上她早就已經從沙瓦蒂卡和莉莉絲急切的悄聲對談中知道了端倪。

「雖然我沒有親眼見到,但是傳聞跟蒲公英一樣,呼嗯——」住在城裡的卡洛琳老師吹了一口氣。「被風吹過了,就散得到處都是了。」

「妳應該知道卡納佛家的獅林集團,簡單來說就是相當有錢,在9世紀的時候就起家,頗有歷史。但它沒有跟著歷史一起衰落,而是成長擴張成現如今這個集團企業的規模,國內能有幾個集團分庭抗禮?」

卡洛琳老師像個說書人,她的眼睛發亮,但聲音微小,聽眾只一人。

「但妳一定不知道,除了做生意,還有鄉野傳聞說啊——說這卡納佛家,私底下還是惡魔的契約者,千年不滅的血之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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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嗆到大咳嗽。
心道我之前遇到的卡納佛驅魔人難道都是塑膠做的麼?

「這種不科學的說法自然是不可信的,」卡洛琳老師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樣子。「但是傳說之所以會成為傳說肯定其來有自。比方說——臺灣流傳甚廣的『蛇郎君』的故事。」

「故事有很多種版本,共通要素基本上就是父親得罪了蛇,為了賠罪要將一個女兒嫁給蛇,只有么女答應了。結果么女和蛇過得很幸福,被大女兒所嫉妒,所以大女兒將么女殺死。么女死後運用一些方法告知蛇真相,最後蛇郎君把大女兒殺死,將么女復活。……不過也有沒復活的版本就是啦。」
「蛇會攻擊人,會傷害人類,因此給人畏懼感及神秘感……但蛇也會蛻皮重生,是生命力強韌的象徵。這或許是這個傳說最初的起源哦——況且,在臺灣的原住民族群中,蛇其實地位是很高的。這不是很像我們稍早提到的烏鴉嗎?」

轉了一圈,卡洛琳老師返回了這個結論。

伊芙想了想,說:「所以您的意思是,莉莉絲跟莉莉絲的姊姊是去處理那些詭異的吃烏鴉人的事件去了?」

「我猜的。」卡洛琳老師露齒一笑。

「敢在人家家裡面談人家的八卦,老師也真是太大膽了吧。」伊芙滿臉寫著無所謂。

卡洛琳老師指向伊芙。「我覺得同學妳也沒看上去那麼乖哦……但是妳不會去跟列昂尼德先生告狀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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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10ml,直接用針筒灌進喉嚨,別讓病人吐出來。」
「好、好的。」

陸陸續續還是有人因啃食烏鴉被送進教堂,別說教堂主殿,連臨時搭建的棚子都人滿為患。整個城市的守密人幾乎都聚集在一起了,他們確認迷茫困惑的人類吞飲聖血恢復正常後還得將他們送出教堂,人手嚴重不足。

莉莉絲充滿戾氣地拔出她的小刀時嚇壞了教堂的年輕恐水人牧師,他的名字叫做巴特。「莉、莉莉絲小姐,請請請請您不要衝動……」

「我又沒有要殺人,幹嘛那麼緊張?」儘管這頭卡納佛幼獸比自己矮了大半截,巴特仍然覺得她在高處睥睨。

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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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走到被約束帶綑著的一名男性身邊,他正在不安地扭動,竊竊私語。

「V̷̶i̴҉d̵̵i̸i̴̵l̶̷l̵u҈҈m̶ v̴e̷n҈҈i̷e҈n̶̴t̶e҉m̸̶」
「S̶p̶e̵c̸҈t҈̶a̵t҉̵ s̵i̸̷m̸̴i̴l̵҈i̴s̴ m̵e̷i̶」
「H̵̸a̷҈b̸̵e̶o̴҉ m̶̷a̷̶n̶d̶̶u̶c̶a҈̴r̴e҈ e̸̴u̴̵m҉」

「嗯?先生,看來您很需要幫助呢。」莉莉絲甜甜一笑,側耳傾聽。「嗯、嗯……是拉丁文啊。嗯……跟我們得到的情報一致,但是為什麼要吃掉牠呢?」

男性猛烈地掙扎起來,沒有答話的打算。
莉莉絲小小聲地嘆了口氣,將刻著花紋的刀子在男性露出的肌膚上比劃;但是他掙扎得太劇烈了,莉莉絲沒辦法好好地將刀身貼在他的肌膚上進行驅魔。

「巴特先生,可以請您把這位先生的頭固定住嗎?」莉莉絲的眼睛裡盈滿無辜。

巴特哪裡敢說不。

在那柄聖器小刀的刀身貼上男性的臉頰時,他同時開始美妙的高八度音慘叫,像是有人拿烙鐵摁在他的臉頰上。巴特是最靠近的耳膜受罪者,他想著:主啊!為什麼偏偏我就是個恐水人呢?偏偏我就要跟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打交道呢?如果我只是個從神學院畢業出來的普通牧師該有多好……

「哎,這樣應該差不多了。」莉莉絲拿開小刀,呼了口氣。
男性翻白眼昏厥了,氣色倒是相當紅潤,比剛送進來時的蒼白好多啦!

