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 限定交流 with malongniersis
⁍ 時間軸2018年3月15-16日

他在七點時傳了一張照片給酒教授,小黑手纏繞顯示38.8度的耳溫槍,一旁則是蜈蚣教授帶疤的手,顯然不是網路盜圖想推掉邀約。
https://images.plurk.com/ZDqWcxkoTThs4OTKElvGl.png
「今天去不了學校了,抱歉。」他在圖底打上文字,抓著手機在令人意識模糊的高溫裡闔眼。

若是以後被他遇到那個彈手指青年,他一定要給人好看。

上一噗→
←下一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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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雖然他總是在中午前持續補眠,但也總是會被大學那該死的服學時間鐘聲吵醒一次。

聖伯納總在這個時間點等待鐘聲之後的樂曲結束,然後,當一切都沉默之後,他會再度閉上雙眼,一直等到將近中午的鬧鐘響了,才開始蓄勢待發。

悠揚的校歌莫約撥放五分鐘之久,重複循環,一如既往。他往側邊看了一眼,正巧看到的昨日因夾娃娃獲得的抱枕,台灣啤酒字樣正對著她的臉龐。

亮藍色光暈映照在抱枕的表面,他注意到手機的畫面亮起,於是伸長手,將手機滑開,點開了帶有抱歉字眼的訊息通知。

……嗯?發燒了嗎──

他愣愣地抓著手機座起身,沉默的已讀著訊息,在悠揚的旋律中打字回應對方。

『不必感到抱歉。
      果然溜冰場太冷了嗎?
      還是你覺得是夜市那傢伙的超能力?』

送出去的訊息內容一如他談吐的,闡述工整。
掌心手機瞬即震了震,他遲緩睜開發痠的眼皮,眼底映入日出的山頭──是酒教授。

『您早起到下次可以約早餐了呢。』

他沒想過酒教授會回應,以為再看到對方回訊或許是中午之後,忍不住抓著這點回話。

『超能力吧,我平常不生病的。』

回應很理所當然,除了過度操勞時容易感冒外,他很少在流感季節中標。別人生病時他多半沒事,倒是都在奇怪的時間點獨自生病。
看著跳出來的訊息,瑪隆尼爾斯蹙了蹙眉頭,繼續坐在床上敲著虛擬鍵盤。

『不知您曾否在七點左右出現在校園?
      全境會在這時間點響起一種警報,
      大一新生們必須一大早被挖起來分配到全副武裝,
      完成分派的任務並在時間內回到小隊長那邊報到。』

他把「服務學習」的清掃工作撰寫的像是早晨出操,試圖澄清自己此刻還清醒的理由。

『我接下來要早睡了。』告示著接下來還會繼續睡覺的發言接續在後,他的內心毫無波瀾,也還未強烈認知到,他昨晚的期待其實老早在這時候便落空了。

『請您好好休息。』

還沒等人回覆,大概也沒打算等著對方回答。因為早晨的校歌播完了,他打算早早句點對方,躺回熟悉的被窩裡當個糜爛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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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有條不紊,條理分明闡述一切,看似毫無情緒波瀾。酒教授平時會擺出的冷臉浮現在燒昏的腦袋裡,他在螢幕另一端自顧自笑出聲。

『了解,被吵醒辛苦了,都晚安。』

他也沒打算繼續擾人安眠,記得對方聲稱會睡到中午。而無論是誰都沒義務聽他傾訴感冒不舒服的苦水或照顧他的情緒,大家有自己的生活,何況酒教授今天還有課。

『祝上課發獎品順利。』

茫然盯著螢幕遲遲補上一句,內心可惜著看不到現場,疲憊闔眼感受腦袋昏沉的高熱。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這兩段訊息並未顯示已讀的標示。直到中午,酒教授才看到兩行早早傳來的訊息。

他停下穿著外套的手,愣愣地盯著兩行字。本沒打算特別回應,慢悠悠的抓著筆電包,帶上門,準備先去處室跟教室領一趟點名表。

現在是十二點三十二分,酒教授一如往常的,將高大的身形駝低了幾公分,避開所有人的視線與交頭接耳,來到自己的座位,找到了下堂課的點名表。

他還有二十分鐘可以打發。因故,他抬眼看向前個月才確認過的辦公室座位,看著角度正對著門口、空無一人的座位,立牌寫著「聖堤‧比特」。

……確實是很好觀察所有人進出的位置,他想。

他又重新拿起手機來,默默滑開了對方的窗框。

『這堂課還沒要發獎品。』

或許對方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但他還是澄清了,起身離開座位,下一個目的地正是他上課的教室。

他開始感到一股莫名的遺憾。
訊息被擱著,長久沒有已讀字樣跳出。螢幕另一端的人或許還在休息。直到下午三點四十四分,回應才姍姍來遲。

『太好了!看來我什麼也沒錯過』

他通常一覺起來就會好很多,但這回暫時還無大幅度退燒的跡象。惡毒的超能力與惡毒的使用者,他想。掙扎爬出棉被,從包包裡拿出昨天酒教授套圈圈套給自己的運動飲料。

舉起手機拍了張運動飲料照片傳進對話框後,他拿來水瓶將運動飲料一比一兌水慢慢喝。

『現在想想你還真是先知,第六種超能力大概就是預知能力了吧』

照片下附上不正經的幹話。他這才靜靜反思上一句話是不是看起來有些太過期待。
位於學餐隊伍中的酒教授已經結束了今日的課堂,正慢悠悠地隨著人漸少的購餐隊伍前進。他遠遠盯著頭頂的菜單看,替下週二同樣的課堂內容思考細節上的檢討與調整。

「……酒教授?」低處傳來了親切的男性年邁嗓音,低頭便瞧見昨日有一面之緣的西恩提斯教授。犯防系的大長輩,他在這個滿是學生與老師的公共區域不好意思明顯地避開攀談。

「……您好,西恩教授。」
「酒教授在買下午茶?」
「嗯,差不多。」他沒打算解釋,這其實是他的早餐,第一餐。

「哦哦哦!這樣啊?話說昨天您與蜈蚣教授昨天玩得如何?」

「……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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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熱情訪問讓他有點不自在,但他仍試著穩住心神,用最簡略的回答試圖結束話題。

攀談直到輪到聖伯納點餐時才總算是歇止,西恩教授聽酒教授打算外帶回去吃,便揮揮手與之告別,結束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聽上去即是一般問候與關心,但仍給了聖伯納不少回家念頭的對話。

兩分鐘談話,彷彿比早上的服學鐘聲還來的漫長。

鳥籠烏龍的光頭老闆老早記住了酒教授習慣的餐點,只對了一眼,看他只把同樣的金額遞到桌面,就收了錢給了發票,默默跑到後頭處理現點現做的烏龍麵。

他這時才拿起了手機,注意到蜈蚣八分鐘前所傳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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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文字看起來像是期待著來上自己的課似的,姑且不提這到底是客套話還是發自內心,反正他也沒跟人熟到可以判斷。

『我的課是單周兩班,所以,如果您禮拜二有空的話,其實那天還有跟今日一樣的課堂內容。但您大可不必特地排出期間來旁聽,真的有興趣有時間再說。』他詳細說明自己的課堂時間,避免對方有任何地方不清楚,他不太想回應關於預知超能力的幹話,倒是讓他聯想起昨日的談話,盯著運動飲料,打著跳痛的內容。

『所以第五個超能力到底是什麼?』他又重新發問。
他好懶得打字,但也不想讓人聽自己帶著濃厚鼻音的聲音。酒教授或許也不方便聽語音訊息,他也還沒跟人熟到可以這樣隨便來的地步。

強撐昏沉腦袋,他一手握著鈦質小金屬杯,緩慢啜飲稀釋的運動飲料,另一手龜速敲字。

『所以是下週二會發獎品?』

唯一決定他要不要去的因素就只有有獎徵答,於是他也簡略地問。他拒絕回應關於第五個超能力的事情,或許等熟一點的時候他會說──但大概也要等他意識不清的狀態才好套話。
已讀字樣在發出訊息的當下便顯示,聖伯納愣愣地望著確認獎品發送的時刻,看了眼老闆,確認他還在裏頭忙碌,便繼續輸入文字。

『週四。』他說。

『我臨時出了一份作業給他們,打算等下次發表,再把獎品發下去。』
『哦,原來如此,我還想說為什麼一樣的課但一堂發一堂不發,選到不發獎品的時段真的有夠衰』

腦袋並不是太好使的當下使他想錯了,而他仍是在意著公平與否的事。

『那我下週二、四都會去,都同間教室同個時段嗎?』

想要看懂作業發表,他想自己務必得先獲取一些先備知識,一同上課再好不過。
這回答有點出乎他的預料。聖伯納瞪大了眼,接著被呼喚他餐點好了的年邁嗓音叫了過去。

是真的很無聊吧?這個什麼……邊緣袋鼠葛格。

他拎著一袋裝了烏龍麵跟配料的包裝袋朝宿舍開始移動,路途中,他忍不住揚起嘴角,恥笑那突然想起來的搞笑綽號。

『週二是下午三四堂。
     您花太多精神打太多字了,發燒請去好好休息。』

回馬槍嗆了一句病人後,他把手機暫時收起來,認真安全地走這段回宿舍的路。
『是是是,謝謝邊緣長頸鹿葛格關心』

他斜斜倒上床,盯著自己打出的怪異暱稱脫力笑起。他這才意識到全身痠痛,但也分不清楚是超能力的作用還是溜冰又跳舞的緣故。

空空肚子發出虛弱響聲,他默默回想冰箱裡還有什麼吃的,一面又抓起手機。

『你午餐吃什麼,借我參考一下』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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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籠烏龍的烏龍麵跟炸蔬菜炸魚排』

他不知道蜈蚣知不知道學餐餐廳裡的店名,但他還是完完整整的打在了對話框裡。他是在回到宿舍門口前才回應對方,距離對方的回答差距了五分鐘。他拉開椅子,獨自在宿舍裡倒麵至碗中,放下手機,安靜地吃起了今日的第一餐。
……烏龍烏龍的烏龍麵到底是什麼,很烏龍麵的烏龍麵?

