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一)

氣溫一下子又降了下來。
診間外面大片落地玻璃因為溫差起了一層霧，綿密紛落的雨點在上頭留下一道道痕跡。
從早就開始下下停停的細雨，使對面的急重症大樓在水氣中渺渺靄靄。

這樣的天氣讓肯出門來醫院的病患少了許多，不到五點伊森就已經閒成一條鹹魚。雖然在大醫院裡這麼形容很奇怪，但身在一個沒有病患有立即危險的部門來說，偶發性的正常。

陸泰年下午有一台手術，少了那人在旁邊乍乍呼呼的，辦公室裡很安靜。他沖了一杯熱咖啡，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地欣賞雨景。

是說，關於圖書館的集點活動，算算日子他好像不去不行了。印象中只到三十號，要集全六點才能換到布偶，幾乎是要每晚報到。

不知道進去蓋個章就走能不能算啊......

獅子座流星雨集點

11/23(二)

週二依舊是清冷冷的一天。
好不容易結束了早上的課，一整階梯教室的學生幾乎是在伊森宣布下課的尾音剛收起時，便有如流水一樣的朝著僅有的兩個出口湧出去，沒一下子就散得乾乾淨淨。

伊森收拾好東西，正要走就看見陸泰年提著一大袋子站在門口擠眉弄眼地朝他催促。

陸泰年：「快點快點快點！」

伊森：「能不能先收起你那些陰陽怪氣的表情。」

陸泰年：「還不是你今天延遲下課！老譚他們在練習室等到不耐煩了都！」

陸泰年舉起手機，line群名為『臨時湊合聖誕四重奏』裡一整串的刷頻。看起來發言人頗為暴躁。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集合了！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人呢？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陸泰年你主持還不快滾過來？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你們都已讀不回是什麼意思？
-老子用什麼稱號你管得著嗎：還練不練！老子都餓了！！
-林清：小提琴手就位！
-林清：最後一個到的麻煩把外賣費都結了吧！
-林清：
-路安瀾：我到了。
-路安瀾：伊森呢？

-Lu：（照片）
-Lu：這位延遲下課的正在提刀......琴趕來。

自知遲到理虧，伊森跨著大步穿越中庭與迴廊，逆著午間往餐廳的人流，匆匆地走入演奏中心，在練習室門口就聽見裡頭隱隱有人說話，正要推門進去才發現門根本沒關上留了條縫，裡頭隱約飄出了......炸雞的香氣。

「你們這些......」伊森皺著眉頭推開門就站在入口也不走進去：「集體在這裏吃東西也不怕被管理員罵。」

譚承仁：......
林清：......
路安瀾：......

空間裡一丁點藝術文化氣息也沒有，桌上本該放著樂譜什麼的，全被炸雞桶可樂瓶外賣盒子給取代了，各種食物的氣味混合在一起。

裡面三個人一口炸雞都還沒吃上就只能放手，開窗戶的開窗戶，切空調的切空調，把積累在室內的食物味散出去一些。

伊森這才提著他的琴走進來，拖了把椅子坐下。

陸泰年嬉皮笑臉地拉開手裡的塑膠袋，翻找後在伊森手裡塞了一個便當盒安撫他：「青椒牛肉炒飯，沒加醬油，你最喜歡的。」他才不敢說是他提議要在練習室裡先聚個餐高興一下再練習的。

眾人這才開始吃飯。

Ｃ大附屬醫院每年聖誕節在大廳都會有個音樂晚會活動。

頂著一頭亂髮表情陰鬱的神經外科譚承仁就是那個line群組裡最暴躁的鋼琴演奏者，已經開始啃起了雞腿。林清個子不高有點圓潤，一張娃娃臉，來自小兒外科，有空常常給兒童病房的小朋友拉琴，所以就被找來湊數。最年輕的是笑容讓人如沐春風的骨外科路安瀾，曾經被認證為全醫院最美的一雙手，數據來自各科室護理師與內勤人員非常具有公信力，吹起長笛那畫面簡直美得不行，雖然也已經有對象，但並不影響大部分的人都是來看他的。

至於陸泰年，專業就在嘴上，人帥又口才溜，各種年會活動主持幾乎都有他的份。伊森則是被小伊總逼著學過好幾年大提琴，到了高中才轉成興趣。

算算這其實是他們第三年互相配合，幾個人都熟得很。曲子也不用怎麼練，套句譚承仁的話，練什麼練，聖誕歌曲來來去去不就都那幾首，有時間的話還不如去多複盤幾個手術，彈琴還沒有薪水領。

