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訊息後匆忙地自住宅離開，徒步邁向告知的地點。由於與居住地鄰近，這個區域的地理狀況自己還算熟稔，不久後便找到了四處作亂的目標。

側身進入小巷之餘將兜帽向下扯，參雜怨懟與敵意的目光看向前方蠕動著的異形。大白天的看到這種玩意真是讓人開心不起來……可即使再怎麼不願意工作也是工作。自己並沒有選擇不做的權力。

所幸今日遇到的傢伙並不難纏。嘆了一口氣，掏出小刀在手上劃下幾痕，確認刀刃沾染上足以驅逐─̴̢̛̭̞̮̗̘̎̿̀̿̓̓̎─̷͇̩̥̬҇̉̋͢─̶̢̤͕̱̲̤̽͌̚͡的血液，他又一次抬眼看向不可名狀之物。這個距離能行。抬起手作投擲狀、使力瞄準目標，而就在此時──

他輕踏著腳步，這次身上穿著的是代表他目前表面身分的神職人員的衣物，而不是日常的衣服。

當他踏入這巷子內，手上抱著的是精裝書版本的聖經，另一隻手拿著是已經先泡過聖血的拆信刀。
發現除了目標還有一個以前就認識身影，不過對自己來說現在這不是重點。

他深了呼吸後，毫不猶豫的對著目標唸出：「Ab insidiis diaboli, libera nos, Domine. Ut Ecclesiam tuam secura tibi facias,libertate servire, te rogamus, audi nos.（主啊，請從惡魔的陷阱中釋放我們使你的教徒能自由的侍奉於你我們請求你，傾聽我們。）」

「什、……喂你這樣很危險啊！？」
原以為四下無人卻被突然竄出的身影跟喊聲嚇了一跳，趕在手滑將刀扔出去之前換個姿勢收起武器以免誤傷到人。心中罵了幾聲搶業績也不該如此吧，隨即放下了手後退幾步，瞇起眼來打量來者的身分。

沒有光環……是一般的驅魔人？聖經和長袍宣示了來者的身分，那他口中朗誦的八成是經文一類，多少明白舊日月宗裡不缺這樣的傢伙……但他到底在唸什麼？怎麼還沒唸完？有聽到自己在罵人嗎？

……那隻不可名狀也乖乖站著在聽是怎樣，真的有用？

「Ut inimicos sanctae Ecclesiae humiliare digneris, te rogamus, audi nos.（使你能毀滅你神聖教會的敵人，那就是你的神聖教會的敵人。） 」在唸完這句後，將自己手中的拆信刀像是投擲飛鏢，往目標投擲過去。

「真是的－－如果我這麼容易就遭受危險，可是會讓我的主蒙羞的。」邊說還嘆了一口氣，邊從披肩內襯拿出一管聖血，不過只是握在手上作為防身用而已。

「我會繼續唸喔，您不繼續進攻嗎？」

「……」
好像被說教了，可分明是這傢伙突然闖進來的啊？聽見對方的詢問後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又將兜帽下拉幾分。
從效率與安全方面考量，和其他驅魔人聯手或許是較為便利的選擇，可正如當前遇上的狀況──和一個不合拍的傢伙碰上時就會陷入不知該如何行動的處境。自己不想惹麻煩，也不曾想過和人打好關係，至少趕緊收工趕緊回家吧。
未再多言，僅是聽從對方的指示再一次將染血的刀刃投向目標物，心中不免為此刻的荒謬場景感到幾分困惑與可笑。

在一人一刀的攻勢下，只見那相貌可憎之物如被蒸發般失了蹤跡。不管看多少次還是不理解為何戴環者的血可以驅除這些東西，但也不需要去理解吧。沉默著上前確認是否有殘留物或尚未驅趕完畢的靈體，眼角餘光一邊觀察著另一人的動向。

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只是笑著將手邊的東西收拾好，至於那把拆信刀不是自己的慣用品，就沒有打算回收回來，更何況那只是一般的拆信刀，也不是所謂的聖物，那更沒有必要去取回。

現在的他一手抱著聖經，另一手則是邊整理著身上的衣物，盯著眼前的人，爾後開口問著：「嗯－－我沒認錯的話，你是垕磊吧？」

「──」
動作僵硬了一瞬，從他人口中喚出的確實是自己的名諱，可他對眼前的人毫無印象……會直接闖進來也是因為他認識自己嗎？執起刀刃後有些不情願地起身，再一次看向對方，但於腦中搜尋數遍仍然未果。

