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莫理！」
神秘兮兮的少年龍緊握著情人的手，踏上喀喀作響的階梯。

這裡就是我們的新座標了。

兩年前，在那場突然的旅行之後，綠髮的青年與龍少年最終找到了漂泊停留之處。
滿天的星斗、遍地的花叢，他們將這裡取名為『星花』。
植物龍的眷顧遍地座標，滋養著綠樹繁花與四季如春的天氣，白晝之下的綠地、流水、花田；黑夜之上的行星、銀河、圓月，成了這裡最大的特色。
青年和龍在這裡建築了居住的房屋和圖書館。

這麼過了一年，龍很滿意這樣的生活。

利帕回想起未成年時的家園，他記得他有個屬於自己的秘密基地……
而現在的星花裡，花田與草原間的大房子，有個不為座標主所知、小小的閣樓。
閣樓的高度不高，少年龍筆直地站起時那雙大角還可能會敲到屋頂；空間也不大，但足夠慵懶的龍大字型仰躺在地面上——就像利帕現在的模樣。

利帕喜歡花，閣樓裡擺了整圈的盆栽與小花朵、長春藤覆蓋了大半牆面，正中間的地面鋪上了溫暖的毛地毯，擺著油燈、四處散落的書籍……噢，現在還有一隻龍。
閣樓不透光，油燈的燈光微微照亮著室內，儘管如此植物們還是能生活的好好的——畢竟地面上躺了一隻能充當養分的魔力散發體。

還少了什麼……

望著空蕩蕩的屋頂，利帕眼神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要把這裡當成禮物，給莫理一個驚喜的話……
還不夠。

利帕當然知道少了什麼，他忘不了第一次和他的情人看見他爸爸找尋的那項事物時那樣的悸動——
『想和最重要的人一起看。』

利帕不知道星花的星空會不會消失……至少他曾經消失過。
如果能永遠留著就好了……就像永恆不朽的愛一樣。
利帕閉上雙眼，離莫理從工作室回來還有一個下午的時間。

幾個月後，剛從逆位回來的少年龍，又在他的愛人繁忙時偷偷摸進閣樓，靜悄悄地將某樣物品慎重的擺放在小空間的正中央。

龍的尾巴左右甩動，熄滅小油燈、關上門，隨著階梯喀喀的聲響又離開了了這裡。

「怎麼了？要給我驚喜嗎？」一如往常的溫聲回覆著戀人，口吻藏不住的寵溺與柔情，莫理按照指示閉起眸子，視線在眼皮闔上後受到限制，僅能看見一片黑暗，他透過少年的牽引及聲音，循著手心的溫度緩緩踏上台階。

對於機密似的小閣樓，青年隱約曉得它的存在，畢竟愛人的蹤跡身影他可是從未遺漏過的，尤其對方臉上那調皮可愛的神情總是透漏了他的小秘密。

握緊另一手拎著的冰霜酒，淡蜜一般的琥珀金色在高雅的酒瓶中隨著向上踏著階梯的動作搖晃，青年沒有注意到反射在玻璃壁中的光暈是多麼美麗，因為他全然信任著利帕的引導。

聽見門板開啟的聲音，莫理又往前走了幾步，感覺到前方的步伐停了下來，他開口詢問，「到了嗎？」下意識偏著頭想捕捉陌生房間裡細微的聲響，耳畔的灰綠髮絲也隨之落於肩上。

閣樓不高，雖然以莫理的身高還有一段距離，並不會撞到天花板，少年龍引導著莫理在柔軟的地毯上坐下。
「到了，噓……」
儘管沒點著油燈的室內相當黑暗，但那雙龍眼還是可以清晰看見小空間的模樣，他沒放開握住伴侶的手，另之手伸向地毯中央的小裝置，星點般的魔力散發著微小的光芒注入魔力裝置內。
但這樣的光芒還不足以點亮室內。
片刻，充滿能量的魔力裝置啟動，投影的景象漸漸擴大，單調黑暗的天花板開始出現光點——
直到充滿了整片璀璨星光。

「可以睜開眼睛了。」
他在愛人耳邊輕聲耳語。

在黑暗中摸索著，小心翼翼地坐下並安置好酒瓶後，青年傾身聆聽利帕做著前置作業的微弱聲音，乖巧的沒讓一點光線進到眼中，直到對方開口應允，熟悉的嗓音在耳邊輕柔的拍翅，輕巧的逗留一會才掀起他的眼皮。

