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過後的開學日子，要說平凡也好、要說不平凡也罷，那些關於劉懿軒轉學的話題、蔡承恩模擬考考上第一名、陳姿穎交新男友的話題，都不再是李耀卉關注的事情。

有人說她變得比以前只顧自己，就連原本圍著她轉的異性都能感覺到疏離感；也有人認為她只是更想花時間與朋友相處，畢竟大家畢業之後就未必能在一塊，這是高三生們同有的共識，而事情也逐漸被忙碌的考試生活而淡化。

不過還是有人完全不在意考大學的事。
沒人知道她有什麼長遠的計畫，連推特上都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只是愉快的勾著邀約自己出遊的社團學妹──愛麗絲。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對方穿裙裝的模樣，十分可愛。

「連假可以和愛麗絲出來玩真好。」
「我們先過去買票吧！」

與耀卉學姐的認識是在花藝社團，作為為期一年的交換生，高一交換並不常見，但由於父親工作影響，愛麗絲來到這座亞熱帶小島。
和國外完全不同的學制讓她花了點時間適應，這之中社團成為她放鬆的方式之一。

粉髮少女任由學姐勾過手臂，不排斥與女孩子肢體接觸——即便在寒假之前，身旁矮她一顆頭的學姐很少如此。
彷彿寒假期間經歷足以改變行為的事件，由爸爸教導培養的直覺觀察力指引思緒，但愛麗絲尚未明白其原因。

回想起來的確不常用的社交軟體能看見相異處，但那非她經常使用的SNS，所以小學妹也說不出所以然。
唯一能立刻說出不同的，只有頭髮長度——然她單純認定髮型容易改變而未放心上。

「我也很高興能跟學姐出來玩！」說著有歐洲口音的中文，她乖巧讓學姐帶她前往售票口。
「這裡我還是第一次來……學姐以前常來嗎？」

「國中的時候和家人來過一次，這裡的花總是開得很漂亮、環境也整理得很乾淨，甜點也不錯。」

「不過、印象最深刻的還是我弟那時候把造型香皂當作糖果塞在嘴裡吃，結果哭出來的事情吧！」

耀卉直白的抖出弟弟的糗事，那時候耀翔還小，也還看不懂中文，總是鬧出很多笑話……只是、每一次的家庭旅遊媽媽總是缺席，記憶裡，也只會有爸爸和弟弟的模樣而已。

弟弟……
被關鍵字觸動，她曾經也有。
愛麗絲眨眨眼，迅速轉移心思，想像小朋友誤吃造型香皂的模樣，忍者龜。
「那肯定是這裡的造型香皂看起來太好吃了。」
「學姐跟弟弟差很多歲嗎？」

「他比妳大半年左右，現在也是高一生。」
「不過愛麗絲比他可愛太多了。」

小時候耀翔明明也很可愛的，但現在完全就是個彆扭又難搞的變態巨蟹男而已。

行經花茶小鋪，店員親切地向來客介紹花茶的好處，薰衣草的香味十分療癒。

「愛麗絲是歐洲來的話，應該喜歡喝茶吧？要不要試試薰衣草茶？」她邊說邊掏錢買了兩杯，並將其中一杯塞到對方手中。

((抱歉金牛男風評被害，我是要打巨蟹男

在說出拒絕話語前，薰衣草茶已先一步被塞進手裡，愛麗絲捧著紙杯，感受熱度傳過掌心。
oO（這個應該無糖吧……）
來到臺灣最不習慣的事是很多東西都沒有糖，聽說在臺中以南有個城市居民嗜甜，但她還沒去過。

不過她不討厭薰衣草的香氣，那讓她感到放鬆，只是不習慣無糖茶。

「謝謝學姐請客。」她還是小小啜飲一口，草本香味混合淡雅花香，但因熱水浸泡而略苦。
……………………好想加個三匙糖。

「嗯，雖然平常會喝，」畢竟爸爸會泡。
「不過比較喜歡甜口一點的。」
「但這杯茶的薰衣草很香！」

老闆給不給加糖

「愛麗絲比較喜歡甜一點的嗎？」
「那就請老闆再換一杯吧。」

毫不猶豫的，耀卉又向老闆換了一杯新的，無論原本可不可以，但運用她的賣萌也足夠了。

「來、」

哇啊。
飲料被抽走，並且很快補上新的，再度回到她手中。

學姐比想像得更大方啊……
即便不能更換，她也會想辦法取得糖、或是喝久一點慢慢喝完。

有點受寵若驚，愛麗絲啜了口，這次的甜度很剛好，她喜歡。
「謝謝學姐還替我換一杯。」
「很好喝！」
「學姐也喜歡吃甜嗎？」她的喜甜完全源於父親的口味，雖然沒有到需要往黑咖啡裡加上十匙糖的程度，但也接近了。

