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意識到有人靠近自己，因為一下子太近的距離，他仍舊維持皺著眉的表情查看來者，見是前輩，語氣倒是稍微放鬆了些。
「…看來今天有些失職，怎麼能讓客人看到自己皺眉的樣子呢。」

本來就沒什麼表情的臉要是再多點負面情緒在上頭，不要說是客人，整個氣氛都會變得凝重吧。
稍微用手指揉了揉眉間，整理了下表情，馬上又恢復成原本的冷峻。

「謝謝前輩，我很好…自然地微笑果然還有些困難。」

「沒事就好。」他點了點頭，給了橘一個淺淺的微笑。

「如果覺得很困難，要不要試著先從微笑的弧度開始呢？」通常說到笑容，似乎很多人都會不知不覺踩進“必須要笑的看起來很開心，才算是在笑”的誤區裡。

雖然他並不清楚橘是不是也是這樣的類型，但他還是稍微給了些意見、然後主動進行了一次示範。

「嗯……就像這樣？」他輕輕翹起了嘴角，雖然看起來並沒有很明顯，但整張表情看來確實會讓人有一種這個人心情好像不錯的感覺。

橘稍微沉默了一秒，金色的眼直盯著白蘭地的臉瞧，好似在觀察般。

「不愧是前輩，笑容無論何時看了總是讓人心曠神怡…讓周圍無論誰都能跟著心情變好呢。」
該說不愧是經驗豐富的人嗎？總是在看見對方接客時的笑容，連自己都很尊敬其敬業的程度，與其說是想被這樣笑著的人溫柔對待，比較想學習他如何擺出這樣溫柔的笑容。

「重點是…嘴角的弧度、是這樣子嗎？」
他拿出了平時常用的隨身化妝鏡，觀察自己的表情…雖然嘗試了嘴角弧度的上揚，看起來確實有在微笑，但離自然還有些距離。

在橘進行觀察的時間裡，白蘭地並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動作。

而是在他說出了誇獎的台詞後，才將剛剛一直捏著的棒棒糖塞回口中。也許這也算是一種教導者與被教導者的默契……？不過，橘的學習速度很快倒是真的。

「沒錯，就是這樣。」他輕輕地拍拍手。

「雖然看起來還有點僵硬，不過等到你習慣了之後就會好的。」想了想，他接著說到：「如果能把這份生疏運用在接客上，那也會成為你的武器之一。」

「連生疏…都能成為武器嗎？」
在接客上社交技巧的靈活運用自然是必須的，但靈活運用弱勢倒是他從來沒想過的…果然在這領域上，自己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

「該怎麼做呢…？」
本來自己在與人交流這方面，入了這行是越級打怪，但俗話說熟能生巧，接客多了或許會更加得心應手才是。

…如果他的表情能更加自然的話。

「這一點先不急。」

他輕笑了一聲，手輕搭在橘的肩膀上。然後接著說道：「首先橘還是要先學會看客人的類型呢。」

「只有先看懂了類型，才能跟上客人的喜好、以及讀懂對方大致上在想什麼。」

「…那自然是必須的，只是我剛入這行還沒有多久，嗯…我也知道急不得。」
經驗太少的同時，每一次接客都只能及時應變，雖然這樣獲得新知的新鮮感他並不排斥，但要是在臨時應變時過於生疏，或許也會造成顧客的反感。

「我現在一直都是用我以前工作的方式在服務，畢竟我認為…既然都是服務業，讓顧客舒適也是第一要點，只是不曉得會不會讓顧客覺得有距離感。」

「距離感……我想是不會有的。」會來這裡的女性大致上都挺主動與熱情，除了少數的陌生面恐例外。

「橘有時候太過認真的這點，大概反而會讓年長一些的女性覺得可愛也不一定。」偶爾白蘭地也會覺得橘的這點有些可愛，所以他才會說出橘的生疏也能作為武器的話來。

「…是這樣嗎？」
自己總是下意識覺得客人比較能接受完善的服務，似乎成了自己的盲點，果然顧客的需求與喜好五花八門，自己還有得學，

「…那…前輩會覺得我太過認真嗎？」
「說實話交際對我來說…說是新的領域也不為過，但我還是想盡力做好這項工作。」
自己學到的交際僅僅是工作上對上司或是客人的交流罷了，對於友誼社交的類型完全摸不著邊，大概是自己太專心於工作…也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過於認真的毛病。

「我認為橘已經做得很好囉。」他雖然沒有正面回答橘的問題，但說出來的話明顯也沒有否認他有覺得對方太過認真的這件事。

「如果在這行想要長久的話……持續認真對待也是很重要的，所以你這樣就滿好的。」他想起了他那位曾經的頭牌前輩，不只是堅持每天健身，只要有空還會閱讀大量的名牌時裝雜誌，甚至連各種各樣的時事他也都能在顧客提起時立即跟上話題。

…但很可惜的，即使他做到了接近完美，那永遠無法修補的漏洞是不可能讓他留得長久的。
即使知道急不得，現實可不會讓他慢慢來。

「…謝謝前輩的誇獎。」
至於過於認真這點，不需要對方提點，他比誰都清楚。

「這陣子總是受到前輩的照顧，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雖然這樣的話題有點奇怪，假設你面前的我是名女性…您會怎麼做呢？」
橘的眼神並沒有看著身旁的前輩，而是有些恍神地平視著前方。