會是怎樣的驚喜呢？

他還睜眼不到半晌，便被無數星點吸引住視線，莫理驚訝的看著身邊的人，眨了眨眼，周圍的布置並沒有解釋他的疑問，這裡不應該是閣樓嗎？

「空間魔法道具？」又忍不住盯著清晰的光點看，在更黑的夜裡那些耀眼的存在更為引人注目，他瞇起眼睛，在一顆顆小寶石之間來回欣賞，青年放鬆著身子靠在愛人身上，還沒等到答案又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大概如同上次，只能維持十分鐘吧。莫理依依不捨望著似真似假的星空，宛若引領生命河谷的銀河攜著無數小光點，點綴著深沉的夜，不忍心任何沒於暗色之中的寂寞。

「我和逆位那些王八蛋們換來的！」
不愧是自信的龍，少年大言不慚的毀損逆位管理員們的名譽，同時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像對方邀功，閃亮亮的大眼朝著對方眨了眨。
「而且！」他不自覺地提高音調，
「是充電版的！一次可以用一個晚上！」
利帕的大尾巴在身後搖擺，本來就狹小的空間，隨著尾巴的晃動敲擊在周圍的物品上發出各種撞擊聲響。

「這是禮物！你有我這個無限魔力發電機——」
看來利帕等不及獲得情人的誇誇了，少年龍不清不楚的片段解釋著禮物的由來。
「就有永遠的星空可以看了！白天也可以看、想看
就看！」
看來少年一點都不在乎他的伴侶能不能理解——畢竟是莫理，肯定能通靈的對吧，他滿臉興奮和期待的把頭湊到對方面前，在星空下反射各種光點的亮綠眼眸真的大大的，一副等著誇獎的小朋友模樣。

看著對方奕奕的模樣，莫理想像著利帕與逆位管理員交涉的情境，忍不住輕笑出聲，接著伸出手撫揉著帶點藍色調的白髮，凝視著那雙對他來說比星空美麗萬分的碧色雙眸。

「謝謝你，最喜歡你了。」他喜歡龍族少年晃著尾巴與自己分享各種事物的模樣，各種情緒浮現在臉上，那是莫理不想錯過的，他睜著淺灰色眸子，狼族血統使他能在黑暗中捕捉任何微弱的光線，當然也包含星光熠熠下戀人飛揚的神情。

他竟是如此為自己設想，時不時的驚喜也讓這份愛更為堅定，莫理握緊拳頭，真要說他們之間的情感哪裡變了，大概是他再也不願放開了，無論生離或是死別，利帕永永遠遠只屬於他。

青年的手離開了髮絲，懸著的時間沒有太長，他握上酒瓶，朝著戀人淺淺一笑，「喝酒吧。」

儘管利帕知道他的戀人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情緒的波動也不太大……他還是露出不滿足的表情。
有點像是看著點心被收走而抱怨的小貓。
他用長長地角戳了戳莫理的手掌，抬起低低的頭，將臉湊上去的同時長角不經意的勾起了莫理柔順的綠色髮絲——
然後在愛人柔軟的唇上啄了一口……具體來說是用尖牙給輕咬了一下，但為了表示他的抱怨，還是加重的力道。
哼、至少不能只有自己表現的這麼開心嘛。

迅速的退回原位，利帕拿起杯子倒了滿滿的冰霜酒，就這麼一口乾下去。
龍少年的小心思毫不掩飾的展現在他的伴侶旁，刻意嘟起嘴，啪啪的甩動著尾巴。

他自然是全程目睹愛人發牢騷似的行徑，抿了抿被輕咬一口的嘴唇，青年也倒了半杯的蜜酒緩緩飲下肚，視線卻鮮少從對方身上移開。

「利帕。」品嘗著口腔中殘留的餘香，莫理淡淡開口，面露無辜的模樣，可空著的手卻毫無預警的靠上龍族少年的，甚至將指尖貼上利帕的指縫，就這樣讓十指交疊著。

「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表達對你的愛呢？」像是不知足於輕描淡寫的肢體接觸，他在星光的照耀下將身子貼近少年的一側，纖長的手指勾起耳畔的銀白絲線，若有似無的劃過對方頰上的肌膚。

