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發了訊息給陶藝店後,就沒有再收到回信,荊華便當作對方答應了,因此青花酒吧在非營業的時間亮起了燈光,為的就是迎接那來自陶藝店的人。
荊華今日穿著水色的旗袍,領口與袖口都點綴著白毛,腳邊有隻白色的身影亦步亦趨的跟著青年,幾乎形影不離,荊華也不曾嫌過蘭草煩,只是任由貓咪隨意跟隨。
「來吧。」荊華抱起了貓,他記得對方店裡好像有養隻鳥,也不知道會不會一起帶來,以防萬一青年還是先把貓固定在自己身上的好。
看見曾經見過的人,荊華抓起一隻貓前腳,像讓蘭草也一起打招呼般:「你好。」然而蘭草毫無反應的任由荊華蹂躪牠的前肢,甚至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荊華放下貓腳,揉了揉蘭草的頭,將貓放在地上,「去玩吧。」說歸說,但貓咪卻一點也不識相的原地臥倒,灰色的尾巴拍擊著地板。
「辛苦你跑一趟了,希望那些盤子不會太重。」就是因為擔心重量問題,當初他才會選擇寄送。
青年走入吧檯中,躺在地上的貓跟著竄起想跟如,卻被隔板碰的一鼻子灰,只得坐在隔板前,不滿的搖晃尾巴,湛藍的眼瞳緊盯著荊華的身影,「你會喝酒嗎?不會的話我這裡也有其他不是酒的東西。」氣泡水、果汁、牛奶什麼的,他這麼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招待人的飲品了。
荊華看了眼桌上的木盒,對方倒是有心,用木頭盒子看起來是比市面上的紙盒包裝,或乾脆用報紙包裹好的多,至少看起來舒心不少。
「沒關係的,不用為這種事道歉,隨意坐吧。」聽對方說現在不能喝酒,荊華也不強求,之前笑著回答:「如果你願意來賞光,我當然是很歡迎,不過既然現在不喝酒,那果汁喝嗎?柳橙?」這一次沒再讓人有機會拒絕,他拿了兩個玻璃水杯,在裡面注入了橙黃液體,冰涼的果汁很快的讓玻璃杯身泛起一層水霧。
荊華將杯子放上吧檯後,拉開隔板門準備出來的瞬間,虎視眈眈的蘭草逮著了機會直接衝了進去,然而青年卻走了出來,又再一次把門關上,看著吧檯裡的貓。
「喵。」轉頭發現不對勁的貓,看著又在門外的青年不滿似的叫了一聲,然後貼上了隔板門便開始抓撓,青年無奈的搖搖頭,只好將門再一次打開,讓蘭草出來。
四色里✤荊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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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進一出的戲弄後,蘭草乾脆直接黏在了青年的腳邊,也不管荊華好不好走路,荊華彎下身摸了兩下,依舊讓貓任性去了。
「那麼讓我們來看看成果吧。」荊華帶著笑容靠近來訪者,而那隻貓便躲在荊華的旗袍裙擺下,「說來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呢。」
荊華看著木盒裡的六角盤,那是足以堪稱為藝術品的瓷器,牡丹花恣意張揚綻放,就如同當年逐漸茁壯的鹿韭堂,鹿韭即為牡丹,一如將他人生囚禁的花籠,他轉頭看向牆壁掛著的那一幅牡丹畫,隱隱約約有著蝴蝶在裡頭飛揚。
「……比我想的還要好。」荊華的視線轉回到木盒之中,「拿來盛菜實在可惜了些,它們理應在展示架上。」他素白的手指輕觸冰涼的盤子表面,微微起伏的紋路不知是釉料的關係還是刻意為之,他覺得這應該拿來作為酒吧的裝飾品,而不是食器。
「......不過就如前面所說,現在荊先生才是它們的主人,如何做才合適也該由您決定才是。」因為提起作品他這才不自覺地多說了些,唐羲說完也注意到了這點,垂下眼拿起了一旁的果汁喝了口,眼神離了人換到了一旁窩在對方衣擺下不知道在撲騰什麼的貓身上。