這個問題讓白蘭地稍微愣了愣。

「……」然後他看著自己還放在對方肩膀上的手，默默地放了下來。

不知道是直覺還是多年以來經常在替人解決煩惱累積下來的經驗，他總覺得這句假設聽起來，就好像有個熟人突然跑來問你：＂如果有個朋友這樣那樣該怎麼辦？＂

結果那個所謂有煩惱的朋友就是他自己本人，這樣的展開。

橘其實不太意外會有這種反應。

雖然細微，但僅僅只是試探的詢問就讓對方出現了這樣的反應，他或許有些後悔讓這番話說出口。
——不如就這麼矢口否認吧，趁現在還有轉圜的餘地。

「我只是提了假設，前輩。」
橘將目光看向了白蘭地的眼，表情看起來仍然不像是在說謊，但也僅僅只是他一貫的面無表情。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呢？」

他看著橘的臉，稍微消化了幾秒，然後搖了搖頭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

「抱歉，我只是被這個假設給稍微……嚇了一跳？」也許是多年累積的經驗，讓他可以看出橘眼中很努力藏起來的那點後悔還有複雜感。他想了想，還是像對待其他後輩那樣輕拍了拍橘的頭。

「我想我大概會慌張一陣子吧，慌什麼我也不知道，但一陣子過後就會調整回來了……？」他口中輕輕吐出了這段話，實話說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應該算是在回答橘的問題，還是在跟橘預告自己這個前輩會因為這件驚人的發現而慌一陣子。

「…抱歉，說了這麼奇怪的話，似乎讓前輩感到困擾了。」
橘仍然用著不太自然的淡笑回應了對方，他沒有像前輩那樣豐富的經驗，亦讀不懂對方正在想些什麼，只能按照對方的反應來推測…或許對方還不知道確切的事實。

——這樣就好。

「雖然如此，您認真為了我慌張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我很感謝您這麼看重我。」
「我應該看起來還是男性才是？…好像說了很怪的話，我本來就是男性。」
待在像這樣的工作環境久了，自己似乎越來越會自然地說謊了，他試圖以開玩笑的語調挽回這樣僵硬的氣氛，但有沒有效果可能得看前輩如何回應。

「……」不知道為什麼白蘭地總覺得對方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好像想被發現，但又因為自己剛才的表現而充滿了躊躇的樣子。

難道是因為身邊有個人知道的話感覺心裡會比較輕鬆嗎？還是因為這樣比較有可以不需要顧忌太多的商量對象……？

白蘭地不知道，但總之現在讓橘產生這種有點不安狀態的人很明顯是自己吧。

他抬起手輕按了按自己太陽穴的位置，想了想後還是把把自己有發現的這件事情給對方提了個醒：「越描越黑喔，橘、……醬。」

橘也不清楚方才的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突然地想向對方提出這種破綻百出的問題，又自虐似地將快要脫口而出的事實再次用謊言包了回去。

然而再怎麼亡羊補牢，火已延燒，再也無法挽回。

「…我很抱歉。」
經過了冗長的沉默後，像是間接認了罪般，他吐出了這麼一句話，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參了一絲愧疚。
他並沒有對對方突然改變的稱呼出現其他反應，雖然那確實是在女性間極為親暱的稱呼，但在Cinnamon中同事間只要熟識也會互相隨性地叫著，他並不怎麼在意。

「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他搖了搖頭，又露出了一如既往那般溫柔地微笑。

「反倒是我這個前輩反應過度讓你不安了，該道歉的是我呢。」然後安撫似的輕撫了對方的頭，動作熟練地彷彿這麼做對他而言很平常。

事實上橘很少有被比自己高的人摸頭，在這個平均身高偏低的國家中，自從身高莫名拉長到一米七後，似乎就脫離那個會被摸頭的情況了。
直到遇上這位一直對後輩很照顧的白蘭地，不知是否是對方習慣以此作為安撫的手段，偶爾被這樣不帶任何意味的碰觸，他便有種被安定心神的錯覺。

對方作為俱樂部裡總是被當作諮商對象的牛郎，橘是打從心底尊敬他的。
——也或許因為如此，他才會不知不覺地在他面前露出破綻。

「作為牛郎，我還不夠成熟呢。」
橘低下了頭，放任瀏海就這麼遮去他的眼，店內昏暗的燈光照不到橘此時的表情。
「…以後有需要諮商的話，還能麻煩您嗎？」

「當然，你想要什麼時候來都可以。」沒有任何猶豫，白蘭地直接就給了同意的回應。

「如果在這裡不方便說，另外約也可以。」想了想，橘的個性大概會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所以他還是先自己說了可以約在店外的這件事。

「…謝謝。」
他抬起了頭，看著白蘭地的眼神也不再像方才一樣出現別種情緒，好在這附近沒什麼人，才得以在這個空間內談著如此不堪的事情。
他得再更保守秘密一些，無論如何，他想。

「休息有點久了，我先出去接客了。」
希望這件事，不要再有任何人知道了。
他相信白蘭地會替他保守這個秘密，如否，就是他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
如同他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他早已做好了以防萬一的準備。

——人間蒸發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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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偶資嘎咧!!

耶！！

沒有目標的聊天真的很短，成熟的橘該學會自己開話題了吧

讓橘自己開話題感覺太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