「……是沒錯。我們在哪見過嗎？」
有些不情願地回道，與那雙黑色的雙眸對視一瞬隨即瞥開。這真的不太尋常，如果真的認識過這種一上來就大聲朗誦經文的傢伙自己又怎麼可能忘記……？但無論對方說的是否為真，還是得聽下去再做打算。

「哦－－我是喬，你忘記了啊？」歪著頭一臉困惑的看著對方。

雖然跟對方見面次數不是很多，不過也不至於會差到忘記認識的人吧？
而且看起來還真的是完全不認識自己的感覺耶。
雙手抱著書本，皺著眉頭緊盯著眼前的人，才開口說出：「聚會喔，聚會見過面。」不過卻沒說清楚是哪種聚會。

「我們是同個組織的喔。」說出這句還鼓起腮幫子，覺得自己被忘記有點不滿，簡直跟小孩子一樣。

什麼情況，我該說對不起嗎？看著對方哀怨的樣子莫名地覺得良心受到苛責，但還是想不起關於這個人的事情。
聚會……既然說出了『同個組織』，那應該是指舊日月宗的聚會沒錯。可有記憶以來自己並沒有去過那種地方。
又看了一下青年手中的聖經，難道是什麼宗教聚會？不，這更不可能了，自己根本不信那種玩意。

「我不記得了。」最後還是無情地回應。
……………………………。

「你確定不是認錯人？」
即使不久前對方才說出自己的名姓，還是忍不住懷疑起來。沉默一陣後把兜帽掀開，露出眼下醒目的黑色刺青與一頭藍髮。

「－－我才沒認錯人，說真的我覺得除了神之外的存在，都是平等沒什麼特別，不過我才不會搞錯人咧！啊不過邪惡的東西還是都該消失！」

覺得自己被懷疑超級受到打擊，明明自己就沒有認錯，看著對方的刺青和藍髮也只是歪著頭，毫無任何反應，只是又繼續說著自己想說的話，說真的被忘記就超級不開心的，明明是同個組織還見過面的驅魔人啊！

「而且一定是你忘記我了，那麼今天開始我就要讓你再次記住我！」抱緊了聖經講出這種話，超級不像神職者會講的言論。

「呃。」搞什麼啊這個人也太會自說自話了吧？

甚至找不到時間吐槽或理解突如其來的高速言論，發現對方變得積極後下意識又後退了幾步。紫色眸子左右張望尋找起能讓自己不再陷入窘境的出口，但比他還高的人擋在面前的現狀下，狹窄的巷內實在難以逃生。

「……對，我忘記了。」
微皺的眉扭曲成有些困窘的神色，被眼前熾熱的眼神逼得複述一次方才說過的言語，現在還真的被搞到有些頭痛，該怎麼樣才能離開這裡？我只是工作結束了想回家。

「你是神父對吧？嗯……我會記得的，金色頭髮的神父驅魔人……我這次會記得，大概吧……」

「－－欸？我不是神父，我是神職人員，我還在努力的考取資格。」真的是不懂為什麼又被誤會成神父，不過好像常常被誤會，算了啦。

不過下一秒又換成跟平常一樣，單手抱著聖經的姿勢，另一手放在胸口前深了呼吸，然後又繼續盯著眼前的人，爾後才開口：「要記也不是這樣記，記住我的姓氏啊，喬，記得叫我喬。」

不然金髮神父驅魔人滿地都是吧，忍不住這樣想。

神職人員……神父跟神職人員有什麼差別？思索了幾秒，不知道可也沒有興趣深入知道，微微點頭打發掉這個話題。

「喬……先生。」不太習慣卻還是順應對方的期望喊了一聲，這個人年紀應該比自己大沒錯。

從剛才開始就有種被訓話的感覺，雖然也有這個人就是自來熟的可能性，但說不定過去真的見過吧？畢竟自己整天跟這些混沌的東西打交道，醒來就是工作工作完就是睡覺，不經意忘了什麼也是蠻理所當然的。

「……我們在什麼時候見過？」

「何時見過？初次見面是聚會，之後工作偶而會碰上面，大概這樣吧。」歪著頭想了一下怎麼回比較洽當，就這樣回應了。

「不過你怎麼會忘記我？還是你選擇性失憶……好過份……」明明是自己說的話還說對方很過份，真的很超過。

儘管仍然存疑，看見喬沒有惡意或其他企圖，就先當作他說的是真的好了。

「這樣啊。」
聽見回應後只是曖昧地附和了聲，決定回家後再思考看看有沒有這回事。也許真的有過，但太過久遠了……這一年來除了工作之外什麼也沒在想，這個區域的不可名狀也是除都除不盡，實在沒有心力去想其他事物。

