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門不遠,湊巧就看到鄰居也出來走走,舅父上前打了個招呼:「呦!老張啊,這麼早也起來散步啊。」
上去寒暄問暖的舅父想起未歸家的外甥,乾脆順便問個幾句:「話說老張啊,你昨日可有看到我家小......外甥?」
聽聞此言,老張立馬接話:「啊,有啊有啊,我昨天見你們家少爺看起來像是要出遠門,就問他這是要去哪,他跟我說是要去......那個什麼來著......摘花!對!他說要摘花。」
聽到此處,舅父心裡頓時忐忑,但依然佯裝鎮定,不停催眠自己,沒事沒事,能出什麼大事,接著繼續問老張:「他可有說去哪,摘什麼花?」
老張回憶起昨日的對話,說道:「他說要去摘最美的花送給他母親......名字叫什麼來著......八......七......」
「欸對了!就是這花!欸?您去哪呀?」老張才回神,發現舅父飛也似的奔馳離去,他還搞不懂舅父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聽見舅父高昂的吶喊著:
「小畜牲!你千萬別出事啊!」
慌忙的舅父一路上尋人問人,好不容易知道些蛛絲馬跡,尋到了估計是外甥跳過的崖,發現外甥遺留現場的玉扳指,不間斷的循跡追蹤,終是在一處草地上找到了自己的外甥,他身旁還躺了一人,再稍遠處還躺了另一人。
「我晚了一步嗎......」眼前的外甥躺的十分安詳,舅父不敢置信卻也只能接受現實,默默的扛起外甥。
「生見人死見屍,再怎麼難過還是得讓你娘替你打理好一切。」舅父拭去眼角的淚水,正準備邁開步伐又一停。
「另外兩個傢伙也帶回吧,雖然素昧平生,但這點江湖道義我還是有的。」回頭又將另二人帶上,舅父疑惑的看其中一人,兩手還抓著兩隻鹿,細想這鹿也是有些用處,都給帶回去吧,就這麼扛著三人二鹿打道回府。
易府,易非渡的寢房裡,除了非渡被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忘歸和無隅分別被舅父放在兩張臥榻上,相同的是,三人皆被蓋上白布。
外頭的舅父來回踱步,良久他也還未思考出一套說詞,也未能想出怎麼安慰自己的妹妹。
然而他更沒想到房裡很快就傳來動靜。
「
那花有毒!」忘歸突然入此說著,立刻從床上坐起。音量
環顧了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裝飾精緻,擺設華麗的房間裡。
低頭看著身上的白布,莫非是自己在這裡過了一晚?
但身旁與床上各有個蓋著白布的身形... ...難道?
「非渡!無隅!」說著,忘歸起身上前各自掀開了白布,兩張熟悉面孔出現在眼前。
聽見身旁細微的聲響後微微張開眼睛,被白布罩住的方無隅看著眼前的一片雪白,表情茫然。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
紅-還沒睡醒/藍-被埋起來了/綠-死掉惹/黑-結繭了
腦子仍然不太清醒的說書人,只覺得眼前的光景讓他聯想到家蠶結繭。
據他所知,幼蠶成長到一定階段會停止吃桑葉,身體呈現半透明狀,變成「熟蠶」。而熟蠶從頭部開始吐絲,慢慢結成白色的繭,如同眼前的雪白包覆著自己的身體,最後羽化成蠶蛾。
但自古以來,被寫進書裡的都是蝴蝶,怎麼輪到自己卻成了蛾呢?蛾能有什麼故事好說的?
突然白布被掀開,方無隅臉色大變,以為自己破繭的時刻來臨了。
「
不要啦、人家比較想要當蝴蝶......!!」越想越覺得不甘心的說書先生用
的音量在床上喊叫,拉著白布試圖把自己蓋回去轉生成別種昆蟲。
「什麼蝴蝶?你姓莊在做夢嗎?」
無隅的叫喊聲如洪鐘,驚醒了昏睡中的非渡,他猛然坐起,腦袋還有些昏沉,但眼前熟悉的景象讓他的思緒逐漸清晰。
「我的......房間?」
「誰、誰在大聲嚷嚷!聽好了!我家小畜牲這都還沒頭七呢!這易府還有我坐鎮啊!什麼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孤魂野鬼黑白無常牛頭馬面閻王老子莫要在此撒野啊!!」無隅的聲音同時也驚動了外頭的舅父,他隨即破門而入確認方才聲音的主人到底是人是鬼。
「舅舅。」在懸崖下折騰多時,現在看到自己的舅父頓時覺得十分欣慰。
而舅父看著三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一次,接著再上前把每個人的臉頰都捏了便:「活的?」
知道真相的舅父如釋重負,心想太好了終於不用對不起妹妹了。
這下被捏的有些疼,看來這人是真的很擔心三人的生死。
不過無隅似乎還沒有定神的樣子,忘歸有些擔心的看著。
是不是那花真的影響到他了?
