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的知覺在輕聲的呼喚和肩膀上按壓的逐漸集中,輝梨茫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離開了屬於匠的角落,盲目地徘徊在這昏暗的商場內,直到你出現在自己面前,以那雙溫暖的手握住自己的,引領她前進的方向。
自己原本是想要去哪裡呢?
她想不太起來。也認為或許停止思考會比較輕鬆。
「羅崔斯...。」抬頭望向眼前人的面容,有些恍惚的將你的名字呼喚出聲。一片空白的腦子反應遲緩,還無法處理其他更多的資訊。
「對,是我。」
羅崔斯笑一下,端詳著梨子的神情,但沒放開對方的肩膀,只是那個動作更像是在支撐著女孩的身體。
「妳還好嗎?為什麼…,一個人在商場亂晃?」
「妳知道這裡是哪嗎?」
他像是在確認梨子意識般地問著,一邊側過身體,伸手指引她看向周遭。
這是某間看起來已經廢棄的商場1樓大廳,雖然櫥窗櫃位看起來都還算完整,但大多積著一層灰,明顯無人打理。
廊道跟大廳的照明因為供電不穩,部分有亮,但大多隱沒在黑暗中。
這裡是安妮斯朵拉,那個有著各種怪物遊蕩,奇怪販賣機跟任性電影院的商場。
然而應該相當陰暗的一樓大廳此時卻有些明亮…,這是跟安妮斯朵拉唯一相異的地方——消失的大門回來了。
陽光穿過透明玻璃,射入陰暗商場中,但也許是因為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光線刺眼而很難看清透明玻璃外的景象。
見你笑了下,她下意識地也想將嘴角扯出一個弧度,然而充斥無力的身軀只能微動嘴唇,連話語都吐不出口。
順著你指引的方向看去,許久未見光芒的眼瞳冷不防被耀眼的光刺激,這使她反射性的縮瑟了下,面上流露出驚訝的神情。然而她隨後望向依然落灰的櫥窗與燈光明滅的廊道,表情又漸漸的黯淡了下來。
「啊...原來如此。」沮喪的垂下頭,她想起會以暱稱呼喚她的友人早已死去,留在名為安妮斯朵拉的古怪商場的、已經是其他世界的人。
「我終於瘋了,真是逼真又想念的幻覺...。」
「你沒有遵守約定...匠也沒有...。」她撫上你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在此處掙扎存活留下大小傷痕的指尖,冰冷得毫無生氣。
羅崔斯稍微歪著頭看著梨子,臉上露出一絲窘迫的神情。
「梨子,我不是你的幻覺,是真的。」他躊躇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我沒死,抱歉,騙了妳。」說著,他反手握住了梨子冰冷的手,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有溫度、也有實體,…妳還記得帳篷的事情嗎?我請堤伊來幫妳,還被妳打了,只因為我沒把妳的話聽完就離開。」聽著她的話,可以猜測到那個匠大概也…,因此便沒有特別再問這個人狀態。
「而這個大門也是真的,」他看向大門的方向,又回看梨子,「但說真的,出去後,到底會去哪誰都不知道…,所以妳必須清醒點。」
在手上感受到溫度和握住的力道後,腦袋才開始後知後覺的理解你話中的意思,她看著你討好的笑容沉默了許久,你掌心的溫度傳遞給自己被包裹在中間的手,逐漸變的暖和,
「所以...你沒有死...?」被包在掌心的手指微微抽動,抬頭望向你的眼眸閃過一瞬間的遲疑,隨後立刻被盼望壓倒,不管是眼前驟然出現、灑落陽光的大門、還是耿耿於懷的友人突然復活都太像是一個美好的陷阱...然而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仔細分辨的餘裕,只像是抓緊救命稻草般立刻相信你的坦誠。
「...為什麼要騙我?我以為你死的很痛苦,傅說、傅不是說...」回想起聽說你最後死於被怪物撕裂當下的絕望,她深吸幾口氣,壓抑著聲音裡的顫抖。
「我真的以為你......!」輝梨無力的掙了下雙手卻沒脫開,最後選擇用頭撞向眼前人的胸口,發出隱忍的哽咽。
