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怎麼坐在這？」找到目標書籍的周斂心情不錯，難得多管閒事了起來。

春山暖日和風，平時，他是會在這偷睡覺的。
比如那些春睏秋乏夏打盹，房有離喜歡這種獨自一成天地的自我空間，多少，像點小動物的領地意識。
因為他的家，不是他的家。

而今日並沒有。少年捧著自己存零用買來的新相機，頗是不愉。鏡頭上有條刮痕，讓拍的每張照片都豎起一撇抹不去的痕跡，再好的意境都毀於一旦。
可他卻不曉得這痕是自己刮上的，還是相機不到他手上就有了。

氣呼呼的把東西放到一邊，房有離幼稚地不想理它，就聽到被人瞧見的聲音。
「我……我在……」如同秘密基地被發現的小孩，他支吾，答不上來。要說睡覺，卻也不對，今天心血來潮，現下是悶得睡不著。
越說臉越紅，臉白皮薄的壞處：「也沒有做什麼……就偷懶。」

「偷懶可不好？該做的事等等還是要確實做完的。」看著對方支支吾吾、紅意漫上臉頰的慌張樣子，先入為主的感覺是一個可愛學弟，「不過能在這裡休息確實是件好事，連看你休息都覺得悠閒。」撇除衛生不說，是能讓人感到很放鬆的地方。

「喔……嗯，我偶爾會在這睡覺，不太曬。」
……是翹課來的。

「你要坐嗎？」禮貌地給人騰挪位子，看到被遺棄的相機擋路，房有離趕緊彆扭的把它抓走。
少年人頎長手腳，卻還縮成一團，你甚至恍惚間，在他漸漸脫略的身子能看到一個男孩，也是這般將自己包裹的坐姿。他從未改變。

「聽起來很溫暖。」忍不住對對方說的不太曬三個字做出了評價。

「嗯……好啊。」原本打算關心完就走的他，看對方都特地挪出位置來，他還是改口答應，「那我就打擾了。」

oO（應該可以在這邊看書吧。）

對方感覺文靜，房有離捏了捏手上的東西，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房有離，聚散有離的有離，普通科一年級，你呢？」
說話間他摸了摸口袋，頗惋惜現在身上沒糖。

「周斂，收斂的斂，音樂科二年級。」對方手上的相機實在是過於引人注意，周斂自我介紹完之後停頓了幾秒又忍不住問：「你看起來很擅長攝影的樣子？好厲害。」對攝影沒有涉獵的他不太明白對方手上設備的價值，但看著挺像模像樣的，以高中生而言感覺已經足夠讓人佩服。

說完的同時也有點擔心會不會打擾到對方原本的進程，不過既然邀請他在這坐下應該是不排斥閒聊幾句的樣子？

「也沒有……」知道對方誇的是自己，但少年卻不想讓這位學長誇這台相機，它壞！
房有離不吝給他展示，有校園內你想不到的角度去抓住的日景，是新月羞光影庭樹；有糊象對比的破葉，葉底悄悄爬出一隻蟻；有水中遊魚的一片鱗，自在暢快……

他要給看的是相機那條劃痕有多糟糕，卻不想照片的華色先一步引住人眼球。

周斂面露驚艷，明明只是幾張照片，他卻能從裡頭看出每一處細節裡的勃勃生機。

「你拍的照片好好看，這不是學生水平了吧？」他一邊說著，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方所展示出來的一張張照片。

「不是的，你看……」少年指著蝶立於花，振翅而去的定格，花上頭有一痕黑，不細辨難以認；再滑，在腳踏車側柱縫隙抓撓扭動的貓，多了根不屬於牠的鬍鬚痕；磚牆縫隙裡看去，並肩而坐的背影，外套上也留著不屬於衣服皺摺的紋。

「都是拍壞了的。」他說，不小心有點失落。

「完全是一般人不細看不會注意到的地方呢……」連拍壞的痕跡都能這樣融入照片，他一時佩服的不知道說什麼。

「不過這個瑕疵是怎麼來的？鏡頭？膠捲？傳感器？」行外人亂唸一通聽過但不太清楚的名詞。

「好像是鏡頭上有刮痕……」抿著嘴，房有離鼓搗半天才得出了答案，雖說還有待商榷這新機是出廠而來的問題，還是自己某次粗心了，可這就是一顆壞鏡頭，可惜了那些照片。

他始終被那抹黑痕梗在心裡，意有難平。

「那這些照片算是……拍廢了嗎？」雖然很想說什麼轉換角度把錯誤當作罕有的美麗意外，但看著那些細看總有些違和感的黑線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一旦錯失拍照時機就錯過了……好可惜。」

「不過先去換一顆新鏡頭應該是現在的當務之急。」

像看不得人失落，不覺間他就在內心裏轉換角度，去想該說什麼去提振這個被自己感染失落的精神。
「不過，你還喜歡這些照片……」少年思索猶豫的時候慣性的抿嘴就出現了：「謝謝。」
話說的彆扭，其實對方喜不喜歡他並沒有十足的確信。

揪著地上無辜的草，就開始排算起什麼時後有空去找老闆更換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