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大叔捏了臉,無隅眨了眨眼,從床上坐起身來,才發現忘歸和非渡都在。
他伸手往背後一摸──沒有蛾翅膀,好險。
「這裡是......?我們離開
懸崖底下了?」
「自然是了,當然你要喜歡那裡我可以再送你回去。」舅父玩笑似的說著,說的像是自己是個溫馨要送小朋友回家的好長輩。
「好了,你們誰可以跟我好好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三個怎麼倒在草叢,那小子手上還勒暈了兩隻鹿。」說著同時舅父的手指指向忘歸。
非渡開始向舅父說明墜崖始末,然而在提起那朵花的時候,舅父難掩尷尬之態,舅父拍拍非渡的頭,除了說明自己有多擔心也慶幸這小子沒有大礙。
「舅舅,他們就是我在崖下結交的朋友。」非渡重新再向舅舅介紹他的崖下患難之交。
原來這就是前天晚上開始久仰大名的非渡舅舅。
「前輩您好,在下倪忘歸,靖端堂人,在此向前輩問安。」忘歸拱手作揖的同時,手上握著的腰帶也晃了一下,這才想到他一直忘記將非渡的腰帶還給對方。
「啊,遲遲忘記還給公子,不好意思。」他轉身將腰帶遞給了非渡。
「謝謝倪兄,事發突然,我都忘了。」非渡接過忘歸歸還的腰帶。
「......」本想著少年郎能在事故中結交江湖道友也是美事一件,但那個稱為倪忘歸的少年突然拿出了外甥的腰帶表示歸還,外甥還說事發突然,能夠突發又被拿走腰帶的事或許有很多種可能,但作為一個已成年的中年男子毫無懸念的朝某種可能思考去,掉下山崖患難之情,要是不巧月光美氣氛佳,眼中只剩彼此分外動人,那剩下的就是......舅父才腦中模擬一半,想到不對,他們是三個人,那就是......
舅父一把將自己的姪子拉過去,讓兩人背對忘歸和無隅小聲說道:「聽好了小畜牲,有些事你要不好跟你娘說就跟你舅舅我說。」
P-把話講清楚 / I-讓誤會加深
「哇、這不就是那條結實耐用百拉不斷的救命腰帶嗎!」看見腰帶後,少年馬上回想起那時險像還生的畫面。
此刻身處令人安心的的環境,說書人的職業病忍不住又犯了,他將方才非渡口述的墜崖始末作為開頭,接著鉅細靡遺地補充一行人如何誤入沼澤,又是為何而得救。
「慶幸當時非渡兄馬上想到有這條腰帶可用,也多虧忘歸兄力大無比能夠一口氣拉起兩人,否則在下早就沉進沼澤底下了!」現在細想也不知沼澤裡是否有什麼會吃人的東西,能活著真是奇蹟。
「說得有些上頭了還未向前輩問安,在下方無隅,逍遙會弟子,另外也是茶樓酒肆的說書先生。」
「......」無隅把故事說得活靈活現,聽明白了來龍去脈的舅舅,對於真相好像鬆了口氣又覺得有點可惜,還以為可以見證一段精彩絕倫動人心魄的禁忌之戀,主角之一還是自己的外甥。
「靖端堂和逍遙會的小子是吧,看來你們也算是照顧了我家小畜牲,這小子和我同為阡陌門人,雖然聽人叫前輩挺愉悅的,不過既然你們也算有點交情,就不用那麼生疏了,不如就叫易叔吧。」舅父剛說完,房門便傳來敲門聲,下人推開門正想向舅父稟告,差點被三位被蓋過白布的公子嚇得魂飛魄散,被舅父硬生生抓住解釋好一番功夫才緩過來,能好好說話後才告知舅父,易府的家主非渡的母親回來了。
「回來的真巧,你們三個小子好好梳洗一下,我請這小子的母親替你們接風洗塵,好生款待。」
正欲離開的舅父想起來什麼,趕緊又轉回來,對著三個人說道:「啊對了,關於那個懸崖發生的事就別在這小子的母親面前提起了,你們三個明白吧。」既然外甥人都沒事了,舅父實在不想因為自己的酒勁胡言讓外甥去攀懸崖採花的事遭自家妹妹的責罰。
「在下明白,謝謝易叔了。」大抵上能猜到些什麼,也見識到了非渡這位舅舅的性子與口舌。
不過... ...
