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你也拿不到銀子。」易逍瀾攤了攤手示意自己身上沒有帶著錢袋,並語帶暗示地提出建議,「不如你跟著我回去拿銀子?」
「你當俺傻子!你那賭坊滿是打手,俺不要命了?」大漢重重哼了聲。
對,小爺我就當你傻子,差不多該中計了吧?
「不行,你得跟俺走,你寫個信叫你的人拿錢來換主子。」說完,便用力扯著弱不禁風的易逍瀾離開原地。
易逍瀾沒有掙扎,任由大漢架著自己走,只是嘴角依然勾著笑,毫無懼意。
暫時性命無虞,看來可以安穩等到琉槿來找他了。
巷弄中二人拉扯著離去,來處巷口則陰影浮動,兩個形似的人影猶豫半晌才翻下一旁民房屋簷,腳步停頓一會後還是選擇跟上。
倒不是有意跟隨,兩兄弟也只是碰巧撞上了這幕。
……好吧,說是碰巧也不盡然。
早在街巷間瞥見那抹紅衣身影時兩人便跟了上來,原因無他,就是平時慣了見人就湊上前纏一會,纏著纏著沒準又掙了一頓點心。
正巧今日又是心血來潮互換了習慣的衣著,見沿路師兄師弟親朋好友無人認出正感乏味──只能說,目睹這樁劫案倒全是意料之外。
他被大漢帶到鎮上偏遠、早已無人居住的破舊屋子,先是照著大漢的要求寫了封給賭坊的人的信後,大漢拿出不知從哪來的繩子綁住他的手腳,嘴裡也被塞了塊布,幸好這塊布是從逍瀾身上的衣服撕下來的,如果是大漢身上的破布他可能會當場吐出來然後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
這死法還真的難看,相比之下,現在的處境還算不錯了。
喔,撇除掉對方舉起拳頭似乎想揍自己一頓的部分。
太沉不住氣了這傻子,報復手段也簡單粗暴,哪一項都上不了檯面⋯⋯不過這麼輕而易舉被制服的自己也不怎麼樣就是了,真懷念以前還能毫無顧慮揍人的時候。
易逍瀾邊感嘆著,邊用最小的動作儘量閃過撲面而來的拳頭,但多多少少還是增添了傷勢。
沒一會,門外傳來兩聲清脆的「扣扣」。
正揮拳的賊人動作一頓,轉頭啐了一口便罵罵咧咧的走到門口抬手推門。誰知男人指尖才剛碰上門板,早已破舊不堪的木門便隨著一聲巨響正向對方倒去──隨後是少年踹門而入的身姿,隨著壓在男人上頭的門板登門入室後,長棍一舉橫在對方頸間將人壓制在地。
「師兄有受傷嗎?」
問話聲自易逍瀾背後傳來。
肩上提弓的少年踩著窗框翻入室內,抬眼確認正門處的胞弟一切無礙後,便伸手抽了堵著易逍瀾嘴的那塊紅布,接著抽出腰間短刀蹲下身子,低頭解起捆綁對方四肢的麻繩。
易逍瀾沒有想到來營救的人這麼快就找到他了,更沒想到來救人的是平時總纏著自己賭點心的雙胞胎少年。
「還死不了,你們來得及時。」即使有些狼狽,他還是揚著嘴角,神色自若的模樣和余淨相談,「你們兩個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該不會是跟蹤我?這麼喜歡我呀?你弟打他沒問……」
突地,他瞄見原先被少年壓制的大漢掙扎地抽出藏在腰間的匕首想刺向少年,他臉色一變,也不顧余淨手上正要解開麻繩的短刀,身子向前朝余靖的方向大喊。
「余靖小心匕首!」
聞言,背對門口的加瓦爾動作一頓。
手中長棍及時向後一轉抵開刺來的利刃,接著他便抬膝重重踹向男人腰間──少年面色一沉,見人吃痛倒地後依然不解氣的上前補了幾腳,毫不留情的踩在那張肥膩的面孔上,直到人失了意識才向後退開,最終嫌棄的在泥地蹭掉靴底沾上的血跡。
動作完,他才回頭看向身後二人。
視線掃過易逍瀾手臂間劃開的衣袖,少年偏了偏頭,面色稍緩,反倒看向一旁兄長疑惑道:「……師兄受傷了嗎?」
「沒事,死不了。」不等余靖回答,易逍瀾回了跟剛才一樣的話,擺了擺手讓他們不要擔心,「應該只是小傷。」
方才一確定余靖能毫髮無傷的順利打贏大漢,易逍瀾才放鬆下來讓余淨幫自己鬆綁,也是在這時候他才因些微的疼痛發現自己手臂上的新傷,看來應該是剛剛突然的舉動不小心被刀劃到。
