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莉！」走過轉角，女孩看見了平時替自己打掃房間的女僕，馬上開口叫喚對方。「夜安，茜大小姐。請問有何吩咐？」被從未主動呼喚自己的大小姐叫住，名叫瑪莉的金髮女僕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低垂著頭等待女孩的下句話。

「這個是我和……我朋友一起製作的飯糰，當作平時麻煩妳們整理屋子的謝禮，拿去和大家分著吃吧。」「……謝謝您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女孩笑容滿面地將有些分量的飯盒遞過去，女僕錯愕了幾秒鐘後顫抖著雙手接下那個盒子，低聲道謝著。

女孩注意到女僕的異狀，但是並未將此放在心上。或許是因為被自己叫住所以在害怕吧？女孩只是這麼想著，然後拎起屬於自己的那個飯盒往房間走去。當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下個轉角時，女僕臉上出現的露骨的厭惡，像是手上的飯盒有毒一樣、用兩根手指捏著包裹在外層的方巾。

「所以？妳打算怎麼處理那個『東西』？」「瑪莉，妳最好是別叫我們吃喔。」
其他女僕從通往另一側的走廊走出來，看著飯盒的神情活像看見蟲子一樣，「還謝禮呢……哼，區區怪物就別學人類了吧。」其中一名女僕嫌惡地說著，其他人聽見時也紛紛訕笑起來。
「還能怎麼處理，當然是丟掉了，把飯盒留下來、隨便說說很美味不就行了。」瑪莉晃了晃飯盒，接著說：「真是的……想感謝我們的話就快點去死啊，還給什麼飯糰，怪物做出來的東西能吃嗎。」

「就是說啊，也不想想我們在她身邊工作有多害怕，要不是薪水高，誰想服侍小怪物啊。」
「說不定她在裡頭下了毒喔。」
「別說了，要是連我們都被詛咒的話怎麼辦啊。」
「她又沒聽見，沒事的沒事～」
「不過她怎麼突然想到要送禮物啊，真的是……別給我們製造麻煩啊。」

女僕們壓低音量、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飯盒裡面的飯糰最終完好無缺地進到廚餘回收桶裡面，跟外頭的光線徹底隔絕。

只是女僕們再怎麼壓低聲音，藏身在轉角後頭的女孩依舊聽得一清二楚。原先是基於好奇而特意躲起來，沒想到會聽見後面那些話，銀白尾巴與狐耳漸漸地不再抖動搖晃、如同往常就像死物一般安靜地待在原位，笑意從女孩的臉上徹底消失，藏在陰影下的面容看不見任何情緒，精緻的面龐如同陶瓷娃娃般毫無生氣。

進到房裡、關上門、拉起窗簾，房間內只留下昏暗的小夜燈。女孩抱著飯盒爬到床鋪上，小小的指尖緩慢地解開方巾、輕輕掀開盒蓋，三顆紅豆飯糰安靜地躺在裡頭。小小的、軟軟的雙手捧起一顆飯糰，紅豆與米飯交融的香味逸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那是，鶴丸特地做的。說了要當吉備團子的、特別給自己的。
────為什麼，為什麼連看都不看。
────因為是我嗎？為什麼？

女孩咬下一小口紅豆飯，咀嚼的過程卻先嚐到了淚水的鹹味。

「我說啊，既然這麼難吃，那就別吃了唄？」

突然，窗邊傳來的男人的聲音，女孩嚇得差點把飯粒噴出來。努力將食物吞下肚後才轉過頭：「……戶塚先生？我都不知道您有擅闖女性閨房的興趣。」抬手將眼淚抹去、把飯盒放到一旁，女孩毫不掩飾自己的警戒、凶狠地瞪著從窗子跳進屋裡的男性。

「喔喔，好恐怖、好恐怖，小孩子要多笑一點才可愛喔。」被稱作戶塚的男人絲毫不介意地踱步到女孩床邊，一點也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伸手輕輕鬆鬆就將女孩藏到身後的飯糰撈過來，「等、你做什麼！」女孩驚慌地想搶回飯糰，卻礙於體型差距變成掛在戶塚手臂上頭，眼睜睜地看著對方三兩下就將飯糰啃食殆盡。

「怪了，這挺好吃的啊？怎麼妳會吃到哭出來啊？」戶塚舔了舔指頭，偏過頭不解地望向女孩，剛巧此時月光照進屋裡、將男人臉上的傷疤襯的駭人。「……這件事與你無關吧。」女孩望著傷疤楞神幾秒才從戶塚的手臂上爬下來，快速地把情緒收拾乾淨，「明明從未關心過自己的堂妹，還擅自闖進堂妹的房間。」她的語氣沒有半點波瀾，令人無法理解究竟只是純粹說說、還是在抱怨男人。

「還記的我是妳堂哥，那妳大可跟堂哥哭訴一下吧？撲到堂哥懷裡哭鼻子可是堂妹的特權、痛痛痛！」對此戶塚只是聳了聳肩，一掌蓋到女孩頭上、狠狠地揉亂銀白的頭髮，只是揉到一半就被女孩用力地擰了下手背，男人只能一邊痛呼一邊把手抽回來、碎念著現在的小孩真不可愛。

「我說啊，妳不覺得那群女僕很不可理喻嗎？那可是充滿妳的心意的便當喔，居然就當成垃圾丟掉了。」揉揉發紅的手背，戶塚側過身正視著女孩，不顧那張小臉越來越陰沉繼續往下說：「還有禁止分家的小孩接近妳啊、覺得沒價值就派一個小女生上戰場的那群老人也是，妳不覺得整個家族很怪異嗎？」

「……你想說什麼？」
「茜，妳不打算反抗嗎？妳會成長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妳想就這麼悲慘的被關在家裡？」
「明明從沒問過我的想法，現在卻要逼我站出來反抗嗎？真是可笑。」女孩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怒火，但是憤怒使她無法克制地顫抖，連話語都尖銳起來。

垂下眼眸，戶塚看著女孩微微顫抖的瘦小身軀，回想起以前的他總是只能在角落看著女孩被大哥們欺凌，當女孩的兄姊意外身亡時自己也只能被禁令擋在外頭、無法替女孩擋下那些惡意言語，明明從小母親就教導自己該保護弱小、該保護自己的弟妹，然而面對異於常人的堂妹，戶塚卻總是只能當個旁觀者。
當他知曉女孩被推上戰場、成為時之政府麾下的審神者時，他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漠不關心，與此同時他才明白沉溺於暴力鬥毆的那段時期，只是想藉由傷痛來懲罰對弱小（堂妹）見死不救的自己。

「夕告訴我了，妳想改變這個家。」靜默一段時間，戶塚開了口、略為沉穩的聲音乘著夜風傳進女孩耳裡，看著女孩錯愕的神情，戶塚接著說：「還記得在上一次的祭典，當時妳看見這個疤痕的時候、那個眼神簡直像是看見受傷的小狗一樣心疼。妳是除了我母親以外唯一一個會擔心我的人，我卻一次都沒能幫上妳的忙。」

「茜，妳願意讓我這個沒用的堂哥，幫妳實現妳的願望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