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隨那名左右搖晃的男性，繩子摩擦紙袋露出一小截，像是可愛的動物小尾巴，伊凡司雙手插口袋，恰巧同路散步的輕鬆姿態。

他已經跟著這個人好幾天了。
原本是瑟蓮納的個案，但來過一次後就再也沒來——正確來說，男子一踏進診所入口，看到白髮女性的當下，便奪門而出。
無形之物厭恨能夠殺死它們的天使，會致力於趕盡殺絕，但恐懼同樣深入他不知道它們是否擁有的骨髓與靈魂。

瑟蓮納凝眉注視男子消失在街口，接著他就被擔心的伴侶派來關心。
瑟蓮納知道他不在乎受害者生死，但也明白如果是她的指示，他一定會乖乖照辦。

若是常人，對於他的跟蹤約莫會十分警惕，說不定還會報警；但瞳色各異的男性已無法分心思考。

陽光還未完全升起，森林瀰漫薄霧，寒冬冷意扎人，刺著肌膚，他想，這種氛圍真適合上演一齣恐怖劇。

無法辨明的喃語，似求救又似討死，胡亂張望的眼珠像要找到最適合的那一棵樹，替自己執行人生唯一一次的葬禮。

他在對方腳步停下時跨出步伐，幾步來到對方身邊。
「嘿。」黑髮男人出聲，似散步巧遇的驚奇，「你找到了嗎？」

「……」默默看向他的男子沒有回答，難以形容的冷意蔓延，像此時正在融雪。

「哦、我是說，早安，先生。」伊凡司恍若未聞，聳肩，「你找到你喜歡的樹了嗎？」

「……她不能這樣對我、他不能這樣離開、啊啊……甜美的、甜美的、甜美的……」
「這附近可能沒有適合人類口感的樹液啦，大概不會甜美。」
他擅自將對話繼續下去，像對方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啊……我多想吸吮她的芬芳……多想品嚐他的美味……為什麼呢、為什麼不愛我、愛我啊……愛、愛、愛、愛愛愛愛——！」
男子翻起白眼，嗓音逐漸尖銳，既像女人的哭嚎、又似男性的嘶吼；伊凡司低低哎了一聲，一手搭在腿間，那裡收著聖骸刀，「嗯，是因為你翻白眼不太好看吧，我想。」
他在男人腦袋後折撲過來時，側身閃避。
雖然他平時不太喜歡戰鬥。

不過，嘛——
偶爾這樣也挺有趣的，不是嗎。

這次的對手似乎不擅長戰鬥。
速度飛快，攻擊卻單一，難得是連他的身手都能繞著圈、逗著玩的對象。

哎、倒不是說他不會打架。
和那些坐在辦公室裡的守密人們相比，他的確會戰鬥，學過如何將刀插進骨與骨的縫隙，如何避開主動脈避免失血過多——當然也表示他知道怎麼讓人失血過多。

不過物理阻擾對附身者沒什麼效果，畢竟他曾聽某個學長說過，打斷四肢、在血流乾淨前，某個受害者依然用斷肢著地追著他跑好遠。

思及此，伊凡司內心替那個不知道現在是否還活著的學長默哀三秒，墊步後跳，與口吐白沫的人類拉開距離。

殺？不殺？
屍體？活者？
嗯——蓮納有說過她需要這個個案嗎？
好像沒有？還是拎回去給埃維？

「我說啊、這真的很難抉擇呢。」
一手抵著下巴，露出萬分苦惱的表情，伊凡司嘆氣。

可是是瑟蓮納要他過來關心的。
所以只能驅魔了吧？
然後再把人帶回去給伴侶確認是否完全成功。

好吧，就這麼辦。

下定決心，黑髮驅魔人踩步衝向朝他迎面而來的男子，一掌按住對方面容，借著力道將那顆腦袋狠狠往樹幹撞。

不會暈眩的。
所以鬆手瞬間他勾過腳、踢向膝蓋側邊關節，握著骨刀的另手插進肩關節的縫隙。
動作一氣呵成。

嘶吼震耳欲聾。

掙扎揮舞的手捉住他的持刀手腕，張嘴白沫全溢出口腔，滴答落在滿地的乾枯樹葉上，他聽見對方憤怒質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愛我？愛啊……我愛啊……」

「老實說，我不懂你想表達什麼。」
天空蔚藍的眸底只有無光夜色，「聽上去是挺無聊的質問，嗯。」
「而且到底是受你影響的人類想問我、還是你觀察人類太久才想知道，我也分不清楚。」

伊凡司睨著捉住自己的手，或許是舊骨刀仍有點效用，一句質問結束後只剩難以辨明的異國語言，彷彿深陷泥沼；驅魔人偏過頭，「如果你還能活著，我會建議你真的該好好看一下身心科。」

空出的手抽出暗藏噴霧瓶，朝對方直接噴了滿臉。
血霧瀰漫，像場艷紅的雪。

他鬆手閃過痛苦蝕骨的扭動，慢慢退開。
比他想像得容易。

「先說了，附身我對你沒有益處。」
「我可習慣了。」
黑髮男人微笑，呼嘯而過的風像依然夾帶著問句，咆嘯問著何為愛、為何不愛。

狂風不止，他無動於衷，在原地靜待男子停止怪異行為，只剩疼痛喘息。

腦袋那一下應該沒有腦震盪吧。
總之先送去醫院檢查，就說是喝酒醉跌倒好了。

男人身上會需要更多酒精氣味，那倒對他容易，而且合作醫院有守密人在工作，先聯絡上就行了。

哭嚎的風漸歇。
——你愛嗎。
——愛我。
——愛——

說過了，你找錯人了。
伊凡司想，打開血霧瓶，毫無猶豫地仰頭喝下半罐。鐵鏽氣息殘留喉間，舔舔唇還有些許鹹味。
血是瑟蓮納幾天前抽的，新鮮得很。

森林終於歸於靜謐。

整整衣物，往倒地男子身上噴滿酒精，他邊掛上藍芽耳機撥打電話聯絡，邊扶起男子。

等收拾結束，再回去跟瑟蓮納報備吧。

冬日暖陽已升起，掃開晨霧，替城市開啟新生的一天。
濃如墨的影在他腳下，拉得長長的，與樹影重合。

—————➤ END

短短試寫過看看事件1
打完稿才發現完全沒用到官方選項，總之就、這樣ㄅ（幹

不太確定後續會不會維持創作驅魔段落，要描寫不可名狀比我原本預想的，更容易嚇到我自己 ……
明明這應該算超級清水的了吧，但我比我想的更怕

也可能是要描寫我得先自己有畫面，然後我就會被自己想的畫面嚇到（完美的自我攻擊

如果SAN值ok就會寫，SAN值不夠就去寫談戀愛放閃，大概是這樣（好

以上！留言歡迎，閱讀感謝，按讚請收下我的大愛心

不過我自己寫到伊凡乾脆喝血的時候還是覺得，你果然活該沒事就被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