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市區整個白天都籠罩在傾盆大雨裏。

　　坎德樂不喜歡這樣的天氣，不喜歡鞋子泡進雨水，不喜歡踩在像是吸滿水的海綿上頭，不喜歡雨水和潮濕的觸感，不喜歡身體被打濕之後風吹的涼意。坎德樂認為，下大雨唯一的優點，也大概只剩下即使不特別清理身上的血液，走在大街上也不會多惹人注目而已。

　　於是坎德樂想了想，又忽然決定少討厭一點下雨天了。他走出了某條暗巷，繞進第十二街區，又停留在某個攤販面前，向老闆要了份還熱騰騰的起司熱狗堡。

　　此時，雨已經停的差不多了，天空細細碎碎的下著小雨，太陽也早已落下了大半，只留下被燒灼成赤紅色的痕跡。

「……」餓了。

「……你是誰？」看著突然冒出來搶走自己晚餐的人，平靜的。「坎德樂不認識你。」

「窩素你爸。」因為怕食物再被搶回去於是急急忙忙地把熱狗堡塞到嘴裡，回話都模模糊糊的。
「……你還有沒有……唔，還有沒有吃的啊？好冷喔，你冷嗎？」顯然剛淋過雨，他全身都溼答答的打了個噴嚏，「我的帽子跟衣服都濕了，天啊，該死的！啊！那個婊子搶了最好的位置！」

有聽懂

「……沒有了，剛剛買的，在那邊。」指指離兩人距離不到三步的熱狗攤販。

「嗯、很冷。」不喜歡冷，所以要回家。

「……哼。」不開心，「我才不付錢給他，我有機會就要炸了那個破攤子，這樣所有的熱狗堡就都是我的啦。」
「到時候可以分你吃呦？叫什麼啊，賠禮？不過哥哥住哪裡啊？外面這麼冷，可憐可憐人家一起回去嘛。」靠過去故意彎著腰讓自己仰視對方，眨眼眨眼，「我要被泡爛了呀——拜託、求求你，親愛的？」
「你不願意的話我就會跟蹤你哦？殺了你全家？哈哈，喜歡嗎。」

「……」也沒有必要為了熱狗堡炸掉攤子，這樣之後都吃不到了，很可憐。「你沒有錢？」

「……」面對他的威脅也沒說話，要不要再買一個

再買一個好了，晚餐。

又和攤販要了熱狗堡，買個。「你的名字是什麼？」

「沒有了。」翻出口袋，幾個銅板掉在地上叮噹作響，但是沒有去撿，「不過我買了這個，你看，像你的眼睛一樣……我想要你的眼睛，嗯，活著的。」伸手給對方看手上的戒指，鑲著一顆漂亮的灰鑽。
「我？我的名字？我需要想想。」思考，「安米洛德·威廉姆斯，中間名是雜種嗎？我記得不是，雖然達莉雅老師跟臭老頭卡彭都那樣叫我，但我覺得很難聽，他們才是一群嘴長在屁眼上的雜種，真沒禮貌。」
「啊，我又忘記了，你叫什麼呀？我可以再吃一個嗎？」

「……」巴士正巧開了過去，只聽清楚了『安』，其他部分不太確定。「眼睛給了安，坎德樂就看不到了。」很麻煩。

「……坎德樂。就叫做坎德樂。」向老闆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兩個熱狗堡，其中一個給了安。

「再見。」他小聲的說，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姑且參考一下吃多飽了

「罐頭——蠟燭——蠟燭人？」
「我喜歡你，小蠟燭，你的房子可不要漏風，你會熄掉，變成一灘疙瘩和爛油。」完全忽略人家的「再見」兩個字，趴搭趴搭的跟上去，「好冷啊，我的手要僵了。昨天晚上我把手放到貓的肚子裡，裡面好溫暖……哈啾。」
「……唔，我不想吃了，好噁心。」把剩一半的熱狗堡丟到路邊去，舔舔手指。

「……」聽起來黏黏的，還有腥味，好噁心。

一邊走自己的一邊聽他講話，吃熱狗，又熱又燙。

「坎德樂，你是蠟做的嗎？我可以咬你嗎？」講著就莫名其妙笑起來。
「你的內臟跟貓咪一樣是溫暖的嗎？又軟又爛，噁。達莉雅老師的屍體噴了香水還是很臭，花香味的香水，你身上的是什麼？」嗅嗅。

「……」蠟。「不是。」

「不知道，碰不到，剖開之後會死掉，坎德樂只能被剖開一次。」他想了想，又道，「味道、味道、……花？木頭？」想不起來沐浴乳的味道了。

「聞聞看？」

「我討厭被剖開，痛死了。如果我把你剖開就再把你縫起來，不要死掉。」湊過去聞了聞坎德樂的頭髮和脖子，「清晨的月亮，燒掉的花，精神科醫生的味道……前兩個喜歡，最後一個要被絞死，你為什麼有？」
「……坎德樂好像是暖的，你是蠟燭。」蹭蹭，腦袋在別人的衣服上留了一個水印，「還有多遠呀？我要凍死了。」

多遠

「還要再走一會。」今天比較遠。

「嗯。」是暖的啊。「安也是暖的，但是臉冰冰的。」下雨。

「我是呀，有人把手指放進來之後說『好溫暖』、『溼答答』什麼的，可惜他爛掉了不能告訴你。」
「坎德樂、坎德樂，我想要有玩偶的床，我不想自己睡，好嗎？不要讓老師進來，他們總打我，一群腦子裝屎的敗類，我討厭。」

