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樂站在SAKU的大門口,猶豫不前再三確認。
她沒有一次能撐過完成這個任務。
還透過點名其他牛郎,特地觀察大概知道他的排班時間,結果依然一個樣。
下意識摸著包包拍拍,儘管再三確認東西完好無缺在裡面,依舊擔心嘆了口氣。
明明簡單還個東西,怎麼搞了那麼久還辦不到。
說不定是意識到……才搞的那麼亂。
晃著頭,她打算把這件心煩意亂的思緒拋到腦後,避免再次出差錯。
今天一定要還才行……希望如此。
接著她做了,即使從外人眼光看起來如此詭異,但會減少她壓力的動作。
深吸一口氣並重複吸吐,才推開大門。
樂緩緩探頭觀察店內,行為表現不知像找獵物還是躲天敵。
很好……目前沒什麼問題。
樂放下心中最大的石頭,提心吊膽走向櫃台。
其實她很怕一開門見山。
儘管對方覺得很奇怪,反射動作造就她**直接關上門,退超多步逃跑。
「那個,我要指名。」
如果你熟悉樂,就會覺得她給人的氣勢跟平常不太一樣,彷彿變弱。
「好的樂小姐,現在有個新方案不知您……」
她的注意力都在注意四周,深怕目標突然出現,相信櫃台人員的專業態度,沒仔細聽就口頭上答應。
當櫃台人員叫其他人來時才回過神。
看來今天任務又要失敗了。
跟著人帶領她嘆了口氣,才後知後覺察覺今天的路線似乎不太對。
「樂小姐這邊請。」
在帶領下,他們在某間包廂前停下。
其實她不曾進過包廂,也不曾指定過包廂,只是來單純聊天的不用那麼大費周章。
開門的時候她
下意識停止呼吸。
「……。」
裡面有兩個人,一個是新面孔她不曾見過。
另一個那是熟悉不能再熟悉,儘管這時候叫不對,但能講出真實全名那人——
海道一希不過這時候該稱他為
凪。
「你……你們好。」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的話,她一定會認真好好聽人家說話。
心理層面欲哭無淚,事到臨頭進也不是退也不對,都已經答應人家要嘗試新方案,就算
硬著頭皮也要撐下去。
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走了進去,儘管她本意是如此找到了目標,身體上本能反應
藏不住僵硬的行走後找位置坐下。
「凪今天帶新人啊。」
樂試圖帶個話題盡量想讓場面不太尷尬,但她沒意識到尷尬的來源就是她自己。
在工作上偶爾會有這種需要協助帶新人的安排。
「放輕鬆,我在呢。」
他還在安撫一旁看起來不過少年模樣的新人時門便被敲響。
叩叩—— 「來了呢。」
他拉著新人起身立定,不一會門便被推開,保鏢大哥領著人進來,也是此時包廂內的倆人這才看見領著的人是誰。
「……。」
噢。
真是令人意外。
他臉上依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看不出什麼異樣。
「您好。」
「您...您好....」
待樂坐下後兩人才跟著入座,新人為樂遞上了酒單。
而他倒是不理解。
「...是的?樂小姐。」
他遲疑是有原因的。
...
「方才櫃台沒和您介紹方案嗎?」
上頭甚至還會有新人及代教的名字,看樂這番模樣,想來對方是不知情。
想起上次對方單方面的?不歡而散,這下他釐清了對方從進門開始的僵硬感從何而來了。
「凪哥、您們認識呀...」
新人附耳問著,但即使如此由於身處在包廂的原因樂也是聽得見的。
...
