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古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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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持那弧度所需的精力不知為何變得令他難以負荷,於是他索性在無人之處便將其卸下。或許是失眠的原因吧,他需要一杯熱牛奶。一手輕捏鼻樑,他將自己半藏在走廊的陰影中,大衣長襬應空調輕拍他的腿。
他在腦中重新撥放一次前幾日的夢境,讓思緒有事情做。
皮鞋在安靜的走道上扣響著緩慢、遲鈍而焦躁的聲音,一身黑的金髮男子搖搖晃晃的步行,淺藍色的右眼失焦的游移著,像被掏空般無神的臉龐在燈光下顯得慘白,「曾經認識」他的人看見了,或許會以為他是陰魂不散的鬼魅吧。
他沒有注意到藏在陰影中的高大身影,或許是瞄到了卻直接忽視,他若無其事的繼續慢慢走過。
⠀⠀⠀那雙藍綠色就這麼跟著從面前經過的男人移動。
卡特古坎很難分辨竄掠過腦中的情緒,太多亦太雜亂,他現在亦沒有時間去細細解析。他只知道現在能做到他幾天前錯過的事。
紫髮男人跨步,伸手抓住對方的腕部,再一步拉近雙方距離。這人是誰?他暫時沒有開口。
另一同樣伸出的手滯於空中,隨後慢慢放下,他阻止自己做出任何過於衝動的事,像是一個再次見面的擁抱,或喊出一聲熟悉的夥伴。
「……我看過你。」卡特古坎微微歪著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習慣的迎接方式。「你叫什麼名字?」
思緒凝滯了兩秒,他遲疑的回神,想要抽回手時聽到對方的話而止住,游移的視線因此緩緩抬起對上那雙藍綠色的眼睛,隨後打量起這位突然拉住自己的男子,對方露出親切的微笑,但他不記得有見過這個人,更沒有到會被這樣叫停的地步。
「⋯⋯柏格。」
他總算出聲回應,近似悶哼的聲音帶著鼻音,泛紅的眼眶也彰顯著他剛哭過的事實,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孤疑的看著對方。
「不好意思,我沒看過你。」輕冷的語氣組織出禮貌且直率的言辭。
⠀⠀⠀「沒關係,我錯了,我也沒看過你,我看過的是跟你名字一樣,長相差不多,不,或許再老一點,但其他都一樣的人。」將聲音放得輕柔了些,卡特古坎讓語氣能和臉上的笑容搭配。「而且,我還沒看他哭過,這也是蠻新穎的。」他的語調變化依舊如常。
即使略有耳聞,但真正遇到時,他反而不確定自己會如何應對。死去的那些人總有一天會回來,但再次踏入此地的他們與以往不同。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我是卡特古坎,簡單叫我卡特就好。」他鬆開掌握,轉而伸出禮貌的手。「初次見面,幸會。」他發覺他在初次兩字上似乎下了太重的音,罷了。
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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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他稍微垂下眼簾,金髮藍眼的人到處都是,隨便都能見到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人,自己的名字也毫無特色,但對方的話卻給自己一股奇妙的違和感。他遲緩的思索著,直到對方的手伸入低落的視界時,他才重新看向對方回握上去,別人的手⋯⋯很久沒碰到了,同樣是人類的皮肉,卻覺得很奇怪。
「卡特先生,幸會。」
相握一下後就放開,他抿了抿嘴,腦內隨對方的話一下子冒出很多問題,但比起詢問關於那個很像自己的人、對方或這個商場的事,他更想知道別的事情。
「你見過跟我一樣的人,那請問你有見過一位黑髮、瞳色很淺的男人經過嗎?」如果是朝著自己右方離去的話,或許卡特有見過自己現在最想找到的人。
⠀⠀⠀「找人嗎?我建議你去小鎮裡頭問問看,或許會比較容易找到。」卡特古坎輕快地提議,用手勢示意小鎮方向。「有一點距離,要走一些樓梯,希望你還沒體驗過電梯,因為那不是我們可以搭的。」他沒有移動腳步,單純地在等待對方動作。
「你很幸運,我想我們離晚上九點還有一些時間,不然我們就得在走廊上跟保全上演你追我跑的戲碼了。」他終究找到精力擠出幾個笑話,「這裡會發生和發生過的事……有點複雜,但如果你有別的問題,我會盡力回答。」
他會嘗試帶領對方,就如當初柏格帶領過他一樣。
「小鎮?」這裡明明是個商場?怎麼會冒出比這個還大的場地?是什麼主題活動嗎?但看對方的樣子又不像是那樣,「這裡還有很多人嗎⋯⋯?」
他一路走來的確能稱作幸運,沒遇到瘋子,但有看見遊蕩著的職員,隨意瞄過去看到制服後,他就沒有更在意到底那些是人還是怪物,倒不如說那時搖搖晃晃地走路的他或許跟職員或瘋子一樣。
柏格很困惑的微微歪頭看著卡特,嘴裡開始喃喃重複對方說的、令自己深感疑惑的詞彙:「電梯不能搭?九點?保全⋯⋯你追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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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內開始浮現出因為待在這裡太久到打烊、而被保全請出去的畫面,除非是些很不合作的混蛋,不然也不會那麼難看的被趕走吧?但他連這裡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卡特說到有點複雜的話,似乎就能理解到這一切給自己的違和感是為何。