沒意識到自己看錯,他皺眉望著手機螢幕,只覺腦袋更昏沉了一些。一手揉揉眉間,試圖按摩酸澀的眼周。

炸的大概先不要,至於烏龍麵他挺確定自己家裡沒有,那並不是常備品。

可惡好想吃烏龍麵。腦波有些弱想著,但他沒力氣出門添購,只搖搖晃晃起身,踏著殭屍般的不穩步伐晃去廚房。

『羨慕,我要去煮粥了,希望待會兒不會不小心睡著弄到廚房燒起來 :-(

把手機擺一旁,他決定先集中精神煮菜。背後拖著幾條軟癱的黑手,彷彿長長的尾巴拖地。狀態不佳的狀態下他無法順利控制超能力,就連剛剛耳溫槍照片上的黑手都是他自己纏上去擺拍的。他把昨夜沒吃完的冷飯挖進鍋子,從冰箱挖出一些雜七雜八的蔬菜放進鍋裡。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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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似乎有點大意。不知道在病人面前提到美食是不是會被討厭?

但是對方說他要去煮粥,難不成他此刻仍是獨自一人在家嗎?想想也是。通常這時間不是去上班,就是去上學。即便他有家人、親戚、鄰居等,或許也仍得自行處理餐點。

他是把麵都吃完了才看手機的,後知後覺的反悔自己打出來的文字,並深思對方在家中的危險性,以及最終所下的結論:反正他也無能為力。他沒有繼續回復,徒留下方空蕩蕩的已讀標示,拎著輕便衣物走到浴室裡沖了個澡。

『廚房燒完了沒?』他洗完澡之後,姑且發了簡短的問句確保對方還安在。而這已經是將近五點半的事。
粥的健康狀態 (lots)
不小心睡著 (bobei)
他說過自己沒室友,同樣是邊緣動物,沒與人同居的事實在上回曾輕描淡寫帶過。他確實一人在家,也確實如預告般不小心睡著。

已讀字樣瞬間浮現,但同樣沒有半點回應,間隔十分鐘後,才有新訊息跳出。

『快燒了,粥也剛好煮好了』

他在離開廚房前轉了最小火,水量也增加不少,就怕自己睡昏粥煮成鍋巴。他設了鬧鐘後便抓著手機再度睡著,在貪睡功能反覆轟炸下,最後真正叫醒他的是酒教授傳來的訊息。

『謝謝關心』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上一段留下的訊息與開著火煮粥便去睡覺這些事都挺嚇人的。但他那時渾然不覺其危險性,只想著要吃飯但也想睡覺,便自作聰明兩個都執行。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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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一時間正在打電話詢問Shell Art的姊姊近幾日能不能找時間過去,說是想改一下上次訂製給人的毛衣。時間喬攏後,他看著謝謝關心的字樣,他放心了。至少確認對方沒事,便又留著已讀下方的空白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若未再傳訊息給他,下次出現,恐怕會是隔了一整個假日後。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酒教授並未再回話,那也挺像對方的行事風格,不和人牽扯過深或勉強進行社交活動的俐落感。

聖堤只是拍了張蔬菜與米飯都糊得亂七八糟的粥,傳進以前軍隊弟兄的小群組裡,順口詢問「超能力是感冒這點有沒有搞頭」並聊起自己昨日遭遇的超能力者。訊息不斷跳出,全關注在對方實戰運用與可能未開發的潛力。一個記憶操作超能力者的學長關心他身體狀況如何,他則是打哈哈帶過。

稀飯很快就吃不下了。他默默喝著稀釋的運動飲料,把剩飯冰好後,刷牙再度躺上床。手機螢幕仍亮著,爬上床時他不小心點開與酒教授的對話視窗,手指點到一張貼圖送出。

[圖待補]

一張捧著愛心說著「愛你」的兔子貼圖。
他玩遊戲玩了好一陣子,沒有注意到訊息還有再傳來。

他看的時候著實有些錯愕,愣愣的看著有點熟悉的兔子半晌。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他正要出門去買他的宵夜。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正在休息,但他仍回傳了訊息以示禮儀。

『謝謝?』

便悠悠晃去了學餐唯一還有在這個時間營業的便利商店。
那句謝謝無聲擱置,直到凌晨一點多才被已讀。螢幕另一端的人抱著剛加熱好的稀飯不可置信碎碎念。

「蛤啊……為什麼會、三八欸……」他死瞪著那隻示愛的兔子,來不及回收的愛意早被一句「謝謝」收下。

澄清那可能是睡迷糊按到的顯得有些太無情,而且看起來很笨。他想了一下,挖匙稀飯一邊緩慢敲字。

『不客氣👻』

他想同事也不會誤會什麼,毫不在意地把手機擺一旁。再度醒來時已經沒有發燒了,身體輕鬆不少,他抱著稀飯下樓去客廳配電視。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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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16日

那時他正睡著。

半個時辰後,他被無情的惡夢摧殘至清醒。驚恐的吁氣聲參雜了止不住的淚水。他將臉埋入膝蓋與手臂裡頭,任由這股習以為常的恐懼消散,起身想再灌點一點都不起麻痺自我效用的酒精來喝。

大容量的酒杯盛滿透明液體,又加了幾塊昨日稀釋果汁牛奶喝完後剩下的冰塊。他拉開筆電,想隨便聽些什麼。宿舍的網路不是很順,他拿起手機打開基地台,才注意到鬼臉搭著不客氣又以同一個人的頭貼出現在提醒欄上。

他想不起上一段對話是什麼,重新點開來看,又再次注意到弗蘭特畫的貼圖。

『好點沒?』關心在兩點二十七分這般奇怪的時間點送出,他找了些早看過的動畫,準備當背景音樂放一小段時間。
他在自家客廳看著下週上課的電影教材,一面思考被短暫感冒意外爆破的作息該如何是好。抱在懷裡的手機震了震,他暫停影片播放,盯著螢幕上跳出的關心字句。

作息真的很神秘,不過也真的是個溫柔的人。他安靜點按螢幕,幾乎秒回對方。

『好了很多,謝謝友善長頸鹿葛格』

話說這傢伙這時間傳訊息到底在做什麼?於是他也把那份疑惑傳達過去。

『這時間還醒著在做些什麼啊?』
秒回的訊息,這時間沒睡嗎?

他差點回一句「這不關你的事」,但想想,只要自己不說,不會有人知道自己懦弱的被惡夢嚇醒,還哭得上接不接下氣。

『我正在回你關於「我正在幹嘛」的訊息。』他回了一句屁話,動畫的跑條順利前進。他任由聲音與畫面持續播送,但沒怎麼放心思在上面。
依然以高手速回應了訊息。

『真巧,雖然你沒問,不過我也正在回你訊息🤳』

他當然選擇以屁話制屁話,自個兒在螢幕另一端笑得燦爛。或許酒教授就惱羞不理他了也說不定,不過那也不是他的問題。

『而除了回應訊息外,還在一邊看電影、吃飯、協尋失蹤的睡意與思考人生』

回應幹話完倒是自顧自報上實際在做的事,雖然有玩笑的成分但倒也還算認真回答。

反正酒教授一定也不會在乎他的無聊行程,他就只是說開心的,強塞對方無意得知的訊息過去。
他冷靜的看著秒回的幹話,思考著這人怎麼一次做那麼多事情之外,也覺得被同一招回擊有點不是滋味。

但是他理解失眠的痛苦,姑且當對方也是自己的同道中人,倒是沒能即時回應對方的訊息,因為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酒杯裡的冰塊咔咔作響,辣舌的酒精對他而言可謂習以為常。他抓了包餅乾,一直等到那股不滿消氣後才繼續回應,這時已經度過了快十分鐘。

『喝酒,看動畫。』

他可不打算提自己失眠的事情,也僅止於分享自己正在幹什麼的細節。他可不想讓失眠成為此刻的話題,他甚至困惑自己為什麼至此沒有將手機放下,一直忍不住想跟人對談。
『用Netflix?』

