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公路,越野車疾駛掀起漫天沙塵,草黃車體幾乎融入荒野。
艾布納坐在副駕駛座,為了出城購入的面罩是都內最新款,他還特地向愛德華詢問出城應有常識,向男朋友赤裸坦承自己的無知雖然有點心情微妙,但總比出意外好。
褐髮哨兵凝視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色,那稱不上令人心曠神怡的「風景」,即便呼吸器過濾雜質,即便越野車內裝清淨機,沒有出過城的哨兵還是第一時間感到不適,在車上花了點精神調整屏障才習慣。
愛德華一直行走在這樣的大地嗎?
那雙眼所看見的景色原來如此汙濁?
第一次踏出城外時,男人又是什麼心情?
蒙塵天空感覺不到溫暖,白晝不像都內明亮澄澈,遠方依稀可見沙暴聚集,雨水溶蝕土地形成泥濘;偶有枯木,卻不見原本繁茂。
後座載著早上從研究室領出來,現在暈得不醒人事的少女嚮導,以及癱軟在後車廂完美呈現艾布納真實狀態的大角羊。
兩小時多的路程顯得漫長,暈眩感緩慢累積,為了轉移注意力,哨兵確認耳機頻道與亞力克一致後,輕輕開口。
「你知道,染血白繃帶的人代表什麼意思嗎?」
「嗯?」
正在專心開車的人分出心神來聽頻道裡的訊息,還得一邊注意車速,盡量讓他兩位「嬌貴」的乘客保持盡可能的舒適--顯然是失敗的。
從後照鏡看去,大角羊癱軟在用於載物的寬闊後車廂,那名初次出城的小嚮導更是早就暈車暈到失去意識了,亞力克都不曉得該不該先停個車,確認一下那位小小姐的狀況。
全部的人都在暈車,就只有司機與他的精神體能享受這種馳騁於天地間的恣意快感。
「……在保安部門裡似乎有聽別人聊過。」
空出單手調整車內空調,亞力克實在是不願意再放慢車速了,畢竟難得能被放出來的雪狼,正極盡興奮地追趕著奔馳的越野車,不曉得是來自於終能好好伸展的四足,還是總算能見到那頭大野牛的期待。
「嗯……我記得,綁著這種繃帶的人,通常是感染者,」
這聽起來很像廢話。但轉念一想,所謂的「白繃帶」,或許也可以當成某種象徵。
「而且這些人被發現的時候,幾乎都是才剛發病的第一期病症。」
藍髮哨兵以指點了點方向盤。「體力正好的時候呢。」
體力正好的時候。
艾布納沉吟片刻,對於車速他本人是還能忍耐,但角羊……
算了吧,即便能夠攀山卻不適合疾馳狂奔。
「羅倫茲要我注意有染血白繃帶的人,離得越遠越好。」在荒郊野外又是車內自用的通訊設備,艾布納自然放心地共享情報,「……你有頭緒?」
「沒有。沒有吧?我也不確定。」
吐出那個連自己也不甚確定的問句時,艾布納好像能看見防毒面罩下,他的友人挑起一邊眉稍,努力思索的表情。
「……但你知道的。既然是那個羅倫茲傳給你的訊息,雖然他是個怪胎,但總是有甚麼依據的。畢竟他是公司的高層,肯定會聽到些我們不知道的消息。」
說起自己「親緣上」的叔輩,亞力克的口氣與其說是沒大沒小,不如說更像是根本沒認同彼此之間的血緣關係。
閒談之間,毫無變化的景色總算迎來了尾聲。
亞力克放慢車速,駛入一座廢棄的城市;跟隨著上次來過一趟的記憶,藍髮哨兵一路上尋找著熟悉的商店景色,逐漸接近派羅勒絲所安置的第一哨站。
「有人會來接吧?」司機分給可憐的小鳥一個視線,她還有氣吧?可別死在他車上了,晦氣。
「愛德華會來帶我們。」艾布納答。
