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彷彿都在變好。
但這裡畢竟不存在幸福快樂的童話。

他們都嗅到了隱藏於隻字片語間的煙硝，卻沒想過那些隱而不宣的秘密，竟然會這麼快就化為實體呈現。

最一開始的消息，是愛德華在旅行團的原小隊隊員傳來的。
情報來源是一個有著一頭金髮、金琥珀眼瞳，名為荷菈古絲的年輕女性－－也就是那天以莫名的敵意攻擊艾布納、那隻金雕的主人。

當視訊打開時，氣質乍看嚴謹、足夠錯覺以為是愛德華手足的年輕女性，一看到待在同一房間裡的褐髮哨兵時，瞬間就像哥哥變心而被冷落的妹妹一樣，差點就在外人面前嘟起了嘴。

但耍脾氣不是她這次通訊的目的，所以愛德華與艾布納依然順利地接收了對方想傳遞給他們的訊息。

－－因不明集團的援助、而大張旗鼓的閃雷國際，將對塗鴉牆發起攻擊，雖然旅行團正試圖說服那些支持如此行徑的非感染人類城市，但顯然效果不彰。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們也有打算直接前往塗鴉牆，目前的打算就是這樣，愛德哥，』
女性堅毅的面上有著明顯的憂心。『我們不知道能做到什麼程度，但你們一定要小心一點。』

「謝謝。」愛德華誠心道謝，艾布納坐在亞力克下鋪床沿，這兩天藍髮哨兵剛好回據點整頓休息，現在不知去哪溜達，房內只有他和金髮嚮導兩人。

湖藍盯著螢幕裡的金髮女性，心想如果愛德華有親妹，應該就是長這樣吧。
那聲愛德哥聽在他耳裡莫名不是滋味，暗中打算之後也要喊愛德華「愛德」的哨兵轉開視線，不再凝視荷菈古絲，只留聽覺注意對話。

「你們也要小心，一般城市對旅人不友善。芙芙蘭他們都還好嗎？」而那雙祖母綠雖然看了一眼哨兵，但依舊將注意力放在難得的通訊上。

「芙芙蘭」聽起來也是女性的名字，但即使透過投影螢幕，都能明顯看到荷菈古絲的俏臉一紅，接著下意識抱住防毒面具的姿勢，直接感受到女性那邊突然而起的緊張——或者說更像心虛，咬出的詞甚至也是「He」。

『他很好，其他人也很好。放心吧，雖然旅人不太受歡迎，但我們有的是跟普通人打交道的經驗，所以別擔心我們，愛德哥只要顧好自己就行了！』
說完，金髮女性又不太開心地偷偷瞄了艾布納一眼，這才將剩下一些的雜事與叮囑交代完畢後切斷對話。

掛斷電話時，艾布納挑起眉。
最後畫面他還是偷覷一眼，因此沒有漏看女性的不開心眼神，就像他對荷菈古絲感到吃味一樣，對方顯然也不喜歡他。

褐髮哨兵默默調整情緒，接著一轉頭，就對上愛德華要笑不笑的微妙表情。
「……怎麼了？」
「還好？」他的嚮導溫聲，看起來想坐到他身邊，但考慮床鋪原主的心情，只有坐到他對面。
艾布納乾脆自己換過去，與嚮導肩並肩，「還好。我今天在交易所附近，也有聽聞……大概是塗鴉牆的人？他們在談這件事。」

一但離開據點內部，大角羊便與他分開，充當他的第二雙眼睛巡邏周遭。那幾個感染者應該是普通人，所以沒注意到羊在附近，壓低音量也躲不過精神體的貼近聆聽。

交易所的確會有感染者前來，所以負責的人員通常會做好隔離防護。幸好城外不是適合坦胸露背的環境，即便不是專業醫護，為了肺部與皮膚安全著想，平時著裝密實已成習慣。

「但我不懂，襲擊前大聲宣傳有何用意？」
哨兵抿唇，閃雷國際聽愛德華所說，是哨兵至上的傭兵組織。
既然已有經驗，在攻擊前讓敵人先有所防備，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也不明白。」嚮導皺眉，抬手順了順他的髮，綠瞳柔軟，「還有，荷菈像是我的親妹，沒有別的。」
被話鋒一堵的哨兵瞠大眼，半晌才意識到愛德華一直維持屏障共享，要讀透他的情緒是輕而易舉。

