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一天，是我效忠成為鬼王一族成員的日子。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陷在那句話裡無法自拔……

『孤魂，你因何不去輪迴轉世？』

穿著一身白衣的青年，有著長到腰間的金髮，他坐在對面的石塊上問。

『…我不想再當人。』

看著自己的雙手，雖然那艷紅已經洗淨，但沾滿身上的鐵銹味…

卻是揮之不去的陳久記憶。

『喔～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像你這種的…』

金髮青年玩著自己的髮尾，『不過要是你繼續待在這裡，久了以後可能會喪失心智呢。』

『什麼意思？』疑惑的看著他。
『呵呵，時間到了還不願去轉世的，經過五十年，身為人類的心性會漸漸消失…』
『會成為一個行屍走肉的死士。』
『…所以你是來勸我去輪迴？』

我看著戴面具的他，疑惑地反問。

『不～只是呢…我這裡缺著人手，需要能夠幫上忙的傢伙。』
『所以？你是在問我？』
『當然，我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吧？』

戴著面具的金髮青年說話的聲音輕柔，就像是躺在雲上般的飄忽。

『要我幫忙可以，但你必須拿下面具。』
『喔？你不過是個孤魂…還想跟我談條件？』 『反正我什麼都沒有了，就這一樣，你答應就成。』

金髮青年思索了下，而後便開口，『呵呵，好啊，不過…你可得讓我感到有趣才行。』

「爺爺…爺爺…」程愷慶叫著躺在沙發上熟睡的程嚴。
「…啊？」從夢裡醒來…還沒有完全回神。
「爺爺，我遇到問題了，想要請教你。」

程愷慶端坐在他對面，一臉嚴肅。
他看著自己的孫子想著，還真是不像自己。
這孩子太過認真了…就跟當年的他一樣…
「說吧，我知道都會告訴你。」不過那也罷，反正…
「就是…晴大人…真的不會接任鬼王嗎？」
「…那得看現任陛下怎麼決定…」

「可是…如果晴大人不接任…那我輔佐還有什麼意義？」 「這個你不用太擔心，目前你只要專心在培養他這件事情上就好了。」

至於鬼御晴…以他的年紀跟身體來說，還不適合接下擔當鬼王的重任。
否則寒也不會成為他的王后那麼久…
就只是為了守護那容易被覬覦的孫子…

「為什麼？？」
「…目前鬼王還沒有退位的想法，只是時間將到，我們必須趁此選出新王，以備不時之需。」

程嚴站起身，走到書櫃前，拿出一本厚重的書，開始翻閱。
原本就只是感覺無聊…才隨手寫了些東西…

『唉呀～你寫字挺好看，不如就來幫我記錄鬼王族的歷史吧？』
『…那要做什麼？』 『當然是留給後代的小鬼們看囉。』

金髮青年仍舊是戴著面具，雖然說他早已看過那張臉…… 只需消一眼，便被奪走心魂…

「愷慶，對鬼王一族你了解多少？」 「已經有幾千年歷史…目前是由雙生兄弟擔任鬼王鬼后…難道說那本書…就是爺爺寫的嗎？」 「恩，鬼王一族從古至今的史記，就是我負責撰寫的。」

程嚴摸著那一行行的字，雖然因為時代演變，已經改成用機器在編輯…
但他還是會用手寫的方式去記錄一些事情。

『為什麼要一直戴著面具？』

難道你醜得不能見人嗎？
當時他內心的確是這麼想的。

『你很想看？』青年笑了笑。
『沒錯，因為你聲音好聽，不可能搭著一張不能看的臉吧？』
『喔？你認為真的如此嗎？』
『當然，好看的人聲音就好聽。』

結果不看還好，一看他就差點失心落魄。 那雙眼睛，看不得…

『喔…給你看是不要緊，不過有個前提，要是不成你看了可是會很慘呢…』 『好啊，你說看看，可以我就答應。』 『這世界上，能見我這臉的，只有發誓對我忠誠的人。』 『你若做不到，只需見一次，就會喪命，這樣你還願意嗎？』 『有意思…那就試看看吧！』 不知道那時怎麼會答應，但是我並不後悔…