「抱歉,我想我得問你很多問題了。」太多事情同時擠進腦子裡,他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不過知道或許能跟著對方找人,便朝對方所指的方向踏出一步,「在去小鎮?的時候就請你為我解釋一下了。」
⠀⠀⠀「我們時間很多,你可以慢慢問。」卡特古坎笑道,亦邁出腳步跟上。「但我可以先從簡單的開始,基本上,我們現在都困在這座商場裡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要多在意一些,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但他大概是太累了。「聽說出去的門有時會出現,但誰知道呢?」他聳聳肩,將當初被告知的條條規則慢慢拋出。「我不確定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些⋯不太像人的生物,但電梯裡面有很多,遇到它們不會是個很好的體驗。」
「不能說我對這裡有多瞭解,但要在這生存應該是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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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被困住了?那你說我們會被保全追不就很不合理嗎⋯⋯」他訝異的睜圓眼睛回道,雖然突然來到這裡本身就已經很不符邏輯了,事到如今要去找合理的地方反而多餘了吧⋯⋯
「不太像人嗎⋯⋯」
他試著回想一路上過來時見到的、他認為跟佈景板差不多的東西,老實說他幾乎沒將那些東西放在眼內,就算真的注意到有哪裡不對勁也不會特別上心。
「唔、如果你說穿著制服的人?我想是有見過幾個⋯⋯即是說平常移動都不能用電梯是嗎?」
他一邊思索一邊用不置可否的語氣回答,稍微移開的視線又看向對方,並肩而行時他才注意到卡特雙眼下沉重的黑眼圈,簡直像被狠狠揍了兩拳的瘀血。
「呃、卡特先生,你還好嗎?」他停下腳步凝視著對方受盡疲累摧殘的臉,「在這裡生活很辛苦、嗎⋯⋯?」
卡特古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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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保全跟你認知中的運作方式不太一樣,比較在乎你有沒有在牆上都鑽洞之類的,它們不是很能接受有人破壞商場環境。」卡特古坎壓下打哈欠的衝動,「而那是白天,晚上的時候最好連出鎮都不要,因為它們大概是喝了能量飲料之類的,嗨過頭,晚上看到人會直接衝上去攻擊。」
「白天那些『職員』,」他伸出手,食指與中指勾了勾以示強調。「都是那樣,到處晃著,只要不要去招惹它們都很安全,直到入夜。」
⠀⠀⠀「電梯裡面的那些除外,它們是客人,會比較早出現,遇過它們的人沒一個體驗是好的,但它們似乎不會把人揍成碎片,我想那算得上件好事。」他接著揉揉有些酸澀的眼睛,不知道商場裡會不會有專門診治那些血絲的眼藥水,他很需要。「我還好嗎?我還好,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有點多;只要你好好遵守這些基本規則,在這裡生活不會太難,往好處想,最起碼不用擔心食物的問題。」
「另外,稱我為先生就免了,叫我卡特就好。」他把微笑的弧度拉回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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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話他還比較寧願相信是笑話,不,聽起來就很是歡樂,實在很難想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然自己不會破壞這裡,但是⋯⋯
「晚上?是靠燈光來確認的嗎?」
他抬頭看了一下照在走道上的燈,身在室內很難確定所謂白天和夜晚,目光隨即跟著對方的手指移動,跳出自己正常的認知的話,那保全和職員都是會攻擊人的⋯⋯怪物?只要不主動去招惹的話,白天要自由行動可謂是安全的,但入夜之後就不要離開小鎮⋯⋯嗯。他自個兒的點點頭。
「客人也要避免是嗎?我會記著不去搭電梯的。」反正他對其他事情的好奇心已經沒那麼重了,帶領自己的對方這麼說的話,那他當然會照著避開那些不必要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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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明白了。」
他又點了點頭,不知道桑萬現在好不好,或許沒有倒楣到跟著自己一起來到這個鬼地方?但沒見到面的話⋯⋯又很是焦躁。等習慣了這個地方之後,一定要四處找找看。如果都沒有發現桑萬的話⋯⋯那自己該怎麼辦才好?該慶幸沒見到面,還是該失落很難再見?