「...算是吧。」
他直勾勾的望向她。
「是吧,樂小姐?」
聽到凪回答樂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還被當場拆穿。
早知道不要開口了。
後悔只有沒有或重複多次,很顯然樂是後者。
如果可以,她現在很想找個洞鑽,不過現場只有沙發可以這樣做,就算腦袋燒壞了也不會做,應該。
不知該承認還是說謊,樂當機了幾秒後快速轉動大腦想了個最符合的回應,也是她平常會幹的事情。
一個不知該慶幸,還是多虧她平常就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的福。
「有,但我相信櫃台人員的推薦不會錯,所以沒特別問到指名的人員的名字,一切靠他們安排。」
或許是緊張,她的語速有比較快,但還是在能接受聽的懂的範圍內。
「這樣比較
驚喜,不是嗎?」
把問題又丟了回去。
樂看著新人在場,感覺最尷尬的應該是他。
來都來了只能試圖融入,她被當怪人也不是第一次。
沉住氣,
把在意但不影響的事情先丟到腦後,先處理眼前正事緩解尷尬。
「不用怕,被我點名我不會吃人,我只單純聊天,你不用緊張。」
樂看了一眼凪對上眼,儘管她還不太能堅定。
…
「你凪哥應該能保證。」
才轉移目光到了點酒單上,問起新人。
「你要喝什麼?不用客氣。」
邊寫下她平常最常點的,也是凪推薦的名單
——
北島鹽梅酒 「凪呢?還是一樣看我?」
儘管這樣問,樂依舊
不知道凪的喜好,每次都是他說看她都行。
真的是……。
無法猜測正確了解不清,卻能被看透的感覺。
蠻討厭的。又嘆口氣,也不知道是無奈凪本人,還是無奈她自己的無知,握著筆等待寫下兩個人的答案。
「……。」
「的確是挺
驚喜的。」
他笑了幾聲,沒有拆穿對方,卻也不知道他所指的驚喜究竟為何。
「嗯,樂小姐人很好的。」順著對方的話答了下去,他悄悄的讓新人往樂靠近些,自己倒是坐在原位陪襯著。
這裡是SAKU,而他是名下的牛郎。
原本的正事可不會忘。
「是的,由您決定,麻煩了。」
果不其然,又是這樣。
似乎用什麼對他來說都無關痛癢。
與他截然相反的那新人聞言後乖巧的點了杯普通的氣泡酒。
「謝謝樂姐。」
意識到新人靠近她沒其他動作,只在乎在點單上的飲品要寫什麼。
不如說,這裡一切親密動作所屬正常,
已經習慣也不得不習慣,硬要說也算
符合等價交換的理念。
寫下品項後,交給服務人員後沒在掛念。
將目光轉戰新方案重要的目標——那個新人。
「第一次嗎?」
樂主動撫上新人的手,親切的微笑。
儘管行為與本身純情的思緒對比形成矛盾,卻符合在奇怪的平衡下。 「不用害怕主動,不經意的觸碰反而會讓客人會心一笑。」
她往新人更靠近坐,左手覆蓋他毫無安放的雙手。
樂會幫不擅長的人熟悉這種環境,儘管不太熟練,經歷那麼多次指名,基本上拿自己當範例教人不是問題,不過她——
「如果對方跟你不熟,那得要慢慢一步一步來,先讓對方覺得你很安全。」
親密的肢體程度拿捏不出一個準確範圍,完全靠當下預判。
除非察覺不對勁或氣氛意圖危險,才會推開對方。
目前為止都算正常。
反正附近有保鏢隨時可以喊,她只能這樣的
說服自己。
...
「運用語言引導,能做到讓她沒意識下你碰觸她不會反抗,那就成功了很大的一步。」
在說這句話前,樂悄悄的不知道何時,右手已經撫上新人的腰,但他像是沒有察覺。
「讓她毫無自覺的掉入你的魅力中,深陷不拔。」
不如說她是教的人,反而像是在撩學生,被曾稱讚過她才是當牛郎的料,點名是對他們有很大的幫助。
「有覺得我的動作不舒服嗎,還是沒意識到?」
自主打斷曖昧的氣氛,讓新手察覺就此學習。
不是第一次這樣對新人,不如說她常這樣做,但
——
她只熟一對一,一對二可是第一次。 「好、好的?」
沒想過對方會這麼主動的新人的確被嚇了跳,但他很快的穩定了下來並轉過手心回握住樂的左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刮著,似乎是在試著撩撥。
「那樂姐覺得...」
噢、看來還是個小奶狗設定。
「我有魅力嗎?」
新人往樂那邊貼近了些,臉的距離不近卻也沒隔多遠。
新人長了雙柳葉眼,笑起來眼睛彎彎,閃爍著光芒。
「不會,樂姐不妨可以、繼續?」
某人倒是悠然自得,翹起腳就坐在新人一旁。
oO(素質不錯。)
海道想。
能這麼快鎮定下來大抵也不是簡單的料。
而且看樂這般、感覺這裡不需要他呢。
門又被敲響,將他的目光引走,這回是送酒。
北島鹽和阿斯提氣泡被擺上了桌子,海道瞄了眼第三杯。
——是初次見面便點給他的那杯戴克利。
oO(...)
