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孤兒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連載 #台耽BL #支語警察續篇 #第5節



馬走新呆在那裡:「什麼……?」

鍾世走到餐桌旁,打開放在上頭的筆記型電腦,沉默地打開瀏覽器,在螢幕上翻找許久。

馬走新惶恐地站在他後頭。鍾世登入臉書,馬走新見他滑過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文字,最終在一篇密密麻麻的文章上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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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這樣沒錯。」

馬走新聽見男友近似嘆息的聲音,他把螢幕轉到馬走新那頭:「你看,事情過了這麼久,我都快忘記自己寫過這篇文章了。」

從前鍾世給自己看什麼文章,為了不讓閱讀障礙的事露餡,馬走新都會假裝認真地閱讀。

但現在沒裝的必要了,馬走新便照實說:「我沒辦法讀。」

鍾世怔了下,眼神流露出歉意:「抱歉,我忘了。」

他把螢幕轉回去,用馬走新熟悉的柔和嗓音朗讀起來。

「文化協會的理事、評審你們好,我是高青老師的忠實讀者,他的每部作品我都有購買,到現在都還很喜歡他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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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高青老師這次的得獎作,卻讓我有點失望。不,說『有點』還算是顧念舊情了,事實上我失望的程度,大概不亞於年少時第一次被退稿的感覺。」

「看過《遊樂園》的讀者應該都知道,高青老師作品的特色,就是用字精準,往往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去形描一件平凡無奇的事物,讓他呈現與我們熟悉的樣子截然不同的風貌,是高青的作品最吸引我之處。」

「但這次的得獎作《支語警察》,卻不是如此。」

「感覺高青老師的用字用語,似乎被什麼束縛住了,也或許是這篇《支語警察》,主要就在探討非正統用字用語之故。女主角王語謙說起話來,總給我一種彆彆扭扭的感覺,背景雖然在台灣,卻沒有正常台灣人在說話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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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世讀到這裡,馬走新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男友對文字用語的執著,對待他這個男友還好,但先前鍾世有次帶他去和同事吃飯,他的下屬也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鍾世根本是文字的閻王,專審判他們這些凡人的。

『太多錯字的話,小心鍾組長讓你投不了胎喔!』他組員還打趣地說。

「但這篇《支語警察》的問題,還不單是語言僵硬而已。」

「故事裡似乎意圖透過王語謙對陌生約砲對象張言豪的困惑、以及張言豪抓錯誤字詞的誇張行逕,去反諷在作品中逐一挑剔單一用詞,有多麼荒謬、多麼不切實際,並帶領讀者去思考所謂『正統中文』真正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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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雖然《支語警察》是開放性結局,結局停留在王語謙從作家張言豪的妹妹,同時也是王語謙的閨密張言慧口中,得知張言豪早已自殺身亡的片段,將沉重的謎留給讀者去推敲。」

「但從作者之前種種暗示,多少可以推敲得出,張言豪的死,和女主角從前挑剔用字用語的行逕脫不了關係。很可能是王語謙過去在網路上發起的抵制言論,間接造成張言豪自殺。」

「而現在這個和王語謙約砲、邀請王語謙加入『支流及非正統用詞用語糾察及改正委員會』的『張言豪』,很可能不是真的張言豪。而是為了報復女主角,才刻意偽裝成死者接近她的。」

「由此看來,作者的態度就很明白了,作者認為對用字用語的過度苛刻,非但會使創作變得僵化、扼殺創作,甚至可能直接殺死一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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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走新越聽越惶然。他雖然沒有讀過這篇《支語警察》,但從男友這短短一段描述,他也聽出來了。

《支語警察》這個故事,簡直就像是他們如今遭遇的預言。

雖然《支語警察》裡的主角王語謙是女性,而鍾世是男性,但無論是約砲認識的也好、從親人口中知道死訊也好,全都與馬走新他們狀況不謀而合。

這讓馬走新禁不住毛骨悚然。彷彿他們在不知不覺間走進了故事裡,任誰都逃脫不了既定的劇情。

「高青老師這種態度,我只能說做為長年的忠實讀者,實在深表遺憾。」

「我本人也算是個文字工作者,故事中的王語謙在雜誌社工作,我則是在廣告公司負責撰寫文案。這工作比小說家更要求用字精確,因為每個字都是客戶的金錢,只要稍微用錯一個詞語,一個幾百萬的案子可能就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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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不是說完全不能用非正統的用詞用語,如果在語境符合的前題下,信手捻來,還在可以容許的範圍。」

