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擁抱著這座城市，車輛行駛在熱鬧的街道上，塔特坐在搖晃的公車上看著窗外一間間的餐廳開門營業，他聞不到那些菜香，只能聞到封閉空間內混合的許多味道，體味、汗味以及些許香水味，以及有種難以言喻的氣息。

到站下車，踏著虛晃的步伐，稍早喝了一些但還清醒著，點燃了手中的菸草往住處歸去，那些混雜的味道被苦味壓下，卻又在這股煙霧中聞到一絲差點就沒察覺到的清新。

剛點著的菸草被他用手捻熄扔在一旁，儘管他循著氣息在四處亂晃的樣子看起來像個正在物色對象的扒手，但他並不在意。

月光像照射到太陽的鏡子般白亮，乾淨無雲的天空沒有絲毫遮掩，伊凡諾獨身走在街上，這對戴環者來說有點令人緊張，但寧願閃爍惱人的車燈穿梭在他的臉上也不願與其他人有所接觸。

手中的塑料袋裝滿明天中午打算料理的食材，少許番茄滾動在罐裝起司上，撞擊著袋子發出清脆雜響；他記得前方轉角處會有一個公車站，有時會有遊民在那休息睡覺，並不是腦袋帶著歧視，只是生理反應的排斥會讓這人感到緊張與不適。

「……」走沒幾步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在不遠處出現，沒有繼續靠近只是稍微點點頭：「晚上好。」

「喔喔喔—噢噢！伊凡諾！我就知道是你！」嗅到的那股清新變得清楚，像是雨後的清晨特有的乾淨與清新氣息，塔特踏著腳步轉身，有些搖晃要跌倒似的走到味道來源身邊繞著，像是又突然想起對方剛剛的招呼慢半拍的又補了一句：「晚上好——！」

「你要去哪？要回家了嗎？我們一起走回去！」沒管對方反應，興奮又多話的擅自決定又看向對方手上的塑料袋內裝著的東西：「你還沒吃晚餐喔？」

「不是」對方的說話速度和動作都快到自己跟不上，停頓了一下才打算接話，稍稍提起掌中袋，於燈光輔助下可以稍微看見透出的果實鮮紅：「這是明天的午餐，想說有些食材快沒了，趁雜貨店沒什麼人的時間出來買。」

「...你剛回來？」隨口丟了句問題以免自己要說太多話，既然說要一起走也不用特別顧慮對方有沒有跟上，反正也不是小孩子了。

塑料袋跟著步伐的移動前後搖晃，人行道那粗糙磚片直到早晨才會有人清掃，髒污比旁邊鬧哄哄的人還要更讓他分心，只能將目光筆直地看著前方繼續前進。

「對啊！我去隔壁鎮上那間酒館...叫什麼甜心天堂！你知道嗎？聽說很有名！我今天過去那邊賣東西，啊、就是體液啦——賣的不錯！幾乎都要賣完了，客人還請我喝酒！」反正他應該有跟伊凡諾說過吧？有嗎？沒有的話他現在也知道了。

「我偷帶了一罐啤酒出來，記在那個人的帳上——哈哈，這罐給你要不要？」停頓了腳步從包包裡撈出一罐玻璃罐裝的啤酒，接著再往前快走幾步走回專心走路的人旁邊：「這沒喝過的！」瓶蓋牢靠的固定在上頭，但他還是補充了一句。

眼前的人提出的問題根本沒有要給人回答的空間，除非工作不然真的不想出門暴露在室外病毒與細菌中，上次去到隔壁鎮好像是半年前的驅魔儀式？記不清了，反正沒那麼重要。

透亮金黃的酒精飲品被亮了出來，隨著抽出包的瞬間，底層的氣泡緩緩上升，看起來像是機器大量製造的商品能夠讓伊凡諾接受，不過是從酒館帶出的，只要想到比一般經銷商還多了幾雙手去觸碰就有些毛骨悚然。

「呃......」不知道直接拒絕會不會招人討厭，而且還被強調沒喝過，他不想一臉嚴肅的無視掉，而轉移話題好像也已經來不及了：「可以嗎？這樣很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啊！而且我剛剛在那就是喝這個，有點唔...巧克力...？喔還有焦糖的味道，挺好喝的。」他想著剛才喝過的口感，請他喝酒的人推薦了一堆甜的啤酒，為什麼啊？不過有免費的酒就好。