何況，他早就對男人沒有戒心，不會在命定嚮導面前築起高牆。

「……總之，去向奧格茲報告這件事吧。」
順過自己的馬尾讓其垂在肩側，艾布納轉移話題。
反正他現在突然咽一口的心情，愛德華也會知道吧。

於是為了扳回一城似地，哨兵轉頭正色，「走吧，愛德。」

這次換嚮導被堵了。
滿意於對方的反應，艾布納愉快起身，準備去向據點負責人彙報訊息。

×

辦公室裡不只有奧格茲，那個不知道去哪瞎晃的藍髮哨兵也坐在沙發上；艾布納一開門，他的羊直接興沖沖地蹭到亞力克身旁，小跳步要他放狼出來一起玩耍。

棕髮嚮導按著耳機朝對面輕聲說謝謝，看到他們時點頭當作招呼，接著掛了電話。

室內，亞力克不知又搞出了什麼自我測試壓力的新方法，只見他閉眼皺眉，雙手交叉，撐搭在自己的下顎，一臉嚴肅，似乎是在沉思什麼事情。

暗藍色的髮絲垂在後頸，整個人看起來僵硬的有些突兀。

沒看見西伯利亞狼，不過辦公室內的氛圍並不顯惡，不像是那兩人剛討論完什麼要事的樣子。

不滿意狼沒有出現的大角羊原地踏了踏蹄，接著後退幾步，再助跑衝刺撞向藍髮哨兵，發出呼喚玩伴的嘶鳴。

放狼出來玩——！

自從來到據點後，大狼經常被關起來讓牠很不開心，又常常不在據點內，好不容易一起在同個地方工作，牠也想跟朋友一起去巡邏新地盤。

精神體的心情正是艾布納的潛意識，褐髮哨兵自然不打算阻止。

於是，艾布納便看見，不只亞力克被撞的向前翻倒，西伯利亞狼更是在大角羊的一撞之下，直接滾出哨兵的身體，接著就地一個翻身，久違地對著精神體夥伴興奮地齜牙咧嘴，然後又一次不顧還有旁人在場，開心地與羊扭打成一團。