「真厲害…因為每一本都很厚…」
「有很多是後來才補的。」

當時我其實很懶得寫。

『這就是你從奈何帶回來的孤魂嗎？』
一個長得很好看的黑髮青年說著。

『沒錯，我讓他當鬼王族的幫手。』
『寒寒，你跟地獄那些傢伙談過沒？』
『啊…沒有，不過從他們那裏要人過來也不是新鮮事了…』
『…你啊，做事總是任性。』

當時的鬼王一族，成員沒有像現在這樣多，勢力也薄弱。 而且那時候的我們都還太過年輕氣盛…

『好傢伙，看來你能力很強。』黑髮青年拿著大刀站在我對面說。 『不過是玩玩而已，你那麼認真做什麼啊？』

金髮青年玩著手上的鈴鐺，『哎～我們該不該組個什麼呀？』
此話一出，正在比試的他們都停下動作看向發話者。

『好比說選個王出來啊…』
『喔喔，寒寒你說的這個滿有意思…』
『對吧，你認為呢？小嚴…』

被點名的他只是點頭，沒有說什麼。
那個鈴鐺，有三個，每次都會看到他拿在手上把玩。
雖然很想問那個有什麼作用，但每次話一到嘴邊，就會硬生生被理智給壓回去。

難道是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問多餘的問題嗎？
還是說到最後就會知道答案了？

那是一個下著薄雪的日子，他因為很冷而醒來，結果就見到金髮青年站在雪地上… 雙腳赤裸，似乎不怕那凍人的寒氣會侵襲他自己…

『你知道我為何不穿鞋子嗎？』
『…不曉得。』
『因為鬼王族…對氣候沒有任何感覺…』
『什麼意思？』
『呵呵，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感覺不到任何天氣帶來的溫度…即便是這不斷落下的雪…』

就算踩著它走，也不會因此而凍傷，更不會因寒風而失溫…
『為什麼？』
『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總之我不感覺有多困擾就是了。』
『原來是這樣…』

我看著他走在雪地上，雖然感覺寒冷，但我還是跟在他後頭，一步步踏在雪裡。
那是一個很特別的經歷，過了這麼久我還是無法忘記。

「那爺爺都記得所有的事情嗎？那些曾發生過的…」
程愷慶也開始翻閱起書櫃上關於鬼王一族的歷史紀錄……
「當然記得阿…」

有些事情是你即使努力想忘…
也沒有辦法做到的…

鬼王族日益壯大，成員也越來越多，就已經非昔日而語了。
當一個族群開始茁壯後，就必須要從中選出一個領導人出來。 而今天，就是王祭的日子。

我接到通知就趕了過來，結果在我眼前的，卻是他們已經完成祭禮… 『喔～小嚴到拉，快點，你過來這裡。』 他對我揮了手，示意我到他身邊去。

『還記得你答應我的吧？』 『恩…』 『那好，我現在就要你兌現承諾。』

突然，他把面具拿了下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怎麼？果然看傻了嗎…』金髮青年略帶嘆息的說著。

然後用手摸了那張直盯著他看的臉，『小嚴，記得你說過的，對我忠誠…』

『…是，我將對你忠誠，不離不棄。』

『很好…從今日起，汝便是吾之騎士，一言既出，誓世不悔。』
說完後，他手中就出現兩枚戒指，『誓言之戒，只要戴上，除非我解除，否則無法拿下。』
『你決定好了嗎？』
『是。』

從那天開始，我便成為了他唯一的騎士。

「爺爺，我看書上說鬼王族的真身都很大隻，是真的嗎？」
「恩，的確是真的，但維持那樣的身形需要耗很多力量，所以他們幾乎不會現形。」
而且那人的真身，非常的龐大，在那樣的他面前，我的存在便顯得很渺小。

『小嚴，你知道嗎…』
『怎麼了？』我正在撰寫史書。
『其實鬼王族阿…』

「那晴大人的真身應該也很大一個吧…」程愷慶開始想像著。
「或許吧，不過那得等到他的封印被解開才有機會看到。」
鬼王族的時間流逝比起人類，是相當緩慢的。

程愷慶雖然還想再多問些什麼，但程嚴擺了擺手，「去顧好你的晴大人，雖然他可能不會當鬼王，但輔佐繼承人是我們的任務，你怎樣也必須達成。」
「是的！」說完他便立刻離開了。

見到孫子走了後，他走到一面牆前，手在上面摸了兩下，牆面就突然多了個窟窿。
他走了進去，而後那個窟窿就合起。

每走一步，牆面就亮起來，而你可以看見上頭都有壁畫。 緩步前進，直到某個地方停下。 他的手，撫上了那面壁畫上的人臉，「寒寒…什麼時候…你才能成為我的人？」

從好幾個世紀前就產生的愛戀，要到何時才能修成正果？
日復一日地等著，在漫長的歲月裡，對鬼御寒的情感不斷的增長與消磨…
曾經他也想要放棄，但卻沒有辦法。

而在這時他才發現，那不止是一種迷戀，而是無法戒掉的癮。
「…都是你的錯，給我好好地負起責任吧！ 」

『就算能不老不死，也還是有得不到的東西呢…』
「所以我得不到的就是你嗎？」
『活得太久…或許會有很多事情…變得更不明白了。』
「我一直都不了解你…」不論過了多久。
『可是呢…也會變得莫名的憂愁呢。』
「是我慾望太多…導致你離我越來越遠嗎？」 『牽掛變得多，就越是容易煩惱喔…』

「…那其中，有我嗎？」

不斷的回想與自問自答，他頓時感覺自己有點蠢。
你的放不下…有沒有我？
還是我不過是個圈外人…

本就不在你的世界裡面…
是否連放逐都不曾有過？

目前只寫到這裡
這是爺爺的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