「愛麗絲喜歡就好。」她重新挽起女孩的手，少女的可愛和純潔都令她相處舒適，她不必擔憂對方對於自己是否有偏見，又或者看到網路上的那些輿論至今仍帶有零星謾罵，與人的相處是舒適的。

「我不喜歡太甜的，比較膩口、也容易發胖。」耀卉摸摸自己的小腹，明明看上去就平坦無虞，但營隊期間她還是吃了不少高熱量的食物而沒有運動，一點點的發胖對一個注重外表的少女都是致命傷。

「那下次我帶爸爸做的甜點給學姐嚐嚐？」當作謝謝學姐今天請客的回禮。
後話她沒有說，暗自在心底決定。
「爸爸的手藝很好，點心不會膩口。」
「學姐喜歡什麼樣的甜點呢？」
讓耀卉挽著手臂，伴隨可可微苦的氣味迎來，她們逐漸靠近一間陳列各式巧克力的可可屋。

她喜歡巧克力，照理來說她要這麼回答的。

但有鑑於她十分挑剔的嘴，她幾乎不吃特定店面外的巧克力，就如現在的店面一樣。低廉的園區費用並不能支持出好的品質，事實上，她也不太相信外人的手藝能有多好。

「我喜歡吃蛋糕體，或是和式的甜點。」礙於他人面子的問題，她選擇材料就算用的不好也能做出不錯口味的甜點，但該挑嘴的時候她還是會挑就是了。

「不過這麼說、愛麗絲的爸爸會做甜點？」
「好厲害。」

「那要不要買一點甜點回去？還是妳想全部逛完再買也行。」

……
愛麗絲目光掃過櫥窗，意外地都是她見過的款式，少女有一秒正色，但很快掩去表情。今天出遊目的是想陪學姐散心，而自己的喜好被她放在其次。
「嗯，爸爸的廚藝很好。」
「也負責我們家的三餐喔！」

「全部逛完再看看吧？」至少這間可可屋不是挑選點心的好對象。
「學姐呢？會想在這間店多逛逛嗎？」

「我也還好。」
雖然想知道所謂的廉價巧克力大概都落在哪個價位，以及都用怎樣的原物料在荼毒消費者的味蕾。但怎麼說這種惡趣味的事情都不該在學妹面前做，因此而作罷。

「聽起來很棒呢！」
「那你們一家人會一起做料理嗎？」

走過園區，遍地的薰衣草飄散著芬芳，她們穿過鋪設的石階小徑，緊鄰著花圃的是人造的細水涓流，最終匯聚成湖，而與之相互映照的拱形天橋恰好一幅美麗的風景圖畫。

隨風搖曳的淡紫讓她想起外婆後院的風信子，少女抿起微笑，在身旁人問起家人時點頭。
「嗯，雖然主廚是爸爸，」
「不過我和父親都會幫忙。」
通常她會負責替爸爸打下手，臨近點心完成時，父親會沖泡咖啡或茶，最後再一起享用全家人的成果。
「學姐也會料理嗎？」

有注意到爸爸跟父親的差別嗎

/oO(我的大吉都用在這裡了)

「完全、不會。」
面對愛麗絲，她可以毫不帶歉疚的回應，這本來就不是應該覺得抱歉的事情，每個家的文化和習慣不同，本來就不需要和別人一樣。

「我們一家四口都不會料理，尤其是我和媽媽，完全是食物毀滅兵器的等級。爸爸的話還偶爾會煎蛋什麼的……大概就這樣了吧。」

她跳著腳步跨上台階，飄逸著淺藍淡雅洋裝，耳環上蒼藍色的蝴蝶隨微風飛舞，隨後轉身回眸而笑：

「愛麗絲也過來看看！這裡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整個園區哦。」

愛麗絲跟隨呼喚小跳步踩上臺階，與耀卉並肩。

眼前綿延薰衣草，高低差使視野遼闊，將整座園區一覽無疑。
「哇啊……」宛如紫海浪波陣陣，入春微風捎來淡雅花香，少女表情隨之明亮，一雙紅褐眼眸放鬆柔軟。
「真的很漂亮！」在拿出手機留念美景前，她先轉頭看向學姐。
「學姐要一起合照嗎？」

