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色里︱于崖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15 Dec - 20 Dec
Roommate
latest #24
  正值黃昏時候,房子的主人並沒窩在電腦前玩數字遊戲,而是在廚房忙碌著。總帶溫柔淡香的室內此刻多了一股米飯的香氣,卻又不讓人覺得違和。

  于崖蓋上鍋蓋,調小了爐火,讓加了昆布和菇類的味噌湯保持熱度,擦拭雙手後,便去處理那份醃漬了一段時間的鯖魚。搬至四色里以來,這是于崖第一次認真地做飯。時隔太久,加上手邊的調料食材也不多,他也只能做點簡單的。

  把魚送進預熱好的烤箱,還準備好了配菜的沙拉,這時于崖才看看牆上的掛鐘。奇怪著那個跟他吵嚷了兩天,要求吃米飯和食的室友到底去了哪兒。
  從超市搬了大堆東西回家,躺在沙發歇了一小時,于崖才慢呑呑的開始動作,現在飯都做好,天也全黑了,可是早早就出去說要參觀遊覽的彌生卻仍未回來。

  該不會是迷路了蹲在街上哭吧?或是說在路上看到可愛的女孩子去搭訕?兩個都有可能,都像是彌生會做的事。

  正想著,門鈴就響了。門外,是一臉蒼白,表情嚴肅的彌生。于崖皺了皺眉,他覺得今天並沒有很冷,彌生也有穿外套,應該不至於面無血色至此。

  「天呀,天呀太可怕了!虧你還能在這裡住下去,真是太驚人了……」脫下外套,彌生便跳上沙發縮在角落,用力抱住雙臂,疑神疑鬼的看著四周。

  「你吸了什麼嗎?」彌生的樣子看在于崖眼中,就像大學時他在酒吧看過,吸了大麻的。
  「沒有喇!我知道我不碰那些的。」彌生大叫,然後看看落地的玻璃窗,跳下沙發湊到于崖身邊,在人耳邊輕聲說:「我看到了,就在那個叫椿屋的地方……」

  「喔?」

  「我在之前走進那巷子就覺得怪怪的,呼吸都很難,怎知道一走到那房子,立即就看到了。」

  「看到什麼?」

  「……是幽靈,女孩子的。天呀好像有對望了一下,怎麼辦我今晚一定睡不著了!崖,今晚跟我一起睡啊啊啊!」

  「……我不要。」

  這絕對是吸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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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崖搖搖頭,丟下陷入恐慌的彌生,轉頭繼續準備晚餐。取出烤好的魚,剛出爐的魚帶著漂亮的顏色,薄薄的魚皮金黃微焦,魚油還在跳動溢出,單看就可以想像那細嫩的魚肉入口有多油潤美味。將魚放在盤子上,加上沙拉在旁作為伴碟,盛好白飯和味噌湯,就是一份營養均衡,簡單又令人滿足的烤魚定食。

  在東京時,于崖就把這餐單做過不下百遍。

  在餐桌上放好飯菜和餐具,于崖才看看那個還在自言自語的笨傢伙。

  「九成是你餓昏了看見幻覺了吧,誰叫你今早沒吃麵包就跑出去。」于崖敲敲桌面。「到底還要不要吃飯?」

  掩著臉的彌生這才放下手,眼睛紅紅還一臉可憐,看得于崖就覺不耐煩。

  「不吃我就收起了。等等我還想看新的月九。」

  「吃、我吃!我也要看那部你不要偷跑!」
  說起來,于崖是挺羨慕彌生的。單純的腦袋,一頓美味的飯後看一會電視劇,就能把可怕的事情完全拋諸腦後。這樣生活得輕鬆多少呢。

  于崖看著不太感興趣的劇集,同時也在想著明日的菜單。

  該挑戰一下關東煮了吧?
四色里︱于崖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17 Dec
  過了兩天,彌生已經完全忘了什麼幽靈鬼故事,吃過早飯後又開開心心地跑出去玩。頭髮凌亂,顯然沒睡夠的于崖依在門框呵欠打個不停,再三叮囑人要到超市買什麼,把人送出門後便鑽回被窩中睡回籠覺。

  于崖早就沒了年輕人的精神體力。小小的社區也能發掘個沒完,每天都有新發現,經彌生口中,于崖幾乎知道了大街小巷上都有些什麼店鋪。

  睡睡醒醒,完全清醒時已接近中午。從床上爬起,梳洗,整理好床鋪,做點家務,便到午飯時間。

  因為家中多了個彷彿沒脫離成長期,胃口大得很的大小孩,于崖乾脆一口氣煮了一大鍋燉肉,放在壓力鍋中保溫著,飯鍋也多煮點米熱著,讓人大半夜餓了也能自己去解決。如此一來,于崖自己餓了,也省了時間。
  把飯菜端到窗旁,坐在沙發在暖陽下輕輕鬆鬆地用餐。經過長時間熬煮的肉和根莖蔬菜已經變得軟爛,高湯和醬油味噌的味道完全滲進去,就連于崖也胃口很好的吃了兩碗飯。

