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能的天啓聽見了你的煩惱。」

「噢⋯⋯小安納托利，歡迎你的造訪。即使身為能聽見神諭的魔女也會有煩惱嗎？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真是懷念。」

「只有迷途的羔羊才會抵達這裡。」

「我答應你，我會給予你天啓向我耳語的預言。不過，作為代價，你必須和我玩個遊戲。」

「⋯⋯當然，你也擁有中途離開的權利。但是這就等同你打破了與我許下的誓言，如此一來，你所希望發生的事情通通不會實現，等待著你的將會是比現況更糟糕的未來。」

魔女預言般的說著，宛若聖經中的先知，金色虹膜裡隱約閃動著瘋狂。

「前方等待著你的是通往天國的巴別塔，還是墮落回人間的神罰呢？」

「⋯⋯親愛的，請告訴我。現在的你正在煩惱些什麼呢？」

穿越幻夢境的維度，從長年起霧的城市來到森林的彼端，魔女之間的相似氣味成為一個固定的信標。

「我並沒有在煩惱。」
「我需要確認一些事情，然後提前做出必要的應對，只是這樣而已。」

「圖琳小姐，神靈不曾與我對話。但我明白一切都是既定的迴圈，我從中看見了預兆，如同妳的天啟。」
「請問，接下來誰要殉他的上帝？」

「是啊，不是煩惱啊。端看個人怎麼解讀吧，我沒有意見。」

沒有馬上回答安納托利的問題，而是請和真送上了一杯果汁，色澤像是新鮮的柳橙汁，光是氣味，就能聞到相當濃郁的水果酸氣。

「喝下他吧，小安納托利。」她憑空變出了一枚硬幣，放在手心上。「我手中的硬幣將會決定你接下來的模樣。」

「……」沒怎麼觀察就毫不猶豫地喝下去了。

同時，魔女將硬幣高高擲起，金色的硬幣在半空中轉動，落下，最後被她接起。

魔女將手心攤開，露出了金幣。

「可惜，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真想看看長大後的你。」她托著腮，語氣倒是感受不到半絲遺憾。

「那麼就維持現況吧。」

「至於你的提問，我想你的想法是正確的。既然你的預兆都已經向你訴說，難不成是不滿意你所預見的未來嗎？」

「我想你應該明白隨意撼動死劫的後果可能會有多嚴重，小安納托利。」

「啊，這個很有趣呢！」

魔女拍了一下手，在餐桌上變出了一盤鹽味烤餅乾，你無法看懂餅乾的形狀。

「吃下它吧，你或許會變成某種動物⋯⋯不是有一種說法嗎？有些人的性格會像某種動物，這個餅乾會讓你暫時變成那種樣子。」

「雖然我不清楚魔女吃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啦，誰知道呢。」ㄏㄏ

「哎呀，你也有可能正好從這堆動物餅乾裡選中了普通的烤餅乾，那就當作是你吃了一塊味道挺好的點心吧。」

「……生死是不可逆的規則，所以，只有死亡之前才有改變的可能性存在。」看了看餅乾，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塊。
「……」咬一口，小麥的香氣伴隨著鹽淡淡的調味發散出來，「圖琳小姐，這是一種儀式嗎？」

「你的想法是正確的。就如同我提供預言給人類，那麼人類便會自己試圖改變我所預言的命運，逃跑也好，承受也好。命運是會被改變的。」

「但是小安納托利，人都會死啊，即使你能夠逃過第一次的命運，但是你能保證能保護他逃過第二次，第三次嗎？你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聽見預言的⋯⋯我說過了，人都會死。你不認為這種逃避毫無意義嗎？」

「你若不希望他離開你，最好的解決方法難道不是把他變成一個不死人嗎？親愛的，你明白這才是一勞永逸的做法。如此一來，他的靈魂便會永遠被你囚禁，和你一樣，變成永生不死的生物。」

「吃點餡餅吧？他們的手藝挺好的。」魔女如此道。「可惜有點粗心大意。」

「就像是人類常說的那句話？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

先判定

「……我並不反對，只要他願意的話。」但那是瀆神，撒哈拉大概不會答應就是了。
「我明白人是會死的，我只想讓他有可以自己選擇的餘地。」拿了一塊餡餅小口小口的咬，「就像我們一樣，一旦決定死亡才會死去。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圖琳小姐隨時都能聽到預言吧？我之前嘗試過接觸全知全能的境界，這樣我也能隨時聽見了……但是撒哈拉不喜歡我那樣做，所以我才決定來見妳。」