「妳知道嗎？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在花藝中經常與象徵『珍惜身邊的人』的棉花，和象徵『思念』的滿天星一起搭配成花束。」
「所以拿薰衣草花束贈與他人的時候，多半有表達愛意的意思喔！」

隨著少女踏上臺階，她不忘作為社團前輩的身份向人解說，即便她其實是高三才加入社團的異類，但仍在花藝部分展現驚人的天賦，宛若人如其名般，與花共舞。

「我的榮幸。」

聞言，耀卉有些玩味的拉起裙襬的一角，伏著胸口前傾鞠躬，才緊鄰在少女的身旁，她一手挽緊女孩的胳膊，倚靠在女孩的臂膀，像隻偶然撒嬌起來的黑貓，十分黏人可愛。

「那就麻煩愛麗絲掌鏡了，練習拍好照片也是花藝很重要的一環哦。」

等待愛情、珍惜身邊的人、思念。
少女默默在心裡複述花語，她還沒有像雙親一樣視彼此為伴侶的對象，愛情的想像侷限於文學的敘述或對周遭人的觀察。
要說自身對那般感情的嚮往，她不積極，畢竟目前為止並沒有遇到類似對象。

當耀卉牽起裙擺時，愛麗絲也煞有其事地一手放在左胸，回禮。
「也是我的榮幸。」
「好的，知道了。」
少女拿出手機，她不用自拍棒，而是純粹伸直手臂，轉換成前鏡頭後，讓兩人與背景適當入鏡。
小聲倒數好提醒身邊人看著鏡頭，她連續拍了兩三張後便鬆手，收回手機確認照片。

照片構圖平穩，比例得宜，加上平時維持運動的手臂拿著手機相當穩妥，唯一小缺點大概是背景取得微妙，不過整體是中規中矩的好照片。

「照片傳給學姐囉。」

覺得照片

背景怎麼了

藍綠/花的面積不足
紅/多一個禿頭阿北
黑/拍到園丁的工具櫃

收到訊息後，耀卉比了OK的手勢，仔細端詳照片，整體構圖還算合格，兩人的身材比例和角度都拿捏得當，藍天花海與湖面各自劃成漂亮的水平線，美中不足的是照片的角落……

「愛麗絲妳看這裡、」她把手機畫面放大，可以看見遠處的花圃間有顆閃亮亮的圓頂，自成光源照耀，完全不用依靠閃光燈和自然光源的程度。

「主體拍得雖然不錯，但下次要注意周遭環境，盡量不要讓路人入鏡喔。」

「啊……真的耶……」雖然她不太排斥讓照片有別人入鏡，那會讓她覺得照片很有人味，但在角落直接破壞平衡感的確不好。
oO（看來還得多注意細節呢……）
「嗚、」 「謝謝學姐，下次會注意的。」總之還是乖巧地向指導學姐道謝。

她們順著臺階而下，繼續沿步道前進。
步入花壇之間，原本遙遠的紫花變得伸手可及，少女睜大眼認真記憶花卉模樣，並未真的伸手碰觸。

她仍被學姐挽著，愛麗絲分神觀察對方神情，憑直覺猜想，現在是否有讓學姐稍微脫離煩惱。

「學姐有特別喜歡的花嗎？」

換作是以往，她肯定能毫不猶豫的回答吧。

雖然終身追隨著陽光，才能綻放出自身的耀眼，看似隨波逐流而缺乏自己的主見，但花朵們、植物們何嘗不是如此？依靠他人而活，又有什麼不好？

況且這也是母親連同現任家主賦予她的祝福──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不必顧慮後果。

「我最喜歡的是向日葵哦。」

回眸而笑，抹去了心中的迷惘之後她毫不猶豫地回應：「雖然每種花各有不同的魅力，但是只有向日葵是永遠需要向著光的。」

「媽媽會為我取『陽葵』(はるき)這個名字，也是希望我能勇於追尋自己的期望，而不要迷網吧？」

…… 「是個好名字呢！」
就像雙親會親暱喊她安潔（Angel）一樣，雖然她也很喜歡由親生父母賦予的名字，但同樣喜歡現在爸爸們贈予的暱稱。
「我也希望學姐能跟向日葵一樣，」
「像陽光一樣，露出笑容。」
「學姐的話，一定能做到吧。」
能追尋陽光，成為自己。

