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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黑衣枯言


「不是的。只是這樣,身上染血的時候,師父比較看不出來罷了。」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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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動盪去,世間依舊。
  剔透的陽光攀上窗櫺,落入室內時,月河剛順好經脈,並將身上傷口都包紮完畢。
  和天承鋒一戰讓她掛彩不少,好在都是皮肉傷,除了疼痛感以外沒有礙著任何行動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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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卸去打坐姿勢,從蒲團上起身,走到窗邊看外頭景色。清晨的冕山似乎 有著特別的氛圍,幾分空靈幾分仙,卻顯得沒有人情暖意。
  日月不因誰存而出,天地不因誰亡而變,即使昨天有屍體埋在塵土中,花仍盛開。月河對飛過窗邊的麻雀笑了笑,走回房間,取出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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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正要穿上,便看見衣襬破破爛爛,是前晚被天承鋒的劍給削破的。
  「這可得縫補一番,去趟枯言寺罷。」她無奈自語,攜上荷包兵武,推門離開簡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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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言寺。
  雖以寺為名,卻非廟宇,而是一間店舖,由一對年輕夫妻經營,是月河在槐根坊間頗為熟稔的一間店。

  男主人古楔善鍛物,多買賣精密暗器或貼身輕兵;其人亦通曉詩書兵法,聰明異常,副業乃是流通書籍或與人論道。
  女主人紀詩亞善裁縫,絲巾絹布、華衣兵服皆能為客特製;其人氣質可愛,又喜與人交流談天,生意人脈兩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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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婦倆手藝人品,三派門人皆有好評,請兩人造兵縫衣的客人絡繹不絕。
  月河隻身來到枯言寺外,撩開店門布簾,出聲打擾。此時店中剛好無客,只見打扮整齊俐落的黑髮青年坐在櫃台後,組裝桌上精巧零件;將秀髮紮成兩絡馬尾的年輕女性,則拿著針線對掛在木人偶身上的布料縫縫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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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河!」女性看見來客是熟人,露出欣喜表情。
  「一段時間沒見,今兒來打擾古先生和詩亞了。」月河和枯言寺的兩位主人見禮。
  她往常來訪都是來補衣,紀詩亞與她年齡相仿,一來二去便熟了。紀詩亞讓她不必加稱謂,於是兩人交流招呼,都是直喚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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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坐在櫃台後的古楔點頭致意,接著起身走進店舖後頭,不知做什麼去了。
  紀詩亞放下手中針線,迎上月河,興沖沖道:「今天怎麼來了?要做新衣服嗎?」
  月河微笑,搖了搖頭,撩起自己的衣襬,將破爛黑衣秀給她看,「我只是想來要些詩亞用剩的黑布,不知方不方便?我想妳應該很忙,這點破損我自己動手縫補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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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那麼見外?」紀詩亞咯咯笑道,「月河把袍子脫下來吧,這我一下子就能補好給妳!」
  說罷,她風風火火的去取了黑布和線盒,「月河總是穿得一身素黑,要不趁這個機會縫點什麼圖樣?金色雲紋如何?黑衣金雲,如夜中月河!一定很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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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河見她興致高昂,只好把外袍脫了下來。不過當紀詩亞提案在衣上縫金紋時,她卻微笑婉拒。
  「詩亞,謝謝妳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月河將衣袍交到詩紀亞手裡,「黑衣和黑線便好,至多一些紅緞,不能再有其他顏色了。」

  紀詩亞意外,眨了眨眼追問:「那多可惜?是怕再破嗎?妳破幾次我幫妳縫幾次!」
  月河不禁失笑,紀詩亞這一言既是真摯感情也是生意手段,她並不反感,但她還是沒有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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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只是這樣,身上染血的時候,師父比較看不出來罷了。」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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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河十歲第一次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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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河!」
  那也是樓第一次對她大吼。
  蒙面的男人只露出了眼口,月河還是看得出他大驚失色,削了敵人的頭就衝上她身前,捧起她血跡斑斑的臉用那雪白寬袖猛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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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她師父和日常一樣與仇家交手,月河躲在暗處,見有人想從後頭暗算自家師父,抄起被打飛到她手邊的利劍,便輕功上前往偷襲人的脖頸抹去。
  悽慘叫聲甚至沒來得及響徹,溫熱鮮血灑滿她臉頰。她不覺得哪裡奇怪,平時看師父殺人就和喝水一樣,久而久之她也覺得那尋常了,卻不知她明明是想著給師父幫手,卻換來他一臉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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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月河不明不白地握住樓貼在她臉上的手,「弟子沒事,不用擔心……」
  「沒事個屁!我讓妳出手了?」樓對著她大罵,金眼裡是少有的錯亂,「姑娘家的,把自己看得重一點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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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歲姑娘怔怔,不知她師父所說的「把自己看得重一點」是什麼意思。
  她確實不曾覺得自己有多重要,但在她眼裡,她的師父對她來說很重要。她不希望她的師父受襲負傷,所以當她看見有人暗算,想都沒想便從藏身處躍出,揮劍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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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哪裡做的不對嗎?」
  她以為她做的和樓做的並沒有什麼差別。
抑或是,因為她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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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樓緩緩止住了動作,眼中的焦躁也隨之平復,回到平時那樣對任何事物都不帶期望的寂靜。
  他淡淡道:「妳還沒有資格殺人。」
  「師父說過,殺人者、人殺之。他想殺師父,我為什麼不能殺他?」月河問,「師父還說過沒有人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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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蹙起眉,搶過月河手中還在滴血的劍,反手猛然一揮。
  月河只來得及看到冷光閃爍,回過神時,劍鋒已穩穩停在她頸邊,只差再近一分就能劃破她的皮膚。