巴特小心翼翼地開口:「但是這個……那個……效率方面,比灌血漫呢……?」

「我知道,但是這場瘟疫什麼時候會停止呢?」

莉莉絲轉身往下一個病人。「你們的神父說,戴環血液的稀缺不是因為庫存稀缺,而是因為世界各地都出現了亂象……這又是為什麼呢?」
太陽落了下來,莉莉絲跟沙瓦蒂卡兩天沒回家了。姐妹倆借居在教堂後面的修女宿舍,雖然樸素,倒也一應俱全,該說真不愧是舊日月宗出資的據點嗎?

「規模巨大的認知污染——」

沙瓦蒂卡的手指敲著桌子,她因為貧血而疲憊,卻仍然沒有放棄思考。「擴散到整個城市,咱家裡紀錄也很少有範圍這麼廣的。人數多到百人以上更是幾個世紀才會有一次,但是……」

「但是沒有人死亡。」莉莉絲馬上知道姊姊要說什麼,皺起了眉頭。「祂們怎麼可能這麼仁慈?這幾乎只是過家家。」
「如果祂們旨在黑色帷幕,現代人可沒那麼好糊弄。新聞媒體、記者、八卦論壇、網紅……現在多得是嗅到血味就興奮得衝上去的人,比禿鷹還好騙,血腥暴力賺的是點擊,可不是收穫恐懼。」沙瓦蒂卡殷紅的雙眼垂下來,她快睡著了。

「姊姊,我扶您到床上去吧!」莉莉絲從椅子上站起來,沙瓦蒂卡在此刻像隻乖順的白色大貓,任由妹妹拖拉著爬上有太陽味道的床鋪上。

「晚安,親愛的姊姊。」

沙瓦蒂卡還在朦朧地兀自喃喃:「當務之急是要……消滅源頭……」

「我們會找到的。」莉莉絲在姊姊的臉頰上落下晚安吻。「我會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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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是九年前了啊。
莉莉絲看著窗上自己的倒影。

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比這窗子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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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牽著姊姊的手走進了華美的大廳。
「這個是妳的姊姊哦、莉莉絲。」
年幼的列昂尼德沈穩得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

莉莉絲沒有媽媽,只有哥哥。
爸爸總是對她好兇。

嗯,只有哥哥對莉莉絲好,
所以莉莉絲喜歡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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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莉莉絲每個禮拜
都好期待可以見到哥哥的日子!

莉莉絲不知道為什麼
家裡的僕人對哥哥總是那麼「聽話」
但是對自己又那麼壞,
搆不到架子上的玩具弄翻了花瓶,
就被大聲責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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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是莉莉絲的錯。

莉莉絲太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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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她困惑地看著比她大的白色的女孩,
她為什麼是「姊姊」?

白色的女孩看起來心情不好,
莉莉絲就去逗她笑。

莉莉絲也開始喜歡上姊姊了。

哥哥抱著莉莉絲的體溫很低,
但是莉莉絲很喜歡哦。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喔,我保證。」
哥哥這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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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莉莉絲沒用的話,

會不會 跟 姊姊  小時候  一樣

被  『丟掉』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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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親情是什麼?有的時候是堅韌無比的牆,能夠給人無與倫比的安全感,有的時候卻像是海邊的沙堡,浪一沖就消失在鹹鹹的水裡了。

——弔詭的是,兩者是能夠兼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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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莉莉絲能夠更快長大的話』

『如果莉莉絲能幫上更多忙的話』

『如果莉莉絲可以不扯後腿的話』

『如果莉莉絲更努力的話』

『如果莉莉絲是戴環者的話』

——可是莉莉絲,沒有如果啊。
列昂尼德的預感並沒有出錯,而沙瓦蒂卡錯估了妹妹的精神狀態。
莉莉絲這一晚沒有睡好。
東方的天空剛露魚肚白,莉莉絲被敲門聲吵醒,是恐水人牧師巴特。

「……姊姊還在睡呢。」莉莉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上了門。「怎麼了,一大早的?而且這裡不是女宿嗎?」