十分的有力又中肯。
但說歸說，每次演出他們都極認真，有時候身帶醫職也總有難治的病症，能透過音樂傳遞一些力量，去撫慰心靈，也自視本分。

一邊吃飯一邊討論選曲，林清提議用刪去法，再插進新曲目。

路安瀾先提：「這次哪首不要？Jingle Bells?」

「Silent Night膩死了，先刪這首。」，譚承文把雞骨頭扔進垃圾桶，持續進攻炸雞桶：「看可以替換成哪首。」

伊森：「改成Ave Maria怎麼樣？意義上差不多，也通俗，可以用小提琴獨奏開頭，第八小節大提琴跟進，然後十二小節長笛跟鋼琴一起......」

譚承文發號施令：「我看看。」

林清立刻放下手裡的臭豆腐用ipad搜樂譜然後放到譚承文面前，路安瀾貼過來從第一小節哼起。

第八小節伊森略帶沙啞的低吟加了進來。

第十二小節譚承文咬著雞骨頭：「登登登，登登勒，勒勒勒勒勒——」同時一肘子頂向林清。

林清：「呃？登愣愣愣，愣勒愣勒，登登登？」哼一半才反應過來對著譚承文喊：「欸不是！我小提琴啊！剛那是小路醫生的part好嗎！」

譚承文：「就走個過場，人家小路幫你起頭，你替一下他的位置不行啊？」

「行啊，沒有不行！我很行好嗎？」精準捕捉關鍵詞的林清大聲說。「我家三個男孩，你呢？」

母胎solo譚承文氣笑：「老子生不生孩子乾你屁事？」

路安瀾就只笑。

伊森嘖了一聲：「能不能不要誤傷？」

陸泰年站隊已（離）婚有育屬於能行的那一邊，不想跟攪這混水，用筷子撥走幾條薑絲悠悠地四兩撥千斤：「是說你們聽說沒有？今年晚會我們醫院上面好像想要搞點大的。」

譚承文：「沒有。」
路安瀾：「沒有。」
林清：「我有大......」

譚承仁直接把雞翅膀塞進林清嘴裡，並且對陸泰年比出了一個“請說重點”的手勢。

「這次跟之前不一樣，演出有獎金的。」陸泰年壓低了聲音，搞得他們幾的全都靠近了聽。「然後我聽說公關部門在跟某大咖女歌手洽談，打算要做一個驚喜快閃放在你們這段，所以這次還另外提撥預算要給你們訂製西服。」

「真的假的？」玩這麼大，路安瀾不可置信問。

「獎金跟西服是真的，女歌手不知道談的怎麼樣了，保真！騙你們我就是狗！」陸泰年拍胸保證。

陸泰年身為主持組，內部會議自然比他們幾個參與的多，會得到些內部消息也不是什麼難事。

譚承文哈了一聲：「這麼厲害的嘛？那鋼琴能不能不要立式YAMAHA，改成平台STEINWAY？」

「你想太多了哥，晚會兩個半小時，我們也就半小時，STEINWAY一台百來萬，不符合時間成本好嗎。」林清踢了他一腳。

伊森倒是不怎麼意外，醫院想藉由這次晚會做一個與慈善結合的行銷他是略有耳聞的，但他的重點是在另一方面：「那我們要合作的歌手，應該也不是流行樂界的吧？」

「該不會是......」林清反應奇快，說的是名聲響亮的女高音歌唱家。
「如果是Adele多好......」譚承文一臉冀望。
然後被伊森無情戳破：「你們是不是都想太多？」

路安瀾抱臂在旁思索半刻，喃喃自語：「依照上面的慣性，應該是想用最少的預算去做出最大價值的那種尿性，那這樣這個歌手肯定不是名氣太大，但又要夠有國民性才能吸引人，而且本身應該會需要跨足在藝術音樂跟流行音樂之間......」

該不會是最近被封為爵士女王的Julie Wang？
四雙眼睛全看向他。

「不可能吧？！人家在M國欸！」陸泰年自己說完也覺得荒謬，笑著大聲說：「簡直跟請Adele一樣扯，有的話，我唱著主持！」

那天討論持續到了午後三點。
他們刪了幾首歌，開場用的是大部分人很耳熟能詳但喊不出曲名的莫札特Ｄ大調嬉遊曲第三樂章。因為還沒收到通知神秘的女歌手到底來不來，還是保留了一首歌的空間。

出演奏廳的時候門口圍了好大一群人，幾乎都舉著手機，像是有什麼活動。一台超大貨車後車廂是開的，好幾個搬運工人忙裡忙外，幾個人一看，車廂側面上寫著大大的Steinway & Sons英文字樣。

陸泰年心裡起了不好的預感。
譚承文甚至還來不及罵出一聲操，人群中心的公關部主任已經在和他們猛力招手，旁邊一名高挑女子，長髮大波浪，墨鏡紅唇帶著淡淡營業式微笑。在主任扭頭附耳說話後也跟著抬起手朝他們幾個揮了兩下。

完了，Julie Wang帶著Steinway來了。

伊森：唱吧
譚承仁：唱吧
林清：唱吧
路安瀾：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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