他隨手將自己的袍子拉起遮掩傷口,思索著等一下要怎麼避人耳目的回到賭坊或客棧,不然別人一看到他臉上的瘀青和雜亂的衣服就知道他出事了,他可不想變成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更不想花功夫處理想趁機打劫的無賴傢伙。
「你們等等再幫師兄一個忙,師兄請你們吃飯……真是的,這麼大膽直接闖進來都不怕有同黨埋伏嗎?」他笑著輕輕敲了敲余敬的額頭,「下次小心點,你這受傷了,回去讓人包紮。」
「師兄弱不禁風的,耐不了揍吧。」
「再給人打慘些,怕琉槿見了要殺人。」
一張嘴便是慣常的口無遮攔。
加瓦爾伸手揉揉額間,微刺的觸感看來只是被噴濺的木屑劃傷。少年不怎麼在意的應了聲後,便隨著兄長抬眼看向對方:「幫什麼忙?」
「我弱不禁風跟你們貿然闖進來救人是兩回事,你們該去找其他人幫忙,況且只是挨個幾下拳頭我還撐得住,而且琉槿才沒……」話說到一半,腦中浮現出琉槿豎著眉,一雙美目冒著火氣,嘴裡叨唸著讓他別亂來,但握在手上的武器閃閃發亮地翻轉的畫面。
他們說的還真有可能發生,琉槿雖然不至於殺人但下場肯定不好看。
易逍瀾嘆了口氣,心想著難道這就是當初自家便宜師傅對我行我素的徒弟的感受嗎?不過就算知道錯了,他也沒有想反省的意思。
「行,不說這些了,總之我需要你們不引人注目的將我帶回青遙客棧,我可不想今天又招惹到其他麻煩。」
聞言,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思索道:
「不引人注目的話……踩屋頂從二樓翻進去?」
「饒開街市倒可行。」
「不過師兄輕功不行。你用背的?」
「嗯。那你先回青瑤,挑面和豐街開窗的那間屋子備著。」
「有人住了怎麼辦?」
「引出去啊。」
兩人一搭一唱,倒是幾句話來回間便擬好了計劃。
阿薩德卸下肩上的箭筒與弓交予胞弟,轉了轉難得輕鬆的肩膀後向易逍瀾伸手:「師兄可有客棧的腰牌?借來用一會,等等好出入。」
⚅易逍瀾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見兩人很快擬好完善的計劃,易逍瀾也樂得清閒,態度乾脆地從懷間拿出確認身分用的腰牌遞出去,「拿去,可別弄丟了。」
他看了看四周思忖著,最後將自己的外袍脫下披在頭上,不想被人看見的方法,果然還是遮臉最直接了當。
「如果那間房有人,你跟青遙的管事說一聲,讓他幫你。」
「走囉。」
加瓦爾接過牌子繫在腰間,向兩人招呼了聲後便背著武器轉身出了屋子,率先往青瑤客棧而去。而剩下二人確認了那倒地的大漢一時半會醒不來後,這才邁開腳步朝通往街巷的方向走。
到了人們聚居的街口,少年蹬牆翻上民房屋頂,在高處左右掃了眼確認周圍狀況,這才朝簷下的易逍瀾伸出手。
「師兄要套我的外袍嗎?」
將人拉上屋頂後,阿薩德看著一襲紅衣的對方偏了偏頭,又道:「背個一身紅的在簷上走,不知道以為我劫了哪家的新娘呢。」
聞言,易逍瀾對余淨說的話感到有趣地瞇起眼睛笑了幾聲,他打趣道,「你這想法有意思,如果被茶樓說書的看到,說不定有新的話本可聽。」
不過自己的衣服的確引人注目,既然對方都願意借袍子了,他便恭敬不如從命地接過余淨脫下的袍子穿上,只是衣服畢竟是照少年的體型做的,易逍瀾穿上後袖子足足短了一截。
「你背我還行嗎?」易逍瀾比少年還高上許多,背著他行動多多少少會受阻。
「就試試?這高度左右也摔不死。」
阿薩德聳了聳肩。
兄弟二人平日也沒少上竄下跳,鎮裡的屋簷爬的比巷弄還熟,論避人耳目倒並非難事,就是還沒背著人試過,繞條起伏平穩些的路線較花時間。
思索半晌,少年一手搭著屋脊橫柱背過身子蹲下,擺擺手示意對方上來。
「師兄自己抓好啊。」
「不摔死也得斷條腿,小心點。」說著,便靠上余淨的背,雙手搭在對方的肩膀。