「……人怎麼可能選擇忘掉特定的記憶，你也沒對我做過什麼讓我會忘掉你的事情吧？」
阻止對方的哀聲，而後隨意地試探了下。人類是不可能刻意遺忘特定的記憶的，雖然有所耳聞會因創傷而產生記憶障礙，戴環者之中亦不乏精神有所損傷的人……但自己神智正常，可以排除掉這個可能性。

對啊，怎麼可能呢？

「我怎麼可能對你做什麼啊，我甚至連你為什麼忘記我都不知道。」覺得真的是很委屈，又不自覺得抱緊了聖經。
甚至腦中開始跑起一些關於聖經的條文，逼自己冷靜思考一些。

說真的是知道戴環者有不同的生理病狀，難不成對方是那種時間到會頭腦記憶重製的症狀吧？反而沒有說任何話繼續盯著對方而已。

「……幹嘛？」
被一直盯著莫名地感到不適，而在看見對方又把懷裡的聖經抱緊了些後不由得開始警戒，難道他覺得我腦袋有缺陷想感化我？有這麼誇張嗎？

「我不信教。」
總之先直接了當地拒絕。宗教遠離我我不信那種玩意。

「安心吧，我也沒強制傳教的習慣啦，不過我個人還是會認為遲早每個人都會感受到主的存在，自然就會到教會了。」真心是這樣想的狀況。

反正早傳晚傳，不會來的還是不會來，不如等自己想主動接觸的來教會在傳教還實際點。

「我在想，你沒去看醫生過嗎？」直接。

「──哈啊？你什麼意思？」

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人的腦袋構造是怎樣，感覺無緣無故被罵了，像炸毛貓一樣不悅地發出威嚇般的喊聲。

「……我說的話很正常啊，失憶了就該看醫生吧。」一臉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哪裡有問題，而且根本沒有被嚇到。

「我……」原本想緊接『沒有失憶』，但自己也不確定到底是失憶還是單純忘記。一直在面前嚷著失憶失憶的，就算沒有失去記憶也會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有失憶吧，可惡！

「……我很好。不勞您費心。」
最後只是有禮貌地發出了一些尷尬困窘的聲音。

「好喔－－」很刻意的拉了長音，想了下還是去把拆信刀回收回來，拿出裝著拆信刀的刀袋，將拆信刀歸位後才將目光又轉到對方身上。
「不過對我來說，就算你認為自己不是失憶，不過我被忘記野是會很難過的啊－－是說也該回去了呢，繼續待在這也沒事情吧？」

「我是打算要走了。」

很早之前就想回家了，只是被你纏著──在心中默默回道，讓了個位置出來方便對方收拾道具。總覺得他還是有些不滿，但自己也無可奈何。再談話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不如乾脆地接受提議到此為止吧，要是下次再見到那就是命了。
……臨走前又多看了對方幾眼，試圖把他的長相記清楚些。

「如果我真的有想起來什麼再跟你道歉。」這樣算是很有誠意了吧。

本來是打算要直接揮手說掰掰，下次見這一句話，之後被盯著臉困惑了好幾秒，聽到最後一句話露出了相當開心的笑容：「……說好了喔，有想起來一定要跟我說喔！」

想到該去教會一趟了，才揮了揮手說著：「路上小心喔！下次見了！」就慌慌張張的抱著書本跑走了。

……走掉了。

還真是來去如風的男人啊。無奈地做此感想，揉了揉額側試圖消減自對話開始便傳來的陣陣頭疼，在高大的障礙物離開後終於能夠踏上回家的道路。

那麼開心地說想起來一定要通知，但也沒有留下聯絡方式……可是也不想追上去提醒他，如果有想起來的話再說吧，這種事情也不能強求。

抬頭望向逐漸染上暮色的天空，被纏上後不知不覺也到了這麼晚。要是不趕緊回去，附近的便利商店的食物就要賣光了。

……。

不，還是別想太多。八成只是隨口聊了幾句，但被記性特別好的傢伙記著了吧。



『它』也是這麼說的。
想不起來就代表不曾存在過。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