「可是我只有拿一罐，所以先給你！不然你們那邊我不知道夠不夠分欸。」酒瓶內的氣泡隨著說話人的手上輕微的動作而增加：「我放這裡面喔？可以嗎？還是不可以？」在把手上的酒塞到對方的塑膠袋裡面前還是問一下，幾年的認識下至少他還記得這人有點小難搞的潔癖。

「不可以！」瓶身就算了，瓶底不知道擺放過多少地方、碰過多少髒汙，也許放過地板，碰到番茄豈不是全都髒了？稍微拉了拉手套將其貼合皮膚，才伸手準備接過飲品：「我是說，我拿就好。」

「要是其他人要的話，我會讓給他們的。」雖然沒有特別注意室友們喜歡的口味，不過既然是甜的應該就會有人想要，只要別被小朋友喝到就好；冰涼的玻璃將溫度穿過手套滲透指尖，盯了幾秒才想起這樣檢查很不禮貌，不過還是被他看出上頭的指紋油漬：「謝謝你，但我現在也沒什麼可以分的，也許之後再說......。」

「哈哈哈哈—不可以嗎？好吧！你怕髒的習慣還是一樣欸！」看到伊凡諾的動作只是放肆的大笑著，將手中的重量交付給對方，將玻璃瓶身上殘留的水珠隨意的抹在衣服上，一邊哼著輕快的曲調將手插回口袋內。

「欸、你說這袋是你明天的午餐對吧！那我明天去找你吃午餐啊！或是你想給我體液？但你身體最近還好嗎？」幾點微光從遠處飄來環繞在塔特的身邊，習以為常的無視了那飛在身旁的螢火，他現在不想點菸來驅逐這些飛蟲。

「中午......」他沒聽說其他室友明日的行程，不曉得大家在不在：「隨便你，你是要自己買吃的還是跟我蹭飯？」

「血的話我頂多給你20毫升吧，再多感覺就便宜你了。」語氣平淡內容卻大言不慚，眼看水珠被對方的衣物給瞬間吸收、小蟲也讓他緊張，一下子皺起眉頭又轉身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

「哼嗯—當然是跟你蹭飯啊，還是你想吃什麼我明天早上去買？」飛到太靠近時伸手揮揮趕走那些兀自亮著光的飛蟲：「螢火蟲很愛乾淨欸——不過平常也不會很常出現。」有哪裡怪怪的，直接踩上路邊積水的水窪，濺起的一些水珠噴濺在一旁的道路上。

「哈、成交！雖然你很小氣但還是我的好鄰居！這血我要自己留著不拿去賣。」完全不覺得用順手撈來的酒換血是多無賴的事情，有好處撈多多益善：「最近你應該沒遇上什麼難搞的人吧？」

「不用了你就空手來吧。」看著那些飛蟲光點，把對方的話當成耳邊風，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哪裡曾經踩過穢物：「敢說要請客的人小氣，也是口氣挺大的。」

「難搞？」放空思考了一下，閃過對方在後側方踩起的髒水花，冷風將紅棕給吹亂，他舉起拎著袋子的手腕推了推眼鏡：「上次的驅魔委託人很難搞，恩、除此之外應該是沒有了。」雖然工作上的客戶也很煩，但還不到反感。

「口氣很大的男人，這就是我！」自傲的揚起了下巴，稚氣未脫的臉說起這種話感覺有點好笑：「嘴巴上這麼說——但還是給我蹭飯給我血啊！我們家伊凡諾心地善良又溫柔善良...」誇張的語調再附上幾個飛吻，雖然善良好像重複了，沒關係啦。

「哦還真有，他們為難你了？還是你被壓榨薪水？」眼神視線往上瞥向一旁的人，吹拂而來的冷風為皮膚降了溫，將手從口袋中抽出後環著胸：「你應該帶著我去！」

「沒有，就是那個媽媽囉嗦了點。」無視那人發送的飛吻和誇張奇怪的稱讚，繼續著話題：「而且他們家的地下室……又髒又亂，說什麼不可以在房間進行儀式，害我得穿整套防護服下去，那些灰塵、天哪。」其實是自己的問題吧，還敢怪別人。