  也不知道是因為吃了幾天溫和的和食,還是因為三餐定時,腸胃的問題似乎不知不覺就好了。

  清洗好碗碟,準備了點晚飯的食材,趁著煩人的彌生還沒回來,于崖便拿出那晚收到的禮物。雙手輕撫那個精緻漂亮的木盒子,他自己也知道他一定是嘴角上揚著。

  于崖喜歡聞香,香薰也好,蠟燭也好,線香也好,被香氣包圍,總令他感覺良好。
  木盒的木香和其中傳出隱約的香氣令人陶醉不已,小心地打開盒子,深怕一不小心就把裡頭的寶物給摔壞。木盒裡一如所料是手造的線香套裝,不同顏色的線香排列得整整齊齊。印著精細花紋的和紙裹束住幼細的線香,各自寫上了風雅的名字,而非直接標示氣味的成份。

  除了線香,盒中還放了一個富士山造型的線香座。端起來像是鑑賞藝術品般細看那些細緻的刻紋,看夠了才放在桌上,往那圓形底座添了點清水。靜置片刻,那如鏡的水面便倒映出迷你的富士山。

  在香座的小孔置上一根綠色的線香,點燃起來,淡雅的白檀香氣隨著白煙升起,溫柔地包圍著他。于崖雙手曲起擱在低矮的咖啡桌上,腦袋枕在臂上,看住那上升緩慢的煙,昏昏欲睡。
  紅色的一點火光在線香頂端慢慢後退,餘下灰白的香灰。接近靜止的畫面,在漸漸變長的香灰支撐不住而掉落的瞬間再度運轉,水面出面細微的波紋漣漪,讓那座小山的倒映糊掉,直至再次回復平靜,才清晰起來。

  不管是哪一樣,這一次彌生送的禮物,確是令于崖愛不惜手。

  「我回來了!」

  猛然張開眼睛,坐直身子,看向大門的視線充滿怪責意味。搞不懂于崖的反應,彌生只是傻呼呼的提著超商的袋子對他笑著。

  「歡迎回來。」語間並無歡迎之意。「有買到蘿蔔和洋蔥嗎?」

  「有有有。」彌生從背包中拿出被拜托買回,即將成為美味咖哩一部分的食材。把東西放在廚房料理台上,然後就從那個超商膠袋中取出一盒雪人造型的泡芙。「我還買了這個,是聖誕節的特別商品,你看,很可愛吧?」
  「還好吧。」

  「哎,你這人真沒情趣。」彌生嫌棄著于崖的反應,同時打開包裝盒,把那顆擠滿巧克力奶油的泡芙送到人唇邊。「來,啊——」

  在沉默對視和彌生堅持之下,于崖最後還是只能把那顆外皮早就軟掉的巧克力泡芙吃下。

  禮物好是好,不過于崖也開始想念獨居生活了。
四色里︱于崖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20 Dec
  出門前客廳那一片令人頭痛的狼藉,在于崖出外繞著半個四色里走一圈後,才勉強回復原狀。始作俑者彌生討好地笑著跑來,接下他手中在超商買的零食,還不忘幫他揉揉肩膀。

  環視四周,檢查客廳地面還有沒有些不屬於此的物品。即使想忽略,于崖也沒法不去留意那個顯然是匆忙之間強行關上的行李箱,夾住在邊縫,沒全塞進去的衣服。

  到底收拾行李是有多難,于崖真想問問人。

  留在四色里快一星期,彌生再不情願也得回國去。即使于崖兩天前已催促對方收拾,結果卻是在今天才看人把東西舖滿了大半個客廳的地板。無言地看著那慘狀,彌生還不怕死的對他哭叫行李重量要超過了。

  再過一天,他的家就能回復正常和寧靜。邊指示人將超出重量的物品裝箱,邊自我安慰,于崖也只能如此。
  從旁指示,變親自出手,最後還是耐不住,把只會礙手礙腳的人趕去洗澡。打開那快塞爆的行李箱,將裡頭的東西分門別類,快速地整理起來。收拾的時間本不用多久,可是于崖的動作卻漸漸放緩下來,越是收拾,便越感疑惑。彌生有的于崖也有,大家都是男人,他本以為看到什麼也都不會尷尬,事實卻不然。