他不知道牡丹可以入菜,至少他沒看過也沒吃過,拿來當料理的裝飾倒是很常見,至少流水席上都有,不過不一定是牡丹,也有蘭花什麼的。
荊華的手輕輕敲擊著桌面,規律且細微的叩響,如從前劉詠齊思考時會有的動作,「雖然我沒聽過牡丹可以入菜,不過我知道現在有鮮花蛋糕,標榜上頭的鮮花可以直接食用。」不只如此,而且還要價不菲,他記得他看過一個四吋的要三千多快,實體還比一般四吋要小些。
「不過就如你所說,既然我買下了它們,那就由我來決定它們的價值,當我覺得它是藝術品時,那它就是藝術品了。」而且水墨畫特別合襯店裡的風格,六角盤與六角燈籠,這樣倒也不奇怪。
看著對方的視線低下,荊華跟著對方的視線低下頭,蘭草還在他的旗袍下,弄得下擺不斷晃動,青年掀起一角,只見白貓正翻肚仰躺並拱起背,像仰臥起坐向上彎起的姿勢,而且還舉著前肢,顯然剛剛作怪的便是那隻手了。
藍寶石的眼瞳看著從見光明後的兩人,奇異的動作呆滯了一秒,整隻貓便側躺下來,彷彿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這是在做啥呢?」看不懂貓操作的荊華也忍不住問了蘭草一句,即便他也知道蘭草不會回答他。
鮮花裝飾的餅乾到底是什麼模樣呢?這他倒也未曾聽聞過,他想大概是同鮮花蛋糕類似的東西,只是載體由蛋糕轉為了餅乾,這樣一想,倒也不難想像。
荊華將木盒蓋子蓋上,正式的收下了委託物,要作為藝術品展示,他還得在酒櫃上騰出個空間,最上層會是不錯的選擇,雖然抬頭才能看見,但也不會影響到餐點的製作,畢竟本質上這裡還是間酒吧。
「我喜歡藍色。」青年笑著回答對方的問題,雖然當初並不是因為蘭草是藍眼睛而養牠,那也不礙於他喜愛藍色的事實,「對我來說,藍是自由與幸福的象徵,所以我喜歡藍色,我一直記得『幸福的青鳥』,小時候在廣播裡聽到的童話故事中,就這個讓我記得的最清楚。」
不是三隻小豬或七隻小羊、也不是乞丐國王、紅舞鞋之類的,就只有「青鳥」是特別的,也許是因為他特別執著於追求「幸福」,他曾經會想念消失的「媽媽」,也會想念失蹤的「爸爸」,也思念過「劉詠齊」,但現在他誰也不想想了,現在他的青鳥便是「青花」。
荊華剛換了個姿勢,雙腳併攏側擺,坐的像老上海的旗袍淑女,隨著荊華的動作,蘭草警惕地竄起,瞧著青年沒有離開的意圖,便又在荊華腳邊趴下。
青鳥的故事他也知道的,象徵幸福的鳥兒......追求
自由與
幸福的意象讓唐羲愣了下沒能順利的接過話,能像荊先生這樣坦言所喜所愛的模樣十分的耀眼,對比起看著平穩實則迷茫著的自己,隱隱讓人有種既羨慕又嚮往的感受。
雖然因為對方若有所感,但常年抑著慣了,唐羲也沒有習慣向人坦露心情,更不論眼前的人與自己並無那麼相熟......最後也只態度真誠的回了句: 「原來如此。」
「那麼牡丹呢?是先生特別喜歡的花嗎?」其實也不是真的打算將人刨根問底,只是就著機會便想多瞭解些這份委託背後的故事,就像當時由張益先生跟自己說起那茶壺與花器的主人一樣。
「不、不是我。」不過他也得好好想想,為什麼他如此的執著於牡丹,他摩挲著手指,陷入深思。
牡丹是堂口的象徵,將牡丹帶入他人生的就是劉詠齊,他一直覺得劉詠齊是囚禁他的牡丹花,但又覺得牡丹與劉詠齊一點也不相稱,而且真要是如此,當他與劉詠齊結束了關係,他也不該對牡丹耿耿於懷。
「那是家的意思。」是了,因為他一直將堂口當做家,收容他、養育他、教導他,這不是家又是什麼?「以前我待的地方叫鹿韭,我忘記是誰說的了,那個人跟我說,鹿韭就是牡丹的意思,當時整個堂……咳、是整個四合院都是牡丹裝飾,待在那的人也都在身上紋上牡丹,並以此為榮。」因為刺上了紋身,所以才更有歸屬感也說不定。
荊華頓了頓,說是四合院,也不過是跟廟爺借用的場地,不過堂口與廟爺關係密切,這倒也沒什麼,「並不是特別喜歡,但卻是無可取代。」
寄託?不、當時他可沒想那麼深,只是自然而然的下意識選擇了牡丹,不過對方為他的選擇給予了意義,他也不反駁,幹嘛反駁呢?當行為有了意義,就像在空洞的玩偶皮毛中塞入了棉花,就有了厚實存在的真實感,多好呀,他只要順其自然的應下就好。