「非渡,你跟你舅父的感情如何?怎麼讓你涉險攀崖又叫你小... ...?」後兩個字還是不好開口。
「小畜牲?」見忘歸難以啟齒指的應該就是這個稱呼,非渡細思忘歸的問題後答道:「我自小失怙,由娘拉拔長大,舅舅於我而言如親父,待我極好。」回憶起幼時鎖事,非渡不覺莞爾:「他一直希望我能獨當一面撐起易府照顧我娘,所以才會希望我多做歷練吧,至於小畜牲......」
「舅舅說是覺得我懂事聽話,喜歡我才這麼叫的。」非渡說得堅定,不疑有他。
「原來如此!就跟賣菜的大娘會喊兒子小王八蛋、書院的先生會喊貓咪小沒良心、話本男主角會喊女主角磨人小妖精一樣,是十分親密的稱呼。」
說書人摸摸下巴,他用自己的邏輯將小畜生合理化,不管是什麼罵人的詞,只要前面加個小字就變得親切可愛了。
「對了!易叔救了我們必須好好答謝才行,非渡兄不如稍後把林子裏找到的禮物送給他如何?還有花也要趁著還新鮮時拿出來給你娘親,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突然想到那時發現的酒罈,也不知道被運回來時有沒有摔到,印象中摸起來還蠻結實的。
「確實,這些東西不趁這時送便錯過時機。」忘歸附和道。
至於小畜生一事也沒特別在意了,家家都有自己的互動方式。
「說得也是,那等會見了娘就把禮物送給他們。」說完就去檢查那些東西的狀態,還好並無破損。
舅父命人帶三人去梳洗一番,府內也替忘歸和無隅備上新衣物,讓他們一同換上乾淨的衣服前去大廳一見家主。
非渡的母親向忘歸、無隅二人作揖,她為聊表二人照料兒子的謝意,特擺小宴款待,這滿桌的山珍海味對於前兩日未能好好進食的三人是最好的犒賞。
同樣的對易夫人作揖行禮,忘歸對如此盛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說也是對方幫助了自己,不然就要繼續迷路在森林裡了。
「在下再次謝謝前輩相助以及夫人的款待。」他人的邀請若是拒絕也是不敬,忘歸拉開椅子欲打家一同入座。
「今日還需再府上叨擾了。」
舅父聽見無隅所言「遇險」兩字隨即向無隅使了個眼色,女主人見狀僅是掩唇一笑,優雅的端起茶杯向無隅和忘歸一敬:「敢問二位郎君是如何與我兒相識?」
「在下倪忘歸,靖端堂人。在林中迷路時正巧遇到二位。」忘歸重新向夫人介紹了自己,並如實回答了夫人的問題。
接收到來自對面帶有威脅性的銳利眼神,方無隅身軀一震,立刻坐直挺胸擺出姿勢端正的作態,絞盡腦汁想著怎麼把一時不察說漏的部分圓回來。
「在下方無隅,昨日心血來潮出門散心,因此在一片
一望無際、廣闊無邊、寬敞平坦的草原花海中遇見迷路至此的忘歸兄和尋花而來的非渡兄。」
「那是一片如人間仙境般的安穩祥和的花海,奼紫嫣紅、繁花似錦。只是在下武藝不精,數次驚擾了蜂群遇險,多虧忘歸兄與非渡兄願意出手救助,無隅因而有幸結識兩位仁善的少俠。」
說得連自己都信了,雖然說謊不好,但方無隅覺得眼下得先讓非渡的舅父滿意,一來有救命之恩,二來人家看起來單手就能拎起一個說書人甩著玩。
忘歸之言令舅父冒了冷汗,一聽無隅的補充救場趕緊接著:「就是就是!」
女主人微微瞥了一眼兄長,不改笑意,對無隅的說詞也是點點頭表示明白:「小郎君詞藻多元栩栩如生,連兄長聞言也如同置身其中,令妾身也能頃刻瞭解詳情,甚是不易。」
此宴女主人並無遣來易府下人,她親自為無隅和忘歸倒了茶:「妾身唯有一子,孤寡相伴,他能在美景採花結識二位,妾身看得出來他十分榮幸,作為母親同樣欣慰。」說完,女主人伸手輕撫坐在身旁的兒子的頭。
「非渡公子對您敬愛如此,也有您這樣愛護他的母親,在下看了也著實稱羨。」拿起夫人所倒的茶,忘歸先是一聞,那茶味淡而清香雅致。再觀湯色清澈,葉底勻整。
此茶亦是上品。
「紫筍香浮陽羨雨,玉笙聲沸惠山泉。真是好茶。」忘歸品了一口,如此說。
女主人從不吝對於他人稱羨母子之情時表達自己的歡喜,她更讚賞忘歸對於陽羨茶的形容:「倪郎君也是懂得品茗之人,名茶總需懂此道者,甚幸。」