  「我的內褲怎麼了?」

  「這是你的呀?」

  「對呀。」彌生自然地回話,拿著菸盒和手機走出陽台。

  拉扯了下手上沒什麼彈性,幾乎沒用到多少布料的黑色丁字褲,于崖不由去想到底是什麼場合才用得上這根本遮不了什麼,看起來也絕不舒適的內褲。雖說男公關也算是特種行業,可那充其量只是陪女人喝酒聊天的活,應該不需要穿著這種戰鬥內褲去上班才是。說是喜好也大概不可能,彌生是四角褲派,這幾天出現在他家洗衣機中的,也都沒有出現過丁字褲。
四色里︱于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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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想越頭痛,于崖決定把丁字褲和心中的疑問都丟進行李箱,蓋上。

  彌生每個晚上都會在洗澡後到陽台聊電話,一邊說話,一邊呑雲吐霧。落地玻璃門將一切不好的氣味隔盡,室內仍是下午燃過的檀木香。于崖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彌生的背影,不知是否錯覺,他總覺得那肩膀好像比印象中來得寬了一些。

  剛認識時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鬼,數年過去,再怎麼沒用無能,多少也有成長。重逢後他都不曾問過彌生這一年過得怎樣,倒是彌生卻一直不放棄的試探,時不時旁敲側擊打聽于崖藏著的秘密。跟人相比,于崖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點薄情。

  拉開玻璃門,戶外的空氣雖涼但尚可忍耐,一踏出去,便嗅到淡淡的菸味。于崖動作輕柔,靜靜地反手便把門拉上,不作聲響的站在原地。彌生始終看著街景,對電話另一頭的人說著綿綿細語,甜膩的情話,聽得連于崖都覺得難為情。
四色里︱于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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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作為道別的那句『我愛你』說出口,于崖才清清喉嚨讓人發現自己的存在,也把人嚇了一跳。

  「哇!真是的,不要突然出現在我後面呀。」

  「你這小子,到底哪裡學的,這麼能說呀。」瞇眼看著難為情地抓抓未乾的金髮,一臉心虛的彌生,于崖向人攤手,說:「給我一根吧。」

  「菸?我還以為你戒了,這幾天都沒看到你抽。」

  「當是給明天回去的你送行,就陪你一會。高興嗎?」

  彌生點點頭,便微笑著照人的說話去做。給人送上菸,熟練流暢地點起火,雙手護著火機遞至人面前,恭恭敬敬地點了菸。一吸一呼,于崖倚著觸感冰涼的玻璃門,平穩而緩慢地吐出煙霧。他來到四色里是休養,而休息並不帶來什麼壓力,也就沒那麼衝動想去抽菸。一段時間沒有抽,可是就跟彌生替人送菸點火一樣,那些呼吸和動作都早已成了身體記憶的一部分。
  彌生抽的菸很柔和,還帶點淡淡的香草味道,跟習慣的不太一樣,可是于崖也不挑。菸味混著清新調的古龍水味,和複雜得很,廉價庸俗的香水味,彌生下班回來睡到半死時,早起來做家務的于崖都總在洗衣籃中的衣服上嗅到這些味道。這次碰面,彌生身上的味道也變了。

  像橘子般清新乾淨的味道不再,換成了更近似他喜好,沉穩安靜的木質調。于崖記得,彌生曾經說過這種古龍水就是老男人的味道。

  「好難得喔,居然這麼貼心,我好感動。」彌生站在對面,對于崖笑得很是傻氣。

  「只是陪你抽根菸就那麼高興,還真容易滿足。」兩指夾住菸,半合的唇輕輕叼住,于崖盯住燒紅的前端發著呆,慢慢整理腦內亂成一團的思緒。抽菸時,往往特別適合靜下思考。
  據他所知,彌生在店裡的排名不上不下,雖然也有些熟客,不過每個月都是勉勉強強才能達標。就連他都覺得彌生太慘,好幾次頂著人奇怪的目光,厚著面皮去叫公司裡的女同事光顧關照一下。這樣的彌生,應該是連湊出生活費都頗有壓力才是,現在卻能輕輕鬆鬆就請一星期的假,到國外來找舊室友敍舊。加上剛才幫人收拾行李箱所見的各種高價品,和那微妙得很的內褲。

  剛剛聽見的那通電話,似乎就是最後一片拼圖。

  「我說你,被包養了還是怎樣?」抖抖菸灰,平靜地發問,不必聽人回答,單看那瞪得大大的眼睛,于崖就懂了。
四色里︱于崖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從哪裡推論出來的呀?」室內透出來的燈光照亮了彌生的一臉糾結,還有肉眼可見,一下就變得緋紅的臉頰。