「你總是這樣讓我欣喜到不知該如何表達，只會讓我更放不開你、想一輩子佔據你，你默許的話我可是會變本加厲的喔。」瞇起眼睛，他放下酒杯，手指在利帕的唇上游移，伴侶所帶來的禮物讓他能在星空下注視著愛人的一切，他不再需要取捨視線的歸處，因為一切都是他的摯愛所給予的。

啵。
利帕湊上前，用力的在莫理的唇上吻了一口。
滿分，他喜歡莫理帶著極大佔有慾的訴說對自己的愛。
「那就一輩子。」龍少年沒有猶豫的回答。

當然少年不滿足於愛人若即若離的接觸，他滿意的用力抱上愛人，炙熱的臉龐在對方的頸窩磨蹭。
好喜歡，真的太喜歡了。
看來一口乾掉整杯的烈酒還是讓酗酒成習慣的龍少年微醺——至少是可以借酒裝瘋的程度，他蓬鬆又雜亂的頭髮扎著莫理的脖頸，像隻大型犬一樣整個人都要貼到伴侶身上了。
「好愛你！」
儘管利帕的身高高莫理那麼一些些，但他總是喜歡用低低的視角抬頭看著對方，就像現在一樣，龍少年的眼裡滿是欣喜和愛意，帶著彎彎的笑容直勾勾盯著對方。
現在看起來，倒真的像是被莫理馴服的一條龍在像主人討摸摸了。

「說好了。」得到戀人的應許， 收緊投入懷裡的擁抱，他也不嫌棄整身貼上來的龍族少年，輕柔的撫上他的臉頰，讓那雙眼能夠直視自己、只望著自己。

深沉的碧色讓星辰大海盡收其中，莫理讀出了他眼中的愛與喜悅，滿足的笑了。

細長的眼睫撲上白皙的眼瞼肌膚，濃烈的灰色被默默帶上目簾，動作輕緩的靠上前，細細品味情人唇上的滋味及口中的氣息與香甜，在那處柔軟上親吻、啃咬，彷彿訴說道不盡的喜歡、戀慕。

青年將雙手自然的勾上對方的肩上，沉醉於獨處在星空下的氛圍。

對於愛人的吻，少年給予熱情的回應，在充分充飽愛人的能量後滿足的抿了抿唇。
「真好。」
在星空的陶醉之中，少年不自覺的喃喃吐出這兩字，他喬了喬姿勢，蜷曲起身躺在愛人的懷裡。
他多麼希望星空和愛都會是永恆不朽的，少年抓過酒杯，又狠狠的飲了一大口。
不對等的生命，龍少年知道這會是他早該面對的課題——就像哥哥也曾經歷過的那樣。
但……再讓他沉浸一下吧、再讓他逃避一下吧，至少現在對他來說就是永恆，利帕覺得醉意似乎又有些上頭了。
「莫莫莫莫理……」
在情人的懷中扭動，利帕發出奇怪的嘟囔聲，他抓住垂下的綠色髮絲，在手指間纏繞把玩著。
「莫理如果變成星星了怎麼辦？」
他必閉眼睛呢喃，看不出是有心或無意的提起。

他將懷中的戀人抱得更緊，親暱得在對方頭上給予一吻，任由髮絲被龍角及手指帶起，只是瞇起眼睛望著利帕的面容。

「我會不顧你的意願，擅自墜落於你身邊、成為最令你念念不忘的存在。」青年笑著回覆，彷彿在讀著繪本上的童話故事。在有限的生命之後，他真的能成為星星嗎？握上情人的手，十指緊扣，感受著他們傳遞的體溫，莫理也跟著閉起眼簾思考。

他做不到、做不到因為死亡而將摯愛拱手讓人，可以的話，他想要眼前的龍族少年此生此刻都僅有自己一人，這份獨佔的感情才沒那麼容易逝去。莫理沒有說出口，只有不自覺將手裡的愛戀握得更緊。