羅崔斯垂眼看著梨子,在對方抽泣時伸手慢慢環抱住想給一點安慰,直到女孩稍微冷靜一點才開口,「因為傅瘋了,」他簡短的說,「妳也看到他對我的死深信不疑的樣子,若我不假裝自己已死,是來自另一個平行世界的人,當時他的症狀不會讓他接受我。」平穩的聲音自胸口傳來,聲音像是在音箱內震動著。
把理由講出來就安心一些,對方就算生氣,大概也不會生氣太久,他感受了一下女孩因為激動而緩慢上升的體溫,舒了口氣,「嘿、不過道別的時候也到了。」
「我本來就不太想要在被朋友認為死掉的情況下離開商場,」羅崔斯聲音帶著笑意跟苦惱,「沒想到會看到妳失魂般的在商場遊蕩…倒是省去找妳的時間。」
「不過我還想確定幾個人的狀態,所以會再待一下,」他說,「我們最後一次好好聊個天吧?」
🍒諾亞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對傅已經瘋狂的事實也多少有些猜測,但在此刻羅崔斯緩聲解釋後才終於將一切的事情串起來。知道原委後再也無法生氣,她在你安慰的環抱中漸漸止住啜泣,接著伸手環過你的背脊,洩憤式的用全力緊抱住你。
「道別...」是因為這扇門吧。放開你時以手背抹乾臉上的淚,她望向此刻耀眼得近乎潔白的玻璃門外,又將視線轉回你的身上,緩慢的點點頭。
「嗯,我們來聊天。」沐浴在久違的光亮下,輝梨才發覺這似乎是第一次在這樣明亮的光線中和你對談,想起以往回憶中總是昏暗的色調,忍不住露出單純的笑意「待在這麼亮的地方跟你聊天,總覺得好奇怪喔。」
「你最近過得好嗎?」
女孩子的力氣終究沒有大到會令自己窒息,他待著感受到對方擁抱的力度,一邊也低頭回抱,直到梨子退開。
「是啊,小鎮雖然供電正常,不過電燈跟陽光終究不同,」他笑著回答,「我最近過得不錯,大門出現,隨時都可以離開讓我放鬆很多。」
「雖然這個商場也是變化多端,但對我而言還是太小了一點,」羅崔斯說著,一邊看向了大門,「我記得妳之前說過若能回去,打算要回老家一趟吧?不要忘記了。」
「而且說不定之後妳在自己世界,會看到這個商場的其他人,雖然可能是平行世界的,」他最後好奇的問「妳會去跟他們打招呼聊天嗎?」
「你過得不錯就好,火災之後沒看見你們,我和南賀都快要擔心死了...」說到一半停頓了下,才接著問道「...傅現在,還在商場裡嗎?」
「當然,我沒有忘記這件事...你什麼時候發現大門出現的?」被你提醒後想起自己的家人,也將視線投向大門。
她忍不住心底浮現過於樂觀的猜想:假如大門早已出現一段時間的話...會不會匠只是走出了大門,回到屬於他的世界而已呢?說不定她誰也沒有失去,就跟羅崔斯其實還活著一樣。
「......會啊,我一定會上去搭話。」她忍不住有些苦笑「我可能會去尋找你們的蹤跡吧?如果那個世界之後只有我一個人記得這裡,那我會覺得很寂寞...無法確信記憶的真假說不定會讓我發瘋。」
「你呢?如果羅崔斯的世界也有衣前輝梨的話,你還會跟她聊天嗎?」
「傅…,他在睡覺。」羅崔斯苦笑了一下,「每幾天他都會這樣,因為太久沒休息而昏睡。」而後他露出了一個惡作劇般的笑容,「在我離開前,會挑一天把他連人帶棉被一起丟進大門…,不管大門出去後會到哪,都比讓他一個人在商場等死好。」
「至於是什麼時候發現大門打開,大概就前幾天…除了我以外,應該也有其他人發現了,只是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這個大門,我很好奇我把傅丟出去後,他是會消失在門後,還是會撞到原本的牆。」羅崔斯露出認真思考的神情,一邊聽著梨子之後的打算:「是嗎?那如果我進去後,到了有日本的國家,就試著去找看看妳好了,就算不是妳,我大概也會跟她聊聊看,確認你們之間的相異之處。」
「當然其他人我也會去找想看看,」他笑著說,「日本、台灣、美國、中國?…,離開門後的可能性多到讓人期待,雖然中國的評價好像普遍很低,也沒特別認識的中國人。」
「在妳的世界,有推薦其他可以旅遊的國家嗎?又或者妳的國家跟家鄉有什麼一定要去的地方?」