  于崖也不懂人是在臉紅什麼,都當得上男公關了,居然還會去介意被人發現這點小事。能被包養,也算是種本事,又不是每個人想就有人願意包養,至少于崖覺得那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他現在的狀態,基本都沒差很多。

  「你不會跟店裡的客人說那些情話吧,而且還不是發訊息,而是撥電話?」叼著菸吸了口,讓那味道停留片刻便吐出,才把他的觀察一一道出:「BVLGARI的香水不便宜,那也不是你這小鬼會喜歡的味道,是別人喜歡,或是禮物,你才會用吧。還有你的錶,就算是店裡的熟客,都不可能會送你Daytona吧,我都捨不得買了。」
  「你都沒考慮過我當上No.1能賺到錢呀。」彌生嘟嘴,不滿地說。

  「憑你?不可能吧?」往後仰頭,抵上了身後的玻璃,于崖看著夜空,不禁想自己走了這一年,到底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變化。「什麼時候開始的?幾歲?漂亮嗎?哪裡認識?」

  「四十五歲……漂亮,不能說是漂亮吧。」彌生熄了菸,像個做壞事被發現的孩子般垂著頭回答,聲音越說越小。「……還算,挺帥的。以大叔來說。」

  「啊?哎。」低頭的動作太猛,腦袋都撞上了玻璃,撞擊聲響亮,痛楚卻沒什麼。

  「應該是你走了不久,就在你公司附近認識的,六本木那邊……等等,為什麼你一問我就得回答?」突然振作起來的彌生挑起眉毛,生氣的指住人,對于崖吼道:「我都問你那麼多,你說你有哪次是老實回答我的?做人不能那麼不公平!」
  揉著其實不怎麼痛的後腦,于崖面對沒有想過的真相,連手上的菸都忘掉,不知不覺,那沒吸幾口的菸都燒完了。

  四十五歲,會在他公司附近區域出沒,還是能把那種禮物送得出手的有錢男人。于崖的心情有點複雜了。在他眼裡一直都是個需要人照看的小孩突然被包養,而且對象還是個年紀能當他爸的老男人,都不知道是該替人高興還是生氣,于崖需要點時間思考他應該作出什麼反應。

  如果是女人,他本來還打算跟人說要小心點,不要讓對方懷孕免得惹麻煩,但是對象是男人,他都不知應該說什麼。想想,同樣的情景,于崖好像不久前才面對過一遍。

  「喂!你說呀!」不知何時踏前一步,彌生的臉近距離出現于崖面前,有點惱羞成怒的架勢。
  「那你想我說什麼?」于崖嘆了口氣,把菸頭丟掉。「又想問我為什麼走嗎?我說了,過去的事,再談也沒什麼意思。」

  彌生一呆,沉默了。于崖拉起衣領,才短短幾分鐘就沾上菸味,眉頭不禁一皺。

  「沒話要說那我就去洗澡。」前腳剛踏回室內,又停住對人說:「行李我幫你收拾好,今晚早點睡吧。」

  看于崖要走,彌生想也沒想就伸手把人拉住。回頭看去,彌生臉上已沒了剛才的怒氣,看起來還有點悲傷。于崖嘖了聲,他實在不喜歡彌生擺出這種表情。

  「崖……我是,真的、真的很擔心你。」可憐的說著,手卻很用力的扯住于崖。「真的不能說嗎?拜托了,至少告訴我原因吧,不然我都不能安心回去。」

  「你說,我把那個禿頭又無能的大叔揍個半死,然後逃回英國消聲匿跡的原因嗎?」于崖平靜地看著人,清楚看到點頭的彌生的喉結還抖動了下。
  原因。于崖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那段時間,他的心思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現在也許仍是。雖然他不曾後悔過,重來一次,那拳頭還是會落在上司的臉上,說不定還會更重。

  「沒什麼原因,只是看他不順眼。我討厭那種恃著權力作威作福的老頭,看著就火大。」

  「就這樣?」

  「就這樣。」于崖聳聳肩,應了話。「好了,我說了,公平了吧。放開我吧。」

  「你又是在敷衍我吧……過份。」于崖的態度明顯得連彌生都看得出來,抓住人的手依然不見放鬆,甚至更用力的拉扯,把人從門後拉回。「那要不,這樣吧,我再多說點我跟伊東先生……」

  「不用,我沒興趣。」

  兩個男人之間的那些事情,于崖沒有八卦到很想聽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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