「樂姐姐、我敬你呀?」
「怎麼沒有魅力呢?」
對於新人發的攻勢,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反擊撫上他的下巴挑撥瞇起眼。
「不過——只是你的魅力不適用姐姐我,比起你這種搖搖尾巴自己就過來的,我更
喜歡攻略
凪哪種捉摸不定的。」
被敲門聲打斷思緒,才意識到這次與平常不一樣,
一旁另有其他人。
樂突然某種感覺上身,
明明做的事情應該是正確,彷彿有哪裡做錯,她卻找不到。
「先喝酒休息一下吧。」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搞的自己才是深陷其中那方。打算用酒冷靜這奇怪的思緒,舉起自己的梅酒。
「凪怎麼了嗎?」
看他盯著那杯酒沒拿,好像有什麼問題。
樂不清楚凪真實的喜好,
始終如一點了相遇的那天一樣的戴克利。
「...我該、多謝樂小姐愛戴?」
聽到攻略他愣了會才笑道,原本坐在一旁像個擺件的他其實樂得輕鬆,但話題轉到他身上了,不得不回覆。
倒也是打著混水,沒有對攻略和捉摸不定二詞作出反應。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樂這副逗著其他男公關的模樣,這些天他都有瞧見對方和其他男公關談笑風聲卻也不以為然。
這裡可是牛郎店,這番景色早已不足為奇了。
「沒什麼。」
凪哼笑了聲,跟著舉起酒杯才要敬,卻在這時門被擅自打開,是方才安排方案的櫃檯人員,一進門就是九十度鞠躬。
「十分抱歉樂小姐,由於我們這邊的疏失得暫停這次的指名了。」
他沒有說清楚原因,而跟在他身後的兩位面露凶光的保鑣就跟著入了包廂把新人帶走。
直到出了包廂都還算體面,掩上門又是另一回事。
「您今晚的消費皆由SAKU買單,抱歉讓您的今晚並不愉快,您這邊是要重新指名還是...」
他看著一旁的凪,面露難色,意思不言而喻。
而後者才反應過來,放下了那杯戴克利。
「如何?樂小姐,我悉聽尊便。」
樂意識到凪語氣似乎有些動搖疑惑,看來又說錯話。
「……不用謝?我反而搶了你的風采,他的老師可應該是你呢不是我。」
像在下棋般
無法悔棋繼續進行,將話題又帶回凪的身上。
接著只能接受再次被打斷,看著眼前的事情在她意料之外發生。
……
事情總是往難以預料的方向前進。
她拿過那杯準備被遺棄的氣泡酒,一口飲盡後才回應道。
……
「不用重新指名,凪今晚就是我的人了。」就算下錯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這盤棋輸了,就能毫無留念的全身而退,她想。
「......那個新人會沒事吧?」
看著門再次關上,儘管有些尷尬,她還是蠻在意新手被兇狠的人帶走,即便知道那是店內標配的保鏢。
「你呢,沒事吧?」
在櫃台人員退步出門後凪也沒有什麼表態。
能這麼大費周章的把人帶走甚至驚動客人,總之問題肯定不小。
「——誰知道呢?」
他輕描淡寫,晃著手裡的酒杯。
...
「有事的話我也會被帶走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沒事。
他將戴克利朝樂輕傾。
「...給您陪不是。」
看著凪的動作,樂並沒有跟著舉起酒杯。
「……我不是要問這個,還有我才是要跟你道歉的那人。」
她反而是獨自撐著頭。
「酒真的不是好什麼東西,我也是。」
或許是空腹導致酒勁,或許是這個空間只有他們兩人,樂終於受不了也不隱瞞。
「我是問要一希你心理方面有沒有事。」
或許換做其他人樂不會在意被誤會,但對象換是一希,她辦不到。
很煩。
其他人是給喜歡的人看美麗的那一面,她沒辦法
只能閉上不跟對方對上眼,盡量轉移目標。
「對不起我現在思緒很亂,有機率會傷害人就跟那天一樣。」
他笑了笑,獨自悶了酒,聽著樂訴說的,然後放下酒杯。
喀嗒—— 「...恕我直言、我不理解。」
這是要做什麼?怎麼又開始自說自話?