「啊哈哈,他那樣包在棉被裡被丟出去,應該會被好人撿走吧。」想像了那個畫面覺得有些好笑,想到從其他人那裏聽來關於傅的狀態,又真誠地補上一句「...希望他出去之後不會再看見可怕的幻覺了。」
「如果那個梨子跟我很像的話,大概也會喜歡跟你聊天的...傅不是中國人嗎?」對你說自己沒有特別認識的中國人有些奇怪,歪了下頭詢問。
「如果你來日本的話,可以先來叫做岩手的地方,我的老家在那裡!」輝梨向你描述了自己老家的位置,附近雖然樸實卻又讓她懷念的景色,然後又提到富士山腳下、南賀擔任巡山員的山梨。她覺得他們的世界很接近...如果羅崔斯能找到自己,那大概也能找到南賀。
「啊,可是你想體驗『OTAKU』的話,我推薦你到秋葉原。」突然想到之前你跟自己說過的御宅話題,腦袋裡浮現穿著宅T的牧師的樣子,忍不住瞇起眼睛笑起來。
「不,他說他只是看起來像中國人,本名風格比較偏美國人,而不是台灣、日本,」羅崔斯聳聳肩,豪不在意的把傅的事情講出來,反正發瘋的人沒人權,更何況這件事也不算什麼大秘密,「不過若在你的世界,他就是中國人,也叫傅似乎不是沒可能。」
「日本的岩手?跟秋葉原體驗『OTAKU』嗎?」覆誦一遍,聽著梨子的話點頭,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般,轉身找了一下身上的隨身物品,而後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在自動販賣機似曾相識的拍立得,臉上露出得意笑容。
「最近迷上拍照,」稍微示意一下手中的拍立得相機,「剛好我們也不太確定出了大門後會發生什麼,也許我不會到你的世界,所以離開後就是永別;也可能我們會失去商場一部分的記憶,所以,來合照當個紀念吧?」他笑咪咪的說,「當然出去後,商場得到的東西也可能消失,不過拍照留念,依舊滿有分別儀式感的吧?」
「也是,說不定在我的世界,羅崔斯會是英國人之類的...。」有同感的點點頭,接著聽你說起相機和紀念,輝梨看著你手中的拍立得忍不住有些出神。
直到現在才對即將要與失而復得的友人道別擁有實感...離開大門之後還能再次遇見你的概率太過渺茫,大概就如同你說的,接下來就是永別。只不過這次她們還有機會可以道別,留下最後的一點紀念。
「...我上次照拍立得,好像是從學校畢業的時候了。」輝梨看著笑咪咪的你,將自己有些凌亂的髮絲順到耳後,走到你旁邊和你並肩站好。
「好啊,我們來拍照吧。」笑了笑「我也不想忘記你。」
「英國?那又是怎樣的國家呢?」羅崔斯好奇的問,一邊調整角度稍微低下身體好讓兩人更好入鏡,「那就拍兩張,一張給妳。」說完,他在梨子準備好後,很快按下快門,在第一張黑色膠片緩緩吐出後取下,又拍了一張。
「照片背面可以寫一點旅遊目標的筆記,說起來,我們用的語言跟文字應該是不同的…,離開後不知道會看到什麼,真期待。」他把還沒顯形的其中一張照片跟另一個不知道哪來的簽字筆遞給梨子,「可以幫我寫上妳的名字,日本、岩手、秋葉原跟『OTAKU』嗎?」
「嗯...歷史悠久又傳說有魔法的國家?」在你低下身體時簡單的回答,隨後望著拍立得的鏡頭微笑。輝梨點點頭接過簽字筆拔開筆蓋,把一旁櫃位上的落灰稍微拍乾淨,小心的將拍立得放在上面。
「羅崔斯也幫我寫吧?你的名字跟...關於你的世界的筆記?」一邊說一邊在拍立得背面落筆,圓圓的字跡先是寫下家鄉的地名和自己的手機號碼、隨後認真緩慢的將自己的名字筆畫寫得清楚明白。
「雖然不知道在你眼中我的名字是什麼樣子...不過前兩個字是姓,後兩個是名,輝梨...是光輝耀眼的果實的意思。」寫完名字後,她又仔細地寫下秋葉原和OTAKU,想了下又在旁邊加上御宅的漢字。
寫完後捏起拍立得的一角,小心不讓油墨暈開,剛才還未顯影的拍立得此時已經出現圖案,輝梨看了看、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哈哈,我的表情好奇怪喔...來,羅崔斯。」將筆和拍立得遞回給你。
好可愛…哭ㄌ