「也許以後有機會再叫上你吧，畢竟你也不弱，就是小了點。」聳了聳肩，面無表情的說出過分的話，試圖挫挫對方銳氣。

「噗、哈哈哈哈—根本就是你的問題啊！啊我是說—他們太蠢了，不知道你超討厭髒，但大家家裡的地下室應該都很亂吧？以後你就先自我介紹，說—噢我是個愛乾淨的驅魔人，簡稱就是—清之驅魔人！」很爛的玩笑，在自我介紹那段還刻意壓低聲音模仿一旁人講話的語調。

「你說誰小了欸！我這幾年已經長高了3——公分了、3公分！再幾年我一定長的比你高你走著瞧啊？」連長高多少都記得一清二楚，被戳到了在意的地方像是炸毛一樣墊著腳模擬幾年後的身高，但還是沒辦法超越一旁的人。

「……塔特還真幽默，我想應該可以騙到女孩子，萬人迷欸。」毫無波瀾的語氣聽不出稱讚意味，放棄的態度倒是夾雜在字詞之間無助掙扎。

「不過你的年紀也差不多要停止生長了，要超過我應該是滿難的，你就抱著期許等待失望吧。」好像能夠看到路燈光線暗去的瞬間他嘴角上揚了一秒，但應該是錯覺：「還是多鍛鍊身體要緊，雖然我講這話很沒說服力就是了。」

「騙女孩子要幹嘛！她們都吱吱喳喳的...而且動不動就很愛摸我的臉說好可愛好可愛，我是動物園裡的動物嗎！不是吧？！有一次我受不了咬下去，她們就哭了...如果亂摸路邊的小貓小狗也要有被咬的心理準備吧！」表情帶著一些認真的不解，而且他討厭不是戴環者的人亂摸他，那些人手腕處的香水味在靠近他鼻腔時總是感覺刺鼻。

「比起她們我比較喜歡伊凡諾—那你有沒有迷上我啊？」感受不到對方根本不是在稱讚欸。

「抱著期許失望...？都會失望的話那為什麼要期待—啊、你是在、諷刺我？！」一邊把打結的話語拆開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盯著那副面無表情的臉，剛剛不是才在誇獎他？

「沒有。」幾乎是在對方連話都還沒說完就馬上丟出回答，開始懷疑這人的自戀成分有多高，不過接下來那垮下來的臉也是很讓他很難招架：「唉、我也不是諷刺你，只是覺得你『長大』之後要是還糾結於身高，應該會很難過。」

「矮矮的也沒有不好啊，你看就像你說的，這不是很受歡迎嗎？」前方的紅綠燈號讓伊凡諾停下腳步，側身歪著頭繼續說道：「你這種吵死人的類型性格已經很突出，也不用特別在意其他部份了。」到底是褒還是貶，連自己都快分不出來。

「嗯—」到底是褒還是貶，聽的人也分不出來。

「可是欸你想，如果你被亂摸臉你可以接受嗎？那個不知道摸過什麼東西的手摸在你臉上...這種受歡迎我是不太想要啦！」跟著停下了腳步，對街的路燈從遠處規律的閃爍了幾下，沒過幾秒下一個路燈也跟著用一樣的頻率閃爍，故障了嗎？

「不過、嘿—我還不知道你喜歡我話很多的這點耶—」交通號誌切換成綠，塔特往前走了幾步後轉身，面朝著對方一邊說著一邊倒著走。

「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出我喜歡你話多......」一邊注意腳邊的水溝，一邊用指腹捏著頸部領口調整高度，沒什麼摩擦係數的手套很難將其喬好。

「換個話題吧，最近生意如何？」經過成千上萬次車輛輾壓與震動的柏油馬路，在走過時彈起的碎石快速跟上踩踏，卻又立刻被鞋尖踢開：「要是有錢的話，就不該跟鄰居坳食物坳血吧。」

「我想想欸、大概是從靈魂深處！」沒有想。

「哼哼—」腳步輕快倒退著過馬路，又轉了一圈，像是開心的在跳著舞：「最近生意不好做，今天是賣得最好的一天了，你就網開一面拯救你平常三餐不濟的好鄰居—」

「嘛、其實也是有個固定買家有點難搞，最近開始想要買戴環者的精液或是乳汁，說是數量稀少想要收藏？開價還比血液還高...但我要從哪裡弄來啊、啊-抱歉」玩笑開完後嘆了口氣，他小抱怨著工作上的事情，倒著走的舉動不小心就擦撞到了從對向走過來的路人。