他現在最為不解的就是對方那十分情緒化的波動。
好像就算是他什麼也不做
——就算什麼都不做。
聽到這個疑問樂苦笑的回應。
「現實正好相反呢……我該感謝你這麼認為?」
此刻樂的內心佇立在兩條道路前。
一個是走出門外 什麼都不說就此離別 他總有天會遺忘自己一個是正面坦白 接受早已知曉的結局 必定再次的承受心痛過往經歷在耳邊訴說
前者的價值比較好,也不那麼痛苦不是嗎。樂握緊了拳頭,看似平靜的起身踏出腳步——
走向一希面前。
「我接下來的行為情緒都不是對凪,是對一希。」
他可能會以為,樂會對他出手擁抱親密接觸,然而她原地壓低身態跪下。
「我知道你會覺得我現在突然這樣做很奇怪,但……」
儘管機會渺小,就算解釋也不一定有用,害怕發抖的還是撫上一希的手,正視他的眸且皺著眉頭情緒複雜的笑著,
儘管知道結局依舊聽從心之所向,就算披荊斬棘也在所不惜。
接下來看似自說自話,卻全與一希有關。
「我沒辦法控制情緒,尤其是在你面前,一希。」
一希不知道樂的身世,但她在努力的想讓他知道,為什麼她會這樣子。
就算她會受傷,被扒開傷口。
「我控制了忍也一樣,你總是能打破。」
常常留露出不該出現的情緒,壞的好的皆有。
「我一直在找你,但我的身體反射會逃避,可笑吧。」
如此矛盾,沒有一天不想你。
「你知道哪天在天橋上,我那樣的反應是為什麼嗎
——」
「我會怕對我的溫柔之人,因為我消失,下意識會攻擊給我溫柔關心之人。」
沒有要對方回的意思繼續說著。
「儘管我知道我的行為情緒矛盾到沒救,心依舊追著你。」
「我已經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了,我只知道——
就算察覺到臉頰上的異樣,沒有掩飾動作,任淚珠隨意流落,
我已經不想再次逃避,等待謊言纏身。
而是握緊放在一希上的手,越出那條線。
「我愛上你了,海道一希。」
「看著不重視自己的一希,我會心痛會心疼。」
告白的那方,反而像是拒絕的那方。
「我不奢求你愛我。」
如此矛盾。
「但我不要因為一希給我溫柔而不見,你不見我會很困擾。」
只剩下害怕的哭泣的情緒。
「妳在做什麼...?先起來。」
他確實的、被對方跪下的行為嚇到了。
他抽開被握著留下紅痕的手拉著對方起身,收斂了起笑容的,表情看上去異常嚴肅。
但這次,他攬住了對方的背,讓樂靠在他的肩膀。
儘管有些僵硬。
「先這樣靠著,順一下呼吸,冷靜下來,浸濕我的衣服也沒關係。」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受到對方似乎平緩了下來就退了開。
「妳...先待著,我去拿紙巾。」
語畢,他沒給樂反應的機會,直接推開門離去。
離開包廂後他並沒有直接去櫃台,而是走進了男廁,他扭開水龍頭後捧起水把自己的臉頰打濕。
彎下腰雙手撐著檯面後才抬起頭看著鏡中的自己那雙似乎深不見底的墨色。
鏡中的他也在看著自己。
「......。」
其實,他不認為自己是位溫柔的人。
起碼——不是位
好人。
也不是個遲鈍的人。
無論是之前,還是最近,他上班時總感覺有股視線盯著自己。
偏偏轉過頭去,又什麼都沒發現。
但、
這下他知道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麼了,一切都不是自己自作聰明。
其實對方會對自己告白這件事情,都還算在他的意料之中。
有點過激就是了。
甚至就連——
他一直都有察覺到對方的怪異以及情緒化,畢竟他從小就很能察言觀色。
但他不明白對方到底是喜歡上自己什麼了。
一開始——
只是因為他曾經的理想才開啟的共同話題。
又好像是從Ikea那意外的擁抱開始,似乎哪裡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後來的她,面對他之後都會變得不知所措。
「喜歡他」這件事情就這麼讓她感到痛苦嗎...?