「我和加內特神父都有全區域的通行權……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們並不會對女孩們怎樣。」

巴特一邊的眼睛是青晶石般的藍,另一邊稍淺,是磷灰石的顏色,此刻都寫滿了無奈。

「我來是要通知令姐,我們有受污染者跑了!」
「都套上約束帶了還能跑?」莉莉絲想著兩天來面對的患者。有些雖然激動了點,但是大多處在正常人還能制服的生理狀態。「怎麼可能現在才出事?」

「不知道,但……」巴特抓頭,還想進一步說話的時候,就被莉莉絲捉著跑下樓梯。「誒、誒?莉莉絲小姐,不把沙瓦蒂卡小姐叫起來嗎?」

「姊姊昨天耗太多血了,」莉莉絲的語氣不慌不忙,只有腳步迅速如風。「巴特先生,您也是時候該上戰場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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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循著紊亂的腳印從教堂追到柏油路,線索就斷了。

清晨的霧有點濃,視野並不好,莉莉絲問:「巴特先生,雖然有點遲了,但請告訴我目標的特徵和失蹤的時間?」

巴特吞嚥了一下口水,這對他來說實在有點刺激過頭了!幾隻蒼蠅在他頭邊嗡嗡繞,他艱難地開口:「凱文.史密斯,英裔男性,似乎是移民來的……這不重要,他大約有190公分高,體格壯碩,昨天傍晚才被送來教堂。但是您也知道因為這次的認知污染並不嚴重,我們採取先到先除的方針,所以他領的號碼就……比較靠後。」
「我們在教堂和棚架都搭了監視器,也派了人輪班看守,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像是他憑空消失了一樣。在我起床清點人數的時候才發現有這麼一個人跑沒了。」

「調閱監視器的時候,我看見他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樣,就那樣……把身上的約束裝給撐得迸裂。人類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力量?值夜的人為什麼絲毫無察覺?他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監視器的可視範圍。」

「……莉莉絲小姐,我認為他被附身的機率很高,貿然行事並不是上策。」

巴特滿懷期盼地希望這位卡納佛家的幼崽能夠停手,但是莉莉絲顯然沒有要回頭求援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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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是刻意被抓進來的,那麼他不可能不留下線索給我們繼續追蹤。」

莉莉絲的眼神很堅定。「我猜測他就是『烏鴉事件』的感染源……或者說,真兇。」

耶穌基督啊!巴特差點噴眼淚殺死他的蒼蠅小夥伴們。

莉莉絲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柏油路旁的雜草沾染晨露,能判斷出被踐踏過的部分在黎明起霧前就已經被踩爛。他們繞過柏油路,另一側從間隙長出的雜草並沒有被踐踏過的痕跡。

「沿著這條路追。」莉莉絲沉聲下令。

這條路通往鎮的郊區,恰好是往卡納佛莊園的反向,路過一個不知名的小湖後有一個年代久遠的機械工廠,但是廠區已經荒廢了。鐵皮鏽蝕的建築很久沒有人打理,外面還放著成堆被拋棄大捆鐵線——大概是鐵線吧,莉莉絲對金屬並不熟悉,只知道那是某種金屬。
她想起某次誤打誤撞前往廢棄遊樂園的奇妙體驗。鐵鏽,鐵鏽,鐵鏽總是伴隨著駭人聽聞的傳言嗎?

莉莉絲踩在落葉上的腳步輕巧無聲,但沒有接受過訓練的巴特再怎麼小心翼翼也窸窸窣窣地宣告自己的到來,惹得莉莉絲不斷回頭給巴特眼色看。

巴特用唇語說:我不是故意的啊!
莉莉絲回應:我覺得舊日月宗應該多開培訓班,多訓練體術專長的驅魔人。

廠房裡面有聲響傳出。
——賓果!

莉莉絲露出微笑的同時,巴特發出了無聲的慘叫。
廠房的玻璃已經全部破碎,太陽尚未完全升起的因素,莉莉絲只能看出裡頭黑影晃動。

「巴特先生,請您當餌,把那個大傢伙引過去——我從背後突擊。」

莉莉絲猶豫了一下,從領口掏出了她的項鍊。那是銀製管狀的掛墜,上面雕著華美莊嚴的藏族經文。那物件在西藏稱為『གའུ།』,是密宗佛教的信徒用來供設佛像或者放置經文的小型密壇,但是被莉莉絲拿來藏哥哥的骸骨。「這個……裡面裝著很重要的聖骸。請別弄丟了。」