柏格深呼吸,強忍住突如其來的混亂,現在想太多對事情沒有幫助,可能、可能——桑萬在那個小鎮上等著自己?
「唔、好的,卡特。」
遲疑了幾秒才向人應道,他有些擔憂又緊張的看著對方,像是他做錯了什麼般、帶點罪惡感的表情。
「對於最近發生在你身邊的事⋯⋯我很抱歉、幫不上忙,但很感謝你願意陪我,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到了鎮上就一起休息一下⋯⋯?」卡特這副模樣看起來,似乎都因為忙碌著而沒有好好休息。
卡特古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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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時間。」以指輕敲另一握拳的手腕,卡特古坎沒有帶錶的習慣,他終究也是被科技寵壞的一員。「就當走樓梯是運動吧,我待著小鎮在二樓,另一個在八樓。」
「對了,這裡也沒有網路訊號,手機頂多能用藍芽分享,算是能幫人戒除網路成癮。」他試著加入一句玩笑,「還蠻……」卻沒有將其完成。對方的面容在他視線中突然蒙上一層血紅,當初殘留在地上的那灘花和突出的碎骨,有誰把水又打翻了那些水珠──
在旁人眼中,男人晃了下身子,眼中的焦距一瞬間遺失到了很遠的地方,即使笑容還在原地,那副失神的模樣卻遮藏得不高明。值得慶幸的是他佇於原地,那樣子走路必定跌倒。
卡特古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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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回過神──幾次眨眼將那層幻覺抹除,他沒意識到自己一手指甲陷入掌心──時,剛好來得及攔截最後一小提議。「休息聽起來很不錯,我會試試看。」
試著與失眠和那東西打交道。
「我還以為這裡的時間可能會不同。」
看到對方輕敲的動作他有些意外的沉吟了一下,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離對方所說的九點還一段距離。
「做運動嗎⋯⋯也是呢。」別說是走樓梯,柏格連多走一段路的機會都幾乎沒有,無論是好好注意時間,抑或靠自己身體力行都得去好好適應。「那我們現在就是去二樓吧?」對八樓也有一個小鎮這點,又是點了點頭。
沒有網絡這件事,單靠他剛才嘗試卻連續失敗的通話和送信就已經痛苦的體會到了,所幸的或許是他已經習慣了不與社群接觸的生活,在這裡並沒有任何不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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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高壯的身軀突然晃了一下,彷彿吊燈晃蕩過來的巨大陰影,柏格反射性的伸手搭上對方的肩。失焦的藍綠眼眸沒有看著自己,唇角卻仍維持著剛才輕快的弧度,即使自己久未與人交流,卡特這個突兀到怪異的狀態還是令柏格注意到他哪裡不對勁——但不是精神失常,至少直到剛才,對方還有條不紊的跟自己說明狀況,然後又回過神回應了自己最後的提議。
「卡特。」
柏格認真的看著對方喚道,希望對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卻殊不知「自己」正是卡特恍神的主因——他將搭在對方肩上的手,緩緩移到對方過份用力握拳而微微顫抖的手腕上,像對方剛才握住自己那般,他也把自己的手稍微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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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介意的話,希望我也能聽聽最近的事⋯⋯又或是,其他的、你想說的話。」
