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擊者說，那鬼跳躍於水面與橋欄之中。
桃娘說，那鬼恐怕是習武之人。

即是說，鬼不存在。

可惜了，還以為能夠見識鬼為何物。

無明看著告示，思索著自己是否該接下這則委事，但最終，她還是將手伸向紙張，準備將其取下。

同樣伸出手的秋水瞥了眼一樣想接下委事的無明。

她的身後，站著一個清秀的少年。

「阿姐，看來有人也想接呢！」寧文邕以一副看戲的口吻，他本就不想接，對於靈異事件，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您也想去看鬼嗎？」
忽略了出聲的男性，看向伸手的女性。

雖說見不成真正的鬼，但或許能透過這則委事來理解他人所說的鬼為何物。
會被誤解就代表，那偽物身上有著真貨的特徵吧？

「一起？」兩個人接下這個委事著實有些勉強，畢竟她還是知道的，自己沒什麼武力可以派上用場，而她的弟弟。

見不得這些靈異的東西。

伸出一隻手示意文邕別說話，秋水等待著無明的回答，眼下的情況組成一團行動於他們而言有利無害。

「好，一起。」

沒太多猶豫就接受了對方的邀請，有鬼能看，又有報酬可拿，說不定還能跟鬼過個幾招，多來點人也無所謂。

「我叫無明，您呢？」

沒想到對方答應的如此乾脆，秋水心中升起一絲戒心，希望這次的任務，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正想著該同對方說真命還是化名，一旁按耐不住的文邕率先開口。

「叫我文邕即可」他介紹自己不打緊，還一併搶了秋水的話。「這位姑娘是我的姐姐，喚她白霜姑娘即可。」考量到自家姐姐的脾氣，還是先不告知名，以字稱呼來得更好。

「文邕…白霜…無明記住了。」
她看著兩人，點了點頭，記下他們的長相，隨後，無明將視線放回了公告上。
…這紙，該由誰拿？

而且還要等到丑時才能看鬼，鬼都這麼晚才出門的嗎？

「這紙便由......白霜先收著，約定個時間會合吧！」她和文邕同無明約定子時於橋墩下作準備。

「子時見啦，夥伴！」這邊文邕倒是一副不在意，他想著大約是個惡作劇，不會真的有鬼，反正也推不掉，便輕鬆面對了。

「嗯，子時見。」
暫時與兩人道別，無明踏出門外，前去打聽與鬼相關的流言。

但其實，也只是回家一趟，去找謠言先生探聽街坊流言罷了。

雖說先生的話總是真假參半，有時假消息還會更多一些，但還是有跡可循的。

比如，有人聽見了高亢的哭聲。
比如，有人看見了飄揚的白衣。
比如，有人身上留有鮮紅爪印。

接下來，就是等待入夜了。

子時，橋墩下出現的兩個人影正在低聲爭執，那男子聽聞風吹草動，便有些害怕，鬧著要回去。

「胡鬧！委事豈是任憑你任性，愛做不做的？」秋水拿扇子敲了下文邕的頭，厲聲教訓。

「阿姐......可萬一真有......！」文邕則是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天涼還是什麼，總之，話也說不清了。

秋水正想再說點什麼，便看見了無明來了，她狠狠瞪了眼文邕，示意他別胡言。

「無明姑娘。」她朝向對方點頭，擰著文邕的手臂，讓文邕一併招呼。

「阿、嘶......無明姑娘晚上好。」嘴上是這麼說，可他一點也不好，原先以為只是處理惡作劇，可現下的情況，總感覺氣氛森然，有些後怕。

在夜裡，無明也依舊是一身輕便的衣裝，除了腰間多了一把鐵扇外，再無他物。

「白霜姑娘、文邕，晚上好。」
她點點頭，回應兩人的問候，隨後就她將目光轉向漆黑的河水與空蕩的橋頭。
「還未有動靜嗎？」

「不曾，看來還並未丑時，不過快了。」想想幾人來這應該也不是一時半會了，她耐心等待，但一旁的文邕，可就不同。

「什麼聲音！」突然刮起的風吹動草皮，颯颯作響的聲音令他回頭，有看到什麼東西嗎

看來時辰未到，得再耐心等候。

看了眼發出聲響的源頭，再看向張望四周文邕。
腦袋裡的小齒輪跑呀跑，這附近沒什麼可怕的東西啊？
「……您怕黑？」
她是有從謠言先生口中聽聞過有些人害怕黑暗，可又覺得不太對。

「小爺我才不怕黑!」身為一個江湖人，怎麼可能怕黑，他怕的是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秋水在一旁睨了眼文邕，輕笑出聲。

「時辰已到，走吧。」算了算時間，又過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了正確的時辰，只是周邊仍是沒有半點要發生什麼的跡象，她便決定往前進。