「抱歉。」跟著對方向路人點頭致歉，陌生臉孔也沒有特別露出不悅便離開了。

「精液跟乳汁……誰會想要那種東西啊、好髒」越來越搞不懂那些買家想要購買跟收藏的意圖了，越想越覺得可怕：「不過很缺錢的戴環應該還是會提供啦。」

「...」沒有回應對方，專注的嗅了嗅剛剛擦撞到路人的地方，總覺得有種死老鼠的臭味：「剛剛那個人好像被盯上了，有點臭可是沒有很明顯...不在身上？」畢竟他並沒有感覺到那種令人雞皮疙瘩的感受。

「我要去追蹤他，你跟我一起去。」不是詢問而是肯定，一把抓著伊凡諾的手臂在倒數讀秒的號誌下往回快步的跟上剛才那個人。

「呃！等一下！」在乎的非突如其來的跑起，而是被抓住的部位，那令人恐懼的髒污從對方指縫間緩緩蔓延，如網狀般在他心理散開，巴著皮外套不放。

「手，鬆開！」用力地將手臂給抽了回來，用力地咳嗽，胸口的刺痛讓人感到不適，但還是試圖跟上快步，飽滿的塑料被挪到胸前抱著，好在今天不是用商店給的購物袋：「你不能用講的就好嗎？！」

「可是—我怕追不上！萬一你沒反應過來怎麼辦？」一派理所當然的爭論，而後看到用力咳嗽的對方後他縮回手心虛抓著背包的背帶。

「怎麼咳成這樣、哇—是我錯了嘛、你還好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湧上的不是罪惡感而是被告誡過的話語，acheii說要好好對待戴環者的。他的臉垮下來但還是沒有停下腳步，餘光還在追蹤著擦身而過的那名路人。

「咳呃、呼——」腳步越來越慢，拿著酒瓶的手往路人前進的方向擺出催促的手勢揮了揮，金黃氣泡在次次衝擊下愈發衝起：「……你不是要追嗎？先去啊！」

上次跑步是什麼時候已經快要不記得了，危急時刻該生產的腎上腺素對他來說好像沒什麼用，調整被打亂的腳步與呼吸節奏，等候器官給予原諒的反饋。

「我等等會跟上的…讓我緩一下，他在前面而已，還沒走遠。」幾乎是要停下，表情也沒有看起來那麼痛苦了，隱約的刺痛感已經漸漸習慣。

「唔唔...」視線在兩者之間來回游移，沒想過跑步也會弄死一個戴環者，但伊凡諾看起來好像不會死掉，應該吧？

「——好啦、那我先過去，你等等要跟上喔！」對方都這麼說了，他往前邁開腳步往前面跑去，背後的點點螢火尾隨在後，看起來像是夜光中的指引燈。

「......」要是自己現在丟下他會很過分嗎？看著白頭身影在夜晚往前奔去，終於追上了陌生人，伊凡諾彎下腰扶著膝蓋慢慢喘息、調整心律，從旁邊經過的老爺爺只是看了眼他便走遠，覺得對方冷漠卻又不想被打擾的矛盾心態，連自己都覺得麻煩。

看他們似乎正在對話，這麼突然的事件連自己都有點緊張，不過不疾不徐地漫步倒是看不太出來心情如何，直到終於來到兩人後方：「怎麼了？」

一臉難看的聽著眼前的路人闡述著最近家中發生的怪事，在他說的越多時那種腐臭味像越加清楚，他忍著湧上的躁動：「欸好了、好了！你就跟我說你家在哪，剩下的我們會處理，都這樣你今天就不要回去了知道嗎！去找個教會待著都好，沒去的話我也管不著你。」帶著一些不耐，對陌生人講話一點都不似先前與熟人攀談那般輕快，那本能性的排斥還是掩蓋不住。

「你沒事了嗎？我想過去這個人、現在可以說是委託人嗎？他家似乎需要一些處理。」他轉身向伊凡諾用只有兩人聽的到的音量說著：「需要支援的話就叫協會的其它人來，我也不知道狀況會有多糟糕，委託人狀況有點精神疲憊，應該還不到需要驅的地步吧？或是你看看？」