說到這裡,他有點不安於自己居然對第一次見面的人道出這種提議,但卡特親切友善的態度——或許對方是將很像自己的某個人重疊上來了吧——令自己放下了一點戒心。
「當然,你不想說也沒關係的,我們就一起試著休息好了。」如果在鎮上沒見到桑萬,他也得適應要自己一個人睡覺這件事。
⠀⠀⠀對方的呼喚的確成功引起他注意,就像人們會對自己的名字有反應,他不例外。一雙藍綠從眼前人兒臉上移動到被圈握著的手腕,他若有所思地將其攤開,盯著上頭半月型的壓痕半晌,像是在思考對方的提議。
⠀⠀⠀「我不介意,說話比休息簡單多了。」他笑道,視線回到原點。「讓我想想從哪開始比較好,邊走邊想。」這次換他先邁出步伐,幾乎有一絲想證明自己沒事的倔強藏在動作裡頭。
⠀⠀⠀「最近的事⋯我想我先跟你介紹那個『跟你很像的人』比較好。」他停頓。「我當初進來這裡的時候遇到了那跟你很像的人,我原本是在自己家裡的,連一杯shot都來不及喝。」到現在仍覺得有些可惜,他也試想過一起聚會的朋友們大概會做出什麼反應,還有烏木和其他動物夥伴。他強迫想像中斷於黑狗坐在家門口,那孤獨而單薄的背影不得多留,他怕盈眶的淚水會融掉微笑的面具。
⠀⠀⠀「那時的你⋯⋯他跟我現在的角色一樣,是他跟我講這些的,我們也一起走到小鎮,也是他將薯條介紹給我認識的。」差點——已經講錯,卡特古坎趕緊改口。「我們聊了很多,那是段很棒的時光,如果當初沒有遇到他,我應該已經『躺著出去』了吧。」他笑道,不想將死後依舊被困在此地的可能性列入考慮。
⠀⠀⠀「我們還一起做過很多其他的事,你知道,像是把薯條跟冰淇淋配在一起,一些蠢事,」羊毛氈,煮火鍋,然後商場的陰影鋪天蓋地襲來。他在回憶吞噬一切前抽身。「但前陣子那些職員,頭上有觸手或拳頭很大顆的那些,來攻擊小鎮,他沒有活下來。」
⠀⠀⠀原本有組織的語言逐漸破裂,最後的結局下的突然而無預警,他一手揉壓太陽穴,意識到這項錯誤。「我不太⋯⋯聽著,你繼續問你的問題吧,我回答。」
他僅存的右眼也跟著落到對方攤開的手掌上,粗厚的掌心上壓著深深的半月痕跡,他默默等到對方開口回應為止,在卡特邁步的同時柏格也鬆開手跟上對方的腳步,一邊安靜的聽、一邊在話間對人微微點頭。
那時的「我」⋯⋯聽起來可靠得多了。柏格從話句裡感受到「自己」對對方有多重要,二人的感情或許比自己能想像出來的更深厚,而對方說「躺著出去」的笑話,在最後中斷的重點裡顯出自嘲般的悲哀。從未見面、和自己長得很像的人死了,對現在尚未完全理清狀況的他來說,根本沒有一絲共感的重要,最直接的感受只知道,對方要說出這些並沒有比較簡單。
「你不太⋯⋯?」他卻好像故意要抓住對方要轉移的焦點不放。
⠀⠀⠀卡特古坎瞥向對方一眼,原先友善的藍綠似乎裂開一條細縫,但他在那些扭曲的情緒逃逸前將其重新封死。「我不太會講故事,特別是有死人的那種,」還是跟名字相同、長相相去無幾──好吧,少一眼似乎差蠻多的──的人講,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他能感覺到被壓著的怪物反抗力道逐漸增大,又像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不可能遺忘其存在。「抱歉,你還有其他想問的嗎?關於商場或小鎮?」
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他自然也就不會提起其他東西,當初願意擔當聆聽者的不是眼前的對方。「對了,餐廳在七樓的地方,那裡的東西都很棒,等你安頓好後記得去那兒試試。」
他在話題上維持著安全而禮貌的距離,這樣對兩人都好。
淺藍的單眼與藍綠的雙眸對上,在男人臉上最為鮮豔的色彩似乎在瞬間化成攝人心魄的裂縫,更像有什麼將要蜂擁而至,下一刻又變成他困惑的錯覺。不太會說有死人的故事是嗎?那活著的人就可以了吧?