間隔不過半分,回訊迅速跳出。

吃完粥後他熱了杯牛奶喝,相較於喝酒的同事,他的飲料選擇顯得很幼稚。大螢幕播放為了備課反覆細看的電影,他對一切情節熟悉,只是為了不要上課出糗默默配片潤著詞。

『在看什麼?』
『巴哈。』雖然他也有Netflix,但是他正在看的東西Netflix上可沒有。他把動畫稍微暫停了,敲鍵停頓,他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把自己正在播什麼告訴對方。

『Love is Like After the Rain.』

這次回訊息是過了五分鐘之後,回完,他才總算是打開自己的多力多滋。
那是他沒看過的動畫,不過說到底他本來看的日本動漫便不多,他的時間都花在電影上。

他暫停電影播放,動動手指搜尋維基後,大概了解是一部戀愛相關的動畫。原作是漫畫,主角是不擅長表達情感的女孩子,是個關於主角暗戀頗有年紀差距大叔的故事。

酒教授倒也是很坦率告訴他片名了,不知是不在意他會擅加揣測還是不認為他會怎麼樣。

『好看嗎?你很喜歡?』

若是喜歡,倒是會令他好奇對方是把自身代入不擅表達情感的女主角而同理共感還是作為被追求方的年長男性去感受那份戀愛的悸動。又或許什麼也沒代入,僅只是喜歡角色互動與故事的讀者。
對方這次沒有秒回,他以為自己總算是把人句點掉了。但下一句回應依舊來了,而且從字句判斷可知,對方應該沒看過。

『他快完結了,等我全部看完在跟你說好不好看。』

聽起來是正在播送尚未完結的動畫,保留了評論之餘,他並未透露自身為何會對這部動畫感興趣。

『不如說說你在看什麼,我除了等新集數之外暫時想不到可以補什麼。』

送出訊息,他暫時放下了手機,盯著已經看過的橋段繼續播送,啃了幾口餅乾,漫無目的的消耗清醒的時間。
『好』

應好的訊息隨閃現的已讀冒出。

『《瘋狂麥斯:憤怒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這是我下週一的教材』

附上一句課程相關的無聊補充,他坐沒坐相躺上一旁的沙發,完全停下電影等待酒教授的回答。

反正他也無聊,這麼晚有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倒也有趣。
他有聽見訊息回應的聲音,但是沒有急著提起來看。他先吃了幾片後,將整包餅乾倒在衛生紙上,漫不經心地啃食。過了五分多鐘,動畫進了ED曲,他清了清手上的餅乾粉末,徒手以剩餘沒碰過餅乾的手指將手機撈回面前。

『看過。』

又一句簡短極致到不行的回答,一般人光是看著總讓人覺得難聊。畢竟他本身沒有延續話題的打算,他打算用他最不耗腦的形式回答半夜還在看電影傳訊息聊天的同事,伸手點開下一集。
總是熱臉貼冷屁股終於開始讓他覺得膩了。

他讓一同等侯了幾分鐘的電影重新播放,澎湃背景音效與車輛奔馳聲響再度充斥客廳。低垂視線平靜望著那兩字回應,思索片刻,他決定不再回覆。

雖然一開始有部分是因為不想讓人稱心如意獲得平靜而纏著人說話,後來的相處則使他更好奇、真心想認識對方了一些。但當一切變得無趣時他便不打算繼續了。

那使他想起些不愉快的過往。

聖堤把手機關靜音丟一旁,安靜喝著熱牛奶繼續備課。
過了兩三集,一絲不對勁才讓他注意到對方自那之後便沒有回話。他安靜的提起手機確保自己有沒有漏接訊息,但一切安好,不是他沒聽見,而是同事不再傳訊息給他。

不是睡著了,就是被自己給句點到不滿了。無論是何者,對他來說都不怎麼重要。他把筆電闔上,拖著疲憊摔向床面,靜靜的望著天花板,喝一半的酒杯跟餅乾包裝沒來得及收拾。

明天得搭車下山修改針織毛衣……

他在這般腦中呢喃之下快速昏睡,即便睡眠是內心所抗拒的,但他終究是敵不過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dice20) 睡多久
過了十幾分鐘電影播映結束,他讓電視螢幕與客廳一同暗下,轉而點起一盞小夜燈。起身收拾桌面,上樓清洗。手機擱在口袋裡搖晃,但沒再被打開確認。

洗澡刷牙然後睡覺,睡前不滑手機。他替自己安排好接下來的行程。明天無課,他也沒有會要開,沒有其他老師要找他去幫忙上課,無須設定鬧鐘。面朝下倒進雙人床,在熟悉的空間裡他很快入眠。

再度睜開眼時是早上七點多,他拿起手機,畫面仍停留在與酒教授的對話視窗。他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倒又覺得可以繼續打擾人了。

『那你喜歡這部嗎?』

沒有解釋自己昨晚消失的理由,他想酒教授不在意,而自己現在的出現就無疑是個噩耗。

他悠哉起身,做起柔軟操。
訊息並沒有立刻被讀取,但是也沒有閒置太久。酒正把一整週的衣服跟手套丟進洗衣機內,直到機器開始運作,他才好好拿起了震動的手機查看。

『早安。』

答非所問的問候首先跳了出來,睡眼惺忪的人愣頭愣腦的意識到對方是在銜接昨晚的話題。

『喜歡,整部電影節奏緊湊,畫面搭配張力與記憶點十足的音樂,符合荒涼末世對於文明、環境、角色的設定都令人印象深刻。

我認為那是一場視覺與聽覺的饗宴。』

他在近十來秒後打出長篇大論,感想不僅僅是好看而已,而是更為巨細靡遺的描述並證實自己看過這部電影。
他並沒有期待會被回應,送出訊息後便專注於深深吐息,拉開仍緊繃的肌肉筋骨。在他默數秒數與緩慢吐氣,完成一個動作後,放在地面的手機震了震,他伸手把手機移到瑜珈軟墊上消去這空間多餘的噪音。

還真是神秘的作息,彷彿隨時都在,就只是想不想搭理自己的問題。他想著,愣愣盯著道早訊息與電影心得感想。

『同意』

他沒想過酒教授會認真回答自己,以為大概又是句點式的回話。他收起大大拉開的雙腿,盤腿坐好,盯著手機訊息兀自思索。

『您可真是隨時在線,有好好睡覺嗎?』

想了一下還是決定關心對方奇怪的作息,彷彿神秘生物生態觀察般記錄起這一切。
『沒有。』

關於這點,他倒是回答得很乾脆而簡略。他猜對方沒興趣知道自己為何沒怎麼睡,一路走回房間邊打字回答。

『我猜我只是剛好清醒的時間點比您還要多罷了,請問您昨晚有好好找回失蹤的睡意嗎?』

昨日看完動畫後他又幾度被夢驚醒,但他沒有繼續撥放動畫,只是一次次消磨著精神,換取一些難能可貴的睡眠時數。他約的是將近中午的十一點,他會難得穿得得體一些,但在那之前,他還想再想辦法多睡幾個小時。
『你怎麼沒睡好?失眠嗎?』

酒教授回得乾脆,他也回問得直白。聖堤沒有解答後頭問題,覺得酒教授才不在乎自己怎麼失眠,大概只是禮貌性寒暄一番。

『那要不要睡回去,你今天沒課吧?』

轉動關節,繼續活絡四肢筋骨,隨著拉伸的動作使肌肉更為柔軟放鬆。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藉由重新強調這件事來避開了對方的問話,下意識拒絕提及自身失眠的狀況。

『我會睡,但很遺憾,我一個小時後還要醒來一次,因為我剛才才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裡洗。』

推開自己的房門,他暫時將手機拋到床上,意識昏昏沉沉的從衣櫃裡挑出了正式的襯衫跟西裝褲擺在桌上。
他只覺自己好像看見豪豬豎起尖刺的模樣,不自覺嘆了口長氣。只是坦然告知自身狀態,但不要任何人過問的感覺。

不知道在想什麼,但總有股遍體鱗傷的味道。

『有找到,借你』

他仍是好好回答了那個他自認毫不重要的問句,一面講著「出借睡意」的鬼話。

『那快睡吧,不傳訊息打擾您了。』

只能睡一小時聽起來有些悲慘,他也不敢再耽誤人好好休息。
……借……嗎?