「為何突然就接起驅魔委託，現在可是大晚上的欸？？熱心也是不是太過頭了。」說不上中氣十足，但譴責還是挺大聲地，對方身後的消瘦面孔靜靜地盯著正在說話的人，於目光相交之時，那刺骨感受令人很不自在。

「不管怎麼樣還是得先通報吧，不然誰要付錢啊？」越說越小聲：「......這傢伙一臉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要處理明天再說，不管事態嚴不嚴重我的工具包都得帶著。」潔癖症患者比起救人，果然還是更害怕病毒。

「可是—喔...喔......我沒有熱心啊-我只是...」這樣是不可以的嗎？？一副很急的人在被譴責後緩下了不少，不同的眸色閃爍著同樣心虛的光，在聽到錢之後又瞬間換了一個態度：「你說的沒錯！」

「喏、就是這樣，因為太晚了我們明天會請人來處理，反正就是剛剛那些要注意知道了嗎！」轉身後手插著腰和委託人平視，反正戴環者說的都是對的，還有錢。

講到錢就聽進去了，這傢伙也是很現實。

「總之就是辛苦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和那人隨意講了幾句便目送對方背影離開了，嘆了口氣看了眼身後剛剛才走過的斑馬線，行道樹下的小雜草孤單光點正閃爍，不知道是不是迷路。

「……你做事要經過腦袋」塑料袋終於離開胸前，低頭稍微檢查番茄有沒有被激動給壓爛：「非正式委託應該都蠻危險的吧，被騙被綁架怎麼辦？我沒有想死欸。」

「你怎麼跟他講話跟和我講話就差那麼多！」還插著腰轉頭一臉詫異的看著那面無表情的人，再跟著一起看了一下明天要蹭飯的食材有沒有遭遇意外，好像沒事、呼。

「我沒想那麼多—不對啦，誰敢綁架你！有我在就不會讓你死，而且也說可以再找支援嘛—」才剛講幾句就自打嘴巴，嘴硬的辯駁著什麼...奇怪欸伊凡諾平時氣壓有這麼大嗎？「你生氣了喔...出事我會優先保護你的啦、不要生氣嘛...」

「我又不認識他，當然要給點禮貌。」不過這麼大的差異還真是太不留情面了。

「我幹嘛生氣？」無聊的聳聳肩，轉過身繼續往剛剛跑來的路途走去，明明剛剛只差一個街區就走到公寓了：「可不要看我沒什麼表情就猜我情緒差，真的不爽的話，早就把你丟著回家了。」

「？？？？？」那認識的就可以不禮貌嗎？塔特問號。

「就是不知道才猜啊，總會猜到嘛！不過果然伊凡諾還是很善良！你有想要我做什麼幫忙都可以喔——」上一秒還帶著歉意說話，下一秒就又開懷大笑，情緒轉換之快都不知道他剛剛的道歉有沒有誠心，反正先道歉先贏好像不會錯。

「我沒有善良啊，普通欸。」只有外套髒了的瞬間忍不住驚恐了一下，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波動；兩人有來有往的對話和安靜沈穩的稀落燈火形成對比，塑料袋的摩擦聲更添日常感。

「……好像也沒有什麼忙可以幫」總不會叫人來家裡幫忙打掃，畢竟就連室友的清潔方式自己都信不過了，不過眼線倒是有缺：「不然之後讓你跑腿好了，調查驅魔委託的背景之類的。」

「嘿、你說的是我最擅長的跑腿嗎！那有什麼問題—包在我身上！」情報搜尋本來就是他的強項，身旁的螢火在剛才的騷動下逃離了不少，遠離了主要街道後的周遭十分靜謐，聒噪高亢的聲調與冷靜的回應好似不在同一個頻率上。

「但這很耗體力欸，這樣我要多要幾頓飯！」還拗。

「這個我再考慮看看。」雖然多煮一份飯並不會耗掉多少時間力氣就是了，突然想到叫外送要他自己拿似乎也是可以：「可能三個單算你一餐。」

空氣的寒冷恰好能讓口腔吐出霧氣，沒圍圍巾算是失策，不過濕度讓人類體感溫度不至於降的太低；經過下個轉角就會看見公寓，從前陽台看過去還是燈燭輝煌，畢竟還不到大人們的睡覺時間。

