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奧爾（Powell）打算請你喝杯咖啡。

沒人會知道這裡有個私家偵探在公寓營業，你看見招牌上的字時總是這麼想著。

那塊木製招牌搖搖晃晃懸吊在天花板上，這裡光線很暗，如果沒把腦袋壓低到某個高度就差點擊中面部。你試圖打開走廊燈源，按壓了幾次開關，它幾乎就像保守派人士冥頑不靈的腦袋，不亮就是不亮。

這下你沒別的事情好做，你敲了敲那搖搖欲墜的門和天花板（他們似乎連動著而你無法避免）。

頭髮如鳥巢凌亂的中年男子打開門，比起那道人影最先強硬和你打過招呼的是咖啡香。嘿，怎麼有空過來？男人鏡片上的霧氣慢慢消散，能看見底下的石榴石般棕紅色的眼睛。他就是坡奧爾，這裡的擁有者，是個沒有正式條子資歷的老混蛋偵探。

什麼？你說是我叫你過來的？那鐵定是我在酒吧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吧。

不過那不重要，你不會想錯過我的新咖啡。坡奧爾把門口的空間留給你，逕自跑到廚房去。

你熟門熟路來到客廳，或者會客室，或者雜物間，事實上任何人想稱這裡為什麼都可以，因為它看上去就是那樣，除了那張沙發以及通往那張沙發的道路，你很難找到更多空位。

你坐了下來仍然感覺狭促，心靈上的，然而人們對陳舊有歷史痕跡的東西接受度極高，你不至於感到不舒服。

你發現桌面上有本凌亂的檔案夾被翻開來，是名皮膚黝黑男人的檔案，一些紙條和舊報紙夾在裡面，還有張看起來出自於小鬼的塗鴉、一捲錄音帶。





拿起來看看
拿起來看看
閉嘴，我拿起來看看就是了

老實說，坡奧爾的字醜到你幾乎看不懂。而他助手的字也不遑多讓，唯一比較容易辨識的反而是那張字條，這裡就算失竊也難以在第一時間被解密。

你轉向錄音帶（即使你現在不能撥放），你發現那上面有紅色的污漬，天知道坡奧爾有多愛在工作的時候一邊吃東西，你相信血跡都比坡奧爾嘴裡掉出來的乾淨，所以你抽回手。

你突然這本資料夾的封面是：「坡奧爾打算請你喝杯咖啡員工檔案」。你甚至還沒出聲，坡奧爾就提著兩只杯子耳朵擺到桌上。

對！我找到新人了，所以我才能自己烘焙豆子！坡奧爾看起來開心極了。你正猶豫要不要提醒他鬍鬚裡面卡了食物碎屑，但顯然有其他的事情吸引著你。



關於坡奧爾鬍子裡的餅乾碎屑
關於那張便利貼上的「魔女一族」
關於坡奧爾自認為很棒的咖啡

噢，對的，沒錯，你知道……我有大半人生都在與因塞特家族周旋，她們沒要了我的命也算是看上我的人格魅力。（你忽略了這句話後半的部分）

在這小子找上我之前，我從沒注意到有個魔女早已離開家族多年過著隱居生活，尼科萊塔（Nicoletta），她的能力可以說是那一代頂尖的，這小子能從她爪牙底下逃走，我當然張開雙手歡迎擁抱。秘密地。

我讓那小子——我是說肖恩（Sean），我讓他學了不少東西，他的適應能力很強，手腳也相當俐落，在工作上沒什麼可挑剔的，只不過他關於自己的記憶不太可靠，但願不是……你想想看，很難想像他沒有受到詛咒，對吧？坡奧爾的眼睛彎成了月亮，他一談論起魔女的話題就難以克制。

還有個小小的問題，他很常把檔案分類錯誤，你認為是我的標籤不夠明確嗎？還是頭頂長東西的傢伙們對顏色的認知不太一樣？你也是個稱職的守密者，不介意聊這些對吧。他提醒了你杯裡的咖啡快涼了，你喝了一口，你認為你和坡奧爾對於味道的認知可能更加不同。

他夜裡在我這工作，白天則是和一個像你我一樣的普通人同居，我曾經問他同居的理由，他壓低了帽原告訴我，因為對方家裡沒有鏡子，我被逗笑了。

總而言之，因塞特現在還派人在找他，既然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我就該好好享受這段藏匿的時光。我可能是個被虐狂，但你不認為施虐者是一群魔女很讓人興奮嗎？



也許你沒說錯
我不太清楚，比起受虐我可能更喜歡施虐
你真噁心

哈哈，跟你聊天很愉快。你在坡奧爾的笑聲裡喝完那杯味道富含深度到近乎複雜的咖啡，你起身，發現牆上掛著你從沒看過的昆蟲標本。和這個地方說不上適合，也說不上不適合。

很漂亮吧，這是黑帶鷹翅天蛾（Ambulyx japonica angusti fasciata），最近我迷上了一個標本師，這是她的作品。坡奧爾輕柔撫摸裝載飛蛾的木框。

是嗎。你的表情似乎這麼說著。
她，女性人稱。鐵定又和魔女有什麼關聯吧。你這麼想著然後打了聲招呼就打算離開。

在你關上門之前坡奧爾叫住你，他遞給你一張事務所的新名片。在酒吧的時候他就已經炫耀這張名片有多棒了。



看上去不錯，簡單大方，直到你翻了過來。


—— Powell planed to make some coffee for you.
（你紐約生活的誠摯偵探夥伴🔎）

謝了。
你沒有多說什麼，不給予坡奧爾更多借題發揮餘地。

你又震盪了天花板一下，鼻子終於聞到自由清新的空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