「我?餌?不行吧,不行不行不行……」愣愣地接過項鍊,想拋掉,但是聽見聖骸又不敢丟了,巴特欲哭無淚。體質因素從小就容易受到不明物質干擾的他可以說是被一路嚇大的,誤打誤撞地成為了守密人更是人生中的大意外。
莉莉絲輕輕握住巴特發抖的手,安撫似地輕輕搖晃。「巴特先生,凡事總有第一次,我跟著姊姊一起進行驅魔也有兩年了,這並不算是我第一次單獨行動。而且——驅魔,不就是要解決問題嗎?問題的根源就在眼前了……我們又豈能坐視不管?」

這番話並沒有讓巴特好多少,反而讓巴特感覺更難受了。儘管他對這隻卡納佛的幼崽沒有太多好感,但是慈悲為懷的牧師仍對於年僅14的少女要經歷這些事情感到……太嚴苛了。14歲的少女不是該在陽光下奔跑、嘻笑、歌唱嗎?在這種清晨還應該在暖和的被窩沉沉地睡著吧?為什麼非得要跟他這個體質衰到爆的恐水人在廢棄的工廠旁邊討論如何夾殺一個被附身的壯碩男子?

「……好吧,我答應妳。」最終巴特還是答應了。
巴特繞去前門的時候,莉莉絲也踏貓步從後門移動進室內。

室內意外地空曠,設施大概都被移走了;凱文.史密斯的身高不只有巴特說的190公分,肯定更高!他的肌肉像是被小孩子亂捏的黏土,形狀怪極了,這些大抵都是被附身的後遺症。

狀況與莉莉絲預想的差不多。在巴特現身並且出聲引起凱文.史密斯的注意之時,恐水人的身份發揮了很好的誘餌作用,肌肉大漢發出可怖的低吼往柔弱的牧師跑去,巴特也不負眾望地發出精彩的驚恐叫聲。

莉莉絲幾個彈跳就往凱文.史密斯身上蹦,她知道力氣比不過對方,所以直接動刀械。她用左手手臂卡住了凱文的頸子,不敢輕忽,馬上就用聖器小刀往凱文的手臂刺下一刀。

「皮肉傷,驅完能治的……」莉莉絲低喃。「乖哈。」
不料這一刺似乎只有激怒對方的效果,凱文.史密斯一聲喊叫,莉莉絲沒辦法固定在對方身上,整個人被掀翻在地,連小刀都被彈到幾公尺遠的地方。

莉莉絲的腳踝嚴重扭傷,她強迫自己坐起身,眼睜睜地看見巴特掙扎著被拎起來——

但是很快地,凱文就把巴特扔了出去,想必是莉莉絲給的護身符起了作用吧。

巴特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自己失去了武器也幾乎喪失了行動能力,可是奇異地,莉莉絲並沒有感到恐懼。她拿出備用的刀,雖然沒有聖骸的加持,好歹是鋒利的。

「好痛哦。」莉莉絲笑了。「哥哥、姊姊,對不起——」

莉莉絲最沒用了。
莉莉絲站不起來,任憑著自己被強而有力的雙手捉住。她用完好的腳踹向凱文.史密斯的胸口,爭取到一秒的時間,快速地出刀切斷了凱文的左邊手腕筋。那該比腳踝扭傷加倍疼痛,但是對於被附身者來說只是感到困惑的程度而已——足夠讓莉莉絲脫身幾秒了。

莉莉絲滾過凱文的胯下,打算撈出手機求援,但是這邊居然該死的沒有訊號。

凱文.史密斯的動作快得嚇人,在莉莉絲轉而將目標放往聖器小刀的時候一把抓住她扭傷的腳踝,並提了起來。莉莉絲咬緊牙關,愣是沒有發出一點叫聲。她揮動小刀,但是她連凱文的衣角都搆不到。

莉莉絲還不想放棄。但是情況真的容許她繼續戰鬥嗎?
「——把刀子扔出去,莉莉絲,直取咽喉,切斷他的氣管和動脈。」廠房某處傳來了一個柔軟的聲音。

「……誰、是誰……?」莉莉絲的意識已經有一點模糊了,她強撐著沒有倒下,因為她還有未竟之事在這個世界之上。多耳熟的聲音。但那不是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啊……

四週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長條物在地上拖行的聲音。

「我會絆住他,莉莉絲,殺死他。」那個柔軟的聲音很平穩,很堅定。

「但是……凱文.史密斯還活著,驅魔完成以後,他就能夠回歸到正常生活的。」莉莉絲的驅魔總是在目標生存的前提之下進行的——即使在自己的性命垂危之際,她仍然沒有忘記這件事情。
窸窣聲加速了。凱文.史密斯像是要將莉莉絲扭成麻花捲,他握住少女纖細的身體。