「......」終於快到家，伊凡諾嘆了口長氣。

「三單？！兩單啦！一單...？」從大聲變得越講越小聲，賺一餐好困難？壓榨勞工？努力討價還價：「我的情報可是很值錢的欸—」

「怎麼嘆氣？很累嗎？回家後好好洗澡休息啊，回報那邊的話我處理就好了。」蹦蹦跳跳的小個子像是有耗不完的體力，與一旁的人對比下，穿著著輕薄的衣著像是感受不到寒冷。

「一單就一單，差不多就得了，可別再跟我坳加餐。」撇眼對方的表情嘖了嘴：「值不值錢也要看內容吧。」

「沒有......」螢燈點點隨著蹦跳起舞，不時被陣風吹的搖晃，有兩隻小蟲就像跳著塔朗泰拉般直旋轉，看起來真可怕：「年輕真好，不怕冷不怕累。」不知不覺已經活到連自己的年齡都會記錯的日子。

「哈哈哈—你才大我幾歲！怎麼已經一副七老八十的樣子！連我acheii (祖父)都比你不怕累—」坳成後更加雀躍的繞在伊凡諾身邊打轉，像是在跟者小蟲一起躁動，路與布鞋底部橡膠的摩擦上在夜晚中格外清晰。

「如果你怕冷！我可以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像這樣、抱！」作勢般的在一旁張開雙手，自己講完後給了一個空氣擁抱後又將手收了回去：「有感覺溫暖一點嗎！」

「！」在對方展開臂腕時馬上嚇的緊縮，甚至向後彈了一大步，直到空氣替伊凡諾收下那份擁抱才想起來要記得呼吸：「嚇死、真的嚇死我，我心臟真的會停下來。」

「暖不暖是不知道，怒火是差點點燃了。」一慣的無表情也看不太出來是不是真的快生氣，塑膠袋勾在依舊被手袋覆蓋的手腕上，清脆聲響在他掏撈口袋時發出：「明天你還是別來好了，開玩笑的。」是開玩笑？

「哈哈哈哈哈——」塔特笑的毫無歉意，只是看著對方的反應覺得好玩，笑著的嘴吐露出白霧在周圍環繞：「那一跳真是完美！如果你心臟停下來，就把我的換上去吧！」

「對不起嘛—不過差點而已，不是還沒點燃嗎？還有我明天會準時出現的。」跟著撈撈包內，發出一陣金屬與塑膠片碰撞的聲響後拿出了一串鑰匙，將扣環處掛在手上轉啊轉：「你也真是辛苦欸...」嚇人歸嚇人，他還是覺得這樣子過生活好像有點累，雖然他也沒資格說別人。

「十二點半準時開飯。」不知道飯桌還是不是乾淨的，今天晚餐後有清潔整個廚房空間，但也或許有人在他不在時吃了宵夜。

「辛苦？」鎖頭插入竄出了聲喀啦，一樓大門被打開來，不算太舊的公寓建築今日沒有傳出偶爾會出現的淡淡潮濕味：「喔…愛乾淨嗎？有一點，但從小時候有記憶以來都是這樣生活的，家庭關係。」

「收到—」雀躍的動作總算在門前停下，螢火隨著大門的關上被隔絕在外，將鑰匙串握在手中，預先拿好自家房門的那把。

「噢、是好幾個你耶！那房子內外一定都超乾淨的！欸—還是你買個掃地機器人阿，降低工作量。」檢查一下一旁信箱中的信件，拿了幾封信件也沒什麼看直接塞到包包內。

「不太能相信那種東西，是專門賣給沒空做家事或是懶人的聖物吧。」講得很誇張，瞄了眼對方放進包裡的信件，而後走上樓梯，算好的距離讓他維持在正中間，離側邊的牆面與扶手遠遠的，至少衣服不會碰到。

「我在家工作能自己打掃就好了，機器感覺就不會比手動還要乾淨。」直至上周，二樓轉角處的燈泡都還是破的，雖然和其他空間的顏色相比之下更黃些，但今天終於給換上了，不知道是哪戶人。