… 「恩，我會加油的。」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她回答了中規中矩的答案並對自身期許，假如媽媽對自己沒有期望的話，那就交給自己作主吧！自我的價值應該是由自己定義，而非他人，那樣可能會活得快樂一點。

雖然想是這麼想，但能否實踐又是另一回事。

走到一半，耀卉注意到花園到教堂之間進駐一家新的餅舖，紫籐花造型的藤蘿花餅十分吸睛，也是她十分喜歡的中式糕餅之一。

「是藤蘿花餅！」她蹦跳到糕餅店旁，看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
「愛麗絲去過中國嗎？這是北京很有名的特色小點哦，是用紫藤花做成的中式餅。」

「我沒有去過中國……」
愛麗絲跟隨耀卉腳步，來到店鋪面前。糕餅烘烤的香味令她愉快，少女貼在櫥櫃前觀賞花樣精緻的點心。
「哇……好漂亮，好香！」
「學姐吃過嗎？」

「以前和家人出國去中國的時候有吃過，中國也是個很有文化底蘊的地方，地理環境和古蹟建築都很棒。」
「就是人不太禮貌就是了。」虛假的品味、粗俗的談吐、不懂得禮貌而大聲嚷嚷，即使是風土民情她也無法接受，就像是台灣人雖然熱情，但大聲叫囂的景象還是令她反感。

「不過糕點本身很棒喔！它不止外皮層次分明，內餡也包著花瓣，非常漂亮。」
「不曉得台灣做的道不道地呢？」畢竟台灣和中國還是不同的國家，除非是北京人來開的店面？

耀卉實際進店面買了一個，她怕不好吃而要找地方丟很麻煩，就算好吃，實際吃掉一整個熱量也很驚人，這種外皮酥脆的中式糕點通常都充滿了油，吃一個就能胖很多。

「我吃不完那麼多，我們一人一半好嗎？」小食量成了她最好的藉口，她也相信那麼好的學妹不會拒絕她的提議的。

跟著耀卉一入店，糕餅香氣撲鼻。
「好啊。」
沒有顧慮太多，平常運動量充足的愛麗絲向來想吃就吃。不過知道她口味喜甜，爸爸在飲食上相當顧慮均衡，三餐營養滿分。
「學姐不嫌棄的話！」
如果好吃的話，也介紹給父親嚐嚐吧。

美味度

oO(太挑嘴了救命)

美味度

雖然糕點有著漂亮的外觀，從表層到內裡是漂亮的漸層色，但一口咬下卻是令人噁心的化學香精味道，虛假的花香漫開，而廉價的色素沾染了舌尖──要不是吐掉的動作十分不優雅，她現在真不想將這一口「垃圾」嚥下。

「好難吃，太化學了吧？」
「這種不入流的東西只能騙騙沒吃過的觀光客一次而已，都要開店了怎麼不把東西做好再賣？」依舊沒考量到成本問題，但這樣的難吃程度已經是店家的良心都該受到譴責了。

原本以為的花香吃進嘴裡卻是噁心的人工香精，化學合成的味道讓少女整個眉都皺起。
oO（嗚、太糟了吧。）
oO（做成這樣到底是給誰吃？）
勉強嚥下那一口，剩下的一半拿在手裡，愛麗絲一點也不想咬第二口。
而且看起來應該酥脆的皮，吃起來卻軟得像受潮，不論是味道或口感都難以恭維。

「……真的很糟。」放棄吃完的愛麗絲從包裡翻找出喉糖，「……學姐要不要也吃一個？」
她想現在就忘記人工香精的味道。
馬上。

「好啊、那就麻煩了。」
接過喉糖，耀卉掩著唇瓣將其推入口腔，連帶交換了對方手上剩下的餅，從包裡抽出幾張面紙包裹，隨處找個垃圾桶就把它扔了。

如果攝取的熱量都會長成脂肪，那她可不願將扣打浪費在不好吃的東西上。她一直以來都是抱持著這樣的觀念的。

「有機會再去北京玩的話，我再帶好吃的給妳吧？今天的體驗實在太糟了。」各方面都是種詐欺。

「好呀！」
「期待有天能跟學姐一起出國玩呢！」
含著糖果，愛麗絲跟隨耀卉繼續往前。

喉糖微涼滋味在嘴裡發散，總算洗去不少香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