「正如你所說,不過以酒吧為家的,要不是醉的不省人事,就是吐的昏天暗地,還是不要把這裡當家的好。」荊華開著玩笑發出輕笑,他這兒可不提供過夜。
「十幾年了,再不習慣也會習慣的,習慣了要再忘掉就很難了。」他輕碰了下項頸上的金屬圈,然後摸出了珍珠白的煙盒,看了唐羲一眼,就把煙盒放到吧檯的桌面上,打消了抽煙的意圖。
畢竟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就不會抽煙,這事兒還是收斂點好。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荊華笑著,從煙盒抽出了隻菸,在衣服暗袋摸索出打火機點燃,將菸含於口中,熟悉的杏仁與尼古丁混合的味道,充斥著味覺與嗅覺。
這是他戒不了的習慣,尤其是提及過去時,他總要點根菸好麻痺一下自己,要是能配個烈酒那便更好了。
然而香菸的味道蘭草並不喜歡,原本睡著的貓爬了起來,拱起了背脊,對著荊華哈氣,「這是幹什麼呢?」青年伸出手想要安撫貓咪,卻被蘭草躲了開來,溜到到了唐羲的腳邊。
「真是!連抽個菸都管的東西。」荊華笑罵著蘭草,轉而在向唐羲提話:「不好意思,貓嘛,總任性的很。」
荊華緩緩吁出一縷白煙,他瞥了蘭草一眼,白貓正豎起了尖耳,嗅聞著湊到鼻前的手指,粉色的鼻頭微微聳動著,接著失了興趣般移開了臉,牠圍著唐羲的腳繞了一圈,連帶毛絨絨的尾巴也蹭了對方的小腿一圈,接著背靠著吧檯趴下,一隻前肢曲起,半露著雪白的腹部,湛藍的眼瞳直勾勾盯著唐羲,閃爍著光芒。
荊華任由蘭草像身旁的青年撒嬌,他本就知道蘭草黏人,換纏著誰他都不意外,他再一次的吸了口菸,整理了下腦海的想法,「唐先生。」荊華看著眼前的酒櫃沉默了一會兒,再度開口:「曾經,有個客人送了我一束鮮花點綴店面,可惜鮮花總有凋謝的一天,所以你願意再接我一單嗎?我想要一束永不凋謝的花。」
這是他早就有的想法,只是原本還猶豫著該以什麼為媒材,他看過食堂前的乾燥花,曾經以為那也是不錯的選擇,但乾燥花依舊脆弱,而且沒有原本的花朵鮮豔,看過眼前男子所製作的盤子,這才萌生出也許可以委託給這個人試試。
「是的,像插花那樣,至於花,藍色的花也好,牡丹也好,就由唐先生你決定了。」遲遲等不到摸摸的蘭草放下了前肢,藏起了腹部,灰岩色的蓬鬆尾巴開始大幅度晃動,鞭打著唐羲的小腿,「時間不急,你方便的時候在弄就可以了,這種精緻的藝術品感覺就是要花很多時間。」
荊華原本淡淡地微笑著,看見蘭草那表達不滿的舉動,笑出了聲:「你不摸牠一下,牠是不會罷休的,牠可固執了。」
如願以償的蘭草緩緩停下了用尾巴打人,牠的耳朵向後貼平,湛藍的眼瞇了起來,滿足於人類的撫摸,就只差沒發出呼嚕聲了。
「既然這樣的話……加上蝴蝶吧。」和著杏仁與尼古丁的味道,荊華終於拾起了那杯他一直沒有動的柳橙汁喝了一口,「其餘的就沒什麼要求了,你就弄個合稱這間店的花束吧。」畢竟就某方面來說他還是挺相信專業人士的眼光,至少就鑑賞方面來說,肯定是比他好的。
唐羲才停下手,蘭草便爬起了身子,在底下仰起小臉,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不用客氣,這算不上什麼招待,我才是麻煩你了。」不過是杯柳橙汁而已,他甚至沒提供什麼小點心,「我這兒的店門隨時歡迎你來,委託有什麼問題也歡迎你隨時提出,基本上我都會在家。」白煙隨著荊華的吐氣再度蔓延,他找了個煙灰缸將香菸捻熄。
「我送你出門。」青年說著站起了身,面上帶著輕淺的微笑,見到荊華起身的蘭草也趕緊的上前跟在男子腳邊。
目送對方離開,荊華瞧了瞧腳邊的蘭草,那灰岩色的尾巴正拍打著他的小腿,「怎了?不高興?」青年彎下腰摸了摸貓咪的背脊,「我看你只是想吃東西罷了。」說完便前去收拾吧檯上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