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的藍天俯瞰而下的工廠區域只有齒輪運轉的噪音,風平浪靜的無機質表面只有連恩很清楚--或者說與居住在這座城市的人們相同,他們都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從上空的直升機窗邊確認遠處的降落地點之後,連恩使用頭上的通訊耳罩與同座的凱開口說明:『凱,還有三分鐘抵達分工廠。』
『就像之前說明過的,你只需要留意工廠內的感染者們。如果有需要,就使用分配給你的麻醉槍鎮壓他們。如果他們有任何一人逃出去就不是我們需要管的地方,不要深追出廠。』
誰知道廠外那些狼群到底打算做什麼,也不想管。連恩皺眉的低頭確認手上的麻醉槍,朝通訊耳罩的另外一位開口詢問:『哈爾帝,現在廠區內的內部員工都撤離了嗎?』
『工廠內人員全數撤離完畢,目前已經交由醫療團隊處理後續,工廠設施內目前一切正常。不過在遠端切斷機械時,有一台還在測試的工程裝甲突然失聯了,如果被有心人士開走會有些麻煩,記得帶上穿甲彈。』對講機那邊的話語條列式的報告著情況。
凱一聽到這樣的情況,迅速的從後座搬出狙擊槍的零件裝配在身上,更是啟動了一台四足行走的機器,把笨重的反坦克火箭筒和定向炸彈固定到機器身上。
「老闆,準備完畢!」青年一臉興沖沖的等待著出發。
⠀⠀⠀『凱,冷靜點。』
連恩平淡的向凱提醒:『無論如何,我們對付的是手無寸鐵的一般平民百姓。目前工程裝甲弄丟一台,我們只要知道型號是什麼,再來制定策略就好。』
說完的連恩將四足機器招到腳邊,將反坦克火箭改裝成榴彈槍:『凱,你願意在現場相信我嗎?』
凱歪了歪頭,好像花了一點時間才明白連恩的話「只要那是你的要求的話,我會永遠相信你的,老闆。」說完露出開心的笑容,就好像被交付什麼重要事項一樣的開心。
⠀⠀⠀眼前完全信任自己的笑容讓連恩明顯停頓下來,直到直升機的駕駛朝通訊器提醒之後才回神過來,語氣依舊是往常的平淡:『...準備跳機,到達地面後聽我指示移動。』
⠀⠀⠀離開停機坪的兩人沒有目送直升機的自行離去,迅速且不拖泥帶水的一腳踹開通往廠區內的鐵門。看似平靜的安全梯內隨著兩人從頂樓往下走,屬於無政府狀態的混亂以及咆哮聲也漸趨在耳邊清晰起來。
真想一整個炸飛。連恩在心裡抱怨,向耳邊的通訊器下指示:「哈爾帝,凱從三樓開始驅趕,我會到五樓伺服端的房間查看能否重新連結網路。」
「凱,從三樓開始使用對空鳴槍威嚇驅趕感染者到一樓大廳,不行的話就用麻醉槍制服。」
「好的,老闆。」眼神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進入到三樓後,先對空鳴槍一次。
平民聽到槍聲時先是一愣,有人逃跑,也有人躲了起來觀察情況,更有勇敢者抓起工廠中的商品對著凱。可惜這群平民不清楚,眼前這位保安算是對商品最了解的人。
「麻煩各位前往一樓大廳集合喔!」被武器指著的凱做出令人意外的舉動。
「請往那邊的樓梯下去至一樓,如果要離開就自行離開。」凱比向樓梯笑著說道。
「我怎麼能⋯」當其中一個感染者提出質疑時,凱很乾脆的開啟了麻醉槍擊斃了他,子彈帶出的動能讓人類的軀體往後倒下。
凱隨即把麻醉槍指向另幾名持槍在發愣的平民扣下扳機,擊倒反抗者後笑著說「不接受我的建議也可以。」
入侵的平民隨即發出尖叫聲開始逃竄起來,而凱便像一隻牧羊犬一般驅趕著人群往一樓去。