亞力克去派羅勒絲的那天,他就和男友提過加入組織的事,隔天則與奧格茲聯絡,當然,後續阿芙拉的加入也在兩天前提及,包括亞力克的同行。
當他們的越野車在同樣無玻璃商店前停下時,裡頭走出來的正是金髮嚮導,一身與那日無異的樸素裝扮。
「你們到了。」男人走靠近副駕駛座,和艾布納點頭,並向駕駛詢問,「後座,分我一個位置?」
車裡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再一起望向躺平在後座、暈得半死不活的小女孩。
不移吧,亞力克可不想讓一個男人坐他兄弟的大腿;移吧,雖然是一定要移的,但這要怎麼移啊。
大雪狼見車子停了,一下哈咑哈咑的把前爪搭上後廂的車窗,嗚嗚嗷嗷的就想要好久不見的大角羊下車和它一起玩。
幸好爪子不刮玻璃。作為車主,亞力克認命嘆了口氣,接著打開車門,自己繞到後座,不算粗魯、卻也絕說不上多憐香惜玉的把虛弱的小女生扶起,坐正,讓她至少能靠在車門旁,讓出副駕駛正後方的坐位。
只是一回頭,藍髮哨兵就看到,自己討玩未果的精神體,趁著打開車門的空檔,毫不氣餒地鑽上駕駛座,前爪就巴著艾布納的腿褲,咧著牙,跟那隻真的直接坐上後者大腿的食猿雕大眼瞪小眼。
金髮嚮導的靠近與貼心分享的精神屏障,讓顛簸不適的哨兵緩和不少,艾布納長吁口氣,對嚮導無聲道謝。
大角羊在狼爪趴上窗戶時試圖起身打招呼,即便食猿鵰替牠順了順毛,還是病懨懨的只能嗚咽兩聲表示等到點再一起玩耍。
然後,幾乎是大狼興奮衝進駕駛座的下個瞬間,食猿鵰張翅飛到他腿上,對於想靠近他展現親近友好的狼鼓了鼓翅,低頭以喙對準那匹咧嘴狼。
艾布納覺得自己體會到平時精神動物繞著亞力克玩耍的複雜心情了。
此時愛德華才剛開門,在後座坐穩。
金髮男人對赤裸顯露敵意的食猿鵰沉默三秒,接著猛禽從哨兵腿上消失,顯然被主人關回圖景內。
艾布納無奈地摸摸那隻扒在腿上的狼爪,當作安慰。
「不用走小巷,直走有主道路。」似乎是為了轉移焦點,嚮導開口指示。
我怎麼就覺得心情介在美麗與不美麗的中間呢。
打心裡認為偶爾也該讓艾布納體會一下,平日他總被精神體們內外夾攻的窘境,但也沒興趣乾吃狗糧卻沒水能配的亞力克乾脆順著嚮導的指示,將越野車繼續往前開去。
希伯利亞狼見車體再次移動,又一次暢快地跟前跑後,就等著到達據點後能再一次見到那頭上次沒咬著的大牛排。
順著愛德華的指引,他們開進教堂後方,一座以火車站停車場為原體改建的大型倉庫。
雖然沒有門衛,但能感覺到精神體的視線,顯示這個區域確實有人看守。
倉庫裡頭停了三輛車,其中一臺是愛德華的車,另外兩臺應是公務車。另外還有幾臺換檔機車,整齊排列另側。
金髮嚮導指示亞力克停車位置,確認無誤便準備下車,得到前座許可後順便將昏迷嚮導也抱下車。
這過程中,亞力克先是對那幾台重型機車吹了一聲讚許的口哨,接著就一路保持著微妙的表情,望著愛德華將那名小嚮導穩穩的抱下車,直到再次見到上次那名負責守門、擁有一臂義肢的紅髮女性為止。
「最近客人真多。」女人的手上依然拿著書,服裝一樣與上次同款。
她望著亞力克。
「我的手,是哪一隻?」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亞力克眨了好幾下眼,才能確定紅髮大美人真的在跟自己說話。
「呃……左手。」
守門者對著這個答案揚起淺笑,用左手--帶著皮革手套、拿著書的那隻手,轟隆隆地再次推開沉重的石檯。