「坎德樂住的地方沒有那種床。」

「但是很大，軟軟的。」喜歡大的床。

「令人失望，爛透了。」
「不過不是自己睡的話就沒關係，床上也會有月亮跟花的味道吧？我喜歡你的味道。」
「我的藥吃完了，每天晚上都有人在旁邊說話，我找不到他在哪裡，不然我就把他切成一片一片，跟他說的詞一樣多。」

「……」沈默了幾秒，拐進一條暗巷裡。

「坎德樂不想聽見那個人的聲音。」他說。「安可以請那個人不要發出聲音嗎？」

「……為什麼安想睡在坎德樂的家裡？」沒弄明白。

「把耳朵割下來就聽不見了，坎德樂，你要我幫你嗎？」說悄悄話，「不過大家都說聽不見，達莉雅老師說我是髒孩子，髒到腦子裡長了蟲才會聽見那個人說話。坎德樂是好孩子，你分我吃的還陪我講話，你聽不見的。」
「……」
「……我不知道。為什麼呀？我想要溫暖的地方，我好寂寞，好冷啊，外面好冷，又濕又安靜，好像死了一樣，我害怕。」

「沒有耳朵不方便。」拒絕了提議，默認對方的「好孩子」理論。

「……」

「………」

「坎德樂也、不喜歡寒冷。」

「……安想要住下來，跟坎德樂住在一起，也可以。」

「但是差不多該搬走了，坎德樂要離開這裡，搬到其他地方去。」他走上鐵造台階，走向二樓，「想要住在一樓，會有花圃，木頭，還有漂亮的石磚。」

「……」
「……答應了，好噁心。」愣愣。
「但是……呀，一樓的房子？我見過一棟喔，四層樓的，有後花園，房子裡住著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只會吃奶嘴的小白痴。把他們清乾淨就可以住進去了吧？」興高采烈，「我們明天就去，幫坎德樂清也沒關係，因為是我們家呀，嗯，我們家。」

搖搖頭。開了自己住處的門，帶著安米洛德走向擺著矮桌的地方。

「坎德樂喜歡這棟房子。」指，廣告紙上面大大的寫著「出租中」。「想住這裡。」

「你有喜歡的地方啦？」看一看廣告，有看懂

「要花錢才能住的房子？坎德樂好虧，真笨，你出去要給人害死了。」摸摸坎德樂的頭，「但是我跟你住，我會聽話，就住這裡吧。」

點點頭，拿了浴巾和毛巾，走進浴室。

「洗澡會熱熱的。」所以喜歡。「穿著濕濕的衣服很冷，黏黏的，安不喜歡，我也不喜歡。」

「窗台可以掛衣服。」

「……」
「要脫帽子跟外套……」猶猶豫豫，抓著濕漉漉的帽子耳朵。

「可是也好冷，好討厭，這樣下去又要吃藥了。」
「哈啾！」來回走半天最後還是乖乖進浴室，有被冷到。

「那邊有能穿的衣服。」指了角落的櫃子。

「坎德樂要洗澡了，脫了衣服才能洗澡。」把扣子解開，看。「安也要洗澡？」

「……不能穿著洗嗎？好過分，爛透了。」在浴室裡喊，總之至少把襪子跟褲子脫了，「我要洗呀，不要把我丟在外面啊王八蛋，冷死啦。」很急躁的把衣服往外扔了一地，戒指、項鍊跟耳環被聚集起來放到了浴室的洗手台上。

「……」沉默了一會。

「可以，只是洗不乾淨，而且會臭臭的。」

「它什麼時候會乾啊？帽子跟外套？沒有帽子就好像沒穿衣服一樣，好奇怪。」
「坎德樂要進來了嗎？你好慢啊。」探頭。

「最近一直在下雨。」一副發霉的態勢。

「樓下的烘衣機烘完之後，摸起來很舒服，暖暖的，像是太陽的味道。」

很普通的把項圈解開，放在桌上。

「……其實不用等坎德樂，安也可以自己洗的。」有點不明白的看著只留下上半身的安米洛德。

「……啊，我又忘記了，你沒有淋到雨。」
「我以為你也會冷，該死的。」關門，然後又打開，只伸出手丟衣服，「你不會冷吧？那浴室就是我的啦。」

鎖門

那就關門洗澡，洗了分鐘。

曾經在孤兒院練過洗澡速度，於是超級快的提著叮鈴噹啷的飾品又跑出來，全身上下都在滴水。
「換你啦。」好像很熟門熟路地去拿衣服，但其實根本沒看，隨便穿的。

拿到了睡衣　普通的襯衫褲子

拿了很普通的襯衫跟褲子穿，順便摸出了一頂睡帽戴在腦袋上，甚至尺寸也挺吻合。

實際上會冷

「……」也真的是沒很在意，拿了浴巾把自己包起來等待。

… 洗好了。

洗奪久

五分鐘過去，簡單的搓香香就出來了。

「……」睡帽在安的身上，所以只穿了刷毛的灰藍色睡衣褲。然後把吹風機插上，吹乾乾。

把自己弄乾了之後就去爬床了。

「……晚安。」在棉被裡縮成一球，軟軟的床跟被子，特別舒服。

有想到要吹頭髮

「……」溫暖了就睏了，剛剛擦過就算了不吹了。
「晚安，坎德樂。」爬上去滾滾滾，然後把自己塞到坎德樂球旁邊，那邊比較暖，好睡。

「……嗯。」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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