⠀⠀⠀連恩從耳機的另一頭可以聽見凱驅趕民眾的聲音,自己則是敲擊密碼鍵、壓下指紋順利打開五樓的大門。萬幸的是,映入眼簾的機房發出規律的運轉聲音並沒有被入侵破壞的痕跡。
⠀⠀⠀空調轉為緊急發電了,要趕快。連恩查看一旁的空調遙控並鎖上大門,腳步沒有猶豫地繞過多台機器最後停留在其中一台的面前,開啟面板之後開始各種修復操作。
⠀⠀⠀「… …哈爾帝,我打開了。從那裡可以開始遠端登入嗎?」
⠀⠀⠀遠端登入之後可以抽取監控設備的畫面、備份資料以及其他功能操作,最重要的是,確保不會疏漏所有闖入工廠的民眾,屆時後援的醫療團隊就可以攙扶受傷、或者被打中麻醉槍昏迷的民眾集合到一樓大廳——這是連恩與哈爾帝一起討論出來的方案。
『開始登入了⋯⋯好了!』從對講機那邊傳來哈爾帝的聲音。『現在開始抽取監視器畫面,嗯⋯⋯凱做的還不錯,不過還有一些漏網之魚,我再通知他去抓人。等等⋯那是什麼?』
『老闆,麻煩大了,工程裝甲還真的被開走了,對方好像有點知識,破壞了網路連接,現在我沒辦法關掉那台裝甲。』
⠀⠀⠀連恩沉吟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之後還是維持冷靜的語調回應:「...知道了。把工程裝甲的位置給醫療團隊、凱還有我,順便安排其他感染民眾的避難路線。」
才剛說完,工程裝甲的位置已經顯示在連恩的手機並發出提示音。連恩在心裡讚嘆另一頭部下的高效率作業,同時確認工程裝甲以及醫療團隊進入工廠的時間。
「凱,被偷走工程裝甲剛好在三樓輸送帶,拖住它。」
其他一般民眾交給我。連恩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但是強而有力的命令也能使凱心有靈犀的直覺確認到上司的下一步策略大概會是什麼。
『收到,老闆。』另一邊的聲音回應,而透過耳機裡面傳來的腳步聲也隨之加速,既然已經收到命令,凱也不再繼續驅趕民眾的動作,轉頭往輸送帶的地方快步跑去。
在進入輸送帶的走道時有卻看到數個穿著平民衣服的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神色慌亂的逃離後方的區域,前面也傳來震動和巨大的聲響。
⠀⠀⠀凱眼前的鐵門伴隨巨大聲響崩塌,隨之而來的是高度三公尺以上的四腳機器人,左臂的機槍似乎準備大搞破壞的發出運轉的聲音。
感染者民眾驚嚇的逃離工程裝甲所在的這一層區域,與此同時工廠大樓的廣播聲響起平穩的熟悉聲音:『這裡是私人隸屬醫療團隊的隊長,艾德。請工廠內的民眾依照白衣裝備的人們的指示前往地下一樓的逃生區域,我們會確保前往地下一樓避難的民眾人身安全。重複一次,這裡是--』
凱眼前的機器人突然重複切換支撐機台的腳輪,看起來並不熟捻操控手法卻又急切地想阻止什麼的往前邁進。
一團混亂中,凱的耳機響起方才廣播的連恩聲音:『凱,阻止它。它打算破壞連接地下一樓的通道讓這裡孤立起來,還有另一人正在交給哈爾帝打駭客戰,我去解決那個人之後就跟你會合。』
「⋯好的,老闆,請注意安全。」只在一瞬間擔心了連恩數秒後,凱便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機器人上,將麻醉槍收回腰帶後,快速的將身上背著的穿甲狙擊槍組裝起來。
擺好姿勢,笑著將槍口對準還沒發現自己的龐大機器,自言自語說道「艾琳,我的潑辣女孩,準備好好教訓這個輕浮的登徒子了嗎?」既然對方很有可能是感染者,那就盡量避免弄出大量血液造成醫療班的困擾吧!