面對女性的「客人真多」,愛德華眼裡有幾許無奈,「以後麻煩妳多加照顧了。」
語畢,領著另外兩人,他們踏入那道長樓梯,直抵地下大廳。
一路上艾布納忍不住四處張望,下車後他的角羊明顯精神好多了,但狼卻被亞力克重新關回精神域內;於是,不愉快再度錯失與好友玩樂的機會,角羊下樓梯時還刻意跳穿藍髮哨兵的身體,前後繞著男人轉,只想跟狼好好玩一場追逐。
➤賽特|亞伯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或許是呼吸到地下區相對乾淨的氧氣,也可能是在走下樓梯途中的顛簸;當幾人踏入車站大廳的區域時,大嚮導懷中的小嚮導有了動靜。
「……唔……?」顯然,透過防毒面罩所看見的世界,與她原先長期所待的實驗房完全不同。
只見阿芙拉先是眨了眨模糊的視線、迷糊緩慢地轉動頸部,直到看見金髮嚮導與自己相交中隱含關切的目光,這才如夢初醒般,嚇得——「哇啊啊!?呀!!」砰!——直接從愛德華的懷中摔滾落地。
一聲巨響,摔愣了所有人。
直到可憐的小鳥淚汪汪地抱著自己摔腫的手臂,默默發抖地原地蜷縮成一團,整條樓道都必須忍受大角羊不斷穿體的亞力克才反應過來。
「天啊!這哪門子招呼啊!?」
「阿芙拉小姐,妳沒事吧?」艾布納最先反應過來,蹲下身朝小嚮導伸出手,角羊也立刻湊過來用腦袋拱了拱少女。
愛德華將空了的雙手改為抱胸,眼神掃過周遭也被嚇一跳的據點成員,以氣勢暗示其他人最好不要多問,乖乖回去繼續做事。
「天啊,好大一聲。」
在藍髮哨兵又想嚷出什麼之前,另一道驚訝但柔和的嗓音介入其中。
一頭蜜糖髮色、身著醫護白袍的年輕女孩正從另一扇門口小跑過來,也是上次亞力克曾有一眼之緣的綠衣嚮導。
「肯定摔得很重,還好嗎?」
看起來只比阿芙拉大上幾歲的少女,一手安撫地搭上小鳥疼的顫抖的肩頭,另一手則小心翼翼地輕按前者摔傷的那處腫脹手肘,換得了人工小嚮導從鼻腔間忍不住的痛苦呻吟。
「……幸好,應該沒有骨折,愛德華先生,」綁著高馬尾的少女保持單膝撐地的姿勢抬頭,年輕的柔嫩面頰上有的是十足冷靜的神情。
「請替我將這孩子抱去醫護室,這樣的傷勢一定得先處理,兩位新人,」
堅毅的臉龐先後有序地轉向亞力克與艾布納,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請先和我們一起過來吧。」
金髮大嚮導頷首,既然對方清醒了,在把少女抱起來前,男人低語:「失禮了。」
至於艾布納,當蜜糖髮色的少女迎面跑來時,他著實愣了一下。看著對方動作明確俐落,面色冷靜,褐髮哨兵收回手、站起身,退到一旁。
好像。
他見過黛雅,對那名溫婉女性的氣質頗有印象,眼前少女仿若繼承她的一部分,如果不是知道黛雅未與梵堤育子,他差點以為眼前少女是她的女兒。
……奧格茲…………
據點負責人初見小嚮導的驚愕,恐怕會比他更深。
當對方向他喊出新人時,艾布納回以禮貌性微笑,點頭。
「知道了。」
「咦、咦?要去哪裡?請等一——」
「別怕,我得先幫妳包紮,等一下就沒事了喔!」
當艾布納都已經跟著少女慰哄的嗓音準備前進時,只見亞力克還一個人愣在原地,好像跟不上事態發生的節奏。
「……啊——!真是的!」煩躁地揉亂一頭藍髮的男人抱怨聲從後面傳來,被在場的所有哨兵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據點為什麼都是嚮導啊!?好歹先替她把防毒面具脫掉吧!」