廳室內氣氛和樂,女主人笑顏依舊,其態溫和,逐問:「妾身冒昧,二位此番遠遊時辰頗長,妾身擺宴必定耽擱了二位,擔憂兩位郎君家裡怪責,是否需要妾身親筆書信以證。」
「因師父關係,在下對品茗略懂一二,是夫人過獎。」放下手中茶杯,倪忘歸心想,師父對茗茶如此嚴格,不好好懂可不行。
「無妨。怎麼說也是成年人,在外也是自行負擔。何況忘歸也只有於靖端堂的師父,書信已證就不用勞煩了。」
聽見詢問到“家裡”兩字,方無隅恍惚了瞬間,總覺得自己似乎很久沒有想起這個詞了。
「夫人設想周到,讓人感到安心。不過無隅是獨自遊走江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只能在此謝過夫人的好意。」說完後舉杯向主人敬茶,輕啜了一口茶湯,清雅茶香在口中擴散開來。
他不禁想起以前在家中也時常聞到茶香,只不過那時的自己偏愛蔗漿和酪漿,還有時下各種新奇的飲品,完全不懂怎麼品茶。
而如今倒是能夠嚐出茶的滋味,卻早已物是人非。
非渡聽聞二人所言後欲言又止,他想表達自己的關切,又怕過度侵擾他們的隱私,在他躊躇不前時,他的母親已然開口。
「你們二人必定是有所經歷,年紀輕輕,辛苦你們了。」她畢竟身為長輩閱人無數,所歷又何嘗少過,隻字片語便能略知一二,也能稍看出兩人為人如何。
「既然渡兒很是喜歡二位,你們也不必客氣,就把我兒當成兄弟,將易府當成自己第二個家。」
母親不是個容易對他人卸下心防的人,非渡明白她必定是也欣賞兩人也疼愛自己才會如此,他向自己的母親道謝,也欣喜於此後多了兩名好友。
舅父聽母親之言,倒是有些愣著:「妹妹啊,你這說的像是給小畜... ...小外甥多找兩個兄弟,給你當養子似的。」
「三人如此經歷,彼此互相照應也算是過命之交,忘歸自然是會重視以待,也謝謝夫人盛情。」感受到非渡之母的溫柔體貼,倪忘歸不禁想,如果是在自己家裡,或許母親也是如此吧。
然而,在忘歸說完的同時,他也接受到了易叔的眼神。
聽到關鍵字「過命之交」的舅父像是被扎到似的趕緊夾了一塊肉塞進忘歸的嘴裡:「你小子別客氣!來!吃鹿肉!」舅父不時的偷看一下女主人,但又不見她的神情有何不妥之色。
鹿?鹿肉?
嘴裡突然被塞了一大口肉,一時無法說話。
不難發現桌上的菜餚有著共同之處,不管山產海產多多少少都加了鹿肉。方無隅能跟辨認出來的就有鮮菇煲鹿肉、甲魚燒鹿茸、乾煸鹿肉、山藥燉鹿心、 三蔬熘鹿鮮、奶汁鹿肉餅......菜餚自然是美味的,但是否有些太補了?
「......。」無隅覺得應該
紅藍-是夫人看他們勞累給補身體,很窩心。
綠黑-易叔需要補身體,哇真看不出來。
無隅的話讓女主人聽的很開心,她也對無隅回覆到:「好啊,妾身很期待小郎君說的戲。」
而此時舅父大抵是猜到了他們的疑惑,忽然拍拍忘歸的肩膀,
他說:「小子你瞧,這可是你的豐功偉業你忘啦,你打回來的鹿我叫廚子好好料理了一番,很不錯吧。」
「對了。」舅父還在誇著忘歸獵的兩頭好鹿,非渡也想起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他從琴盒裡拿出了兩朵花親手交到母親的手上。
「 娘,這是我和無隅先生的心意,希望你喜歡。」母親收下禮物,她僅是微微一笑,非渡便明白,母親此刻有多開心,她同向無隅道聲謝,表示自己的欣喜。
鹿?何時打獵何時狩鹿了?怎麼沒印象。
「在下並沒狩獵。」正想繼續說,見非渡拿出了花便把話收回去。把這個時間留給他們母子。
見夫人喜歡那特地摘採的奇花,方無隅覺得雖然昨日路程多災多難,但這一趟也不枉此行。
不過鹿肉就真的完全沒有印象了,仔細想想唯一空白的就是幾人昏迷的這段期間,但既然都失去意識了,又如何有能力打獵呢。
「在下記得有一個耳熟能詳的成語故事叫做守株待兔,莫非忘歸兄碰上了守株待鹿?」邏輯合理,而且看這個肉量還是左摟右抱!
一想到這個可能,無隅不禁露出了可惡好想看現場哦的表情。
守株待鹿?