他著實震驚,以為自己已經意識疲憊到看錯,渴望有人借他安穩睡眠的權利。

他緩緩坐至床面,看著手機發呆了好一陣子。

『好,謝謝。』

姑且是好好感謝對方的心意後,才躺回床上,設了鬧鐘,在不怎麼期待自己能睡著又不做惡夢的情況下,迅速昏睡。
雖然不知有沒有用,但仍出借毫無實體的睡意了,希望對方這次有好好睡覺。他很可以體會失眠的痛苦,因此希望不熟的同事也能好好安睡。

聖堤沒再回訊息,默默接續早晨的例行公事,接著梳洗,準備弄早餐給自己。

他想不到吃什麼的時候多半還是隨便弄份三明治吃。以奶油將吐司雙面煎出焦色,夾入荷包蛋、煎鮭魚與生菜。

時間剛好經過一小時又五分鐘,他再度傳了訊息過去。

『起床曬衣服囉』

雖然吵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記得宿舍都是共用洗衣機與烘衣機,讓下個使用者等待不好,衣服一直放也會變臭。
在此期間,很不幸的,他什麼都沒有聽見。

下次睜開眼是九點近半,酒教授懊惱地看著被他完美忽略的鬧鐘,看到上框的訊息便慌忙的衝向洗衣間。

他的衣服不知誰替他拿出來了,安穩地放置在他留在原地的洗衣籃。他用指腹揉了揉還睜不太開的眼皮,一手提起籃子,放棄需要待命的烘衣機,回程走得緩慢。他打算將衣服曬在房間裡靠窗的位置,單人房,不會有人介意。

興許是這趟入眠總算是毫無紛擾,他睡得過於沉穩,疲憊的精神渴望難得的歇息,身軀亦是。

『好。』他把衣服曬好已經是九點五十幾分,他沒有什麼喘息的時間,穿起襯衫西裝褲,批了件西裝外套,拿了手機錢包鑰匙,帶上需要修改的服裝與宿舍門,一路晃到了校園邊境的公車站牌等待。
他並未去追究對方醒了沒,做著自己的事。

上個月被臨時取消的紀錄片劇組意外在凌晨聯絡他,說是有些事想洽詢,會提供電影試映與顧問費用。或許是那些長年堆在臉書頁面的電影心得分享,或許是那些小有名氣的弗蘭特電影細節考究文,或許是電影導演走投無路而病急亂投醫。他自然不會放過搶先一窺紀錄片的機會,一早便答應見面。

他穿上黑襯衫與白色西裝褲,仔細打上一條金紋點綴的黑色領帶,照常把淺色髮絲往後梳上,足踏一雙米色牛津鞋便準備開車出門。

出門前口袋手機震了震,他盯著酒教授那聲「好」,只覺沒有太多感想。無論對方是睡過頭才回應還是不想回應而遲遲拖到現在。

『你讓衣服不臭臭,衣服永遠感謝你』

他回應一聲幹話,自顧自笑得沒正經。汽車引擎發動,他安靜等待車庫入口的鐵門緩緩疊起,朝右側收攏讓出車道空間。
『該謝的不是我』

這次他的訊息是秒回,因為在等公車。不過回答有些耐人尋味,彷彿讓衣服不臭的人並不是他本人。

他重新確認著ShellArt的客服預約訊息,確定這次會面的地點,位於一間市區,由老先生奧德‧切斯特經營的古董樂器行。公車再三分鐘抵達,他安靜地坐在公車等候庭下,凝視著對面的樹叢。
『不然要感謝誰?神奇的家事小精靈?』

他隔了一分鐘才回應,那時他把車開出屋外,正等待鐵門重新關上。隨著一聲卡榫固定的聲響,金屬柵欄門堅固封上。或許不能確保百分百安全,但不失為一種安全感的象徵,至少那令他安心。

白車迅速開上路面,一路無車,算是鄉間常景。隨著周遭綠意快速後退,車輛迅速駛上交流道,朝著市區方向前進。
『要感謝不知道哪位研究生或教授,總之把衣服從洗衣機裡拿出來的人並不是我。』他發出訊息事後才覺得這種事情對方才沒興趣知道,對著下山的公車招了招手,一腳跨上人數正好每個人都能坐在位置上的交通工具。

『假日很閒?』他忍不住發問,光看文字見不著情緒,也看不出提問的用意或是理由。
新訊息隔了十幾分鐘才重新跳出。

『所以你後來睡過頭了』在意的部分倒是有些惹人厭。

一張上高速公路前的照片顯眼卡在聊天視窗裡。鏡頭朝著駕駛座車窗外,能看見灰色護欄與寬廣路面,紅綠燈只露出一小角,在照片裡微微泛著紅色光暈。照片擷取聖堤下顎與穿著正式的脖頸側面線條,像是替窗外風景加上一個邊框。從拍攝角度看來,彷彿有人坐在副駕駛座正對著拍,又或許只是他使用超能力任意取角度拍照。

『要去市區一趟』

這句則是搭配照片回答閒不閒。他這兩句都沒有餘裕加上標點符號,信號轉綠,接下來開上高速公路他可沒有餘裕碰手機。
『對,我睡過頭。』

這點他倒是很坦率的承認了,坐在異常平穩運行的公車上仍一度昏昏欲睡。

他看著對方傳來的照片,遲遲才接收到對方跟自己一樣要到市區,他無聲拍了張公車顯示站名的跑馬燈,回傳給對方,顯示著自己要前往的方向與人不約而同的一致。

『請認真開車,我接下來再您開車抵達目的地之前都不會回應您。』
已讀字樣再也沒有跳出,另一端沉默著,早有不會回訊專心開車的共識在。

直到隔了快二十分鐘,一張照片跳出,拍攝河岸旁的吞吃落日的大恐龍。河面波光粼粼,燦爛白日發散耀眼光輝,拍攝者舉著手機的影子被拍進一角,顯示對方已經停車抵達目的地。

『身為安全駕駛,我也是這樣打算的😊』

語尾附註的笑臉得意洋洋。

『長頸鹿葛格今天要去哪玩呀?』
二十分鐘足夠讓他抵達市區,但距離他所要前往的目的地仍有點距離。他仍待在公車上,週五通勤的人在市區變多了一些,有人站在他面前,拉著拉環,輕聲細語的閒聊著。

他看到對方回應,確認蜈蚣應該已經結束了開車的行程。

『處理一些要緊事,反正也在市區。』他順手將好看的吃日大恐龍照片存下,雖然這個時間點看不到牠吃太陽餅,但仍有一分近日的熟悉感。

『所以你在市區閒晃?』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電影相關的工作』

或許是風光明媚,來時一路順遂,他心情還不錯。緩步走在河岸旁,悠哉伸懶腰,一手提公事包,一手拿手機敲字回應同事。

軍隊夥伴群組時不時還會推起幾個訊息,但他從預覽看見話題轉換成自身沒興趣的,於是默默擱置。

『記得前天沒看成的片子嗎?今天要去處理這件事』
雙眼為之一亮,他在思考蜈蚣是否在影視業裡頭其實有點地位,能夠去「處理」相關事宜。

『那個紀錄片?怎麼個處理法?』

約五站後才會抵達,他又問了句詳細。古董店距離那隻恐龍不近也不遠,至少他要下車的公車站並不在那附近。
同事今天看起來倒是挺願意聊天的。又或是,這是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他沒打算告訴對方自己以前在網路上是怎樣的存在,到處挖掘弗蘭特大導演的電影彩蛋分享細節寫個千字文的那種狂熱份子,新片挖完還去考古,除了一部影片沒寫之外,幾乎都寫遍了。他幾乎不在螢幕前拋頭露面,也不算什麼網紅,但要是想找分析文,大多人會跑去他的網誌挖。

這次紀錄片被家屬要求下架,理由只給了一句「可能還需做點功課」,弄得劇組一頭霧水。不過實際狀況還要等他看過之後才能評斷。

『還不確定怎麼處理,要等我到現場才知道。』

一張拍著辦公大樓的照片出現在對話底下。距離對方的目的地約三條街的距離,不算近但也不遠。

『如果要緊事跟工作差不多時間處理完,今天可以順路載你回去』
『嗯,了解。』言簡意賅過頭的回答,他們都不需替自己正在處理的細節多做說明。反正待辦事項完成後,自然會知道兩人的去向。

十來分鐘後,他抵達目的地下了車,沒睡飽,雖然公車一路平穩順暢,搭久了仍使他有些頭暈反胃。男人沿著小巷子又走了約六分鐘,一處不太起眼的轉角、寬敞但雜亂的門口處停了下來。

外頭擺著遮棚,下方擺了許多二手琴與打擊樂器。上面貼著一些凌亂字跡的手寫標示,大概是店裡塞不下了,才擺在沒什麼人會經過的此處。瑪隆尼爾斯用力推開伴隨風鈴聲響的玻璃門,一路望向裡頭叫著二郎腿、閒適打盹的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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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一如往常的很準時呢,『聖伯納家族特例先生』。」
「午安,切斯特先生。」聖伯納一拋駝背姿態,正站於原地,一手提著紙袋,與顧店的老男人道了聲好,一邊將手機暫時關成了飛航模式。

店內一進門便是長長通往櫃檯的走道,左右側陳列架上滿是貼著標籤的二手與古董物品,店裡整體乾淨而整潔,飄著細微粒子反光,粼粼於帶有木質香氣的空間裡頭。老人起身,滿臉笑容地轉身推撥起往櫃檯後方移動的布簾,示意來訪的客人進入。
他接下來也要開始辦正事,默默把手機轉成靜音,估計等中場休息才會看手機。不過他想酒教授也不會在乎自己回不回,畢竟對方有「要緊的事」,而他算哪根蔥。