醫護室位處北方(正對大廳入口),乾淨明亮,以屏風隔出私人小空間,雖然不像都內醫院一片純白,卻也沒有髒亂異味,空氣中有淡淡消毒水味。
艾布納與亞力克被留在醫護室門口,接到通知的奧格茲前來察看詳情,然後與愛德華一起離開醫護室。
至此,曾於一年多前相親場合一度齊聚的四人,終於再度互相碰面。
據點負責人看了看兩名新人,又看向愛德華,「我先帶他們回辦公室。」
「嗯,我去確認宿舍房間。」金髮嚮導應聲,朝三人點頭致意便離去。
「剩下的,來我辦公室談。」
黃瞳看一眼醫護室,轉回來時眼神複雜。
不想理解那一眼所蘊含的複雜含意,送來小嚮導的兩名新人只是互看一眼,便或無言或順從地跟上據點負責人的腳步。
辦公室與亞力克上次所見如出一轍,這次奧格茲讓他們在雙人沙發坐下,自己則入座單人沙發。
「……那女孩是怎麼回事。」棕髮嚮導淡淡開口,雙手自然垂放大腿,黃眸盯著說要帶人過來的褐髮哨兵。
艾布納想,奧格茲的眼睛真的很乾淨。
對上那雙眼時,能清楚看見自己的模樣,與面對札麗雅時的「看見」不同,澄黃的無波是大地的靜止,平靜沉穩地映出生物形貌。
何況,他也不該隱瞞。
防毒面具在進入室內後被他脫下,握在手裡,「……她是人工嚮導,是出自羅、……我們的實驗室。」
「我希望你別告訴愛德華,但我會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哨兵抿直唇,在繼續敘述前向棕髮負責人尋求首肯。
「我不會說。」奧格茲向他應諾,「但你不可能瞞他一輩子,艾布納。」
我知道。
哨兵暗眸。
只要維持梳理關係,甚至將來綁定之後,有一天這個秘密絕對會曝光,包含他做過的一切研究。
「……我會找時間另外告訴他。」
奧格茲以點頭表示理解,安靜看著他,等他解釋說明。
藍髮哨兵的視線始終在他身上,像是隨時一有問題就準備開口。
艾布納深呼吸。
「人工嚮導的初始目的是,我們想知道嚮導的精神感知能否順利安撫感染者。最終目的是『治療』INV。」和過去所有我做的一切一樣,「她是利用嚮導素後天培育而成,身體機能……良好。但精神狀況,偏差。」
「你為什麼帶她過來?」奧格茲輕聲問,不似責備,單純試圖理解原因。
「……再繼續待在實驗室,她會死。」然而我帶她出來也不是為了救她,「所以,我想這裡會對她更好。」
「艾布納,」嚮導的嘆息很淺卻沒能躲過哨兵聽覺,「這裡不是實驗棄置場。」
「我們會接納她,但不可能無限制地收容。」
「你來這裡,除了愛德華,」黃瞳依然乾淨映照出他的模樣,「還有什麼原因?」
褐髮研究員轉開視線,迴避目光,「我想知道……」
「如果是這裡,感染者會是什麼情形。」
有一瞬間,空氣凝滯沉重。
但很快又恢復平穩,奧格茲看著他依舊沒有過多表情。
「你不能對他們出手。」
「我不會以他們為實驗體。」艾布納迅速接口,「僅有紀錄。」
「僅能紀錄。」負責人語氣平淡地強調,「他們是人類。」
「我知道。」哨兵閉眼,「我知道。」
「『我們』能帶出來的只有一個。也『只有』一個。」
在艾布納語落之時,亞力克竟接在其後開口。
「所以你擔心的事,所有事,」背脊挺直,雙臂鬆抱於胸前,哨兵同樣強調。
「不會發生的。『我們』有責任護她安好,所以你的據點內不會發生意外。」
他說的理所當然,好像這件事他本來就參與其中一樣。