有無隅實在是不知道該吐槽還是該笑。
尤其是在對方出現沒看到很可惜的表情時,連吐槽都累了。
「總之,目前是有大餐吃了。今晚就叨擾了易府。」試著將話題圓回來,畢竟再不吃,晚餐都要涼了。
「原來如此。」對於鹿的話題,非渡從舅父所說的忘歸之豐功偉業再到無隅所言守株待鹿,都覺得十分佩服。
見大家也吃的差不多,小憩時分,女主人拿出了一顆雕花精緻的香球:「下人在府裡撿到如此貴重之物交給妾身,想必應是你們二人之一的隨身之物吧?」其實她心裡略有猜測物品的主人,但還是希望由那人親口證實。
「......!啊、那是在下的東西。」
認出夫人手中的物品屬於自己,無隅低頭往腰間一看,果然原本掛著飾品的地方空無一物,大概是香球並無多少重量才遲遲沒有發覺。
「什麼時候落下的......?多謝夫人細心,否則在下弄丟它之後可是會傷透腦筋呢。」
「小郎君莫客氣,找回來便好。」
其他人目光也一同放到香球上,見無隅接過香球後,女主人再度開口:「妾身斗膽,敢問小郎君此物可是家人所贈?」明白此問有些唐突,女主人也表示若是不便也可不必回答。
母親難得提出如此問句,不免讓非渡心生好奇地望著無隅。
「這是我娘以前常用的香球,她曾說過許多逍遙會弟子都會在腰間配戴香囊。只是她並不擅長女紅,才把這外頭買來的香球作為替代品讓孩兒配戴。」
精緻的鏤空雕花圓球在手掌心滾了一圈,確認外觀沒有損壞後無隅鬆了口氣,又用手指在接縫處摸索,將香球掀開來露出內部空蕩蕩的容器。
「瞧,這裡頭本該點香粉的,可惜在下沒什麼心思添購這些,讓它空置了許久。」
女主人面色不改,她仍是那般溫和的笑意,幽幽開口:「你的母親必定對買香球的人而言十分珍貴。」
她看著被打開的香球,不論是外頭的雕花,還是裡面的樣貌,都和她記憶裡如出一轍。
「妾身也曾見過這枚香球,它是名匠所鑄,絕無僅有,當年甫出便受到了妾身與另外一名先生的青睞,只可惜妾身與此物無緣,但見那名先生相當看重此物,妾身也認為甚好。」
她替自己再倒了杯茶,心想緣分實是妙不可言:「小郎君若不嫌棄,妾身相信府裡會有適合你的香粉。」
握著香球的手指顫了一下,方無隅本想開口說那也真巧、這應該是比較精緻的仿品、值錢的話在下早就典當了、說不定是您看錯了……。
然而望向女主人笑盈盈的眼神,方無隅知道自己沒辦法去賭對方從一個小小的香球推測出多少他想隱瞞東西,只怪他從沒想過一個小小的香球竟然是絕品,又偏偏遇上能夠認出它的人。
如果只是單純認出它的由來倒沒什麼,壞在他先前才說過這是娘親外頭買來的,語氣太過隨意了。
並不是不能圓謊,但對於向自己釋出善意的人看來,破綻百出的謊言只會讓人失望。
「......夫人是否還記得當初那位買下這香球的男子是何人?」
「那位先生得到香球後,妾身確實上前與他閒聊幾句,還記得那位先生姓余,是來自南方的紙商,家世不凡。」回憶當時場景,兩人並未因誰得誰失而有所衝突,她和氣的向對方道聲恭喜,對方也未有驕縱之氣,閒聊幾句氣氛也算融洽。
「只不過萍水相逢不好多做叨擾,妾身雖曾向余先生提及若閒暇之時歡迎來府上作客,他也答應,但後來便無了下文。」客套上的邀約雖然不免如此結果,但當時也算稍微聊上生意之事,後來杳無音訊確實也令人疑竇。
察覺到氣氛有些沉重,倪忘歸決定繼續咀嚼嘴裡的菜餚。
突然,他的碗裡又出現的一大塊鹿肉。朝著方才收回的筷子看去,正是非渡的舅舅。
「這些可是你帶來的,要全吃完,不要浪費啊!」像是要打破氣氛一樣,那男人笑著說。
「謝謝前輩。」
「......是這樣嗎,您還記得那個人啊。」露出有些懷念的表情,方無隅思索片刻,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才又再度開口。
「失禮了,在座諸位若不嫌棄,在下想說幾個故事給大家聽聽。」端起茶潤了潤喉嚨,說書先生這才開始緩緩敘述起這漫長的故事。
第一個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小鎮上的富商,家族世世代代做造紙生意,百年來的展業發展帶動了小鎮的繁榮,富商祖父的名字被還居民做為新的地名、立了石碑。
而到了富商這一代,他胸懷大志,卻苦於無法超越祖輩的心血更進一步,甚至正妻所生的嫡子天生殘疾,無法繼承他的事業。
不得志的日子持續到某天,富商忽然發現寵妾所生的小兒子能夠帶來轉機,誰能想到代代經商的家族竟然出了一個過目不忘的神童呢?
大儒所作的新文章都有無數書生學子搶著買紙筆抄錄,那要是紙商家的兒子考了功名,那豈不是光宗耀祖的金字招牌?
