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隨手|槍&劍 現代paro ]
他有種錯覺。
他會俯身承諾,留下忠誠的遵守誓言,為她的優雅添上崇高。
他會終身跟隨她左右,看過她為人民留下的低地,驅走敵人的高原,最後在海岸落腳。

平順的旅程不會成為傳說,也不會成為受人喜愛的故事,但他們會留下枯燥的紀錄,像無味卻寂靜地撒入房中的午後陽光。
對他來說,這就夠了。


隔壁桌大談著倫敦的天氣令人頹靡,即便只是一趟旅程,任何人都會被灰暗的天空和冷雨影響變得悲傷。
是,他們說的對。但巴黎也同樣讓人難過,天氣晴朗的無處可逃,街景色彩繽紛的雜亂,食物美味的令人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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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三明治把臉頰塞得鼓脹,參著朝露的萵苣染著她的指尖,彷彿自早市運來的色彩環繞她一身;百里香和薰衣草,大蒜和紅蔥頭,氣味和諧的充滿暖意,讓人不只能享受盤中的餐點,也為瀰漫空中的香氣舒暢。

剛出爐的麵包氣味久久不散,人潮絡繹不絕的櫃檯遞出一份又一份的麵包和飲料,很多看來像是學生,就和他們一樣,匆匆地帶著午餐跑回冷陽普照的大街。
她看了眼門邊的櫃台,彷彿打量著由學徒推出的麵包山,藏在陰影裡的麵包堆會在櫥窗前閃閃發亮,肆意暈抹可人的褐色,再隨大敞的的店門送出酥香的氣味,誘人不斷往店內窺忘。
低浮上✣ 凡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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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她開了一瓶氣泡水,儀式般地將瓶蓋藏在掌心,氣泡的刺鼻從通透的綠色玻璃瓶竄出,還未入口前就讓她酸得皺起鼻子,像是吃了枚澀橄欖,讓她擦過手指捏住鼻樑,好中和鼻腔裡的苦楚。

陽光才橫越街頭照入窗子,逼退陰影將她身上的色彩刷得一片白。奶金的長髮盤在後腦,露出蒼白的頸子,她的側臉映著淺金色,唯有讚揚美食的綠瞳深邃閃耀。
巴黎的顏色令她成為畫布,乾淨的肉桂色大衣會染上海軍藍,隨他們走過一個地方就更添一些色彩。就像他們剛走過的拉丁區,陽光雖冷但燦爛,把杏桃抹在她的雙唇。
他在她的盤子即將淨空前,將自己的餐點推向她。
他們早有默契,只要是給她的事物便會屬於她,而她也會大方收下。

原先的餐點中他只吃了一點油漬的蕪菁,像是吃了口濃烈的綠,鹹味和油香瀰漫,掩蓋咖啡的味道,溶解出土耳其咖啡的味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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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他隔著餐巾撥去她臉頰上的麵包屑,又啜了口咖啡,才接受遞到嘴邊的半塊三明治。

她的腳尖剛好能踩在地板,墨色的短靴滑過乳白的地磚,滾著地上的碎石沙沙作響,直至踢到他的鞋尖。土黃的靴子表面毛絨,輕鬆抖落企圖沾染而上的色調,掩在桌腳的陰影下顯得保暖又盡責。
他托頰歪著頭望窗外,慘白的陽光無法掩蓋他的膚色紅潤,唯獨使表情看來嚴肅,如用金色的目光譴責那些理所當然沐浴於冬陽下的人群。
但多數時候,他們會想些好玩的故事,比方一切革命的源頭都是出於早餐發生的麻煩,那時他的神情會更加嚴肅,像是嚴謹的對待一個不為人知的事實,在兩人皆為愚蠢的故事不忍自拔時,便會露出笑容。

現在他們可以聊些更傻氣的話題,像是如何在宴席的桌上裝飾一隻烤熟的孔雀,好讓它看來宛如仍然活著;或對於偷吃倉庫穀糧的老鼠,在法庭上該如何下達合適的判決。
她拿起他的咖啡啜了口,因苦澀皺起眉伸出舌頭,他便打開糖罐丟了方糖在黑色的水裡,直到原本的黑咖啡堪比碧瑟靈咖啡才罷手。前後搖晃的湯匙如在攪拌紅茶,將沉寂的黑攪動得光彩耀眼,他看著她喝完了咖啡,也將她剩餘的氣泡水一飲而盡,最後留下小費。