「這是我和實驗的主導人給出的承諾。」
艾布納看了亞力克一眼,深沉且略帶訝異。
而奧格茲曲指抵唇,垂眼沉思。
亞力克恍若未覺友人的訝異,只是在給了奧格茲沉思一會兒的時間後,繼續詢問。
「這會影響我們兩個在據點內的處境嗎?」
「不會。」奧格茲肯定且直接地回答,「我不追溯你們過去做了什麼,但是,今後如果真心想待在這,希望你們至少遵從派羅勒絲的理念。」
「我不會阻止你們離開,如果你們未來不習慣我們的風格。」負責人說的直白,「不過到時候,也希望你們不要販賣據點情報。」
語畢,奧格茲看向兩人,「那麼,你們覺得如何?」
「是真的想要留下來嗎?」
對於這個問題,亞力克只有轉開視線,看了艾布納一眼。
既是「我聽你的」,亦是「交還話語權」。
接下好友的眼神,艾布納點頭。
「嗯,」褐髮哨兵緩了口氣,「比起旅行團,我更認同派羅勒絲。」
湖藍認真凝視那雙黃,「對於感染者,我不會對他們出手,但我知道怎麼照護、也知道基礎醫療,我想據點應該不排斥多一個擅長醫學的人?」
「而且,愛德華在這裡。」他坦白,「我不會背叛他。」
絕對不會。
「我明白了。」奧格茲收下哨兵承諾,「那名人工嚮導……阿芙拉,會先讓剛剛的醫護組長碧翠絲負責。」
「艾布納暫時也待在醫護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再交代碧翠絲。」
「晚點愛德華會帶你們去宿舍房間,如你們所見,據點實際可用空間不多,所以你們會和愛德華一間房。」
奧格茲每說一段話,便停頓一會,確認兩人都有聽進去後才接著說明。
在停頓之間,藍髮哨兵半舉起手,像個聽話的學生,準備在老師點名後發問,在得到奧格茲的點頭許可後才開口接話。
「如果艾布納先歸在醫護組,那我能待在哪?」
這話以新加入的據點成員來說,或許有些失禮,然午夜藍平淡,平視派羅勒絲負責人的雙眼既無輕率也沒有埋怨,更像是單純的--特意的提醒眼前的嚮導,關於「亞力克」能做的事。
奧格茲挑起眉,彷彿被逗笑似地淺淺彎起嘴角。
「你得負責電力,如果你上次說的話還算數。」
艾布納因此又看一眼亞力克,別有深意的。
「那麼,我先去醫護室報到吧。我也挺擔心阿芙拉的狀況……剛剛說的事,我會挑部分告訴那位醫護小姐的。」
「嗯,麻煩了。」
負責人朝研究員點點頭,褐髮男人便先行告退。
門一闔,空間只剩兩人時,奧格茲平靜補上一句。
「畢竟,我接受你的『有個人』了。」
「那,你也能接受『有個人』嗎?」
在僅剩兩人的空間,藍髮哨兵從雙人沙發上站起身,一路踏地,走向棕髮後梳的男性;接著,他彎下上身,一手壓住奧格茲落座的單人沙發,身形遮擋燈光,在嚮導波瀾不驚的面上,撒下一片夜幕似的暗影,將眼前的嚮導困在他的呼息與臂膀之間。
幽暗的夜色瞳孔,凝視澄黃晨暉似的眼眸,哨兵收去一貫輕浮,神色嚴肅,與那人近距離地互相凝視。
「你光坐在這裡呼吸就讓我渾身難受,能不能為我這可憐的還要跟情侶同房的單身漢反省兩分鐘?」
「抱歉,但我們真的沒有多餘空房。」奧格茲的苦笑染有真實歉意,「或者,你要繼續睡我的辦公室?」
即便困於哨兵手臂之內,嚮導依然平靜。他嗅得到對方那股屬於都市人特有的乾淨氣味,亦有對方仿若沙漠烈陽的乾燥氣息,兩者他都不討厭。
他想起和愛德華討論綁定的事,想起金髮嚮導問他,是否還想再次梳理亞力克。
或許他的確想。
倘若暴雪停止,那片雪白會是何種景色?
會有晴朗的乾淨藍天嗎?