少年的動作很快,但揹著一個人果然還是有些影響,更別說要掩蓋行蹤了。
為了不讓底下的少年添加行動上的負擔,易逍瀾儘可能全身放鬆,像極了癱在人身上的貓兒,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小哈欠。
「小余淨,咱們來賭賭吧。」他百無聊賴地開口提議,「賭你家弟弟去客棧找的房間原本有沒有住人。」
「師兄倒是……閒情逸致。」
少年正手扳青瓦試圖踩上較高的地方,聞言只是挑起眉尾,雙手施力翻上屋簷後動作一頓,順手提了提搭在自己背上的人,隨意應道:「我猜沒人……都要入冬了,面北開窗的房間誰想住。」
阿薩德正胡思亂想,倒不介意來往行人偶爾投來的驚訝目光。反正隔著這距離,誰也猜不著他身後背著何人,左右都是達到要求了,賭輸賭贏都是掙了頓免錢大餐──思及此,他回頭瞥了黑髮男子一眼。
「說起來……我蠻好奇、」
一個停頓間翻下樓間矮牆,少年動作稍緩,狀似不經意的提起道:「師兄怎麼分咱倆的?你一口一個『你哥』、『你弟』還沒叫錯過,這倒稀奇。」
「認識久了自然就分得出來,也不是什麼困難事。」趁著他們在平坦的路上,他順手將蓋在頭上的衣袍拉緊了些,「像是你們擅長的武器不一樣……怎麼?很想知道?」語尾略帶愉悅地揚起,吊人胃口。
兩人很快來到青遙客棧附近,只不過客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只得再繞個路才能進客棧。
「想知道的話,賭贏我再說吧……既然你猜沒人住,那我就猜有人。」他笑著彷彿逗孩子般輕戳余淨的臉。
「這都要賭?」
少年撇撇嘴,顯然沒得到想要的解答,只得加快腳步穿過窄巷,踩著巷弄間堆放的雜物跳上屋頂後,青瓦屋簷另一側便是清瑤客棧面北的房間──窗戶早開了,阿薩德一眼就看到胞弟正百無聊賴的倚在窗邊發呆,見到兩人重疊的身影時才回過神來。
「好慢。」
「下次你背。」
「別有下次最好……」
少年踩著窗框翻進屋內,將易逍瀾放下後左右掃了眼,見到房內屏風上的衣物與凌亂床蹋時挑了挑眉,看來運氣這次沒站在自己那測。
「住了誰?」
「一對男女。唧唧歪歪的死不出來,房門都快敲壞了。」
⚅易逍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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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壞人家好事了呀……環顧房內一圈,易逍瀾可以猜到余靖敲門趕人的勁兒有多大,幸虧沒把客棧的門敲壞。
「看來是我贏了,小余淨下次加油啦。」他笑瞇瞇地說,順手將對方借給自己的衣袍脫下還給他,並套好自己的紅色外袍,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免得讓人看出什麼端倪。
沒打算在這間房繼續對話,易逍瀾踏出房間,招了管事吩咐幾句後便領著雙胞胎回他在客棧的小院。
琉槿還沒回來,不過應該也快了。
「余靖,我叫的是弟弟的那個,擦傷口的藥在那邊的櫃子,自己拿去用,我已經叫人備菜了,等會就能吃飯。」吩咐完,說自己要先整理一下晚點回來一起用餐後,便進入深處的臥房,把兩人丟在廳堂。
「喔──」
兩人齊聲答道,目送易逍瀾離開後便在廳堂隨意晃悠起來。阿薩德隨手翻著牆上掛的山水字畫,加瓦爾則開了剛才對方指的櫃子,取了藥膏罐子後旋看了眼,倒也沒碰便放回去了。
「……說起來,師兄沒被騙到呢。」
加瓦爾伸手拉了拉領口,平日慣着的圓領袍此時穿在兄長身上,兩人這樣晃了半天也沒人注意到,倒沒想過見了易逍瀾依然是一口一個「你哥」、「你弟」,叫的很是輕巧。
「嗯,不知道他怎麼看的。」
阿薩德張了張右手五指,平日慣用的玉扳指此時也套在胞弟手上,只剩拇指指背一道淺淺曬痕,融在深色皮膚間倒也不明顯。