「但若是像這樣不假思索、甚至是近乎輕率的,想著『我就想用這些詞,這些詞好用,為什麼不可以用』,不去在乎來源、也不在乎對錯,大量地使用在作品裡,我認為,這是一種創作者的迨惰。」

「我也不明白評審為何完全不在意這一點,可能是覺得故事好看就好,用語是否正確並不重要。但做為閱讀者,我覺得十分遺憾。」

「畢竟語言的消失就代表著你我身處文化的消失,而文化的消失,就代表我們對這片土地的認同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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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世唸到這裡,馬走新終忍不住插口了:「這全是……你寫的嗎?」

鍾世的神情有些茫然,他盯著電腦螢幕上的文字發呆,這讓馬走新有點擔心,害怕鍾世又像剛才一樣突然失去意識。

好在鍾世只是微微一頓,「……其實我不記得了。」

馬走新一愣:「不記得?」

鍾世抱著馬走新給他的毯子,對著螢幕瞇起眼睛。

「我只有印象自己寫過類似的東西,發在比賽主辦單位的網頁上。但內容……我剛才重新讀過,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寫出來的。」

馬走新一臉怔愣,鍾世忙解釋。

「應該說,我知道是我寫的,但寫這些文字時的情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我真的完全不記得,比如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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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世比著最後一行。

「畢竟語言的消失就代表著你我身處文化的消失,而文化的消失,就代表我們對這片土地的認同也消失。」

「我不記得我寫過這種話。」鍾世抿著唇說:「前面可能都是我寫的沒錯。我記得當時自己讀了《支語警察》,覺得自己被狠狠諷刺了。剛好那時候工作不順遂,跟主任鬧翻,心裡很不舒服,一時衝動,就上網寫了這篇文章。」

「唔,但這本書不是沒有出版嗎?」馬走新想起許利瑪那通電話:「這樣一般讀者也看得到嗎?」

「協會有公開全文,因為是五萬字的中篇小說,協會在比賽一開始就有說,會公開優勝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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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世解釋著:「因為《支語警察》題材非常特別,一公開就引起廣泛討論,文化協會還說作者會在出書版本中加寫結局,解釋本篇中未解的謎。那時候很多現役作家都有加入議論,討論區熱度很高,我記得……」

鍾世忽然頓了一下,馬走新忙問:「怎麼了?記得什麼?」

鍾世凝起眉頭,「我記得,我發了這篇文後,有個人回應特別熱烈。後來討論區會一面倒的罵高青,十之八九都是那個人帶頭。」

「是誰?」馬走新問。

鍾世搖頭:「我忘記了。我有存自己在網路發言的習慣,所以才會留這篇下來,但其他人的發言應該都在討論區裡。」

文化協會的比賽專用討論版已經刪除,馬走新他們找了幾個庫存頁面,都無法讀取,畢竟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網路上日新月異,不要說五年,連五天的熱度都很難KE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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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想起來了。」鍾世忽然擊掌:「那個人,曾經寫過電子郵件給我。如果是郵件的話,應該還留在我電腦裡。」

「電子郵件?」

「嗯,後來那個討論鬧得很大,高青……你哥哥本人也有發文反駁,最後變得很像小孩子吵架。」

鍾世邊在郵件匣中翻找,邊嘆氣:「那人一氣之下,就發起連署,要文化協會取消高青的得獎資格,當時他有寄信給我,要我參加連署。」

「他怎麼有你的信箱?」馬走新問。

「應該是肉搜的吧?畢竟我所有的社群網站,都是用同一個暱稱,都是『鍾世』,要找到我並不難。」鍾世說。

馬走新還想問什麼,便聽到鍾世「啊」了一聲。

「有了,就是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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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回不等馬走新湊過去看,逕自替他讀了起來。

「鍾世您好:

