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與鮮血的氣味、子彈劃破耳際，還有耳機裡同伴的咆哮。
回過神來，米歇爾發現自己站在戰場上。
在還沒沒意識到這一點之前，他僅僅只是拿著手上的突擊步槍，在那一片混亂之中發楞。

然後他注意到了，這是那場給他帶來無數夢魘的戰役，是由他自身記憶為基礎創造出來的一場夢境。
所以米歇爾垂下眼，嘆了口氣。就如同季節變換時隱隱作痛的左肩傷疤，他偶爾還是會夢到這裡，或許過往的陰影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他，他還沒擺脫這一切吧。

夢境的情節往往大同小異，無非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罪惡感與痛苦，復刻於他的親身經歷。
比方說現在，抬起腳來往前邁進的時候，腳邊傳來的黏膩觸感，倘若低下頭去查看，那裡便會是一片血海。

然後，同伴們早已失去生命跡象的身體會朝他伸出手，抓住他的衣物與腳踝，數不清的手臂會阻擋前路，不斷地拷問著他、摧殘他。

「為什麼？」
「為什麼，米歇爾？」
「為什麼拋下我們？」
「不是說好了，會彼此扶持嗎？」

米歇爾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回到這場夢境的時候，他有多麼絕望。
那時他拿著武器，試著找到還倖存的同伴，試著將那些已經再也不會給予他任何回應的屍體拖出戰區。

但是全都沒有用。
他所有試圖挽回一切的舉動都毫無意義，最終他還是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袍一個個死在自己眼前。

因為這只是一場夢啊。

後來他逐漸放棄掙扎，放棄掙脫緊緊拽住他衣袖的手指，僅以冷漠的神情與無語的沉默來回應那些提問。
原本他還會哭著道歉的。
但現在，就算是過去他最親愛的人用扭曲至極的樣貌向他爬來，抓著他的手臂、在他的耳邊不停責難著他，米歇爾也只是將雙眼閉上。

因為這只是一場夢。

即便竄入鼻腔的血腥味有多麼真實，即便那人的聲音直到現在也如此清晰，他都很清楚這全都只是幻覺。
做什麼都是徒勞的話，至少不希望留在我記憶中的你，是如此可悲的姿態啊......
恍惚間，在那些悲鳴與吶喊還有哀號之間，似乎有誰在呼喚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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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爾......米歇爾，醒醒！」
「嗯......怎麼了？」
「你一直在呻吟，你還好嗎？」

睜開眼睛，是熟悉的事務所，還有溫暖的床鋪。
沒有戰場、沒有屍體、沒有遍地的鮮血，只有凌晨三點半的寧靜與祥和，還有被他的夢話給驚醒的艾力克斯。
翻過身，看見枕邊的戀人正擔憂的望著自己，還沒從睡夢中完全清醒的加西亞將手臂抬起來，遮住自己還不太適應桌燈光線的眼睛。

「嗯，我沒事，只是一場夢而已。」
海嘯經過時間的侵蝕之後只會剩下細小的浪花，在行走於沙灘時偶爾拍濕自己的褲管。
雖然有的時候，那些浪潮會大的差點將他淹沒。

「......」
艾力克斯知道，加西亞並不打算細談自己夢見了什麼，很多事情沒有不停拿出來提及的意義，那顯得過於做作。
但畢竟當初是自己提出要與對方共同背負，那麼現在正是他派上用場的時候不是嗎？

於是艾力克斯在片刻的沉默之後，伸手將那個在自己眼裡似乎有些脆弱的戀人拉進懷裡，並溫和的拍了拍他的背，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安撫對方。
「不論如何，我都會在這裡的。」

而加西亞則是在艾力克斯這一連串的動作之後，窩在戀人懷裡並露出淺淺的笑容，接著努力嘗試將專注力放在艾力克斯身上與自己相同的沐浴乳氣味上。

這樣就已經夠了，不是嗎？
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話。
那就只能往前走了吧。
想著，加西亞重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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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中之人曾經在河道上看見一篇關於悲傷與潮汐有關的文章，那裏面的意境我真的相當喜歡。
所以稍微用了那個概念，去描述了所長的心境。

潮汐現象
我本來沒能找到出處，這裡感謝當時替我找到的匿名親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