大樓估計有二十層,幾道透明觀景電梯滿載著人們上上下下。他推著旋轉玻璃門踏入冷氣強烈的寬闊空間,櫃台人員迎向他,在一段簡單對話後輕易放行。他們約在近頂端的樓層,他今天不想讓超能力弄亂襯衫,因此勢必要搭電梯上去。他深呼吸,戴上黑色口罩便排進等待電梯的隊伍。

踏出電梯時他整個人如釋重負,長長呼出一口氣。叩響門板前,他還是拿起手機,傳了一個訊息。

『祝我們彼此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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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兩位都在這嗎?」在進入布簾後頭前,聖伯納望著熟悉的老人出生詢問。他一手提著那天說好要修改的毛衣,幾秒後才跨步向前。

奧德搖搖頭,手比個一,面帶溫柔的微笑。劃過右眼的傷疤隨著眼皮瞇起連成一直線,他一手輕推著聖伯納寬大的背,跨過布簾,右走了一段小走廊,來到了一名年輕人面前。

奧德拍了拍聖伯納的背部,接著一如往常離去,無聲無息地回到了店面櫃台。

顯然此會面地點換了一個新的護衛,至少聖伯納以前沒見過。看上去二十來歲,一雙橄欖綠眼,與一頭藍色染髮,俐落瀟灑的梳往後方,卻又保留了一絲隨興。

護衛伸出手,讓人將提袋交付。示意搜身,排除最基本的武器或暗器攜帶。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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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請問大名?」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橘子的內餡是什麼顏色的?」
「絳紅中帶著駝色的條紋。」
「歡迎回來,聖伯納先生。」
在簡短的問話後,青年勾起淺淺笑容,切換為待真實賓客的姿態,與人深深一鞠躬。

「從這條路之後,只有設計師囑咐與允許使用超能力時才可發動超能力。與設計師溝通期間,請暫緩使用網路設備……我想這些您都清楚了。」

「……您知道我?」
「我被潘妮小姐吩咐做過許多功課……聖伯納先生是將近三十年的老顧客。」引領前進的人回頭微笑,表示自己需要判斷出每位顧客的身份。他們沿路前進,來到了深邃長廊的盡頭,看似死路。
「請稍等。」

語畢,青年將四周燈光暗下。十餘秒後,右側亮起了兩格窗光,青年領前推開了雙開門,請客人在這個擁有沙發與整櫃書與古老黑膠唱片撥放器的空間稍作歇息。
拍攝紀錄片的導演之前專拍商業片,電影迎合大眾口味,以賺錢為主要導向。他的片子在聖堤心中表現平平,大概是剛好及格的分數。起初聽見對方要拍紀錄片時,他沒那麼看好,但對題材感興趣而仍忍不住期待著。

眼前是半透明的玻璃大門,一旁有著刷卡的感應門鎖。食指輕壓門鈴,過了幾秒便有人影出現在玻璃門另一端。

「是比特教授嗎?您好!」接待人員一身熟悉的劇組黑穿搭,年輕男子笑容可掬迎接他,但神情總有些憔悴,眼下有著厚重黑眼圈。

他安靜點點頭,遞出名片。男子身後有人影紛雜,好像忙著收拾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

「……呃,稍等一下,不好意思我們剛吃完……早餐。」或許是連夜趕工熬夜,他看起來分不清現在吃的是哪一餐。

「嗯,了解。」聖堤姑且應了一聲。在青年連連向後擠眉弄眼一段時間後,聖堤總算被請進門。
一進門便是沙發處,而他也迅速注意到一旁被臨時疊起的披薩盒與可樂空瓶。

映像公司內部淡灰石紋的石磚地面氣派,淺色裝潢貴氣,但室內整體氣氛給人一股頹靡的氣息。若要他形容,他會說聞起來像是「熬夜好幾天」的氣味。

青年沒請他坐下等待,而是直接帶人去找導演。他們走向一間門板半掩的漆黑房間,裡頭光源僅有三個電腦螢幕上映出的藍光。導演正站在剪輯人員背後,一手咖啡一手菸,以渙散眼神緊盯畫面,試圖理出其中錯誤。

惡臭煙霧飄散,聖堤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那使房裡所有人瞬間意識到他的存在。
空間挑高與外頭所見的建築印象相差甚遠。將近三四層樓的高度,高空掛著白色垂直燈管,四周綴著一條條美麗的水晶裝飾,緩緩移動的亮光反射在每一面牆上。

青年將窗簾拉上,防止陽光照入,聖伯納則是逕自坐在沙發處,安然入坐。入口門邊此刻多了兩位工作人員,他們通稱專櫃小姐與先生,會時不時與尊貴的客人微微笑。實際上跟藍髮青年一樣,同有警衛的效用在。他們並未擺出威嚇的架式,坐在逕自的辦公區域上,親切的接聽電話、或撰打文書。

藍髮青年走向另一側的門,輕敲了幾聲,在門邊等待指示後,拎著聖伯納方才交付、裝著淺黃色毛衣的袋子進到門後。

聖伯納聽著悠揚的老曲調,緩緩讓身子放鬆,靠在椅背上緩緩滑下。他曾有幾次來這裡,單純只是為了放下緊繃的精神。或許是很清楚這裡戒備森嚴,彷彿,就算有誰想陷害自己,或是找他尋仇,都絕對找不到此處般。
「聖伯納先生,請進。」

一個恍神,他被藍髮青年低沉的嗓音喚回意識。他連忙起身,整理了儀容後,朝著敞開的下一層雙開門移動。

「下次不乾脆把人帶來現場吧……我很清楚瑪爾身邊的人都不會是品格不好到哪去的傢伙。」女性聲音從低處傳來。聖伯納低頭,一名矮小的女子則是目不轉睛,仰頭望著人的下顎。

「潘尼……我有重新好好確認對方的體型,抱歉又要麻煩您了。」他盯著湖綠色的髮,女性稍稍往後退一步、轉身往工作檯移動,內層的珊瑚橘飄飄然,欲隱若現的隨高調的步伐跳著華爾滋。她手上正拿著需要調整尺寸的毛衣,衣服下墊了一張版型紙。

聖伯納跟著往前,在這再熟悉不過卻又生疏的環境裡,站得挺直,不顯得失禮。這位年紀輕輕,近日才接掌首席設計師職位的女孩子,並不是事先於訊息裡聯絡的那位姊姊──姊姊昨天才到巴黎去了,而且會忙一陣子。
他並不想麻煩蜈蚣特地跑一趟,明明是賠償,卻要浪費別人的時間讓他特地跑一趟,那可不是他希望的。

「好吧,太小件嗎?」她是知道聖伯納不會把人帶來就是不會把人帶來,而且她們ShellArt的所有設計師,都不會過問太多。當然,他們也很注重每一位顧客的個人隱私,絕不會讓此處成為情報交流或外洩之處。

「嗯……腰寬跟肩寬……到這裡、袖子也要再寬一點。」隨著女子的問話,他主動拿起一旁的筆,劃記調整的位置。

潘尼瞇了瞇眼,這才伸手抓起特殊功能的眼鏡。無法讓他看見與普通人一樣的視野,但足夠彌補他弱視的缺陷。

「瑪爾,撇開工作的情況不談……要是你有交往對象了可不准瞞著我喔。」

「……不用擔心,這不是給交往對象的。」聖伯納平靜的回答道。
潘尼對他來說像是年紀相差不遠的妹妹,就連操心的部分也都像是。但因工作性質的緣故,他們並不常見面。即便見面,也不會相提太多關於自己的事。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都很堅強,那是他們之間不成文的共識。

潘尼露出微笑,拎起毛衣。

「你先在外頭坐著等一下,我檢查一下工時跟排程……待會需要順便調整手套嗎?」
「……好。」聖伯納乖巧轉身離開這個空間,回到寬敞的等候區。藍髮青年泡了一壺飄出柑橘香氣的蝶豆花果茶,倒到杯子裡是藍色的。

「先生,稍坐。」青年站在一旁,維持站姿,與人一同度過短暫的等待時間。
「失禮了。」他吸吸鼻子,微微瞇起赤眸,捕捉漆黑中讓藍光模糊描繪出的茫然輪廓。

「啊……你是那個?嗯……放映室在這邊……」導演深皺眉頭,憂心忡忡領著人前往另一間房間。

挑高房間刻意做得像是電影院,階梯式分層向下,紅絨布鋪面柔軟。會自動收納座墊的電影廳的椅子排得分散而舒適,他被邀請到中間的位置坐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努力了,而結果並不如人願對吧?『該做點功課』到底是什麼意思?哈哈……這不是很傷人嗎?總之希望你可以幫忙我們創造奇蹟……」導演的話語無力,夾雜一堆私人抱怨,接著拍了拍他肩頭。