從此之後,小兒子住的屋子冬日有地暖、夏日有涼冰,吃食是昂貴的山珍海味,衣服是精緻的錦羅玉衣,且身邊從來不缺僕從伺候,還同時聘請好幾位西席先生教他唸書做文章。
富商盡心竭力、耗費錢財,做夢都想著要是小兒子能夠三元及第、金榜題名那該有多光榮。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會因為長期對庶子的偏心,在一次的家宴中被心懷怨恨正妻所毒害。
倪忘歸吃的津津有味,故事更是聽的入神。
一聽到毒害,不自覺的停下的筷子的動作。
第二個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富商家的嫡大公子,雖出身商戶,卻貌若謫仙、氣質不凡,本該是名動全鎮的翩翩少年──然而天忌英才,他的雙腿無法如常人般站立,一生都只能坐在輪椅上代步。
富商老爺請了許多名醫、用了各種藥材都無法治好長子這與生俱來的殘疾。隨著年歲的增長,富商老爺不再對這個連在鋪子間行走談生意都沒做不到的長子抱有期望,轉而把望子成龍的心思放在擅長讀書的庶子身上。
漸漸地除了公子的母親,家族裡的所有人都忘了有這個人存在,偶爾提起也僅僅是可憐他是個不良於行的殘廢。等到公子及冠那年,長輩給他取字為「安生」,暗指知足常樂、安渡餘生,好好活著、長命百歲就是最大的幸事。
從來沒人問過他年紀輕輕是否甘心過這樣的生活,天底下彷彿只剩母親一個人會在乎他。
沒想到後來,公子竟連唯一愛他母親都失去了。在他被送往鄉下養病的日子裡,他家被縱火燒毀於一次家宴,富商的宅子幾乎面目全非,父母親的屍體被杵作驗出毒藥。鎮上居民都傳是擅毒的妖女為了竊取家財殺害全家,不只一人看到富商家的二姨娘帶著二少爺倉惶逃走的身影。
可憐的公子一夕之間家破人亡,他一邊用一己之力扛起富商老爺身亡後岌岌可危的產業,一邊為了復仇,至今不斷找尋那不見蹤跡的母子兩人。
非渡聽著聽著,忍不住抬眼看向他的母親,但見女主人只是注意到無隅茶杯已空,再替他續茶,表情看不出變化。
比起非渡,舅父更快的在偷偷打量女主人的神情,不過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妹妹露出破綻的模樣,作罷後覺得還是聽聽看說書小子的後續。
第三個故事的主角是一位書商的女兒,從小接受傳統女子三從四德的教育,在最美好的年華嫁給鎮上最富有的紙商,從少女成為了婦人。
就算丈夫家財萬貫,婦人絲毫也沒染上鋪張浪費的習性,她對內勤儉持家,在外也能夠幫襯生意,富商對這樁長輩替他看相的婚事感到十分滿意,後來婦人順利地懷了孕,為富商生了第一個兒子。
起初沒人察覺襁褓中的嬰兒有哪裡不對,直到快滿週歲,照理來說都該會站會跑了,富商家的長子仍然在地上爬。這時所有人才發現,這個孩子的雙腿出了問題,無法如常人般站立行走。
長子天生殘疾,不管用了多少名貴的藥材,從嬰兒成長為孩童都不見好轉,而幾年間婦人又滑胎了兩次,丈夫看她的眼神也從失望逐漸變為冷漠。在被告知丈夫要納妾的消息時,婦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能為力,她被長輩教育既然不能替夫君開枝散葉,那就更不能善忌。
年輕漂亮的妾室被大張旗鼓的娶進家門,婦人以為最糟糕的不過就是失去了丈夫的愛。她沒想到幾年後那女人所生的庶子不只活潑健康,識字後更展現出過目不忘的天賦,富商欣喜若狂,用了無數錢財供養次子唸書,妾室也因此得到更多的寵愛,而婦人只能日日夜夜跟神明祈求丈夫回心轉意。
神明並沒有聽見婦人的請求,婦人最後只盼來妾室又生了一對龍鳳胎的消息,富商將一封離和書放在她面前,說他要將妾室扶正免得以後二兒子的身份考功名不好聽,三兒子會被培養成生意的接班人,剩下的錢給小女兒當嫁妝。事情都安排好了,只差讓婦人簽了離和書之後帶著大兒子回娘家。
婦人被無盡的悲傷和憤怒所充斥,她先答應富商安排完最後一次家宴後就離和,隨後將長子送到鄉下安置,並在家宴的當天對府上所有人下毒,在生命垂危的富商面前放火燒毀屋子,自己也吞下毒藥,心滿意足的躺在火海中。
她想著:等到一切結束,心愛的孩兒就能得到原本就應該屬於他的一切,不會再被人奪走了。