「那你呢？在莫理成為星星之後，該怎麼辦？」

「那我就把……星星全部、吃掉……」
龍少年沒有猶豫的回答，雖然呢喃不清的語句明顯表示了少年的意識不清。
「讓全部的星星只剩下莫理，大家都知道莫理是我的星星——」
利帕的大尾巴啪啪的搖擺了兩下，在撞到莫理身上時順勢捲住自己的愛人，感受到莫理擁緊自己，利帕朝愛人的懷裡鑽了鑽，作為回應。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束縛的感覺讓他很有安全感。

他覺得以前的自己很像浮萍，飄著飄、也不知道會去哪裡，沒有哥哥、也沒有甚麼牽住他的東西……噢，連生命都沒有。
或許這讓他在遇到莫理後，對這種近乎到糟糕程度的佔有慾更加的接受與喜愛吧。
他是為莫理而活起來的。

「那裡、」
少年啪的一聲，舉高了手指像繁星滿滿的天花板。 「只剩下莫理，就不會找不到了。」

有誰還不知道呢？迫不及待向世人宣示的愛人撒嬌似的回應自己的力道，他曾忐忑不安的心境與猜想如今也化為平靜，那是只有少年給得起的安心。

「我不會再躲起來了。」在父親的逝世後，遺傳了手藝及綠色頭髮的莫理以工作及齒輪運作聲來麻痺自己，接著夜晚的惡夢與不時的暈血症狀惡意的提醒著失去的一切。也許是自己對愛過於敏感，難以接受愛人的離去，直至現在他依舊緬懷著兒時的那份溫柔，也不願將身邊的愛人推離自己偏執的戀慕。

「只要你張開手掌，我就會落於你手心上。」青年緩緩展開他們的掌心，以溫暖重疊上去，溫熱的氣息隨著臉部距離湊近而更發明顯，他喜歡總是任他予取予求的利帕，他喜歡對方所有笑容、所有快樂都屬於自己的感覺。

嗅了嗅戀人唇邊的酒精味，不懷好意的瞇起眼睛，莫理伸舌舔舐著眼前的芬芳，意猶未盡。在暮冬來臨時，利帕的氣味總是令他發狂。

腦袋單純的龍沒辦法解讀莫理那些複雜的話……特別是在喝醉了酒的情況下，他只覺得安心、與快樂，對於伴侶那些愛的宣誓感到快樂。
「嗯？唔！」
感受到溫馨的愛變了調，利帕還沒來得及反應，愛人的調情與挑逗就佔據了他的思緒。
「等等、莫理，這裡很小欸……」
兩年了，早就不是純情龍龍的利帕當然知道莫理要做什麼！況且暮冬可是狼的、發情期……
可是他整理閣樓整理很久欸！噢、雖然早就料到這種結果了……
嘴上雖然抗議著，但利帕似乎也沒有拒絕愛人的意思——應該說交往的兩年來，利帕幾乎任對方予取予求，他的心總是這麼隨著對方跳動著。
微醺、氣氛恰到好處，不知是酒亦或是伴侶的愛帶來的醉意似乎上頭了，龍少年變本加厲，撐著地面壓上對方，溫熱的唇抵了上去。

「我會幫忙收拾的。」分明知曉對方向來拒絕不了自己的任性，做著不是很重要的約定，他有些冰冷的手貪暖似的伸進愛人的上衣內，緊貼著肌膚摩娑，迎接熱情的回應。

甜蜜的吻比往常多了一股微醺，莫理想起第一次與他喝酒後送他回家的事，雖說狀況可以一團混亂來形容，可如今的幸福也可說是多虧於那次的告白與那片金黃花田。

那時他在花叢內笑得開懷，只能借助自己製作的人偶來行動，卻依舊能接下不斷墜落的深沉意識，「實現了、都實現了......」他趁著空檔，雙手捧著情人的雙頰，但灰色眼睛深情凝望引領著他踏出座標保護的少年，那雙他最喜歡的碧綠，與耳上的墜飾可愛得相似。

都實現了，小小人偶如今獲得了新生，而青年擁有比生命更為珍貴的摯愛。無論是滿天的星空，還是遍地的花朵，他們在流離失所中扎根，卻依偎著彼此在擁吻之中開花成果。

他不曾後悔，也沒想後悔。

身上接觸親暱的手指總令自己貪戀不已，正如龍族少年所給予他的一切。

一如既往的歷久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