「莉莉絲,快!就是現在,快!妳不把他殺掉的話,死掉的就會是妳啊!」那個聲音著急了起來。

網子收攏了。
凱文.史密斯被鐵線捆住了,一時之間竟掙脫不得;莉莉絲還被抓握在凱文的手上,她被晃來晃去,感覺胃酸都要被晃出來。

「……噢。」莉莉絲呆滯的回覆了一個音節。
▋I ▋裙擺與刃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莉莉絲可能永遠都忘不了血花在眼前噴射飛濺出來的樣子,她竟覺得那副場景有點兒

明明血液噴濺的高速用人的肉眼應當是瞧不見的,但莉莉絲認為自己看見了那霎那的綻放,像是城市夏季模仿日本祭典燃放的煙火,盛大熱鬧又華麗。

鮮紅液體淋了自己滿頭滿臉,她咚一聲又落回地面,無法施力的腳踝使她只能跪坐在地面,連質問伊芙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都辦不到。

手上刀刃劃割開皮膚、肉和脂肪的觸感久久無法消散,刀刃和手像是連成一體,再也分不開來了。
▋I ▋裙擺與刃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時間來到下午三點。

舊日月宗的人在處理屍體上頗有效率,凱文.史密斯的遺體已經被移除,甚至連血跡都被擦拭得乾乾淨淨,除了當事人,不會再有其他的誰知道這兒曾經經歷過一番死鬥。

『烏鴉事件』的受污染者們還有部分在排隊等著被淨化,沒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現了,這是好事對吧?

——但是仍然有更多的怪事在醞釀著。
「҉卡҉納҉佛҉家҉還҉真҉是҉樹҉敵҉頗҉多҉啊҉—҉—҉你҉是҉衝҉著҉他҉們҉去҉的҉嗎҉?」

那不是屬於任何人類、種族、文明的語言,那甚至不是語言,只能算是某種用來溝通的共鳴或共振或——無法描述的傳遞訊息的模式。

黑髮的少女神色冷冽地瞪視著眼前的巨禽。
「҉妳҉好҉兇҉啊҉,都҉把҉我҉附҉身҉的҉好҉苗҉子҉給҉毀҉了҉,我҉可҉也҉是҉很҉想҉抱҉怨҉的҉。҉」

鏡子頭的三腳烏鴉聳聳肩——如果那個地方是肩膀的話。

黑髮少女冷笑了一下。「҉我҉族҉可҉不҉講҉究҉先҉來҉後҉到҉那҉套҉規҉矩҉。」
「҉對҉呢҉,所҉以҉閣҉下҉現҉在҉找҉我҉秋҉後҉算҉賬҉是҉什҉麼҉意҉思҉呢҉?」

鏡面跳出了莉莉絲的臉,又映照出伊芙的臉,烏鴉嘎嘎嘎嘎笑了起來。

「҉我҉可҉沒҉說҉這҉是҉秋҉後҉算҉賬҉,別҉太҉抬҉舉҉我҉了҉。」

黑髮少女抬起雙手,室內無風,她的辮子卻狂亂地翻捲起來。
她的五指冒出白色的蜘蛛絲——仔細一看,才發現,整座廢棄工廠竟已經以少女為中心佈滿密密麻麻的蛛網,呈現蠶繭狀態。
鏡子烏鴉是有翼也難飛。

「҉妳҉—҉—҉!」烏鴉氣得嘎嘎亂飛。「҉我҉想҉殺҉她҉又҉怎҉樣҉了҉?!」

「吵死了。」黑髮少女感到厭煩了。她收攏十指,工廠大的蠶繭瞬間縮小至真正的蠶繭大小,烏鴉的慘叫只有同族類和某些小天使聽得見吧。「……好難吃。」
▋I ▋裙擺與刃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莉莉絲.卡納佛是我的。」

「莉莉絲是我的。」

「我的。」

明明讓烏鴉那傢伙操控凱文.史密斯去殺死莉莉絲也是同樣的結果,為什麼自己卻會忍受不了這個結果而出手干預呢?伊芙想不透自己行為的因果,她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到湖邊看自己的倒影,質疑起自己是不是變得太像矛盾的人類了。

哎呀,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I ▋裙擺與刃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I ▋裙擺與刃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我終於寫完?
我又寫八千字?
難以置信⋯⋯
▋I ▋裙擺與刃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莉莉絲喜提 處刑者、 收穫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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