「你⋯⋯說你的事。」他不在意對方沒說完的事情,偏輕的聲調帶著一點冷涼,不曉得他到底是想一口氣接近,抑或是循著話題保持距離,連他也不太清楚該將自己放在哪個位置上會更好交流,現在的他有點拿捏不好分寸。
「有你剛才說的薯條和冰淇淋?」他挑了挑眉問道,他從沒試過這種吃法,但好像有聽威廉提過。
卡特古坎
說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那東西可不是我自創的,在那兒當然有。」若對方想知道他的事,他不會反對,但卡特古坎不會主動將一切都倒在對方頭上。「那是他跟我透露的最佳配方,好吧,他不是那樣講,但他說那是從一位朋友那兒聽來的。」他停頓半晌,「聽說是個很有想法的人。」
「我的事沒什麼有趣的,說真的。」一手插進褲子口袋裡,他聳聳肩。「還是你想玩玩你問我答的遊戲?你問我一個問題,我回答,然後我們角色互換。」卡特古坎半開玩笑地問道;事實上,他只是想知道更多眼前人兒跟之前的柏格不同處在哪,讓他能夠更好將兩人視為獨自個體,而不是替代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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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朋友?很有想法?
「喔、那傢伙啊⋯⋯」
從關鍵字裡他想起那個紅髮金眼的高大身影,目光稍微偏移沉吟一下,雖然他不承認自己跟那個張揚的跟蹤狂是朋友——應該——不過很有想法又會提出這種奇怪組合的人,他也只想到那傢伙而已。說不定之前的自己根本不認識威廉,如果認識的話還能當如此可靠的人嗎?
「我的事也沒什麼有趣的,跟你熟知的『我』相比的話。」他看向地板,思索了一下後又望向對方點點頭,「但只有我一直問問題不太公平,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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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首先是我⋯⋯」他抬起手放在下巴,在腦中整理好一個一個想問的問題,爾後輕聲問道:「你是怎樣的人?」
這種通常是問自身以外的第三者問題,直接落在對方身上,柏格頓覺自己問得不夠清晰、馬上補充:「就是、來這裡之前,你是做什麼工作之類的,你的體格很壯實,還有⋯⋯」
他轉而點上自己的右眼,從眼角往額側滑去示意,「這個傷痕,我有些在意。我想它會有些故事嗎?如果你不想提起的話也沒關係。」他放下手。
⠀⠀⠀對方的反應讓卡特古坎稍稍挑眉,看來這個柏格也認識差不多的人?那也是蠻有趣的,但對方似乎沒有對擁有這朋友感到很喜悅,而是有些遲疑,這點倒是跟之前的他不太一樣。
「我是快餐店的員工,按收銀機會幫你長肌肉你知道嗎?」很明顯是玩笑,他笑著搖搖頭,為自己不太高明的幽默道歉。「再更之前是軍人,但我退伍了,這幾道傷──」他嚥沫,然後有些嗆到似地咳了幾聲。
壓下回頭張望的衝動,他發誓他從眼角餘光瞥見了某個惹人厭的白色身影,但只要他不進一步確認,那幻覺就無法更加侵犯他的生活。「簡單來說,在戰場上不知道誰踩到了跳雷,那區大概塞滿了它們,我被炸到了點,留個紀念。」他說得輕描淡寫,刷過表層,沒有特別表示自己是幸運的。「你知道,在那麼多砲火之下,敵人不會管你到底是誰,你在哪些人心中有多重要,你是敵人,僅此而已。」
卡特古坎
說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接下來換我了。」他上下打量對方,視線沒有特別停留在某處,如風般輕拂過所有。「既然你問了關於眼睛附近的事,那我也想問問你的眼罩,它有什麼故事?如果你是想扮演海盜的話是蠻成功的。」卡特古坎臉上依舊帶著笑,「也跟我說說你的職業吧,大概這樣,有任何不想提的事情我們就跳過。」他將對方最後一句話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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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你也是退役軍人?」他挑了挑眉,這年頭要遇到同樣的人也不太出奇吧,「我想你跟威廉會——」聊得來。
話還沒說完,對方好像先被自己的唾沫嗆到,等到對方平復下來繼續將傷痕的事講完,真的就像去旅行隨手帶個紀念品回家一樣輕描淡寫,但柏格從不覺得那些事情有哪裡輕鬆,卡特只是展示了事情應有的表面、將沉重的部份收在深處,自己不會窺見到那裡面的面貌吧,至少現在的交情他想是不可能。