「先請你看看原本的……那麼電影播畢見囉,我再去看看可以做些什麼……期待你的精闢見解囉?」身材偏瘦的導演搖搖晃晃,留他一個人在黑暗中。
眼前投螢幕亮起,熟悉的笑容充斥畫面。

即使一切過去這麼久,他看見老師的臉還是會感覺鼻酸眼熱,內心激動不已。他的確還想多為老師做些什麼,所以他要聚精會神去理解這一切。
休息廳裡的人全都沒打算閒聊,安安靜靜的任唱片音樂充斥整個空間。喀啦聲響,潘尼打開了門,脫下眼鏡從中走出來。聖伯納也隨之放下茶杯,安靜站起,盯著一手搓了搓眉間的女子。

「……嗯……你可以週日再過來拿,這幾天有幾個麻煩的單,不分天消耗的話不行。」

「量很大嗎?」
「嗯,尤其姊姊不在,雖然明天會有其他設計師來幫忙,但是因為材料消耗的緣故我必須得省著體力……抱歉得拖延你的單,雖然本來就是按照順序排的。」
「我理解,不用顧慮我。」潘尼此時伸出了兩手,示意對方將穿戴著手套的手交給她。他自然是理解這習以為常的舉動,將兩隻手放上握好。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她的指尖細細穿過每個指之間、每一處關節、每一個指甲邊緣。黑色手套微微泛著黑色暗沉光暈,直接在聖伯納穿戴的情況之下被做了細微的調整。

時間度過五分鐘,潘尼鬆開一隻手,將喝空的茶杯放進聖伯納手中,確認自己的調適無慮。

「我把鬆散的結構重新修好了,臨時有什麼不舒服的狀況再跟我說?下班時間其實也可以來找我──」

「嗯,沒有什麼問題。」聖伯納點點頭,笑得婉約。他實在不想讓對方太過擔心,但他很清楚,對方或許老早就看出自己近十年有什麼不對勁,只是沒問,他也沒說。他很慶幸潘尼是以這樣的形式默默支撐著自己,要不是因為手套還是得定期調整,他說不定連這裡都打算完全斷絕關係。

握手鬆開,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他想。
反覆倒帶走走停停看完一次影片後,筆記型電腦裡文件的字數來到了八千多。聖堤緊閉著眼,揉了揉眉間,只覺得腦袋快要爆炸了。

他完全可以理解老師家屬的不滿,作為無關人士的他都覺得快要生氣了。或許是為了吸引大眾目光,裡面強調著不必要的八卦閒談,將一些穿鑿附會的話題有意無意扯進去引人遐想。剪裁無聊,配樂毫無新意,整體沒辦法凸顯弗蘭特個人的獨特魅力。

光是一句「還需要做點功課」真的是很溫柔而含蓄的說法。他深呼吸數度,默默整理剛剛臨時飆出的那份文件,努力使一切更為有條不紊。

依言開燈後,接待他的青年從門邊怯生生探出腦袋,問他要不要吃點披薩跟可樂。他則淡淡拒絕了,全神貫注打字。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十指敲鍵的速度如同機關槍噠噠作響,一字字鍵入他的感想,搭配自己以前寫過的電影分析文網址去加強力道。最後一道手續則是潤文修稿,把太過尖銳的語句磨圓打滑,不致於讓人聽不進去。他甚至還推薦了一些可以合作的專家名單,一些音樂鬼才、美術動畫團隊聯絡方式,只覺自己仁至義盡。

若不是這部電影票房收入會有10%捐給老師的動畫工作室,又能幫助世界更認識老師,他實在不想幫人這樣賺錢。

「嘿……一切還好嗎?」導演小心翼翼繞到他身後看他打字,接著被他以黑手一把撈至側邊。

「……不要隨便站在我背後。」文件上傳完成,他點下「傳送」的按鍵寄出信。

「相關感想已經回信過去了,報酬就依報價單上的價格為準囉,感謝合作。」他滿心只想離開,一面乖巧再度遞出名片,「之後還有什麼問題再跟我說一下,我們保持聯絡囉。」
導演愣愣叼著菸,拿著名片默默點點頭便讓他離開。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下一次來的時候,你的橘子內陷會是白色搭青花瓷藍的斑點。」

與潘尼告別後,他跟隨著藍髮青年走書櫃後的通道,從另一間ShellArt旗下經營著、但名字為ShelterBee 的實體量販服飾店中走出來。這件事只有少數人之情,至少,通常是與ShellArt來往的人,以及玩股票的人,會隱隱約約猜測到這件事,最後,就是網路上寫的推測文章。

「期待下次見面,聖伯納先生。」
「……嗯,週日見。」

聖伯納解除了手機的飛航模式,迎面而來的是蜈蚣教授祝彼此順利的字樣。他一邊走出店面,一邊回傳訊息給對方。
『感謝您的祝福,除了週日還得再出門一趟之外,一切都很順利。』

這同時是想跟對方表示他已經完事,確認自己需不需要等待對方。他默默的打了個呵欠,看著與入口相差甚遠的車水馬龍。眼看對方暫時沒有回應,他安靜的思考是不是要找個地方吃一吃午餐再回去。
『那只好接著預祝您周日出門順利』

四分鐘後另一端終於有動靜,聖堤剛踏出商務辦公大樓,默默靠在牆邊回應。

『吃過午餐了嗎?』

對方吃過了也無所謂,如果接下來要讓他載,酒教授勢必得乾看著自己吃。瘋狂動腦過後他是真的需要吃點東西。
『還沒。』他站在ShelterBee前面發楞──應該說,他快睡著了。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清醒,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去維持自己的精神。他希望自己表現出來並沒有像平常那樣萎靡不振。此刻一放鬆下來,整個人昏昏欲睡。

他試著撐住精神,繼續回應著說過要載他回去的同事。

『你離這邊近嗎?有距離的話我走過去。』他直接打開地圖擷取了畫面,將自己的所在位置傳給對方。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那要一起吃午餐嗎?你有想吃什麼嗎?』

他先把問題拋出後才點開對方傳來的截圖,細細研究一下,發覺還不算太遠。若以他的大黑手帶他飛奔而去,大概只要一下下。

『等我兩分鐘』

以大黑手撐起自己並往上攀爬高樓到一半時,他才點下傳送訊息的按鍵並收好手機專心「跑」。
……兩分鐘?

這聽起來像是只隔了500公尺之內的距離。聖伯納因而四處張望,思考對方會從哪裡出現,同一時間,他開著地圖,確認四周有沒有什麼他有興趣的食物。

當他看到附近有速食店的時候,腦子滿是「快點吃一吃快點回去睡覺」的想法。
閃避視線對抗(dice20)(數字大於則被看到)
廢物高調仔
(dice20)可惡不能嚇阿酒ㄌ(幹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酒教授腳底陰影突地模糊變形,邊緣不規則變化,且有逐漸擴大的跡象。在張望的視線裡,一個多足怪物般的身影輕而易舉被捕獲,逆光使得他整個人籠罩在黑影中,看上去有些怵目驚心,引得路人驚呼連連。

與柱子同粗的大手自天而降,兩隻大黑掌一把撐在酒教授腳邊,其操作者則是在垂直的牆面走了幾步,輕巧躍地,鞋跟清脆叩上地面。

他一分不差抵達,隨著大黑手迅速收回,他再度從異形怪物恢復成西裝筆挺的人樣。聖堤拉拉領帶,勾起嘴角朝人笑得從容。

「……怎樣,你有想吃什麼嗎?」一路以怪異移動方式前來的人笑得毫無悔意。
相比四周的驚呼與異樣眼光,聖伯納顯得平靜而……漫不經心。

他甚至花了三秒才意識到,以那俐落又華麗的姿態迎面而來的人正是他的同事。訊息框裡只打了「你要不要吃麥」幾個字,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他只是愣在原地,望著對方五秒。

「……我、沒。」他突然覺得這份提案很糟,他說不上來為什麼。但他又沒有什麼心思去認真思考到底還有別的什麼好吃──比起吃,他現在睏極了。

「我沒想法……你想吃方便還是好吃的東西?」
「想吃好吃的,你會想吃英式下午茶那類的嗎?」一時忘記對方沒睡好這件事,只想著吃些美味的。

以手比劃出層層盤子堆疊,描繪英式下午茶的模樣,他泰然自若提議。
「喔……好……附近有你熟的嗎?」在關機邊緣,他迷迷糊糊地答應了。吃完就可以睡覺了,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這件事,對他來說能夠快速下決定比什麼都還好。

「……只是我不常吃那種。」相對以往穿得正式許多的人只少了一條領帶,這或許會是近日唯一一次看到酒教授穿著襯衫跟西裝外套、難得看起來人模人樣。
「附近有一家還可以的。」他使用「還可以」去形容,雖然沒有到頂尖的美味,不過也不失為一個選擇。

普通美味以及相襯的價位。那是他的妻子給過的形容,而他一直記著這個評價。

「……前面彎過去就到了,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沒有人在吃下午茶吧,我猜應該有位置。」他指著前方路口,笑容與午間陽光同樣燦爛。
「……好、你帶路。」他用手掌扶了扶眼窩,沿著臉的連括抹下來。他平常就連一般的甜點也都不怎麼吃,單純不好這口,或是,總讓他想起一些令人有點難過的事實。