「哈哈哈、是因為我跟妳說我的世界以前有魔法存在所以才是英國嗎?」他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照片跟簽字筆,遲疑一下後,也拿起另一張稍微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國家跟自己的老家的地址。
「萬一妳到我的世界,還是先打聽一下我在那邊有沒有被通緝,再拿出照片吧?」他半開玩笑的說,並將照片交給梨子,而後端詳起對方書寫完後給自己的那張照片背面,「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他露出溫和微笑才將之收起。
「來吧,梨子,妳該回去了。」羅崔斯伸手輕輕碰了梨子的肩膀,帶她面向那散發溫暖光芒的大門。
「總覺得會聯想在一起嘛,那是個歷史悠久的國家。」摸了下自己的臉,覺得自己想法蠻一次元的,有些不太好意思。
「你在原本的世界活得這麼轟轟烈烈啊...。」單純當作是你的玩笑,輝梨接過照片趁現在還能順利理解文字,仔細記下你寫在背面的資訊,「我也會好好珍惜的。」她同樣對你露出笑容,確認墨乾後小心將照片收到口袋。
輝梨順著你的觸碰,面向灑落溫暖陽光的玻璃大門,她將手伸進最為光亮處,光線輻射的熱量烘烤雙手、久違的感受讓她多少有些不真實,卻又因此確信此處與商場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同。
「羅崔斯。」她又再次轉身,逆光而立的輝梨最後一次拉起你的雙手,此時她的指尖已經不再像剛才一樣冰冷,柔軟的掌心帶著太陽的暖意。
「真的真的、很高興能在這裡遇見你。」她藏起離別的不捨,露出明朗的笑容捏住你的手搖晃,像往常一樣開始叨叨絮絮「...要注意身體,雖然你大概不會滿足於只有好事發生的人生,但我還是希望你接下來都能過得幸福順遂...」
「假如在外面遇到陌生的彼此,我們也重新成為朋友吧。」
「當然,」羅崔斯保持著微笑,「雖然不保證一定能成為朋友,不同的妳,性格可能不太一樣吧?不同的我也是。」他稍微握緊了梨子的手,而後放開,像是在道別。
「傅說過不喜歡把平行世界的人混為一談,但能重新認識一個類似又不同的人應該也滿有趣的。」
羅崔斯待在原地,看著梨子視線離開自己,面向大門,而後隨著步伐離自己遠去;他一邊猜測著此時背對自己的女孩表情,同時感覺到這樣目送他人離去的情境稍微將他帶回了童年,那些曾經短暫入住過老家旅館的旅人們離去的身影…。
他看著女孩推開大門,身影隨著步伐,被門後不屬於黑暗商場的光芒包圍,最後留下了緩緩闔上的玻璃門,無聲關起。
透著光的玻璃門安靜照亮著大廳,方才交談過的女孩像是從未存在過;羅崔斯拿出剛剛拍攝的照片,確認自己記憶沒有出錯後,又停留了幾分鐘,才退後一步,轉身返回黑暗走道中。
輝梨同樣保持著笑容,直到她轉身過去、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扇耀眼而潔白的出口。輝梨忍耐無數次想要回頭的衝動,突然理解最後一次和寅匠徹夜談話那晚心中莫名的不安...,也許當時她的直覺已經悄悄預感,離別的時刻即將靠近。
她不擅長道別。總覺得還有很多話想要說,還有很多好奇的事想要詢問,還想偶而交換近況、祝福各自的未來...,她捨不得在這裡的遇見的人們,但腳下的步伐卻沒有因此而停止。
輝梨在心中默想著每個人的模樣,施力將門推開。
穿過這扇門後假如真的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就算會因為記憶而痛苦、害怕因無法言說的秘密而格格不入,她也不想忘記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即使並非商場的眾人,她也希望能再次見到你們熟悉的面孔。
滿溢的情緒令她眼底瀰漫著水霧。
抱著懇切的願望,她終於踏入那片溫暖的光亮之中。
嗚嗚嗚嗚嗚謝謝牧師跟梨最後做了道別!!!在此企已經沒有遺憾.........雖不捨但已無憾.....感恩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