連續三個故事聽下來,倪忘歸的筷子就懸在空中,一動也不動。
不難聽出這三則故事間的關聯性,即便說書之人藏的有意無意。
特地說了連三則的故事,想必這故事對無隅兄弟來說意義不一般。
這下忘歸可苦惱了。他是該拍手還是說這故事好... ...多方思考後他選擇沉默。
第四個故事的主角是一位明艷嬌俏的江湖女子,武功平平卻善歌善舞。她厭煩師父日復一日的督促她持劍練武,又時常羨慕世家貴女能夠穿上款式華麗的綾羅綢緞,自己卻連買個首飾都要省吃儉用好長一段時間。
某日女子經過酒樓,恰好看見一位舞女被富家子弟花了大錢贖身,天真單純的她對這種戲劇般的情節心生嚮往,只要會跳舞就能被人寵愛著那該有多快樂。
女子藉口出去遊歷向師父辭行,用了化名跑到城中最大的酒樓裡賣藝,曼妙精湛的舞姿果真使許多人慕名而來,每天都收到許多鮮花和禮物。她也如預想般在客人中挑選出一位富有的紙商發展戀情,又順利地從酒樓脫身遠嫁南方的城鎮。
雖然富商家中已有一位正妻和嫡子,女子卻也絲毫不介意做妾。她樂於家中庶務全權讓正妻管理,自己只需要每天打扮的精緻漂亮、給丈夫唱歌跳舞逗他開心就好,就算生了孩子也有奶娘和僕從幫忙照顧,沒有任何憂愁煩惱的女子容貌甚至比以前年輕滋潤許多。
更加驚喜的是,她發現親生兒子能夠將她唸的話本故事一字不漏的複讀出來,這讓丈夫欣喜若狂,幾乎是把次子當福星供起來栽培他唸書,女子也母憑子貴地獲得了更多寵愛。她沒多久又懷了孕,為富商添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可說是三喜臨門、人人稱羡。
眼看日子越來越好,女子過著夢寐以求如神仙般的生活,卻不知她在無意中將富商的正妻逼迫到了極限,終於到了魚死網破也要拉著所有人陪葬的程度。
在一次家宴上,府上所有人都毫無防備地身中劇毒,下了毒的正妻又接著放火燒毀宅邸,讓一切同歸於盡,只有女子一人因為有功夫傍身,用內力壓制毒素苟延殘喘。她萬萬沒想到幸福生活毀於一夕間,能夠敘命的竟是她十幾年來遮遮掩掩、怕被人知曉的門派武學。
丈夫被烈火吞噬、龍鳳胎被活活毒死,僅剩次子還有一點微弱的氣息,女子立刻將唯一一顆當年從門派帶出來的解毒丹餵給他,隨後帶著兒子從失火的大宅倉惶逃走。
女子一心只想著離開這個地方回去找師父求救。只遺憾由於長期疏於練武,她的內力只能暫時壓制毒素而不能完全將其逼出,短短幾個月就病死於路途中的荒村,最終留下兒子一人,獨自帶著她的骨灰繼續往前行。
「最後一個故事就比較無趣了,有一個倒楣孩子整天被逼著唸書,熬到差不多到可以考科舉的年紀,家裡就發生滅門慘案。意外被身懷武功的娘親救活,卻被全鎮懷疑是殺人兇手之一,可惜白唸了那麼久的書,連童試都沒辦法考,唉。」
「倒楣孩子跟著娘親臨時抱佛腳學了幾個月的功夫,才剛學會輕功他娘親就過世了......所以說這些故事告訴我們,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語畢,連續說完了幾個故事讓方無隅感到口乾舌燥,他剛拿起茶杯就發現茶水又被添滿,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著夫人笑了一下。
非渡欲言又止,所有故事托出,相信在場眾人心照不宣,他不明白此刻的心理應該用什麼來形容,最終還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本以為氣氛會凝滯一時,舅舅才想開口說話被女主人攔下,她替自己添茶,緩緩說道:「任誰都不想被命運算計人生,想做自己的主人,到最後才發現,一生做的主也從未逃過由命運書寫的篇章。」
她輕啜一口茶後,起身走到無隅的身旁,輕拍他的肩膀:「孩子,苦了你了。」
方無隅望向易夫人,輕輕搖了搖頭。
「不苦的,冥冥之中有天註定罷了,要是真讓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少爺順利考上功名當了官,苦的還是平民百姓。」
他也是後來才想明白,商戶之子雖可考科舉進仕途,卻難出清官,背後錯綜複雜的利益往往牽扯太深,父親供自己念書也未嘗不是盼望以後為官能夠提攜家族生意呢?
