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尚未變聲完的喉音奶奶啞啞的，皺緊的眉眼向面前的來者表示強烈的反對和拒絕。
「諾萊，」他伸手調整了一下魚缸，讓那隻脆弱又厭世的魚能躲在自己後背，「你來這裡做什麼？」

萬思戳好的那只幽靈因為物體的移動而滾得東倒西歪。

諾萊無聲地張張嘴，皺皺眉，沒有擅自跨越小貓的雷池一步。

懷中抱著的物資無處可放，裡頭除了生活必需品——一些罐頭，加上不少零食——還有一顆從寢具店找到的壓縮枕頭；這趟算是收穫豐碩，本來都計劃好接下來要宅在小鎮裡過閒逸的生活打發時間。
結果回來才發現小窩已經被端走了。

「咳。」諾萊目送幽靈麻利地逃離現場後才轉回視線，表面波瀾不驚，心底無比羨慕：「因為我就、住在這裡？」
以前跟萬思住，現在住萬思的——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所以在全部的事情發生之前，他不假思索地接收了某人的窩。

萬思皺起眉眼，覺得眼前這個人怎麼總是在和他說一些認知衝突的事。
一下誤認自己是別人，一下又說他打掃乾淨的地方是他的。

雖然諾萊的表情錯愕的很是真摯，但這並不能改變少年覺得對方是來找碴的想法。
「那我怎麼、在這裡好幾天都沒看過你？」他努力讓自己說出口的話不要帶著冒犯的揣測，「你——你不是睡在門口嗎？」

為什麼要來跟我搶？

誰睡在門口，你等下就會去睡門口。

這傢伙也太失禮了吧。
諾萊斂下眉眼，發覺自己非常懷念那個覺得解釋麻煩也不愛聽別人解釋的王八蛋有些記憶因為藥劑效果而開始剝落。

「因為我，睡不、好。」他緩緩地說，句句斟酌，實在不知道要和眼前的萬思解釋到哪種程度自己才不會感到更受傷，又或者更生氣。「乾脆換晚上去守門。早上才回來。」

「原來魚是你餵的。」諾萊環顧四周。「房間也是你掃的。」
我認識原本待在這裡的人，才住這。他說。

睡不好跟想要搶我的地盤有什麼關係？萬思聽到諾萊奇怪的回答時，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他看見對方手中那堆搜刮來的雜物，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在這之前如此凌亂，都是眼前之人的傑作。

食品垃圾被隨意地集中在一起，被褥與塌陷的枕頭堆疊在一塊，鯊魚玩偶被蹭的亂七八糟、又破又髒，茶几上有一半都是無人清理的灰黑色塵埃。
而且還沒有餵魚。
沒有、餵魚！

萬思氣不打一處來。就算這個人的說詞可憐，他也不想後退半步。
少年踏出一腳，跨越他認為安全的那條線，直直看進對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裡。

「⋯⋯對，是我整理的。」萬思承認，並且指了指他擺放在角落的掃具，像是把那些當做證據——還碰了碰魚缸的邊緣，好像在徵求魚的支持一樣。
「原本待在這裡的人？」萬思發出真心的疑問，雖然覺得諾萊口中的話半真半假，不能全信，但他還是覺得對方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地騙人。
如果只是想要鳩佔鵲巢的話。

「我——我沒見過，」他放軟了聲音，只盛氣臨人了一下子就沒了力氣，「你能告訴我是誰嗎？」

忙著攆走忽然湧現的回憶而有些分神的人被少年的舉動嚇了一跳，退後一步。

這傢伙。
諾萊不懂初次見面時連廁所都不敢自己去的小鬼怎麼短短時間便壯大了膽，商場生活砥礪人心？還是自己不知不覺顧慮太多，被萬思弱小的外表騙了。
像是寒冷區域的森林大火，不願意視線接觸的冷色眼睛壓抑著情緒，憤怒噼哩啪啦地燒個無人知曉。

諾萊火大到不行，長腿一邁便繞過少年走進他先來而新萬思後到的整齊版小窩，放下懷中的物品推到角落，拆了兩人之間的攻防線。

掃具真的礙眼。
魚也好礙眼。

「是很感謝你的辛勞打掃。」諾萊雙手支在腰上，開始跟討厭的衛生股長一樣吹毛求疵抹窗溝挑毛病。「可是收這麼整齊，是要怎麼找得到東西。」
那是他前幾天守夜太累回來就也懶得計較，但原本的亂物規律都被打亂了，沒有在騙真的找沒有。

「我光用說的，你應該也不會信吧。」
諾萊開始從整齊的置物櫃上抽出本子，翻了內容發現不是想要的那本本子，就往地板上擱：「你有看到一本墨綠色書皮的筆記本嗎。跟販賣機的居民日記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