「全知全能之後通常隨之而來的命運即是死亡，我想即使是在魔女之中，我算也是個特例吧。」

「全知全能不代表無所不能。看來你想拯救的人還挺聰明的，而且並不希望你死。」

「但若是他已經選擇接受他的命運呢？那麼不希望他離開究竟是他的願望，還是你的一廂情願呢？」語氣平淡，沒有挑釁的意味，甚至沒有任何起伏。「小安納托利，人和魔女終究是不一樣的，很多方面都是。你必須接受這一點，否則不久後的將來，你將遭遇不可避免的災禍，甚至殃及到其他無辜的人，也包括你愛的人。」

「……」
「我沒有一廂情願，我……我沒有特別希望他怎麼樣。就算是選擇死去，那也是他自己的決定，我並不會因此感到難過。」
「……所以我什麼也做不了，我明白了。」

「⋯⋯是啊，即使是我們，在命運的強制力面前也顯得無力。」

「把它吃掉吧。」魔女道，遞出了一盤生巧克力。

「吃完之後，和我說說你對撒哈拉的想法吧，小安納托利。」

「我很好奇。」

挑了一塊偏小的巧克力放入口中，一股濃烈的苦味瀰漫在口腔內，雖然他察覺自己吃下了一個咒語，但是吞的太快了，來不及辨識出是什麼。
「……撒哈拉。」輕輕歪了下頭，幽綠的眼睛彷彿不帶任何情感的看著發問者，「我想我非常討厭他，因為他……」
「……？」愣了一下，「圖琳小姐，巧克力……？」

「這很正常。我說過了，這是一場遊戲。」

「⋯⋯好了，繼續說吧，因為什麼？」

「……因為大家都討厭他。」覺得這樣說話有點詭異。
「他跟很多人的關係都很差，我的想法跟大家不一樣。」
「……」真的有傳達出正確的語意嗎？

「你好像十分困惑的樣子，不過你擔心的事情是無謂的，這題就到這裡結束吧。」

「或許你的感情比我所想還要純粹。」

拍了一下手，將安納托利身上的咒語破除。

「換個環境吧。」魔女抬起了手，在半空中劃了兩圈，場景從午後的庭院轉變成了繽紛夢幻的汽水內裝，空氣裡瀰漫著糖果的甜氣，像是一場真正的少女夢境一樣。

她遞給了安納托利一杯冰藍色的冰淇淋汽水，身體向後陷入了貝殼形狀的沙發。「請用。」

「跟我聊聊你自己，小安納托利。」

「如果你的答案讓我滿意，那麼遊戲就結束了。」

「嗯，謝謝。」基本上沒怎麼改變坐姿，只是普通的看了看四周，然後淺淺啜了一口冰淇淋汽水，跟顏色不同，嚐起來是莓果味的。
「圖琳小姐想知道什麼呢？」

「你猜猜看？」

「我在猜測人心上毫無建樹，圖琳小姐。」
「……但是我想，妳喜歡一些並不那麼顯而易見的事實。」

「……」沉默了一陣子。
「圖琳小姐，魔女是不會死的，除非魔女本身渴望死亡。」他說，平靜的像是在講別人的事情，「我過去並沒有讓自己毀滅的理由，所以我活著——而現在我想，說不定我很快就會死去了，我對此並不反感。」

「喔呀。」

「在不久後的將來嗎？」

「……我不知道。」預言沒有提及也尚未實現，一切都在迷霧之中。
「我僅僅是做出選擇，圖琳小姐。」

「這樣啊。」

她彈響指，如虛幻泡沫般的繽紛夢境破碎，轉眼間，又變回了那個帶著春天暖意的午後庭園。

魔女站起了身。

「我今天玩的很盡興，小安納托利。」

「來吧，這是今天的伴手禮。」魔女道，遞出了。「這是一種獎勵，小安納托利。人們都喜歡獎勵。」

紅／藏著某段咒語的糕點
黑／彷彿有催情效果的糖漿
藍／能轉換性別的蝴蝶餅
綠／能調換年齡的夾心酥

「依照遊戲規則，我會再為你送上一個預言⋯⋯關於未來的，一個小小的預言。」

「請收下它吧。」

「我萬能的天啓窺見了未來。」

「祂告訴我長年冬日的海洋即將迎來春暖，或許是在某一年的夜晚裡，某個受創世主眷愛的場所。」

「⋯⋯嗯，是個健康的男孩。」與前面的語調並不一樣，彷彿只是一個玩笑而已。

「茶會就到這裡結束吧。」

「⋯⋯期待我們的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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