他看過照片,冬季晴空總是特別的藍,他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徹底掃除雪原內的混亂。
「我若能,你又如何?」他回答了哨兵最初的提問,以另一個問句。
哨兵卻沒有回應。
只是閉著眼放開雙手,往後退開,讓沙漠與風雪一同遠離,直到他再次開口,卻無頭無尾。
「先說好。我也是不要臉了。」亞力克還是閉著眼,語氣沉重,顯然覺得接下來將要向嚮導展現的是某種不堪的坦承。
「這是我對於『你』,真實的心態與想法。」
話音剛落,始終不見蹤影的巨大雪狼自哨兵身後竄出,撲上奧格茲,前足搭肩,面部卻猙獰,呲牙咧嘴,狼眸兇惡,無需以觸肢探尋,奧格茲都能自獸瞳的倒影中看見「它」對自己的慾望。
或許是殺意、或者是情慾、更甚者,也可能只是純粹到極致的「征服欲」。
狼耳後折,狼尾瘋狂搖動,頻率過快以至於辨識不出那是代表敵意還是善意的激盪。
如果精神體擁有實體,那奧格茲肯定能聞到自血盆大口中呵嗤而出的野獸腥臭;沉重而強壯的前足,可能僅以爪刨刮扯就能讓他的雙肩鮮血淋漓。
然而,「它們」都只是來自嚮哨們精神層面最真實的展現。
所以,亞力克還是站在那裡,頭痛一樣地捏緊鼻樑,不想面對這個「現實」。
「我進來的理由,如你所見,不太……『乾淨』。畢竟連我自己也還沒釐清,到底想把你當成我的誰。」
雪狼終於收起了對大嚮導太過激烈的反應,在主人有意識的壓制下,從他身前躍了下去,卻依然對奧格茲表現出隨時都能進行撲殺的姿態。
長尾搖的快斷,利牙卻兇悍的能咬斷獵物的手掌。
「所以,我認為,我能試著重新修繕電纜,但你可以先把我當外聘的看,不用工錢的那種。至於後續,我們再觀察觀察?」
哨兵攤手,無奈總結。
奧格茲抬手,將大掌輕輕放上雪狼腦袋,面對能一口咬斷他的掠食者沒有畏懼,不如說精神體與亞力克本人的反差令他覺得可愛。
野牛一直都不是孤狼能輕易撂倒的對象。
銳利的角、龐大身軀與沉重體型,牠也是能撞斷狼的脊髓、踩破狼的腹部;而面對難分好壞的親近慾望,那頭牛只是自精神域裡抬了頭,透過主人的視線凝望,沒有躁動,緩慢咀嚼嘴裡草葉,反芻、咀嚼、吞下、反芻。
「所以我只說是『至少遵從』,而不是『絕對認同』。」即便他的確希望加入者是真心與他渴望的目標一致。
然而他在旅行團見得夠多,知道這太難。
棕髮男人揉捏狼耳,不擔心精神體下一秒是否會攻擊他,「我相信你和艾布納都知道分寸。」
亞力克提起外聘時,奧格茲認真看著哨兵。
「我明白了。」
「電路圖與配置圖我們都有,你想的話我能帶你親自走一趟這城市,確認實際現狀與電廠。」
「附近有電塔,電廠則稍遠,走路的話可能需要過一夜。」
公事模式的奧格茲話顯然多了不少,「還有,」
男人噙著幾乎沒有、卻真實的微笑。
「你不想打擾情侶的話,真的只剩辦公室的選擇。」
宿舍是四人房,愛德華加入時也是睡了幾天他的辦公室,直到兩名新人報到後才整理出空房。
要擴建需要時間,或許該重新安排宿舍配置,但絕對不會一天完工。
➤賽特|亞伯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別啊,哥。」
躁動的大雪狼對於嚮導的撫摸,看似縮起肩胛骨想要閃躲,然而它只是一邊呲牙一邊伸舌,頻繁地舔著鼻頭試圖緩解壓力,卻始終沒有真正抗拒奧格茲的接觸。
只是那邊的藍髮哨兵,看著完全將自己出賣乾淨的精神體,只覺得它簡直狗腿的太不給主人面子。