...他沒有辦法想像未來會是什麼樣的。「我愛上你了、海道一希。」 「……。」
他又拍了次水,試圖甩開那在自己腦海裡的女聲,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
腦海又是對方對自己跪下的模樣,那姿態和記憶裡的母親重疊著,如出一轍。
不可抑制的發著抖。
他只得將雙手相交緊掐著自己的手臂,看上去是在抱著自己。
直到這裡靜的彷彿只剩下他一個人。
「……。」
不管怎樣、說什麼也不會是現在。
他並不值得、現在的他也沒有辦法去愛。
無法給出承諾,那就不要去撩撥對方。
他不想、也不會步上那個男人的後塵。母親夜夜以淚洗面、半生的鬱鬱寡歡都歷歷在目——不能再發生了。
更何況、還是他造成的。
剛剛那樣,已經夠危險了。
沒事的。
海道一希。
冷靜下來、就和以前一樣。
這沒什麼的。
一直以來你都很擅長的,對吧?
克制住,不要再傷害到人。
和以前一樣就好。
————就和以前一樣
幾個呼吸循環後,他直起身收拾著被自己抓皺的衣服。
-
叩、叩——包廂門被敲響,那人如約的帶上了面紙盒,面色從容。
這番模樣完全看不出方才在洗手間的那個男人也是他。
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質。
「... ...好點了嗎?」
她知道自己很失控,正常人都會很慌張她現在做的一舉一動。
但她只會——
控制壓抑住情緒或
放開韁繩的說出想說想做的,
只能看著情緒失控,呆滯的停止動作被動接受。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愛上對方,自從那天後理性跟感性的戰爭又再度上演,但這次卻跟過往不一樣——並不那麼痛苦。
最終她得出了一個結論,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口哨糖還比較有用。」
冒出一個不知所以然的回答。
不喜歡他身上的味道,這時候卻安心溫暖,如此矛盾。
等待情緒波動減緩後,看著一希像逃似的離去,樂沒有抓住他,她知道沒有資格能抓。
還是一樣啊。
被丟下。
表面上看似已經安撫而平靜下來,她看向門口牆上的機器。
「……。」
強制掀起的情緒。
哪那麼容易壓抑?
起身拿起了話筒——
就算這幾個禮拜,樂不曾接觸過他本人。
或許他不知道,樂就算閃過點名一希,還是會等著所有一希接應過的客人出來後,抓住他們聊聊儘管人家不一定願意。
她發現,就算是熟客。
完全沒有一個人,能清楚知道一希的喜好。
為什麼,明明他也是人,又不是機器人。
他也需要愛啊。
看一希這樣活著。
彷彿是看到曾經的那個自己一樣。
然而現實
我也變成傷害他的其中一員。
與新人互動完,她知道尷尬的情緒是從哪出來的。
「你呢,沒事吧?」
單純只是想關心一希的心理狀態。
被丟在那里看著,肯定不好受。
「對不起我現在思緒很亂,會傷害人就跟那天一樣。」
我辦不到不拿著刀對著別人。
因為她一直都是這樣活著。
哭也沒有用,現況並不會就此改變。
什麼都不要求最好,不要溫柔也罷。
當時將一切情緒禁錮後,只剩下刀子能幫她。
然而有天被釋放,她不知道怎麼拿捏。
沒人教她,也沒有人可以教。
那人早就因為自己離開了。
弟弟也只能盡量幫她,效果並沒有太大用處,需要她自己放下。
她會的,終究只有手上的刀與筆。
「寧願失敗地做喜愛的事情,也不要成功地做討厭的事情。」
她抱著這個信念活下去,儘管走的路不一定對。
樂就算不曉得一希的身世,但經過影響的她會下意識擅自認為。
不希望他活的與我最悲慘的時候一樣。
走過彎路的她,某種契機下被救出那個迷宮。
現在還是很迷茫,到底什麼事情是對的,什麼事情是錯的。
她只知道——
「只是想要有人關心陪伴,難道錯了嗎?」
曾經小時候的她,認為有錯
現在她覺得沒有錯。
先錯的是世界。
就算要弄髒雙手。
就算要粉身碎骨。
就算其他人不在。
我在。
樂抱著年幼的自己,接過她手中的東西。
只要追求的信念是對的
就算受傷,污泥纏身陷入險境
這樣的英雄還是英雄不是嗎?