  她瞪大雙眼,眼中既是性命不保的驚懼,也是師父相殺的惶恐。用繃帶纏住頭顱的男人背著光,化作巨大陰影壟罩住她,那一瞬間月河覺得自己就像被野獸盯上的獵物,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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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者,人殺之。」樓冷冷道,語氣中有著狠戾,「妳沒有被殺的覺悟,也沒有不被殺的能力。」
  語畢,他丟開了手中的劍。

  月河脫力的跌坐在地,茫然的說:「弟子只是……不想看師父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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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伸手狠狠彈了月河額頭一指,十歲姑娘疼的叫出聲,摀著額頭,露出無辜的表情。
  「我是師父,妳是徒弟,只有我救妳,沒有妳救我的道理。」樓很是嫌棄的說,隨後無情的轉身,「妳想幫我,也還早了十年……還有,妳不適合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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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河眨了眨眼,從地上爬起來。
  她抹了把臉,低頭看見自己滿掌的血,不禁也頭暈了一下。她雖然看慣了師父殺人,也看慣了路上屍骨,但回想起自己親手取人性命、沾人赤血,還是悚然了一番。
  她這時才明瞭到師父說的資格,還有浸入衣裳的血水,是何其沉重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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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會讓師父擔心,那會讓那個殺人如麻、不知慈悲的男人,露出驚慌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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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河用自己的衣服抹去手上血跡,看著淺色布料上顯眼的紅想了想,爾後追上了樓,拉住樓的袖子。
  「師父……弟子想換件黑色的衣裳。」她說的很慢,大概連自己都覺得這要求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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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轉過頭,露出了非常複雜又不解其意的表情,臭臉問道:「妳要幹什麼?」
  「師父說弟子不適合染血。」月河一臉認真的說。
  樓輕易就能聽出這姑娘話語中的意思,他盯著月河的臉看了許久,像是想起了什麼,最後嘖了一聲,甩開月河的手。

  他微不可聞的自語:「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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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月後,月河從樓那裡得到了一根髮簪。
  髮簪上掛著魚形墜飾,她很是喜歡,總覺得好像是條師父釣起來的魚,從簍中跳出來陪她。
  此簪簪身相比尋常髮簪鋒利異常,雖說平常挽髮並不會輕易割斷髮絲,但樓教了她,怎麼把這金簪作為短刃使用,使其足以傷人肉身。

  順道一提,樓示範怎麼以簪為兵時,拿的是把餐刀,偶爾還是根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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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學的很認真,把殺人與不被殺的本事都學了。然而,比起怎麼殺死人,她似乎更在意怎麼去殺人。
  她刻苦練了軟功,讓她有異常高強的閃避本事。與人對招,她常常在最後一刻才貼著對手兵器勘勘閃過,但那能給她最大的反擊優勢。
  她還鑽研變溫,試著在讓對手流血時止住對方血流。並且大多數時候,還是慣用棍鞭,用暗勁與內傷逼退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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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努力把自己看得重一些。
  從以前到現在,她都是這麼做的,盡可能的付出、盡可能去做到自己能做的,好讓爹娘不會擔心。
  好讓師父也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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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大功告成!」紀詩亞把手中針線放下,拿起腿上被修補好的衣袍,「月河,我這次給妳修補的耐用一點,下次不會破得這麼嚴重了!」
  月河欣喜接過,微笑與紀詩亞道謝,並拿出對應的工錢交給枯言寺的女主人。
  紀詩亞沒有和她客氣,保持良好的酬勞關係,才能讓交情更穩固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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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古楔從店後又走了出來,手上拿了一匣盒子,交到月河手中。
  「樓漁翁是妳師父吧?」黑髮青年淡道:「這是他跟我訂做的東西,費用已經付了,妳替我交給他吧。」
  「咦、咦?是我師父沒錯,但我現在沒有和他一起行動……」月河有些困惑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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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三個月都沒來拿,妳就拿走吧。」古楔聳肩。
  月河只好稱是,收起盒子、穿上外袍,和兩夫妻躬身道別。

  走出枯言寺,她悄悄打開手中的小盒子,只見裡頭躺著幾個做工精緻、形狀還有些奇特的魚鉤。
  她算是確認了這確實是她師父的東西,這一排怪鉤子顯然不是拿來釣魚,是拿來釣人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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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現在跟師父見面會捱罵的吧……」
  她闔上盒子,手不自覺撫上了側臉。

  前晚被天承鋒的劍劃出來的傷口,還沒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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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趁機放別棚角色當NPC應該沒人認出來吧
然後枯言寺其時就是古楔和詩亞的名字拆開來或合起來啦(????)

標題的黑衣枯言算是雙關,月河一直以來都穿的一身素黑,不言之中是默默的不想讓他人擔心。
然後便是順便帶到人設,月河是個有些許自輕傾向、且主見不強的角色。她一直以來都把他人的期望看的很重要,達成他人期望和不讓他人擔心是她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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