終於睜開眼的藍髮哨兵將視線移回友人的身上，滿臉生無可戀的以形象生動對艾布納演繹「你的羊」這句台詞。

「我的羊是不是挺可愛的？」故意裝作沒讀懂亞力克的哀怨，艾布納瞇眼微笑，接著朝奧格茲點頭。

「荷菈傳來旅行團的消息，」愛德華接口，與褐髮哨兵一起入座另張雙人沙發，「旅人正在勸說城內。」

「嗯，埃維前輩剛剛來電也有提及。」據點負責人點頭，卸下耳機正經看向其他三人，「有組織……」奧格茲抿唇，「……應該是聖靈會，委託閃雷襲擊塗鴉牆。」

「那個閃雷國際？」

藍髮哨兵挑起眉，放下雙手，擺正身子，隨著另外兩人一起進入狀況。

「……消息來源可靠嗎？」

「那個閃雷國際。」
愛德華搜尋新聞，將資料傳給亞力克，「這個不容易造假？」

「但為何攻擊前要放出消息？」艾布納雙手抱胸，將方才得知情報的困惑向其他三人問出口，「為了讓塗鴉牆警戒？不合理。」

奧格茲沉默聆聽，雙手交握。

「想吸引注意？」
思緒向來跳躍的亞力克直覺提出乍聽之下最合理的解釋。
「吸引大家注意他們？還是想吸引『特定對象』去注意到他們？」

他將背往後靠上沙發背，手肘撐在大腿上，又回到雙手交叉的姿勢，午夜色的深眸望著另外三人，同時抬起右手的食指表達自己的想法。
「……是『誰』讓他們出來吸引注意的？」

「……旅行團？」愛德華皺起眉，看向奧格茲，「聖靈會……或者閃雷、讓旅行團當靶？」

棕髮負責人嚴肅面容，暗眸，「為何需要？」

「但有什麼是閃雷自身不曉得的？」褐髮哨兵沉吟，越問他有越多困惑，像在一團毛線中試圖釐清線頭，「他們不想攻擊塗鴉牆？」

「感染者的血液是劇毒，血洗只是病毒散播，閃雷不可能不知道。」金髮嚮導沉聲。

「Ho——」亞力克的嘴角揚起微笑，跟著同伴一起試圖撥開迷霧。

「有意思。他們想讓旅行團跟塗鴉牆先互相衝突？聽起來好像沒什麼道理，這兩個團體唇寒齒亡，是想挑撥這兩者的關係嗎？」

「旅行團不會無故攻擊塗鴉牆。」奧格茲出聲否定，輕搖搖頭。

「但塗鴉牆沒辦法迅速辨認來者是誰。……聖靈會恐怕也不行？」艾布納抿直唇，「旅行團與閃雷都有哨兵，普通人根本分不出來是誰來了，何況旅行團可沒有『制服』吶。」

「但有什麼好處？如果他們的目的真的是讓旅行團忙起來，那是……為了什麼？挑撥離間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
褐髮哨兵看向總是思想跳躍的摯友，挑眉。

亞力克對艾布納的視線聳了聳肩，代表「我怎麼知道」，接著又讓自己回到嚴肅沉思的神情。

「我就隨意想想。旅行團四處奔波，首要面對的是一般城市的普通人，再來才會是塗鴉牆的感染者。對旅行團來說，普通人能有什麼用？他們之間並不存在利益甚至援助關係。」

「如果不是要離間團體之間的關係，那麼旅行團接下來，將會面對到的……」哨兵的聲音一起沉了下去。他又看向艾布納，似乎是想到了某些東西，想看對方有沒有同樣意會到。

在艾布納接話之前，愛德華先一步開口：「對哨兵武器。」

「……聖靈會買通閃雷，只是為了除掉閃雷。」奧格茲視線再度低垂，凝視攤於桌面的資料，「哨嚮。」

「但現在要去、」艾布納自行掐斷疑問，臉色深沉，「閃雷意識到雇主的異樣，所以想試探？」
「塗鴉牆是誘餌、旅行團是靶。」
褐髮哨兵擅自結論。
回應主人的隱約不悅，玩耍角羊停下追逐，昂首像在聆聽不存在的騷動。

「……所以，在旅行團跟塗鴉牆會面的那裡，可能會有屠殺。」

狼的哨兵低語。

「是屠殺啊。」亞力克緊皺雙眉，顯然不願意把這個字眼吐露出口。「各位。」

直白話語讓其他三人陷入沉默，彼此都清楚潛在威脅的嚴重性。

半晌，愛德華再次開口：「荷菈他們還在遊說，攻擊會發生在他們前往塗鴉牆時。」
「愛德華？」艾布納轉頭看向金髮嚮導。
「得去警告他們。」男人平靜接話。
「用通訊就、」「我不放心。何況，還有除了他們以外的人。」
「…………」
褐髮哨兵兀自安靜，撇開目光，湖藍不再與他人對上。