扣下扳機,子彈飛出的同時身體也被反作用力向後推了一大步,穿甲彈精準的穿入機器人支撐體重的輪子與主體的連接處,巨大的機器軀體瞬間一歪倒向地面爬不起來。
凱露出笑容,這種機體的設計,就算剩下三個輪子,依舊可以保持機體平衡,前情提要是個厲害的操縱員才行。
遭受攻擊的機器人操作者開始轉動機槍尋找起攻擊者,凱忍著肩膀上還為散去的衝擊麻痹感,在機槍口轉向自己前瞄準了下一個目標射擊,機器人持槍的鐵腕應聲多了一個大洞,鋼鐵的手腕隨即承受不了重量彎折下來。
放下狙擊槍凱往機器人的方向走來,同時開啟擴音器說道「裡面的人聽著、這邊是獵鷹結社安保隊的凱,馬上解除武裝出來投降!否則將會採取武力鎮壓。」雖然已經解除了機械的武裝和機動力,凱依舊沒有放鬆警惕,果然在他靠近時,機器人猛地舉起手臂向他打過來。
「哎!果然沒那麼容易!愛麗絲妳說是嗎?」抽出插在腰帶中的手槍,一邊利用有如野獸般直覺和強勁的身體素質閃過手臂,一邊往機器人的監視器和艙門玻璃射擊,防彈玻璃上離開遍佈彈痕,影響裡面操作者的視線。
操作者終於受不了被動的感覺打開艙門,出來的瞬間便被凱從背後勒住脖子。
「嘿⋯冷靜點,我只想談談。」操作者冷靜的說,腦袋正高速運轉著如何逃脫這樣的情況。
「嗯?談什麼呢?」
由後面傳來的聲音異常年輕,這讓操作者有了一絲僥倖之心。
「吶⋯你是這裡的員工,工作很辛苦吧?而且也很危險。」
「是這樣沒錯,有時候還要被罵。」想起了有時候會責罵自己的同族人,凱不禁點點頭,但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呵⋯想想看這些資本家,貪婪的食屍鬼,光憑⋯⋯」操作者忽然發現喉嚨上的力道忽然加強,強到他無法呼吸,頭腦發熱發脹,眼睛宛如快爆出來,隨即失去了意識。
放開操作者的凱,臉上的笑容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面無表情的看著口吐白沫倒地的操作者,過了一會後才連忙蹲下身來確定對方的呼吸,確定人還活著後才隨意的把人綑了起來。
⠀⠀⠀凱才將鬧事的人綁緊,另一頭走廊傳來逐漸接近的奔跑聲,他所熟知的深色長外套也隨即映入眼簾。
⠀⠀⠀「…看來你這邊很快就解決了,做的很好。」連恩看了一眼昏厥的人,朝凱拍一拍肩膀給與稱讚:「揹著這傢伙一起到地下一樓,繼續照原定的計劃行動。」
肩膀被觸碰時笑容擴大,凱點點頭把昏迷的人扛到肩上,雖然他比較想要無視那個人脖子上的傷勢,抓著他的腳拖著走,不過還是依照吩咐把人扛上了肩膀,跟隨著連恩的腳步往前走。
⠀⠀⠀而連恩沒有發現凱豐富的內心活動,在前方帶領著他們三人順利的通過一團凌亂的樓梯與一樓走道,就這麼毫無阻礙的來到許多人聚集的地下一樓廣場。
指示凱將昏迷的人交給統一身穿白衣裝備的醫療人員後,連恩跨過席地而坐的感染者們從部下接手過手持聲公,站在人們聚集的中央拿下防毒面罩開始使用聲公說話,聲公也隨著短促的尖銳電子音放大他沉穩的嗓音。
⠀⠀⠀
⠀⠀⠀『--...我是獵鷹結社,也就是這間工廠乃至總公司的負責人,連恩.E.布里吉斯。』
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幾乎大部分的人們只有疑惑的抬頭或是警戒的盯著看。畢竟公司負責人對外的形象,跟現在佇立在他們眼前的年輕形象似乎有一定程度的落差。連恩沒有介意只是冷冷地繼續開口:
『無論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現在工廠外部已經聚集當地政府的武裝部隊,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所以長話短說。』
『你們在這裡有三個選擇。』
⠀⠀⠀『第一個,我公司決定暫時廢棄這間工廠,你們可以待在這裡等待廠區外的武裝部隊來接應。至於他們會怎麼處理,我不會給你們樂觀的答案。不過在武裝部隊包圍的城市外側,有一群無國界團體打算與你們接觸,你們最好想清楚留在這裡是不是真的是別無選擇。』
『第二個,你們可以離開這裡。』
說到這裡,連恩抬手指向不遠處的工程通道,也引起一些騷動:『那邊的通道連接城市的地下道,我可以提供地圖指引你們到郊區之外的出口。至於中途遇到什麼、被什麼阻擋,我公司不會對那些負責。想自由的活下去,就靠自己的腳走出去。』
⠀⠀⠀『最後一個就是訂下契約,跟我一起離開這裡。』