「……倒差點問出來了、夠掃興。」
易逍瀾還沒回來,兩人等到的是從客棧送來的豐盛飯菜,雖然不是什麼大魚大肉,而是些家常小菜,但散發的香味也足以讓人食指大動。
僕從熟練地將幾盤飯菜一一端上,並請少年先入坐享用,說是老闆吩咐的,但兩人還沒反應,又有個人影衝進屋內,是聽到消息趕回來的琉槿,她掃了他們一眼,感謝地點點頭後便匆匆進入主子所在的臥房。
沒多久換了一身衣服的易逍瀾才從悠哉地拿著煙管步入廳堂,後面還跟著明顯不怎麼高興的琉槿。
「既然飯菜都來,就吃飯吧。」他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夾幾樣菜到自己碗裡,意思意思地吃了幾口,突然他隨口問道,「你們今天怎麼換了衣服穿?又想鬧誰了?」
聞言,兄弟二人對看一眼,微微偏了偏頭。
「沒為什麼,好玩而已。」
「結果也沒人發現,無趣。」
兩人毫無猶豫的回應道。
確實沒為什麼,就是好玩而已。
特別是在對於「沒什麼人分辨得出兩人」一事心知肚明的情況下,更是如此──然而在刻意同步的言行下,這樣的回應倒像是拙劣的玩笑,底下暗藏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過師兄分出來了。」
「心血來潮倒不算白費。」
兩人應得隨意,語氣中倒是藏不住的輕快,執著筷子的手在盤子間來回,明顯的心情不錯。
阿薩德抬眼看向對面男子,吞下口中食物後冷不丁繞回稍早話題:「所以師兄要說了沒?怎麼分的。」
「我也好奇。」
加瓦爾附和道,嘴裡嚼著食物聲音含糊:「說一下唄,讓咱倆參考改進。」
易逍瀾聽出少年們言語間的愉快,抬起眉掃了兩人一眼,沒有馬上回答,反倒又多吃了幾口菜才放下筷子,轉而接過琉槿遞來的茶水,琉槿也伶俐地替雙胞胎們倒了杯茶。
「也沒什麼困難,就像我之前和余淨說的,你們兩個用武上就不太一樣,不管是姿勢、力道收放還是習慣,多多少少都帶了自己的個人特色。」他單手撐著頭姿態慵懶地喝了口茶。
「雙胞胎就算再怎麼像,也不會一模一樣……這樣的回答小師弟還滿意嗎?如果想讓我認不出來可要多練練武功了。」
面對這番回答,兩人明顯不甚滿意的撇了撇嘴,卻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最簡單的區分方式。
「還以為師兄會給有趣些的答案……」
加瓦爾扒了口飯,回應的聲音模模糊糊,一旁的少年則拿起茶杯抿了口,瞥向男子身旁的琉槿後點了點頭覆議道:「論用武分辨的話,搞不好琉槿都能看出來。」
「的確,這辨認方式琉槿可能也會,我只能說還有其他方法,不過你們先從武功開始改進比較容易。」沒有打算如此輕而易舉地將方法道出,易逍瀾僅僅輕笑著避開問題。
而被提到的琉槿仍維持著往常柔和順從的表情微微低頭,「過譽了,琉槿也只能看出皮毛罷了。」
「對了,琉槿稍早我托你置辦的事情怎麼樣?」
「已經請商家備好貨了,但剛剛聽到主子有危險便匆忙趕回來,琉槿這就趕緊去辦。」說完,便微微彎腰做了個禮後便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客棧,想盡快辦完事情盡快返回。
見琉槿離開後,易逍瀾轉頭對雙胞胎說,「我飽了,剩下你們吃,不夠的話我再叫人準備糕點。」
「喔──」
兄弟齊聲應道,動筷子的手也沒停下過。
成長中的少年食量驚人,一桌豐盛飯菜沒多久就被兩人夾得差不多乾淨,倒是一副準備掃蕩桌面的氣勢。
「對了,師兄懂胡語嗎?」
期間,阿薩德隨口向長桌那端的男子問道。
加瓦爾瞥向一旁兄長,安靜半晌倒也並未多言,只是跟著點點頭,視線隨著對方轉到面前的易逍瀾臉上,眼中似乎也寫著好奇。
見桌上的飯菜很快被掃進少年們的肚子,易逍瀾揚起眉,還正想著是否現在去吩咐人準備糕點,便聽見余淨的問話,他微微偏頭看向對方,不清楚少年為何突然問這問題。