「菜鳥剛進據點就在辦公室睡了領頭人,這種八卦光用想得就讓人興奮。如果他們兩人不要情愛談一談就互相擁吻,我想我是還可以忍受的。」
亞力克轉身往門口移動,卻還不忘半側身子,等著負責人還有沒有其他交代,順便用精神鍊子把他的狼扯回身邊,別再繼續對著香烤牛肋排丟人現眼。
「可以的話,我想盡快出發去電廠看看,大概得麻煩您給小的帶路了。走路要過夜,機車呢?」
很有自己該客隨主從自覺的速度愛好者問。
「停車場那幾台重機能夠借用嗎?」
「你已經睡過了,全據點的哨兵都知道。」意指前次梳理半套就昏迷不醒的事。
奧格茲看著男人拉回精神體,往門口移動,他跟著坐挺腰肢,轉頭望向哨兵。
「可以,不過沿路會走走停停,你沒辦法騎太快。」
負責人思考幾秒,「我先帶你去宿舍,然後晚點出發?」
大雪狼對於「沒辦法騎太快」不快地吠了一聲,但亞力克沒特別反應,只是聳了聳肩,然後學著舊時代封建社會裡特有的執事動作,對著門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於是據點負責人起身帶路,領著哨兵踏足上次未能進入的區域。
越過那道消毒門,長廊兩旁原本作為車站地下商店的區塊被留存當作基礎改建,奧格茲經過好幾間房門後,打開廊道後段的門,向他展示他未來暫時的寢室。
兩張上下鋪放置在左右兩側,一盞燈,沒了。
簡單樸素得毫無任何裝潢與傢具,真的只有床,但沒有霉味或令哨兵不適的任何臭味。
「比都內簡要,你們可以自由添購佈置。」大嚮導讓開位置好方便哨兵進入,先前要來確認房間的金髮嚮導並不在,右邊下舖已放置後背包佔據。
「……哈?」
但都內來的哨兵並沒有跟隨其後進入寢室。他只是呆站在門口,眨巴雙眼。
退後一步,亞力克在房外看了看。又走了回來,往屋內瞧了瞧。
就 這 水 平? 亞力克使出了畢生最有禮貌的一瞬間,把這句話成功吞回腹內。
於是,奧格茲看到亞力克垂下了腦袋,一掌用力壓上面門,過了極度沉默的五秒鐘,他才再次一臉鎮定地重新抬頭。
「……添購寢具的錢能夠請款嗎?」
哨兵認真地詢問。
據點負責人朝他搖頭,沉默擊碎他的希望。
但約莫是亞力克的反應過大顯得有趣,奧格茲忍不住微彎嘴角。
他曾在城裡住過一段時間,能體諒對方無法立刻適應城鄉差距,終究旅行團的經歷讓他習慣貧苦。
「也不是非得住這,單純比較方便,免去奔波。你想繼續住城裡也沒關係,不是強制的。」
他說,猜想待會艾布納可能也會有同樣的文化衝擊。
「繼續住城裡才叫奔波。」
城裡人依然直視著奧格茲,絲毫沒有走進「寢室」放下行李的打算,指尖還指著房內。
「姑且問問,這裡所有的寢室都是這樣的標準配備?」
奧格茲點頭表示肯定。
「據點資金多數用在其他更必要的部分。」負責人解釋,「寢室僅供過夜。」
嚮導彷彿看到原本富有色彩的哨兵一瞬間變成了黑白色。
「……質……」
彎下背脊,亞力克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奧格茲便發現哨兵忽然出現了莫名的顫動。
十隻手指像失去大腦的章魚般伸張無措,仔細一聽,甚至能聽見亞力克正在低低呢喃。
「……生活……品質……這裡……?」
只剩黑白色的都內哨兵緩慢轉頭,髮絲垂蓋之後露出的是厲鬼一般的恐怖眼神,彷彿連周身全都燃起了青藍色的火焰。
「你這……不專業的……據點……負責人……!」
然而奧格茲依然沒有回應,只任亞力克一人呆在原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在燃燒自己的小劇場。