柏格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在塞滿了跳雷的地區,你只是被炸到了點那還真幸運——這種只會噁心到人的話,他發誓就算是玩笑也說不出口,他不是那個叫威廉的人渣,於是又闔上了欲言又止的嘴。就算說對方活下來太好了,對其他遭殃了的同伴也絕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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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猶豫了好久還是沒能說出什麼有益的話,他抿了抿嘴、對自己的笨拙沉默了一會,下意識的順著對方的問題、抬起左手撫上眼罩,無名指上的銀戒微微反射光線。
「只是很難看的傷痕,我想遮住它而已⋯⋯這隻眼睛沒了。」
他的回答沒那麼順暢,回想起戴上眼罩的原因,他的話語顯得遲緩和斷續,關於這件事也不想多提,於是直接跳過了。
「我的職業⋯⋯我現在什麼都沒做。」陷入最近的記憶,他的語氣越往下沉,雙手放到腹前,若有所思的用右手兩指來回撫摸那枚指環,「本來我也該去從軍,但因為眼睛的傷就沒能去,所以去了應徵花店店員,這份工作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做到現在⋯⋯後來沒法出門,所以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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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他低下頭凝視著手上的戒指,雖然他說得充滿遺憾,但從平靜的表情和語氣裡感受不到一絲後悔,甚至還藏了一點喜悅,他更在意的只是他撫弄著的那枚銀亮——那背後的事——又沉默下去一陣子,才重新抬起視線望向對方。
「⋯⋯你還會和我一起行動嗎?」暫時只能繼續拜託對方幫忙了。
⠀⠀⠀「威廉?他就是那個你要找的人嗎?」從對方的斷句中擷取、猜測訊息,卡特古坎微偏著頭,將柏格的沉默當作對方正在思考的訊號。「如果是的話要找人可能得努力點了,這畢竟是個蠻常見的名字。」
眼前的對方沒從軍過;他點點頭,沒多說什麼接收這項資訊,他亦不打算強推那關於眼傷的事,視線不自主地隨著男人手上的光亮移動。
「一起行動?當然會,我說過了,我會帶你到小鎮,那裡有更多人可以幫你。」卡特古坎笑著保證,語氣很堅定。他的確不是在開玩笑。「這點你就別擔心了,但既然我回答了你這個問題,你也得回答我你找的人到底是誰,確認名字會比較好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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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對方的問題,他馬上露出明顯的嫌惡表情:「我才不要找那傢伙,最好他不在——呃。」
驚覺自己一時之間太激動了,差點衝口而出什麼不好的話,馬上幫自己打斷了聲音,匆匆低下頭去試著解釋:「如果你認識的我和威廉是感情很好的朋友的話⋯⋯對不起,我跟那傢伙關係沒那麼好,只是想到你可能和他聊得來⋯⋯」他也不知道在向誰道歉。
聽到有更多人在⋯⋯嗯,這是理所當然的吧,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跟更多人交流這件事。
「謝謝你。」
總之還是先向願意幫自己的對方道謝,這才抬頭望向對方,這次回答時和剛才相反的、露出了一點笑意。
「我在找的人叫桑萬,本來我們在一起的,突然就來到這裡,只剩下我一個人⋯⋯」說著說著,他又自顧自的皺起臉,漸漸的好像想哭出來,但忍耐下來了,「你有在鎮上聽過這名字嗎?」
⠀⠀⠀「這倒是用不著道歉,或者,該道歉的是我吧。」對方表情突然的改變讓卡特古坎覺得有趣似地笑了下,他抬手揮了揮,「道謝其實也是不必了,我幫助人不是為了這個。」但對方堅持的話他也不會阻止。
面對柏格的笑容,他亦將嘴角弧度拉高些許,以招牌微笑回應。他很習慣這表情了。
「桑萬嗎……」拿著名字在腦中記憶翻找,卡特古坎「唔」了聲。「我沒聽過,但小鎮裡其他人或許會有更多情報。」注意到對方表情變化,他停頓半晌。
「我總不能讓一個有伴侶的人被困在這鬼地方,那太冷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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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你沒做錯任何事。」