亞力克沒有出聲，卻閉起眼，皺著眉，不斷連連搖頭。
雪狼忽然在這時輕咬住角羊的後腿，下顎輕微施力，想將對方往自己這裡拖。

別去。
哨兵內心的請求，就這麼藉由他的精神體，傳達給了他的摯友。

大角羊回頭蹭了蹭狼腦袋，再次抬首卻是凝視待在書櫃上方休息的食猿鵰。

「你打算何時出發？」奧格茲向金髮嚮導詢問。
「晚點和荷菈聯絡，或許兩、三天後。」愛德華看一眼低頭沉默的哨兵，接著正面回應負責人，「梅格前輩還有提到什麼嗎？」

「……他說，」據點負責人抿直唇，「萬事小心。」

「那你打算怎麼辦？」亞力克倏地睜眼，又開口，眉目不善，卻是對著派羅勒絲的負責人。
隨即，藍髮哨兵意識到自己的口氣粗魯，便調整了一下語氣，再次詢問。
「你『也要』去嗎？」

－－照彼此之間的理解，完全明白艾布納會作出什麼決定。

「我得留在這裡。」派羅勒絲的負責人直視那雙午夜藍，低聲，「……不能保證『他們』不會想起這裡。」

「而你，你們倆，會去？」
他又轉回頭，對著褐髮哨兵與金髮嚮導明知故問。

艾布納故意撇頭沒有回話，但踱步到食猿鵰下方的大角羊暴露哨兵真心。

至於已說明目的的愛德華對著亞力克微微挑起眉，「你呢？留守？還是一起去？」

你們這幫人怎麼就這麼好猜呢。

藍髮哨兵用雙掌摀起臉，懊惱了一秒鐘，接著換成他無奈地放下手掌開口。

「留守，我留，如果奧格茲大人不介意的話，好歹假如『他們』真的想起這裡的話，我還可以盡可能保持電路穩定。」

身分上的據點成員，最後還是保持禮貌地詢問了負責人的意見。

「還是你認為我一起到現場會比較適合？」

「我尊重你的意願，亞力克。」
奧格茲朝據點新人點頭，允許他提出的留守。

於是亞力克舉起雙手，表示覆議。

「……無論前面我們推測的是否正確，」末了，哨兵還是忍不住開口。「也不知道那所謂的『武器』是不是真的會出現在現場，總之，咱們都得小心。」

口中說著等同廢話的廢話，亞力克的神情卻無比誠懇。

「好嗎？」

ｘ

這項懇求自然是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可。

幾人有了共識，隨即便照著各司其職地忙碌起來。

這幫人真的太好猜了。
亞力克想。

再次確認兩台發電機都能在接通電力後順暢運作，他屈跪在電纜邊，不知該高興自己能夠得到另外兩人的信任，還是苦惱接下來自己似乎得負上更加沉重的「責任」。

發電廠的小隊或許先留在那裡比較好。但這樣派羅勒絲的守備人手卻會減少。

又搔亂一頭三千煩惱絲，亞力克莫名想到在回據點之前，自己是不是該先理一下髮。

這忙碌、平凡、但又貧乏的兩天，能稍微值得一提的插曲，大概只有都內因發電廠部件的損毀而導致的臨時跳電。
亞力克收到消息時，派羅勒絲內的發電機正穩定地運作供電。

他們抽取電力的廠所不在會被嚴重影響的地區真是太好了，亞力克還因此收穫了據點內幾人充滿誠意的感謝。

當好人的感覺其實還不錯，而且還是個有先見之明的好人。

然而，無論亞力克心裡怎麼想的，現在的他都只能一人孤身待在原地，待在這鬱悶炙熱的地下電纜區，等待喬葛由發電廠傳來的穩定回報。

深遂無人的地下隧道內，亞力克嘆了口氣，讓它化成了幽幽回盪的風音。

沙塵暴仍在圍牆之外肆意翻攪，亞力克卻已經無能為力。

……誰讓他現在還能做的，的確就只剩下等待呢。

———————To Be Continue→

沉了兩個禮拜的感想：我整個已經是被工作抓走的形狀了幹（怎暴言

總之依然照著進度緩緩的推動故事了，反正也是確定延畢組了，如果有人依然在觀看F4的故事的話，這邊會非常非常非常感謝的

（摸摸被工作抓走ㄉ夥伴

f5開回應

幹連七真的不是人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