可就在這時，平靜的水面浮起了漣漪，一個、兩個、三個－－

慘白的影子躍於河面之上，朝著橋面飛去，過於高大的人影立於凸起的扶手上，寬大的衣擺隨風搖曳，仔細一看，那袍下竟不見腳的影子。

而那鬼的手上，似乎抓著什麼。

oO(身高七尺，身穿白衣……就是他了嗎？)
看上去，除了那人莫名高挑以外，倒也看不出其他特徵了。

所以鬼都……很高大嗎？

「媽、媽呀！！！！！」這三人裡頭，就屬文邕沉不住氣，一看見浮出水面的白影，便驚叫出聲。

oO（笨死了！！！）秋水嚇的一把摀住文邕的嘴，用扇子打了對方。

視線所及是一個高大飄逸的身影，衣擺下不見雙腳，秋水冷靜的想了想。

「那鬼手裡捉著些什麼？」

像是在回應姑娘的疑問，那慘白的人影開始了動作，像是在翻閱著什麼，隨後，那鬼將它收進懷中，開始念念有詞起來。

拿起掛在腰間的鐵扇，無明評估著動武解決的可能性，但若是對方逃往河面就有些麻煩了。



聽見文邕的驚呼聲，瞄了一眼身旁的兩人，不知他們想怎麼處理那鬼？

「出息呢......罷了，無明姑娘，讓你見笑了。」秋水出手安撫怕鬼的文邕，歎口氣，老實說這也是她第一次處理與鬼魂相關的問題。

「秋水不知當講不當講，想必這驅邪的工作，以武力強逼只會適得其反，不若嘗試溝通如何？」距離太遠，她看不清那鬼懷中揣著什麼，也聽不見唸唸的內容。

溝通嗎？也是，雖說還不曉得真正的鬼能否與之對談，但眼前的是偽物，對話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無明點了點頭，率先往前，但抓著鐵扇的手依然緊緊握著。

越是靠近那揮舞衣袖、時不時在扶手上轉圈的鬼，三人越能聽清他的喃喃自語。

他的話語混雜著某種旋律，高亢的嗓音帶著哭腔，哭訴著上天對他的不公，哭訴著這世間的無情。

「我不甘－－！我不甘心－－！！」

「這怨氣好重......」秋水以袖掩面，低聲向兩人說道。

一旁的文邕如行屍走肉，僅是跟在兩人身後，整個人卻沒了魂似的不發一語，看來對他而言，這太勉強。

秋水沒多加理會，只是眼神示意兩人更加靠近些目標。

那怨魂的懷裡揣著什麼，秋水仍看不清，可越接近，那怨聲越發淒厲，且內容單調乏味，無非是訴說著對這世間的怨恨。

「公子，為何如此憤慨，小女子於遠處聽聞，只覺哀戚之情油然而生。」她聽了半會，仍舊沒聽出些什麼，只好主動發話。「可否和小女子一訴，以慰心中哀情。」

似是回應著姑娘的問話，可他的視線卻沒有落在對方身上，而是看著遠方，對著不再此地的人說道。
「說了又有何用！說了又能如何！他也曾說過，我能夠向他傾訴，結果呢！？」
重複著那枯燥的哀嘆，哭訴身上發生的悲劇，怨恨將他推入谷底的人。

白皙的衣擺畫了個圓，修長的手指向三人，發紅的眼帶著怨氣，直盯著他們。
「背叛！污蔑！現在，你又要奪走什麼！？」

呼－－！
唰－－！

帶著勁風的掌猛然襲來，敞開的鐵扇阻擋了鬼手。
「還請您冷靜。」
精緻的扇順著掌風將危險引至別方，木製的義腿呼嘯而去，擊中那鬼的下盤。
「我們只是想和您談談罷了。」

咚乓－－

高高在上的鬼跌落在地，懷中的物品也隨著衝擊掉出，攤了開來，仔細一看，竟是一冊話本。

看來這魂魄生前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且與被背叛有關，秋水視線望向那掉落的話本，示意文邕去撿。

「阿姐......好啦......」他倒是一萬個不樂意，卻又無法拒絕自己的姐姐，畢竟那可能就是破了此案的關鍵。

輕輕躍起，文邕施以輕功，於話本落入河中前取得再返回。

那話本裡頭的內容著實令人好奇，自文邕交給秋水後，她便一言不發的專注閱讀，這才發現話本裡頭寫的，是一段惆悵的故事。

主角和朋友打小認識，卻因為官場上的黨爭劇烈，不得不各自站了邊，原先說好的公平競爭，卻被一人打破平衡，那人使詐陷害，另主角的家族受到牽連，誅九族的罪孽由主角承擔，卻是個莫須有的罪名。

秋水閱畢，微微嘆息。

「看來這裏頭寫的，怕不是那隻鬼了。」她大略同兩人說了故事的綱要，越說，心中越發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