「略懂一些。」自從阿明來了之後,他偶爾會從阿明那邊得知平日較常使用的胡語,但也就聽得懂,不會說。
他舉杯將茶水飲盡,琉槿不在,他只能自己倒茶,同時問道,「怎麼了?突然問這個。」
兄弟倆沒立刻回應,僅是在易逍瀾垂下眼倒茶時不動聲色的互看了眼,接著便動著筷子若無其事道:
「倒是,還有阿明。」
「那咱倆也教師兄幾個單詞吧。」
「學嗎?保證常用的。」
兩人抬眼看著對方,偏了偏頭齊聲道:
「教師兄怎麼叫咱倆,如何?」
易逍瀾愣了一下,雖然一開始便有猜到他們現在用的名字是另起的,他只是沒想到兩人為什麼會在此時突然想跟自己說原本的名字。
「行呀,這次不會跟現在用的名字一樣是同個發音了吧?」
每次喊其中一個名字時,總是兩個人一起回頭,有時候是很方便,想叫喚雙胞胎時,只要喊一次就行。
聞言,兩人眨了眨眼,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勾出相似的淺笑。
「過來點。」
兩人拉開椅子起身,略過桌子與人招了招手,傾著上身湊近對方。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要整誰了……」嘴上念著,但仍側著身子,將耳朵靠近對方。
見狀,少年嘴角的弧度更甚。
兩人便也隨著傾身向前,一左一右的貼在對方耳邊,故作神秘的壓著聲音悄聲開口:
"ٱلْأَسَدِ"
"جعفر"
相似的聲線重疊在男子耳邊,是和朱夏用語相異的咬字發音。
兄弟從來都習慣一搭一唱,齊聲開口時也多默契地異口同聲,如此各執一言的情況倒是難得。
兩人似乎也對此深有所感,向後退開時不禁一笑。
「如何?」
兩人說話時吐出的氣息讓易逍瀾的耳朵有些麻癢,險些失了神,他下意識地揉揉耳朵。
「什麼如何?我不懂胡語也不曉得其中含意,我還等你們介紹呢……所以名字是薩、薩德?和阿瓦爾?似乎也不是這麼念的……」嘗試念出聽到的名字,無奈他本就不會胡語,勉強念出的發音也不怎麼標準。
「差不多,就是前後差幾個音。」
「寫成文字的話……『阿薩德』、『加瓦爾』?」
「用朱夏習慣的咬字唸起來真怪。」
兄弟倆坐回位子上,嘴角依然是惡作劇似的笑容。
兩人一左一右各拿著筷子在桌上空盤比劃起來,筷尖在白瓷盤底勾著筆畫,倒是一幅興致勃勃的樣子──硬要說,這名字確實沒有甚麼含義,就跟兩人起的漢名一樣,或許也只是母親隨意取下的而已。
當初隱藏本名僅為了免外人多做聯想,如今藏著藏著也兩年有餘了。慣用的名被隱去之後,至今再被叫喚反而有種隱密的親暱感,倒也生了別樣的意義。
「阿薩德、加瓦爾……所以是"ٱلْأَسَدِ"和"جعفر"?」先用自己熟悉的咬字念了一遍,再用印象中胡語的腔調嘗試念出正確的發音。
見阿薩德和加瓦爾一臉興致高昂的模樣,似乎可以猜出已經許久沒人叫喚他們的本名了,易逍瀾當然也清楚不用本名的原因不外乎是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今後我都這麼叫你們嗎?」勾起嘴角,慵懶地半瞇著眼,看起來有些愉悅。
「當作秘密不是更有趣嗎?」
「嗯,沒人聽見時再叫。」
兩人倒是應的光明正大。
他們始終沒有對此多解釋的興致,現今知道兄弟異族姓名的也僅有母親的舊識,與槐根鎮寥寥無幾的親友長輩。起初便是為了減少麻煩而隱去本名,當下倒也沒有重新澄清的必要,讓外人聽見了反徒增疑問。
「就這樣,教完了。」
說完,兩人雙手一攤,強買強賣的開口道:「師兄的秘密呢?我們都講了,換你講一個。」
「既然你們要當秘密也不是不行。」易逍瀾很乾脆的答應了,就如雙胞胎所說只有他們知道似乎挺有趣的。
原本想說趁這個話題結束去叫人準備糕點,但一聽到兩人的提出要求,剛要站起的身子又坐回位子上。
「我能有什麼祕密?我不就是個從裡到外的賭徒嗎?」拿起煙管敲敲桌角,是否坦白的態度曖昧不明。