我是在討論區與你有過交流的『VF』,很抱歉冒昧寫信給你。

我個人覺得你對高青得獎作的評論非常中肯,也覺得不能放任高青這樣的作家代言本土下去。他不單是這次得獎作的問題,先前也有很多抄襲、亂用成語、抵毀前輩創作,還有在作品中偷渡政治意識型態等等問題。

台灣本土文學正在發展中,需要的是真正有心將文學根植於本土的文學家,而不是高青這種只管創作,毫無信念、道德和操守的作家。

下方是我們打算連署請文化協會撤銷高青得獎的連結,希望你能一起參與,花個幾分鐘填寫一下個人資料就可以了。

如果實在不便參加的話,可否讓我們引用你評論得獎作的那篇文章?我覺得很的寫得很棒。

祝 文思泉湧

VF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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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走新無語了一陣,他對文字苦手,對文學界更是一竅不通。但他實在不懂這種自己不爽一個人,要揪團一起逼死那個人的作法。

但從馬走新斷斷續續從哥哥那裡聽來的經歷,這種事在創作者間似乎是常態。

「啊!就是他!這個VF!他就是我哥說之前一直在網路上攻擊他的人!」

馬走新指著螢幕:「他居然還寫信給你?還辦連署?他到底跟我哥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鍾世聳肩:「也不需要什麼深仇大恨,網路上這種連署很常見。有些人針對某些議題發起連署,只是想拉別人證明自己是對的,畢竟我們從小接受民主教育,會覺得比較多人同意的事就是正確的。」

「所以你參加連署了嗎?」馬走新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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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因為我覺得不需要做到那種程度。」鍾世瞇起眼,「但我有讓他們引用我那篇文章,我記得,他們還把其中一句話放在連署首頁上。」

「哪句話?」

鍾世指著最末尾那行文字,馬走新屏住呼吸。

語言的消失就是文化的消失,文化的消失就是認同的消失。

馬走新無法閱讀,相對的,他的聽覺記憶遠勝於一般人。他腦袋裡驀地浮現那天在咖啡館裡,那個男人玩笑似的嗓音、還有哥哥困擾的表情。

他臉色一下子霎白,鍾世誤會馬走新的反應,問道:「怎麼,你知道這個VF是誰了嗎?」

馬走新搖頭。

「不,只是這句話,什麼語言消失就是認同消失的……讓我想到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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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走新說:「我哥的男友,本名叫許利瑪,也說過類似的話。」

鍾世忽然沉默了一下:「高青……真的喜歡男人?」

雖然不是重點,但馬走新知道鍾世關注的原因。

那個神秘的男人,以馬直亮之名睡了他的男友,雖然鍾世沒有明說,但馬走新感覺得出來,鍾世根本就暈船了,那船吃水還有點深。

這事馬走新一直不敢主動提,怕一提,兩人之間就徹底炸了。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如果弄不清馬直亮自殺、和鍾世到底有何關連,馬走新覺得他無法繼續思考與男友間的其他問題。

「嗯,關於這點,我也很驚訝。」馬走新照實說:「但我哥好像就只交過許利瑪一個男友,他們交往了整整八年,一直到哥哥死前。」

鍾世的表情顯得有些蹩扭:「他們……感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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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走新盡力壓抑心頭的不快。

「不確定,我當時跟直亮哥也不常見面,跟許利瑪也只見過一次。但單就那次見面的感覺,兩個人感情應該很深厚。」

鍾世一臉茫然,他忽說:「我遇到的馬直亮……那個大馬,有可能、是你哥的男朋友,就是那個叫許利瑪的,會嗎?」

馬走新吃了一驚:「是這樣嗎?」

他一驚之後,靜下來一想確實不無可能。

那個人在交友軟體上使用「大馬」這個暱稱,但知道馬直亮是大馬、他是小馬的人,除了馬直亮本人以外,就只有許俐瑪一個人。

他想起「大馬」向他道歉時的語氣,他說不知道自己在和鍾世交往、說自己做得太過火了。顯然這人是認識他、知道他的存在。

但他和鍾世交往的事,在La Vierge這個小圈圈內盡人皆知,這人會不知道鍾世是他男友,足見跟他不太熟。

這樣刪去法集合法一堆敲,「大馬」的真實身分便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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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瑪哥……為了報復你、特意跟你開房間,和你上床嗎?」

馬走新坐倒在鍾世的床上,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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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完 #轉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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