連恩暫時放下手上的聲公向耳機下達一些指示,隨之而來的是以廣場直徑十公尺的圓形地面突然噴出劇烈的氣體聲響與震動,使得坐在地上的人們瞬間驚慌失措的嘗試起身,混亂的騷動掩蓋住站在中央的連恩卻掩蓋不了他的聲音。
⠀⠀⠀『--當我讀秒後站在這個升降平台的人,都是默許與我公司立下合約的正式員工。依據合約,我公司會保證各位的人身安全保障帶你們離開這裡。等到我們抵達安全地點之後我公司不會食言,會準備正式的合約書給各位。』
『至於我公司帶各位前往的安全地點,是在城市之外的廢土郊區。確切地點現在無法回答,但是在那邊的生活、工作甚至是你們的性命,都是歸我公司所有。』
『從現在開始三十秒,決定你們的選擇吧。』
⠀⠀⠀說完的連恩悄悄的用鼻腔吐了一口長氣戴回防毒面罩,穿過四周看著自己或者陷入騷動的人們回到凱的身邊。
凱一動也不動的盯著連恩,站在人群中的他似乎顯得特別的閃耀,也是因為這樣自己才會選擇了這個距離老闆最近的職位。
緊盯著四周的動靜直到連恩確實回到安全的位置上,才稍微放鬆些。
『…老闆,你把人給嚇慘了。』對講機中傳來哈爾帝無奈的聲音。『這樣嚇下來很多人都不敢跟過來吧!』
「才不會呢!老闆剛剛很溫柔一點問題也沒有。」凱下意識的反駁道。
『凱你給我專心護衛。』被罵了一句的凱哼了一聲,乖乖地等待著最後的結果出爐。
⠀⠀⠀果不其然,現場在三十秒過後近半數以上的感染者們遠離升降平台的範圍,雖然各個表情相當疲憊絕望也還是席地而坐決定了選擇。部分民眾則是拿出還堪用的智慧型手機找上連恩傳遞地下道地圖,決定徒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極少數的民眾似乎只有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才一起聚在升降平台上等待連恩指示。對此,連恩沒有表示意外。畢竟震撼人心的演講確實不是自己的強項,不如說以暴制暴的施威方式才是他常做的。
如果雷伊在的話,肯定結局就不一樣了吧。連恩想著出遠門的手足,同時接受這個結果的朝通訊器通話:「完成了,哈爾帝。」
『完全沒完成啊!』對講機那邊的哈爾帝似乎露出無奈的表情。『還是換我來好了…』對講機這邊的話才剛結束,工廠內的擴音器就響起『唯唯?這邊是獵鷹結社開發部主管,吶…我們在廢土區有個計畫,需要人手。在那邊工作的話會提供足夠的食物跟能夠活下去的設備。生活跟城市比起來可能沒那麼舒服,但好歹比較安定。不過為了保密,對外通訊有所限制,但是廣播和電視自由選擇。』
『當然各位也可以選擇離開城市尋找旅團或是塗鴉牆加入,或是向外面的部隊自首,我們只留下想留下的人。』
『吶…想去外面旅行的人就算了,會躲進來代表你們也不相信外面的政府軍隊吧?不想到處流浪的傢伙們不如來賭一把如何?』
⠀⠀⠀雖然一開始外圍的民眾面面相覷聆聽廣播的陌生聲音沒有立刻做出動作,不過真摯的語氣以及補充的解釋讓一些人的表情明顯緩和下來,冷靜的朝彼此低聲討論起來。經過的時間沒有多久,只見一名中年男性站起身堅定的走回廣場的升降台上。
現場猶如骨牌效應般,陸續有不少人開始跟隨第一位男性的腳步慢慢走回升降平台上。其中雖然有幾名較為年老或是疲倦的民眾還是朝離開的人們揮手、擁抱道別留了下來,升降平台上卻已經是最理想的人口數量。
看到哈爾帝的影響力連恩遲疑了一下,最後朝通訊器回應道:「...哈爾帝,以後有什麼公司的對外演講活動就交給你了。」至少自己不會被秘書碎碎念了。
『恕我拒絕,社長大人身為公司的門面,還是必須您才有說服力。』哈爾帝很冷靜的把責任又丟還給連恩,老闆從以前到現在都不太能好好表達自己的想法,這一點從來、沒有、進步過。
⠀⠀⠀「那麼,該走了。」
連恩沒有對此窮追不捨,甚至似乎遲鈍的沒有發現哈爾帝口吻中的無奈,反而乾脆下達離開的指令不再逗留。
此時廣場的巨大升降台再次發出震動,接著緩緩的下降帶領眾人朝工廠最下層的停車位移動。等待的時間沒有多久,當升降台完全停止的時候,映入人們眼簾的是與先前員工撤離的大型遊覽車相同款式。看來是打算偽裝成最後撤離的員工,帶領感染者們避開武裝部隊的眼線離開這間工廠。
⠀⠀⠀當他們乘上大型遊覽車駛向出口,武裝部隊也像是接到通知習慣性避開這些車輛,就這麼順利的離開了工業區域駛向郊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