他知道她會喜歡,離開店前又帶了兩個巴黎最棒的巧克力捲,他們會走到橋上看著河,到時候兩個麵包捲都會在她的手上。
無色的橋放射狀的跨過河流,一端是原本的皇宮,一端是原本的監獄,平整的石塊留有風蝕的痕跡,又逐一被人潮的腳步抹平。
他們站在橋側向下俯望留著碎冰的河,與歡興或匆匆通過橋梁的遊客相比,他們靜止如畫,只是看著載人的小船推開還未結成冰層的碎冰離開橋梁的陰影,或望遠處的人們坐在草皮,踩過腳下的勿忘草,吃著和他們才享用過相似的三明治。

她指著流冰,那是除了夜空以外唯一能連為星座的存在,每個勾勒的圖形都是一個隱喻,象徵著不為人知的故事,或是煉金術中沒人知曉的符號,這些都會成為一個龐大計畫的一部分。他跟著說了,他們走過的旅程便是再次讓世界想起了早該被遺忘的計畫,他們等待的的點便是會面點,若是有人讀懂了流冰的訊息,過不久就會與他們會和。
她嗤嗤而笑,如為愚弄了神祕學感到開心,她輕巧的說著英語,那些在來往的異國人耳中聽來如密語的語言;像是為了回應她的傻氣,他緩慢地以高地語覆述他們的計畫,一種有著喉音的語言,令任何平凡的句子都如古老神話般討人喜歡。

如要裝成逃課的學生,他們應該在橋上起舞,就像那些踩過勿忘我的人群,他們會踩著歷史的影子翩然躍動。只隔一海峽的異地便足以讓人興奮不已,她在享用美食時還只懂得感嘆,如今她才有了真正抵達巴黎的實感。
手中的麵包捲已經涼了,但隔著紙袋仍可以聞到混著奶油香的巧克力氣味。
她脫下在巴黎買的第一件戰利品,一雙樸實的皮手套,將袋中一個麵包捲給了凝望河流盡頭的他。他們一同望著的河會走向出海口,屆時流冰會融化,隨著暖流遠赴美洲,繞著大西洋打轉;不像落在髮梢的雪,只會在他們的體溫下融化,為無雨的日子帶來濕漉。
雲正聚集起,將耀眼的冬陽壓縮成幾道廷得爾效應的光束,自雲隙間落下,照的雪花閃爍翩飛。
這讓巴黎變得古舊,像大仲馬擔憂古老的巴黎聖母院年久失修般,眼見所及的顏色黯淡。仿佛黑白片裡歷史中的戰場,法國成了法蘭克公國,空氣中混著牧草的霉味,旅人往來步伐帶著泥濘。
而他們,會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就如他們現在的模樣,於洗滌一切的淺灰中遙望。
她是為天秤,他則為盤岩。
他為他人的渴求貢獻,如風侵蝕的盤岩,始終屹立不搖;她為他人的期望付出,衡量人群的平衡,尋求無人痛苦的可能。
一方屬於王國,一邊屬於草原,隔著一條比英吉利更窄的海峽相對,他們各自矗立家鄉,原本可能在一場原野的獵鹿中相識,卻因基督教的來臨擦肩而過。
從此他們有了各自的傳說,就像她曾經俯望過的領地,灰色的巴黎也似成了她的所有;可不同傳說的結尾,她此生只願平凡無奇,為拾取零碎的歡樂喜悅,開懷地接受異地的美好,因碎雪的寒冷對著他傻笑。
如此便好。對她而言,這就夠了。
她忘了戴上手套,裸著手抓住他的手腕,如故意的玩笑讓他打了冷顫。他是蹙眉,卻又露出微笑,同樣脫下手套的雙手十分溫暖,將她還殘有牛油氣味的手掌包裹,鬆垮的為她套上針織手套。
彷彿她是個容易迷路的孩子,他牽她渡過滿布歷史陰影的橋樑,他們的下一站應該是廣場的拱門,但他先問了她要不要來點熱飲,等她猶豫時與她矗立在街角的棚子下躲避飛雪,瞧滿街人群的繽紛因細雪的奔走開始流淌。
他還拉著她的手,就如這場突如其來的雪,他想像也許該在她手背上落下承諾,就像曾經錯過的美談;他仍舊願意為她忠誠,而這次是為她的平凡獻上祝福,為他們的相遇慶賀。因已沒人需要再走上戰場,不必只能珍惜殘留下來的碎片。
他見她仰頭,碧綠的眼一樣映著雪,她招手要他俯身,揮手彈去肩上雪花,似同一名王授與人騎士,她神態莊嚴,肅穆地決心要杯熱可可。

她本為王,他則為騎士,或許這樣就夠了。
低浮上✣ 凡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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