「寢室……僅供……過夜?是誰灌輸給你這麼……可怕的……想法……?」
亞力克看起來要崩潰了,只差沒出手扯住對方的領巾大吼大叫了,即使奧格茲依然什麼反應也沒有。
「……我改變主意了。你這頭蠻牛。」嗓音低沉,藍髮哨兵望著他的眼神,瞬間變的如狼似虎的陰沉。
「我們現在立刻,去把,配電廠的問題,解決吧。然後,我會,好好的,調整你對於所謂『寢室』的認知……!!」
對他來說,遮風避雨、乾淨空氣、床板,三樣齊全已經算十分合格且舒適的寢室。
生活品質不會優先於生存可能。
那是沒有經歷過資源匱乏的富人才能在嘴邊大聲嚷嚷,搖旗鼓吹的奢侈。
在城外,一口乾淨的水、一息無味的空氣,比舒適柔軟的枕頭更昂貴。
所以奧格茲保持沉默面對亞力克的崩潰。
他不會指責男人的嬌貴,但他亦無可能主動動用資金在提升生活品質——當然,如果電力供給可以更穩定,他會考慮讓據點人員日子更舒服。
但那將以「資源充足」為前提。
「嗯,收拾好行李到車庫等我,我去準備。」
男人平靜下了指示,決定暫時不告訴亞力克,據點甚至不提供熱水澡。
乾淨淡水多半用於飲用,熱水器過於耗電,他還沒能裝上。
「我警告你!」
完全把臉面拋棄的嬌貴哨兵還在原地大吼大叫,徹徹底底把自己的到來用這種方式「昭告天下」。
「不准忽視我的存在!不准裝作沒看到我!」
男人大力跺腳,指著負責人波瀾不驚的表情幼稚怒吼。
「我可是要來將你從水深火熱的生活中拯救出來的亞力克大爺!給我放尊重一點!渾蛋,你這頭牛,聽到了沒有!!」
奧格茲————!!
……那天,新來的哨兵怒吼出的聲響,迴盪在整個派羅勒絲的地下之內。
正式為這座位在城外的據點帶來嶄新的變動。
奧格茲.其實無意間調戲亞力克不自知.寶尼 (欸
不得不說看大牛對阿亞越來越鹽我超快樂wwwwwwww但他又會一直被阿亞逗笑!
為什麼不!結婚!
只好重新端出這個了
就有人明明精神超爽但心情不爽ㄚ!
F5開回應,謝謝願意按喜歡和看完ㄉ讀者
真的……非常……歡迎……留言……陪聊
亞力克.文化衝擊.形象全失.單身漢哨兵,參上 (太長了
就一直被阿亞逗笑到底是在銃三小,說好的據點負責人沉默又嚴肅只能來硬和幹大的呢
(????
欸幹 現在930齁
我們趕上一個禮拜了欸wwwwwww
好,你不是Gay,你只是覺得奧格茲他媽的好聞
笑點太多了救命
愛德華摔小嚮導……羊羊穿亞力克……睡過了睡過了睡過了還有後面那個亞力克的怒吼……都好好笑……(笑到斷氣)
FacialPalsy:
愛德華不是故意摔的但她自己嚇到掉下去了幫QQ(欸
羊羊覺得狼主人都把狼狼關起來不跟牠玩!羊羊不開心!只好穿體狼主人!
(艾:
全據點都知道他們睡過了(X)但阿亞還是不承認(?????
看看阿亞的椅咚多香
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覺得至今羊羊已經踩踏過好幾次狼主人了如果精神體可以實體化,想必狼主人已經千瘡百孔
(乾)
以及對椅咚!!!看到的時候好興奮唷喔喔喔喔!!!同框即結婚!牽手即上O!!!(還沒啦)
FacialPalsy:
44444,羊羊最喜歡沒事就去弄狼跟狼主人了牠覺得很好玩……(看
椅咚我看到時也好興奮!
亞力克怎麼沒有親下去 奧格茲都近到可以聞到香味ㄌ……
(表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