「夫人明察秋毫,必定已從這香球猜出在下跟鵬城余家有所關聯,以您的能力不難打聽到余家疑似犯下滅門案的姨娘和庶子雙雙下落不明。當事人明知如此仍堅持隱瞞身份,豈不是寒了各位的一片善心?」
「唉呀,也說不定鎮上居民口中的版本才是真實的,在下真的犯了事才逃離故鄉,畢竟說書先生的嘴最擅長編故事了。」
舅父毫不客氣的揉亂無隅的頭髮,他大笑著說:
「你小子聽好了,你想騙誰都可以,就是絕對騙不了我聰明絕頂的妹妹,她要覺得那個版本是真那個就是真,老子我也就押妹妹這!」
「倒是聽了不少類似這種故事,要我說,這些做老爺的怎麼都......」舅父話才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眼神游移,偷瞄到了女主人,那似笑非笑的容顏令他不寒而慄。
「我相信先生。」雖是相識時短,但非渡相信無隅的為人及自己的直覺。
「不論真實與否,先生這故事都說的極好。」聽無隅言下之意,應另有心思。
倪忘歸不想也不打算猜測。有些事情,時候到了,適合了,自然就會知道或說出口吧。
「話說,忘歸兄的名字是否也有典故呢?」
其實兩位同伴的名字都非常特別,不過畢竟易非渡的長輩都在場,如果自身對姓名的認知跟長輩取名的緣由不符就尷尬了。
「輪到在下嗎?」已有預感接下來免不了的自我詳細介紹,倪忘歸喝了口茶潤潤喉先。
「如先前說到,在下為靖端堂人。年約六歲時,倒在路上被靖端堂其他門人撿到。據他們當時所說,是見我被一群浪犬追趕,順利逃離了犬群,卻也從高處摔的不輕。」說著,他將手上的杯子放下。
「醒來後,就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腦中依稀的記憶是有個男人曾叫自己小妮子,還有那灶房廚具。所幸被現在的師父帶大,有一師姐陪同。」倪忘歸追溯著自己目前能有的記憶,說到了這裡。
話說的一多,又忍不住飲了幾口茶水。
「不過這一摔也不只摔掉了記憶,也讓在下對認路有一定的困難。常常一走出房間就不知何時會回來,麻煩了不少門人同修。師父就應著小妮子的稱呼記憶猜測在下姓氏為倪,忘歸。」
至於兒時常喚著自己並非孤兒只是忘了回家的路這事就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謝謝先生與倪兄的信任。」二人將自己的身世娓娓道來,若不是願意相信自己與自己的家人,跨出了的這一步將是多麼的不容易,他真希望自己能夠好好珍惜這一份信任。
女主人見忘歸一副釋然之貌,以經歷而言也是個辛苦的孩子,她的兒子除了跟著舅父以外,極少與他人打交道,一方面或許是自己放不下之責,倒想不到今日他不但帶來兩名友人,還是兩名平凡也不平凡的孩子。
「倪郎君能得良師同儕是幸,不記得又何妨,有緣人自能引你之路。」
「認路困難是吧!你要是迷了路在路上巧遇易叔,老子就像把你帶回易府一樣照顧你,這點你就放心吧!感謝放心裡就好,兩個糙漢子不用那麼感性。」舅父換成用力的朝忘歸的背拍幾下,可能也怕忘歸把他剛才硬塞過去的鹿肉給吐出來,他稍微放輕了點力道。
「還有渡兒你啊,他們兩小子都這麼說了,你自己也該有點表示吧!舅舅我有教給你跟江湖上結交的俠友該怎麼打交道吧!」舅父盡可能的朝非渡示了示眼神鼓勵。
「......」非渡收到了舅父的暗號,應該是叫自己自我介紹,可是當時在崖下說的好像差不多了,自己也沒有什麼天大的秘密,但不說點話好像會讓舅父很尷尬,也對其他兩人不公平的樣子,細思後非渡言道:「在下......過弱冠,年二十一。」
「晚輩在此謝過易叔的俠義熱腸。」
「相遇自是有緣,也謝謝易夫人與非渡願意信任我等。」倪忘歸將重新倒好的茶杯舉至齊眉,於此地主人們行禮感謝。
這場晚餐就在這些故事與對話中進入尾聲。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或許忘歸兄有時並非迷失方向,而是跟著直覺去和新的緣份相遇。」
想到自己的故鄉也是在離槐根鎮非常遙遠的地方,更有一種幾人能夠相聚一堂是緣分所致的感覺。
「在下應該是年紀最小的,今年十八,尚未及冠。」不再過生辰後對年歲有些模糊,方無隅伸出手指算了一下,十五歲離鄉後吃過三次月餅。
「聽來,在下應該是三位兄弟中年紀較長的。雖然對兒時記憶模糊,但年齡倒是沒忘過。」倪忘歸也不知為何就是清楚記得自己被撿到時的年紀,想想這樣一過也是近二十年。
「在下同過弱冠之年,今已是二十五年。」
「無隅所言甚是。我等在林中奇遇,這緣分可說是非常難得。既得此緣,不知兩位是否願意與在下共道兄弟?雖無血緣,然而在下認為我等經歷,患難真情早與親兄弟無異。」
倪忘歸說到後頭還有些激動。與非渡和無隅的相遇非比一般,他重視,更想把握這個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