「哈、聖物嗎？那好像很適合我！畢竟也不是人人家裡都有一個伊凡諾欸。」把對方變成了什麼代名詞似的，踏在階梯上的腳步輕盈，兩階併成一階的往上走著。

「你的工作是——那個什麼？唔、我忘了。」抬頭看著色溫Ｋ值偏低的燈泡，幸好上頭沒有環繞著趨光性的黑點，以他的標準來說這棟公寓已經算是乾淨整潔。

「程式設計。」平穩地走著階梯，停頓了幾秒才繼續接下：「幫人家開發有的沒的，或是長期維護。」

「不用出門的工作最適合我。」比起天生的特殊體質和驅魔職業，還是穩定輸出的飯碗最好了：「既不用到公司看人臉色也不用被同事取笑，人際關係真的很麻煩。」

「...」難得的有了幾秒的沉默，他好像記得這種被群體疏離的感受，但以前的事情也不太記得了，踏著的腳步跟著伊凡諾停頓了幾秒才繼續跟上：「哦對！設計東西的！」到底有沒有理解。

「誰敢取笑你阿！」前不久前才在大笑的人好像沒資格這樣講，他搔搔後腦勺綁著的小辮子，其實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只是和大家不一樣就得被冷眼看待的感受：「啊—我不懂為什麼別人會這樣想，但我知道你特別又珍貴！有取笑過你的人你下次看到可以跟我說，我幫你教訓！」

「是是是，我的骨頭也是特別又珍貴。」低頭用手指找尋著自家鑰匙，鐵片上頭有些刮痕，那總是讓他感覺那些病菌肯定會藏在裏頭，不過隔著手套還可以接受，畢竟也有好好消毒了。

「那我看你先揍自己一拳好了」應該也是在開玩笑：「剛剛不是也有取笑我嗎。」

「嗯、那也很珍貴啦，因為一個戴環者就只有那些骨頭啊。」雖然他剛剛不是這個意思但對方講的也沒錯：「不過只要是人誕生在這世上，他就是特別又珍貴的存在，我的acheii是這樣說的，所以我也很特別喔，你要好好珍惜—」

「欸、你忍心嗎！你認真嗎？萬一我把自己揍暈，你就要把我扛回去喔？雖然就在隔壁而已很近啦？」

這個人也真是有自信，不過說的話很正向也確實沒錯，教育的功勞呢。

「那還是算了」很快的抵達四樓，棕色木門給人沈穩的舒適感，他將鑰匙插入，塑料袋也輕輕撞了上去：「碰到你我真的無法……我沒有惡意喔，但我大概率會心臟病發、或是吐在你身上。」

「哇呼！免挨一頓揍了！」而且是自己揍自己，手上的鑰匙對應著另一扇木門，光顧著說話手上要開鎖的動作又停頓在空中。

「吐無所謂啦—酒館見多了，而且我又沒你怕髒，可是心臟病發就不好了，我又沒辦法幫你做心肺復甦。」那個收藏家會想收集戴環者的嘔吐物嗎？不知道他也不想蒐集。

「你無所謂我可是有關係的啊，噴到我怎麼辦？」轉動一圈半，門鎖被打開，裡頭傳來一些笑聲，模糊感聽不清是其他人亦或是電視節目發出的。

「明天睡過頭我就自己先吃了，晚安。」手中的玻璃酒瓶輕輕搖晃代替揮手，氣泡再次上升，右腳已經踏進屋內：「喔對、酒，謝囉。」

「哈啊？！那是你自己的欸！」吐出來就是另一個東西了嗎？聽到一旁的屋內傳來的聲音，回家有人在的感覺還是令人懷念：「我乾脆今天睡你房間好了！」雖然這麼說還是開了自家的房門，大門敞開著後是一片漆黑的室內。

「哈、才不會睡過頭咧！酒喜歡的話下次我再帶給你！」人進入了室內後又探頭出來道聲告別：「晚安伊凡諾！」不算輕的力道在將門給帶上發出了一些碰撞聲響，甚至可以聽到裡頭的人因為不小心關太大力發出的驚呼，可能是怕門壞掉修理又要錢吧。

「……」他有每次都這麼大力關門？自己的房間靠裡面所以也不太清楚。

眼看對方離開的快，他的腳步聲也都到了溫暖室內，鑰匙拔出鎖孔沒有放回口袋而是拿在手上，等著進房前的消毒，大門被安靜關上，咯啦一聲、名為安全鎖的保全幫裡頭人們看守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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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那麼多 嚇到我了

還好不用算字數(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