一回來能看桌子上滿滿都是酒,酒杯有些見空,樂頭靠在桌上依偎著,
視線一直望著門口。
唯獨那杯北海鹽梅酒沒有動過。「……我還以為你不回來呢。」一希回來讓樂某種小小思緒波動,而淚依舊掛在臉上。
然而一希的
關心,對現在
不穩定的樂來說——
是壓垮她最後一根的稻草的話語。 「……我看起來有好過嗎?」像是嘲笑般的笑著,
她出口的同時。 「那代表我藏的很好,對吧?」受傷的也是她自己,成功地做了討厭的事情。
她眉頭皺的越深
我受夠了。
「有時候我真希望別人這樣講,就能改變我做的一切所為。」
「儘管我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就算怎樣解釋,罪名就強加在我身上。」
明明期望就不是這樣。
「我終究還是成為傷害過我,我最討厭的人,明明我就不想這樣。」
夠了。
「我只是想要母親陪我過生日,難道錯了嗎?」
別說了。
「然而她因為我這個單純的請求過世離去,呵……果然跟他們說的一樣。」
手中的利刃,最終還是朝著自己
難得的是這次她不怕,等著受傷的結果來臨。
為什麼?
她下意識還是為自己找理由。
或許是在一希面前才能這樣。
他知道或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受傷,只要——
樂純真的笑著流淚。
說出那個殘忍且被謊言誇大的事實。
「我是禍害,不值得接受溫柔。」
受傷的,是我就好了。
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般——無法收回。
炙熱的淚水,滑過貼著桌子而冰冷的臉頰。
視線被淚水弄的模糊不清。
殘酷的是——就算是喝那麼多,她的意識依舊存在。
酒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卻又愛又恨。
或許現在的她,就跟以前的她一樣。
殘酷的現實造就她,只能原地沒辦法行動,接受那不確定上身。
如果有力氣的話,真的很想拿眼前的梅酒潑自己冷靜。
手中的刀落下,毫無反駁之力。
到頭來還是一樣,真的什麼都沒有變。
就算一希不說,她也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情,只知道這盤棋是下不完,任務也是沒一個能完成。
下不完,只能等待哪個人接手掃掉這盤棋,換下一盤。
即便那不是我要的期望。
只能這樣預設殘酷的事實,說服只能接受,才能活的比較心安。
他好看的臉上難得皺起了眉頭。
「...妳喝多了。」
他語氣依然平淡,省去了敬語,朝著對方走去。
拉起對方讓她離開那冰冷的大理石桌,他抽了幾張衛生紙輕柔的擦拭著對方的臉頰。
...「唉...再哭妝都要花了,別哭了、嗯?」
「...而且我有哪次不回來了。」
他的聲音凉薄而低沉柔和,還有慵懶的啞意。
卻很神奇的,這似乎有安定的功效。
看著桌上一片狼藉,他啞然失笑。
「雖然說你今天的全場消費都由老闆買單,但你也點的太多了。」
他打著趣,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
「...我是真的不擅長安慰人,藤原樂。」
他還在消化著方才對方趁著醉意吐露出來的所有,但說實話——
他沒有記得全部,而是抓取了一些關鍵字。
聽著樂的嗚嚶聲見小,他脫下純黑的羊毛羔大衣,往樂的頭上一蓋,將對方遮的嚴嚴實實。
而後滿意的笑了笑,並隔著外套拍了拍對方的頭頂。
...「起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知道她還清醒著,雖然喝多了,但是沒醉。
樂現在只能任他擺佈動作嗚因的回應。
妝花不花才不重要,現在哪管的著。
情緒出來我就只能這樣承受……我也不願意這樣啊。
真的……你都會回來……。
小時候如果有這樣人就好了。
就不用走那麼多歪路,就不用活的那麼累。
現實中的她,眼淚又再次不受控的崩塌。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擅長。就算我如此無藥可救。你還是會回來。就算只能是任性。她希望此刻的時間流逝,能漫長點。
被用大衣蓋住時,此刻的她只能由對方的擺佈,點頭回應表示。
奇怪的是她意識到——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沒再反射害怕發抖。
照著他的引導前進,儘管看不到眼前的道路,