他跟著向對方揮了揮手,是自己說話不清不楚才會令對方誤會的,那是自己的問題。至於⋯⋯
「不必道謝的話,那就拜託你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太想拖泥帶水,乾脆直接的應了對方的話。
「是嗎,你沒聽過⋯⋯」
就算對方接著提到其他人可能會知道,他還是壓不住失落的情緒低下頭,直到卡特再跟自己說話時才重新看向對方,再度微微勾起嘴角。
「你真是溫柔又可靠,就算是對我這種初次見面的人也這麼好⋯⋯。成為你伴侶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到小鎮後,我也去幫忙問問吧。」對方明顯的情緒表露讓他更容易做出對應的回覆,卡特古坎提議,「你就先好好休息、讓自己安頓下來。」
反正他即使想睡也睡不著,真的閉上眼也睡不好,不如把時間拿去做更有意義的事。
柏格的評論讓他愣了下,隨後發出一聲輕笑。他本身自無法斷論對方給予的如此高之評價是真是假。那聲笑裡沒有喜悅或嘲諷,只是單純的連接音。「或許吧,希望事情真是如此。」他淡淡地回道,沒有亦無法再多說什麼。
「⋯⋯好的。」他本想問卡特不是說一起休息嗎?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沒有執拗的問出口、向人點了點頭。
對方淡淡的回應也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那都是自己的主觀評論,或許真實的卡特並不如現在所接觸到的好,自己也是如此。
他轉頭張望四周,他們已經走很久了,剛才也經過幾條樓梯,他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他們的對話上,觀察周邊環境時都只是在尋找有沒有熟悉的身影。
我們現在在哪裡⋯⋯?柏格茫然的想著,開始感到有些累了,普通的走路比想像中更辛苦,他小聲的喘了口氣,希望自己能振作一點。
「對了,說到安頓,之後要不要一起去吃你說的冰淇淋薯條?」他抬頭轉移了話題,提議完後對不明確的名詞稍微歪頭,「還是薯條冰淇淋⋯⋯?」
卡特古坎
說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之後?也不是不行。」他沒有拒絕,但相對地,也沒有跟平常一樣一口答應,對對方不需要知道。卡特古坎最近仍沒有找回當初吃薯條的那份……執著?又或說他最近真的沒花多少時間在自我照顧上,一方面是因為他覺得這麼多時間他可以去幫忙有需要的人,另一方面則是因他自認他的狀況還可以。但無論想法為何,卡特古坎總會發現他花上更多時間在走廊閒晃,直到小鎮關上門的前一刻才匆匆趕回。
「冰淇淋薯條,薯條冰淇淋,這兩個叫法都行,它沒有特定名字。」他笑著解釋,儘管如此,看似輕鬆的他沒有漏掉對方喘氣的動作。「你還可以嗎?還有一小段路──」對他而言是一小段路沒錯,但他不確定對方的體力是否支撐得住。「恩,還有一段路要走,需要我背你或扛你之類的嗎?」
卡特古坎
說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他確定自己做得來,但男人想法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當然,你也可以繼續走,但要跟我保證你不會昏倒。」背著一個精疲力竭的人回鎮是一回事,背著一個失去意識的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無論對方有沒有明確的答應,他都向人點點頭,他不過是試著交好才那麼說,實際上薯條還是冰淇淋他都沒興趣,又或許,嘗到它們的組合後會令自己感到有趣吧,但現在的柏格對這件事不比失蹤的桑萬上心。
還有一小段路⋯⋯聽到對方這麼說時,他望向二人正前往的方向,照明不足的陰暗走廊,難以看清前方的路會延續到哪裡。雖然的確感到有些累,但還沒到會倒下的程度,於是他向人搖了搖頭。
「我還可以的,如果只剩一小段路的話。到了之後再休息就好了。」他收回遙望的視線,看向對方答道。
⠀⠀⠀「你堅持的話。」聳了下肩,卡特古坎沒繼續詢問,只是稍微將步伐放慢點;雖然會需要更長時間抵達目的地,最起碼能讓對方的負擔多少減輕點。
「對了,有些東西,」他輕輕吸了口氣,將隨物品湧上的種種回憶壓下。「有些他留在這兒的東西,我想該交給你,或許能幫你更容易習慣這裡。」
他有稍微整理過柏格遺留的物品,但沒有進一步翻閱;現在它們有部分被他收在自己的休息處;但若對方出自任何原因不想接受,他也不會堅持。
感覺到對方的步伐稍微慢了下來,自己也跟著緩了腳步,這才發現原本並肩而行,自己卻在不知不覺間稍微落在後面,不太明顯的差距,所以直到剛才才注意到。
「好的,真是謝——」
這令他晚了半拍才回應對方的話,正要反射性的道謝,想到對方之前的話又閉上嘴巴,那些東西或許更能幫助自己認識到「自己」吧。
「請問那些是什麼東西呢?」想在拿到手之前先認識一下,他又張嘴問道,真的一直在向對方提問。