「……是剛剛處理的事情很耗腦所以需要吃甜食嗎?我看過的手術醫生電影很多主角會灌糖漿。」他完全沒能管控自己從嘴裡說出來的話,一時之間把想到的事情說溜了嘴。
抬起的臉龐怔愣幾秒,接著爽快笑出聲。

「對,差不多是這樣。」他坦然承認,大步邁向前領路,趁著綠燈帶著酒教授穿過馬路,彎至一旁街道。

兩人在一間裝潢素淨的小店外停下腳步。門口地面以紅棕橫木拼成棧道,純白磚牆上釘著深色字的店名與小LOGO,門旁有落地窗的座位,得以一窺裡頭熱鬧。幾盆翠綠常春藤懸在屋簷邊,優雅綠意點綴店面。

一把推開門板風鈴響得悅耳,一名男店員面有遲疑前來迎接這兩位難得的男客人。

「……呃,是來找人的嗎?」他問。

聖堤則是伸出兩指:「兩位。」簡要表示他們兩人要用餐。

店裡半空,還有許多位置可以揀選。有靠落地窗看著外頭的、有位於中央的兩人座以及裡邊靠牆但在洗手間門口的位置。

「……你想坐哪?」他回頭望著同事。
「窗邊。」他並不想待在任何一個會有很多人來往的位置,牆邊本來會是個好選擇,但廁所會有不少人來往,他寧可給窗外面的人看。

「……你是這裡的常客嗎?」他遲了許久才想到這個問題,趁著對方在跟店員溝通的時候,他掩嘴打了兩次無聲的呵欠。
「沒有欸,路過想到才會來。」聽同事做出選擇,他接過店員給的兩份菜單朝窗邊位置邁步。

入座後他把一份菜單分給同事,木質墊板夾夾著幾張菜單紙,萊妮紙有淺淺的格狀紋路,白紙黑字寫著品項之外偶爾有一些可愛小插圖在旁邊。

「你要吃雙人下午茶嗎?599元然後任選兩壺茶再送一個鬆餅。」茶飲項目動輒快兩百元,加上一個三層的英式下午茶組合與鬆餅或許還算挺划算的。而原價七百五十元也默默標示在旁邊,提醒消費者他們省了多少。

「餓的話你也可以另外再加點。」並不是單純只有英式下午茶,另外也有義式料理等鹹食可以吃。
「喔……好啊……應該是不必加點。」一坐下來,他說話變得軟綿綿的,毫不猶豫的同意了看上去很划算的選項。

「……茶要選是嗎?我想要一壺熱的柑橘茶。」他還是有在好好看著菜單,將看似該做的選擇解決掉。
他這下總算意識到酒教授的狀態不佳。不若平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山冷冽,反像是飄散的軟綿細雪。

「OK。」想起對方並未睡好,他連忙起身去櫃檯點餐,默默折回位置坐。

他不確定對方想不想聊天,或許他該閉嘴讓人休息一下,於是他瞇細紅眼盯著窗外。陽光自樹葉縫隙傾瀉而下,在地面點綴璀璨光斑。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樹蔭輪廓之外的街道色調簡約,水泥地邊畫著紅線,沒有人在對面的景中停靠。這時間出來行走的人無非都穿著工作服與西裝,可見是上班族的密集地,但偶爾還是會有牽著狗經過的閒暇路人闖進如畫一般寧靜的窗框範圍內。

咚一聲,有什麼清脆的聲響從座位對面傳來。聖伯納在這份安靜閒適裡頭,忽略了別桌的杯盤敲響,一不小心倒頭入睡,失去片段的意識。在同事面前睡著並非他本意。昏厥了將近八分鐘,他才突然像是被喚醒似的抬起了臉。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他本來便悄悄窺伺酒教授的動靜,這回倒是目睹了對方失去意識瞬間,以及那聲叩頭輕響。

此刻莫名感到有點想笑,同情心則是很晚才油然生出。他讓小黑手執手機,遠遠拍了一張側面照,他與酒教授與桌子都有入鏡。酒教授默默安眠,他則是看向窗外扶疏樹影的閒適模樣,意外的一張照片留存了午間那份悠閒時光。

而就在酒教授剛醒來,服務生剛好送來兩壺熱茶、使用蠟燭持續加熱茶飲的底座以及兩個杯子。茶具輕輕敲響木質桌面,成套茶具倒是很有壁壘分明的感覺。除了柑橘香氣,還有一股甜甜的蜜桃味混合奶香。

聖堤裝作若無其事,倒了杯熱奶茶給自己。
酒教授楞楞的盯著眼前端茶倒著的景象,渾然不知自己方才失去多久意識,但總覺得,反正這種有一段又沒一段的記憶他老早就習以為常。於是他也悶不吭聲了一會,遲緩的伸手提起茶杯,替自己也倒了一壺熱茶。困倦的容顏搭著倒茶仍持有的優雅,深刻在每個指節與儀態,俐落不漏半滴茶水。

他伸手抹了抹半張臉,覺得自己精神太過渙散,起身想往廁所洗把臉,慢了幾秒才跟同事補了句:「洗臉。」,接著,默默朝廁所方向移動。
「嗯哼。」他應了一聲表示有聽見,眼角餘光默默目送同事邁入洗手間。

吃完就趕快載對方回去吧,他想著。邀人來吃午餐的自己也不對,雖然他認為若是不想可以拒絕,但在人睡眠不足的時候,下一個思緒足夠清晰的決定或許並不容易。

在酒教授離開一段時間後,服務生將格子鬆餅送上。厚實鬆餅表面烤成均勻的蜜糖棕,平均切成四瓣,中央擺上三球顏色各異的冰淇淋,周邊以奶白鮮奶油與堅果碎點綴,淋上蜂蜜。

「今天的冰淇淋口味是金萱、草莓與抹茶,建議儘快食用以免冰淇淋融化影響鬆餅口感。」男服務生擺上鬆餅,簡要說明後便離去。每日冰淇淋口味不同,組合各異,總有些奇妙的搭配。

他不太吃冰,於是舉起手機讓相機先吃。在酒教授歸位之前,他沒有開吃,轉動盤子以獲取良好的拍攝角度。
臉邊滴著沒有完全擦乾的露,頭髮似乎被他重新盤起,連著一點臉邊的髮,以最簡單俐落的馬尾綁在腦後。酒教授提振了一些士氣之後回到座位,正看見對著食物拍照的同事。他安靜端正的就坐,看到冰,大致也明白這些應該會由他來解決。

「什麼口味的?」他提起臉,認真詢問點了點淺色的、光看看不出口味的淺茶色冰淇淋發問。
「金萱茶口味的。」那是裡面聽起來最為令人驚艷的口味,不知道吃起來是否同樣讓人久久難以忘懷。

「這邊每天提供的冰淇淋口味不一樣,之前還有火龍果啊、包種茶口味什麼的……」默默舉出之前遭遇過的正常口味,不知那時一樣是找別人幫忙吃還是自己努力吃掉。

桌面擺著分食用的小碟子與刀叉,聖堤默默將餐具分成一人一邊,小心墊著餐巾紙。
「……謝謝。」他接過對方分配好的餐具,拿起叉子,先把兩球冰淇淋挖到了自己的小碟子中。溫和不刺眼的色調,寒氣隱隱從表面透至瓷盤表面。

「……你之前來吃的時候怎麼解決這些冰淇淋?」他果然感到好奇,一塊鬆餅被他放進冰淇淋上,斜斜的躺著。他的小碟子此刻滿得令人憂心倒塌,他則開始當個無情的冰淇淋消滅者,先吃起了剛剛詢問的金萱茶冰淇淋。

清淡中參雜著微微甜香,茶調豪不搶戲的於嘴中化開。三種冰淇淋裡頭就佔了兩種茶的口味,這足以讓他感到心滿意足。
「一口熱茶一口冰淇淋,獲得口味奇怪的溫溫奶茶……不然就放到天荒地老再吃。」眨眨眼,倒是意外認真回答了。

雖然濕透的鬆餅不是那麼美味,但他無所謂,有得吃也高興。雖然也可以叫店家不要加冰淇淋,但他就好奇會出現什麼神秘口味。

「金萱的好吃嗎?」他就好奇問問,取過其中一片沒有冰淇淋的鬆餅放進碟子,盯著甜點便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茶香清淡,也不會太甜,吃起來就跟金萱的味道。」聽起來像是廢話,但沒有過膩或是加工味等感受,這評價自然不低。

「還是你想吃一口看看?有興趣你可以自己挖。」他問完塞了一口鬆餅進嘴裡,咀嚼盯著盤裡的食物,讓人隨意。
聖堤搖搖頭,嘴角綻開笑。切下一塊頂著巨大鮮奶油團的鬆餅貪心塞進嘴裡,唇瓣因此又糊上一些白色,但他這次有意識到,拿起紙巾拭去。