依舊踏了出去。
海道將對方帶到位於歌舞伎廳町一間頗有名氣的頂樓咖啡廳。
店長似乎是他的熟人,明明過了最後的收客時間,海道卻不受阻攔的被放行進去。
店裡沒有客人,像是包場般。
而在這裡,可以透過落地窗完整的眺望著新宿的樣貌。
他輕車熟路的選了個角落位置安排對方坐下,幫樂要了杯溫水並坐在了對面。
「她的,謝謝。」
待服務員走後,他才緩緩開口。
「我現在跟你說的、都是認真的。」
像是再給對方打預防針一樣,過了幾秒他才開了口。
「……。」
「說實話,我並沒有覺得我活的很累或是偽裝自己什麼的。」
人本來就是多面性的,他亦是。
況且,無論是過去亦是現在,都是他的一部分。
不論如何,那些都已成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他不會掩蓋住那悲劇般的過往,卻也不願提起、撕開自己的傷疤。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讓對方誤會成這樣,甚至把情緒強加在他身上。
雖然他應該是不討厭的。
這份關心還是久違的,即使他現在沒那麼在乎了。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男公關的工作本質是讓來客們享受之外,最重要的是我
只是不喜歡談論自己的私事。」
「就算以前發生過些什麼,那對我來說也是過去式了。」
也許這句話他是對自己說的,這些年來他已經很努力的讓自己不再去想,不願深陷泥沼,而這樣的代價成就了如今的他。
他和他人不同的是——他在事情發生的當下不會有什麼感觸。
而是在事件過後的一段時間,某個時刻,他會回想起。
那才是他初次感受到,也是最痛的時候。
或許、這是變相的情感遲鈍也說不定
但那又如何、都是挽回不了的。
包含自己造就的母親離世。
...某些時候,倆人似乎有著巧合的相似。
「...所以、妳也不用胡思亂想。」
像是釋懷般,他笑彎了那雙漆黑的眸。
「...我也很謝謝你喜歡我。」
他斂起笑容,表情成了認真。
「但我不會是良人,起碼現在、我不是。」
他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但也不會輕視這份心意。
「謝謝你鼓起勇氣和我坦白,但是對不起。」
他的答案很清楚了。
毫不拖泥帶水的婉拒了這份愛意。
這是他特有的溫柔...
「雖然這樣很過分但、」
「妳還願意的話,我還會是妳的朋友。」
他自然是不知道藤原樂要離開了這件事情。
而這也許也是他倆的最後一次會面,以凪的身份。
情緒釋放,理性席捲而來,然而再次地回復平靜。
就算路途被大衣蓋住,樂也知道換了個環境。
冷空氣釐清了她的思緒,但醉意依舊存在。
至少現在的她,比起剛才包廂裡來的沒那麼不理智。
坐在對面的樂,全都聽進耳裡,閉上眼消化了一分鐘後才開口。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沒辦法忍。
儘管已經哭腫了眼,樂依舊直視著一希漆黑色的雙眸。
儘管什麼都看不到。
「我知道我的情緒不像其他人一樣,能簡單控制住,謝謝你能體諒。」
樂知道她不該給對方隨意冠上虛有的罪名。
只是有時候,他給人的感覺跟自己很像。
「抱歉給你強加了奇怪的思想。」
至少現在的她都沒辦法,需要靠著時間流逝修正。
「我也知道我也不是什麼好人,現在也沒辦法給人幸福。」
至少現在的她被迫帶著包袱,未能完全放下過去。
儘管失禮但就是有種——
要救人反而被救的感覺。
「謝謝你肯認真面對我,對不起我的所做所為造成你的困擾。」
琉璃色瞳孔沒有掩飾,真誠的釋懷笑著。
「就算早知道結局會這樣,但我不後悔說出來。」
終於能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鬆一口氣。
反而聽到最後那句,心又吊了起來。
樂不確定的複誦對方的話語。
「如果可以,我們能繼續當朋友嗎?」
就算這個不影響,終究要離開的結局。
她就只是,單純的想知道。
「當然。」
「樂意之至,樂。」
把話說了開來,他笑的坦然。
「...。」
很莫名地,他有股預感對方...會離開。
...
「...妳生日是什麼時候?」
「謝謝。」
深吸了一口氣,笑著有些無奈。
「早過了呢,一月四日。」
雖然她下意識很想問對方的,想想還是算了。
至少現在,這是她不能踏過的線。
「一月四日?...」
他在心理倒數著。
...那不就是五天前了?