⠀⠀⠀「打火機,鐵酒瓶,一把跳刀和手帳之類的。」把幾個自己記得的物品挑出來講,卡特古坎瞥向對方一眼。「羊毛氈娃娃之類的;但要我講的話,那本手帳應該對你來說會是最有幫助,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在裡頭都寫了什麼。」
當然,他只是單純猜測,若那些物品中沒有筆的話他甚至不會一口咬定柏格會是個用手帳記錄事情的人。「啊,還有手機,但現在可能沒電了,我沒特別去充。」他補上一句。「當然也有他當時用過的睡袋之類的,但我想還是帶你去弄套新的可能比較好。」
除了對已逝者的尊重,他亦沒有忘記眼前的這人並不是柏格的延續者,有些東西可以傳承,但有些或許就不用了。
前面出現的東西似乎能想像出「自己的模樣」,隨後聽到意料之外的羊毛氈娃娃就露出一點驚喜的神色,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娃娃呢。
「原來如此。」知道大概會拿到什麼後,他又點了點頭,默默的思索了一下。
「睡袋的話我想就那樣也沒關係⋯⋯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去找新一套的睡袋,而且時間快到了。」照這個速度的話,九點前到達應該還有餘裕,既然如此他決定省去一些找其他東西的時間。
⠀⠀⠀「你ok的話我就沒意見。」卡特古坎點點頭,沒有堅持。「我想你會很喜歡那隻羊毛氈娃娃。」想起那隻長著翅膀的南瓜追著怪章魚咬,他臉上的笑亦擴大些許。
「大概就這樣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覺得自己將腦中的東西都講得差不多了,他便改問對方,看他有沒有其他困惑需要解答。
對方那麼說了,自己就期待看看那隻羊毛氈娃娃是怎樣的了,不知道到底是長得可愛還是怎樣才會令卡特笑得更開心一些。
「暫時沒有了。」他搖了搖頭。
要知道的事似乎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到達小鎮看看桑萬在不在,然後無論結果如何都必須好好待著到明天才出去,再整理卡特要交給自己的東西⋯⋯
「再有什麼問題時,還能找你嗎⋯⋯?」不確定自己這麼做會不會打擾到對方,試著拿捏距離的他,有些緊張的向卡特問道。
⠀⠀⠀「你當然可以找我,如果我知道答案,我會盡力回答。」卡特古坎保證,像是要人放鬆點似地拍拍對方的肩膀。「就算我不知道,我也會試著幫忙找到答案,聽起來不錯吧?」
或許跟現在的柏格相處久一點,他便不會再在他身上看到過去那人的影子,卡特古坎清楚這是不應該的,沒有人會是誰的替代品,那些因失眠而起的幻覺卻只是徒增困難。
他收回的手轉了個彎去揉眼睛,天啊,不用鏡子他也能感覺到蔓延於眼白的血絲越來越猖狂了。
𝔻𝕐𝕊 ⦙ 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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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聽到別人如此積極伸出援手的回應,不,在更早一些時其實還有過,只是⋯⋯已經怎樣都好。
「的確很不錯呢。」他揚起微笑,像是為了確認對方拍到自己肩上的力道般,認真的點點頭,「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我也會盡力而為的。」在這個地方,互相幫助才能更好生存。
順著對方收回的手,視線對上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他反射性的拉住對方的手臂,「不要揉⋯⋯!」錯愕的出聲阻止時,他反而先被自己的突兀嚇了一跳。
「回去之後還是先一起休息吧,一定要。」但這次他沒有收回手,而是稍微收緊了力道、好好表達自己的意思才鬆開。
⠀⠀⠀對方的動作讓他愣了下。卡特古坎暫時放過自己的眼睛,本來要揉眼的手轉而摸摸對方的頭。「好,我不會揉。」他笑著承諾,摸了幾秒後將手收回。「謝謝提醒,那有點是個習慣動作了,壞習慣,我知道。」
⠀⠀⠀「休息嘛⋯⋯」他假裝在思考,實際上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好吧,休息聽起來很不錯,我會記得設個鬧鐘,免得我睡過頭。」他本沒打算多耗費時間在這無法真正恢復精力的活動上,但看在對方的份上,他同意嘗試。
⠀⠀⠀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但這不代表卡特古坎不能出手幫助;或許,只是或許,他能夠從其中找到一夜好眠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