「我們要能猜到哪算秘密。」
「對啊、講一個嘛。」
兩人吃飽喝足了正伸著懶腰,似乎也是隨口一提,並不真覺得能從易逍瀾嘴裡套出什麼話。還正盤算著晚些回程要去哪兒的夜市逛逛,阿薩德突然心生一計,抬眼看著對方便偏頭道:
「……不然賭一把?賭輸了師兄就說。」
聞言,少年倒真從腰間小袋抽出一枚銅錢放在桌上,看來是擲硬幣。
「『鳳凰重寶』還是『朱夏永承』?」
「師兄選吧,我們揀剩的。」
「真是,吃飽就找我麻煩。」嘴上這麼說著,但易逍瀾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不悅,反倒因為提起了賭博而興致高昂。
望著阿薩德手中的銅錢,假裝考慮了一會,才開口下賭,「那我便賭『鳳凰重寶』那面。」
反正輸了再挑個無傷大雅的秘密說就好,這可是長輩常用的秘密手段。
「行。」
「那我們便是『朱夏永承』了。」
語畢,加瓦爾便撿起桌上的銅錢向上一擲,兩人的視線隨小小銅板升起後又落在桌上──朱夏永承。
兄弟對視一眼,接著轉頭看向紅衣男子,得意的揚揚下巴:
「講。」
易逍瀾朝銅幣瞄了眼,還真是『朱夏永承』朝上,他撇撇嘴,雖說少年們那得意的表情讓他有點不想讓他們順利如意,不過他一向願賭服輸,從不賴帳。
「那我便講個小秘密吧,別說出去了。」手撐著頭,用悠悠的語氣道,「我可不是天生體弱,而是被下了毒後才變成現在這樣,以前的我可是有肌肉的呢。」
聞言,兩兄弟對視一眼,微感不解的偏了偏頭。
他們認識的易逍瀾從來是體弱多病的,不過男子所言倒也有些端倪:若當真是天生不適習武的體質,對方也不至於有能力對兩人的拳腳、棍法指點一二。
「……所以是誰幹的?」
「故事哪有講一半的,前因後果呢?」
相較於少年們稍嫌激動的反應,易逍瀾倒是悠哉自在,好像是在說旁人的事情一樣。
「瞧你們的表情,真想知道細節?」他抬起眉,露出一抹故弄玄虛的微笑逗弄著耿直的雙胞胎,「我們說好只說祕密,不講故事呀,誰下毒的不重要,不過能跟你們說下毒的那人已經死了。」
「你殺的?」
「不可能吧?說啦──」
「說──」
見兩人依舊吵鬧的嚷嚷著,易逍瀾沒有再對此多做回應,僅是輕巧的繞過話題,任由兄弟自顧自的追問。沒過多久,門口響起幾聲輕扣,隨後是輕柔溫順的話音,原是琉槿辦完事趕著回來報主子了。
見少女踏入屋內,兄弟倆這才閉了嘴,意有所指的抬頭瞥了眼對面男子後流利的轉換了話題:
「……琉槿吃了嗎?」
「到飯點了還把人呼來喚去,師兄不厚道啊。」
見識到面前這對兄弟倆轉換話題的速度有多快速流暢的易逍瀾只是揚眉沒想多說什麼,逕自轉頭對琉槿說笑。
「琉槿你看看,這兩個小兔崽子成天說他們師兄哪裡不好,都不知道誰才是長輩了,面對長輩嘴就該甜一點。」
琉槿了然於心,笑著說,「琉槿這就去叫人準備能讓人嘴甜的東西。」
「做完你便先去吃飯吧,別餓肚子。」
「是,謝謝主子。」
說完便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屋內,還悄悄回頭瞄了眼坐在一旁的少年們。
讓人嘴甜的東西不就是甜糕點嗎?主子何必這麼拐彎抹角吩咐呢?
不過接下來琉槿不在的這段時間就算雙胞胎如何努力也撬不開易逍瀾的嘴讓他說出更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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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長!(貼到眼花 嘿嘿終於講名字了 開心
謝謝雙子中的交流邀約,營救賭徒和三人聊天都好有趣,逍瀾真的是各種逗小孩一點也沒有長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