他注視著對方的琉璃色,沉默不過幾秒他沒由來的說了句「等我。」後便起身離開。
似乎是往廚房走去?
不久後,身後傳來了他的聲音。
「樂。」
回過頭,那高挑的身影就杵在原地,他單手捧著一塊小蛋糕,隱約能瞧見上頭的裝飾物除了草莓和奶油便是蠟燭。
只見男子從口袋摸出了打火機
在略微昏暗的燈光下,蠟燭微弱的火光照耀,映紅了他的雙頰、在那雙漆黑裡倒映著光。
「Happy birthday to you ——」
平時說話好聽的人,就連隨意哼個調就是悅耳的。
唱起歌來更是不差。
「Happy birthday to you ——」
海道一手遮掩著燭火,一步一步緩慢走著。
「Happy birthday to raku——」
他來到桌前。
「Happy birthday to you ——。」
曲畢,他將蛋糕放在桌上,自己則坐回原位。
「雖然遲到了,但應該還不算晚、對吧?」
他撐著頭將蛋糕往對方推近了些,臉上笑意盎然。
「許個願吧。」
樂不知道一希要做什麼,只知道他說完後自己的情緒很平靜。
因為她知道,他會回來。
揉著眼,樂眺望著落地窗外新宿的夜色。
也差不多也是時候了。
就算是觀察,這幾日她已經很極限的抽出時間才能光顧SAKU。
前幾日升職,代表職位越大責任越大,空閒的時光不多了。
沒什麼留念的,就算有也在剛才和解了。
頂多就是——
今年依舊沒有吃到草莓蛋糕。
從那過多久了呢,已經過到沒仔細算,平常也不是沒機會吃到,就只是下意識會躲避草莓蛋糕。
或許一希端出來,我就能吃的下吧。
……我在想什麼呢。
樂搖晃著腦袋,儘管還是有些醉意,想讓自己清醒點。
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弄出來,而且剛剛被拒絕告白了。
願望可沒那麼容易實現。
如果那麼容易實現,那她每年許的願望可就應該要實現。
雖然只是任性,真的想要一希幫我慶生。
但我真的好怕這個期望,真的會讓一希消失不見。
哪怕要離開,心依舊如此掛念。
那嗓音將她喚回現實,視線轉向聲音來源處。
然而,她不敢相信曾想的願望——
奇蹟似的發生在眼前。
本來穩定的情緒,又被一希輕易的波起。
果然人是感性動物,淚水是藏不住的。
樂靜靜聽著一希唱歌,想起某種曾經既視感。
在樂的住處,某個角落的老舊行李箱裡,放著一組俄羅斯娃娃,打開娃娃的最深處,會發現裡面有張紙條塞在裡面。
上面寫著一句話:
別迷失自我,當你真心的渴望某件事,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完成。
-
或許,我有能再次接受別人賦予溫柔的勇氣了。
她笑著流淚,與普通人一樣。
「你真的是,總打破我的情緒,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對於眼前的男子,她皺著眉頭無奈笑著,讓斗大的淚珠任意滑落。
樂沒有執著於到底已經超過幾天,那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
「願望嗎,我想想我那天許了什麼。」
看著蛋糕上微小的火光,樂像小孩般純真的雙手合十。
「希望我的事業能繼續向上。」
「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健康。」
樂與眼前的一希對上一眼,才緩緩閉上眼。
她想偷偷改掉最後一個願望。
希望我跟一希都能幸福。
-
幸福的定義有很多種。
只要他能實現,他自己定義的幸福就好。
就算身在黑暗中,只剩下這微弱的火燭存在。
曾經的她,害怕抓住這微弱光芒消失不見,又深陷在惡夢其中。
太陽升起前的凌晨,是最黑暗的。
在某個時刻,她說服自己只記得表面的意思,遺忘那埋藏深刻的意會。
-
然而太陽終究會升起到來。
現在的她能相信,就算深陷黑暗,光明總會在某個預料不到的時刻來臨。
眼前就有一個案例了,不是嗎?
不是問號,是句號。
帶著這份期望,她對著坐在對面的男子笑著,毫無顧慮的吹熄。
接受瞬間的黑暗,期待光明的到來。
懷著溫柔的愛意,樂鼓起勇氣再次舉起刀
做她一直以來害怕逃避的事情——
斬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