眼角餘光裡有店員靠近的身影,只見人提著三層架的英式下午茶組合,往他們這一桌靠近。桌面空間還算足夠,不過聖堤仍把自己的茶組推到邊緣騰出更多位置。

淺金框架曲線優美,輕巧圓弧框起金花紋路的大盤子,層層滿載精緻糕點,最底層則是三明治鹹派等鹹食。聖堤只是舉起手機拍照,心情看上去不錯。

兩個大叔跟這間店滿滿的少女貴婦客人相比,或許有些格格不入,但他毫不在意周遭目光。
他也沒表現出任何不自在,反正他沒意識到有沒有人盯著這裡看,疲憊更勝那些多餘的胡思亂想。

他是沒什麼機會吃到這種類型的英式下午茶,看過個幾次,或許吃過,但勢必不記得了。

他看著每一層食物,穿透盤層,盯著對面正在拍照的人。嘴裡的食物順著喉結滾動吞下,他再次拿起杯子,嗽飲柑橘香氣的熱茶。

……發生了什麼好事嗎?心情看起來挺好的。

「……今天身體狀況還好嗎?」他問的問題老早是昨日的事,擔心對方身上還會不會出現什麼危險的超能力效果。
「嗯?」沒預料到會有這個問題冒出,盤子縫隙後高舉的手機緩緩往下移,穿透甜點縫隙間的視線正巧停在一個起司蛋糕上頭,像是小西點上多綴了兩顆紅莓果。

「目前是還好啦,不知道是不是該去做什麼健康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麼器官不見……」他自嘲一笑,從底部的盤子取過一個鹹派,以刀叉將培根番茄鹹派一分為二,將一塊放上酒教授的碟子上。

他不確定對方會不會每一份都想吃吃看,於是打算拿到什麼都分食。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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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第一顆冰淇淋解決了。注意到一旁的小碟子裡多了對半分的鹹派,他猜想他應該是給自己的。

他默默伸出手,把碟子拉過來,不介意叉子上還有冰淇淋的味道,混著挖了一小角鹹派。

「……總覺得又讓你受罪了。」話語接續張嘴,溫熱炙口,濕潤的內餡、紮實的派皮,層層交疊如實交代著番茄的酸甜與肉的焦香,摻了些九層塔碎的點綴,無疑是一份足以挑起味蕾與食慾的用心品項。他差點忘了自己整個上午都還沒進食。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哼嗯……也是我自己出言挑釁對方的不是嗎?怎麼會是你讓我受罪?是我自作自受吧。」他說得很坦然,挖了一口鹹派塞進嘴裡,微微瞇起眼感受嘴裡迸開的鮮活美味。

美味的食物總是讓他心情不錯,嘴角笑意彎彎。

「不過要當作是你讓我受罪的話,我也樂於敲詐你就是了。」突然冒出一句,瞇起的紅眼微彎,笑得狡詐。
「因為、要是、」
「要是當時有好好跟人溝通,而不是逃走,說不定你就不會受到超能力影響。」

「更何況我還躲在你後面。」

倒不是把重點擺在開端,而是後續決定的處理上。逃跑徒增了他的罪惡感,尤其當自己沒事,對方卻得遭那罪的時候。他話說得很快,滿面正經的解釋自己的論點,不小心用了點力道將抹茶冰淇淋從中間剖半,餐具撞到了盤子表面。而他自己則是微弱的表現出被自己嚇到的模樣,看了看冰淇淋,又抬頭看了看對方。

單純的真誠而笨拙總是一覽無遺的顯露在他身上,就連胡思亂想的方向都對自己一點利處都沒有。

「……我應該事先設想相關後果再做決定的,明明或許曾有機會好好處理。」
對面紅眼男人哼笑一聲,笑裡聽不出情緒,不顯得輕蔑也沒沾染上惡意。他沒即刻對那番懺悔自責做出回應,手執刀叉一左一右夾起底盤上切成三角形的鮪魚三明治,整個擺上酒教授的碟子。

「好的,這是你的懲罰。」煞有介事宣布處刑,笑盈盈把半分都不似懲罰的食物放上去。

「酒教授犯的罪呢,就是沒有在蜈蚣教授出聲嗆人引起糾紛前阻止他、使用讀心的超能力判斷出對方是使用讓人感冒超能力的北濫青年、推開硬擋在身前自以為在保護人的蜈蚣教授並積極溝通協調,還有就是忘記與蜈蚣教授的共識──」

他把刀叉挪回自己的鹹派上,垂眼微笑,優雅切下一角,細碎金屬聲響蹭過盤面。

「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溝通。」那抹赤色此時明晃晃直視酒教授。
視線停在作為懲罰而來的三明治,靜靜盯著,反覆思忖著對方所述的可能性,面無表情的用叉子叉起三明治,大口塞入,一時之間沒有空餘的臉頰跟唇縫可以說話。

他讓自己靜了下來,面對認真回應了他一字一句的人,他又一次感到意外。對方是想告訴自己,那些全都不在他的可控或可預知的範圍內。

他總算花了點時間將「懲罰」吞嚥,在困倦著、思考力有限的情況下重新開口。

「……所以這樣我的刑期結束了嗎?」
結束了嗎 (bobei)
「結束了。」盯著人努力吃下懲罰後,他好整以暇彎起笑,笑裡依稀有絲寬容。

拿走鹹派與三明治後,盛裝鹹食大盤子裡只剩下一個方形酥皮塔。焦脆的酥皮外框內裝著迷迭香奶油炒野菇時蔬,最頂部以焗烤覆蓋,灑上黑橄欖碎。

他沒有幫助對方一同懲罰自身的興趣,況且對方自我責怪的理由並不合理。或許就是曾經有夠許多不斷自問「要是當時如何,結果會不會不同」的時刻,明白無能為力的事情太多。

「……我們是人類,無力回天的時候很多,適時放過自己,日子會好過一點。」他淡淡多嘴一句,垂眼望向表面無波的茶杯,舉杯啜了口奶茶緩解方才多話後的乾渴。

「然後不用擔心我啦,我週末預約健康檢查了。」
「……是本來就預約好的,還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去預約的?」這次他主動把方形酥塔夾好對半切,將各自的一半夾進對方的小碟子裡,挖了最後一球草莓冰淇淋的一小角來吃。
「謝謝。」看著中間餡料滾出散落,他以叉子翻倒酥皮塔,小舟般承載滿船野菇蔬食。

「當然是因為這次事件。」他才剛解決一塊鬆餅,還有一塊靜躺在盤子上。悠哉落刀,切下鬆餅一角,繼續努力消耗盤上食物。

「畢竟我們不知道他的確切超能力是什麼……就算沒有少器官好了,萬一是在身體哪裡動了手腳,像是引發細胞突變形成腫瘤或是植入什麼病菌誰也不知道……雖然說如果是這樣超能力高度危險的人,會被政府列冊高度關注……但是也是有黑數存在的,你能明白我意思吧?」對面位置的人落落長說了一大段,還算是清晰闡明著一切緣由。

「……而要是我真的受到預期外的傷害,這時候就該主動匯報警方去進行調查,不要讓這樣的人再去危害別人……所以健康檢查是必須做的事。」他認真解釋,手裡叉著的鬆餅直到話語告一段落才塞進嘴裡。
「……嗯,可以理解,跟驗傷差不多的意思。」他簡短的針對對方漫長的陳述做了回應,對方在防患未然這點上釐清的很好。

如果對方利用自己的能力只是單純害人感冒倒還好,要是是所有疾病都可以控制,那他就是災害等級的超能力了。

關於報警這方面他倒是頗有感觸,只是結果並不是那麼的如意,也有一些事情即便向外求助了,仍因線索不足一籌莫展。

他什麼都辦不到,無力感老早跟隨著他半輩子。

他總算解決了所有冰淇淋,甜點的盤子空了下來。他抬頭看了眼第二層的甜點,上面有小塊布朗尼上鑲著橘子切片、司康、兩顆泡芙與兩顆小巧玲瓏的可麗露。

他無聲的打了個呵欠,先著手處理盤中的最後一份鹹派酥。
(dice20) 說話 (dice20)
聽著那簡短回應,他只點點頭認同。似乎方才倒盡話語,對面的人接下來變得很安靜,認真接續進食的動作。

他似乎打算先對付鬆餅。刀起刀落,金屬哐噹輕響,混雜白色鮮奶油的鬆餅塊一口口送進嘴裡。

那些美味甜食迅速撫平腦袋使用過度的疲乏。
此刻遲鈍程度 (dice20)
吃完鹹派,他格外俐落的將第二層整盤拿至桌面,開始著手切割所有無法直接平分的點心,與方才一頭撞上桌子的脫線舉止大相逕庭。

布朗尼跟司康的切口平順,擅長刀子的人將平均分配的點心好端端擺在盤子兩側,規規矩矩的排成兩行。司康附帶著一小碟果醬與奶油任人添抹,果醬看起來大概是柑橘類的色調。

完成後,他停下了手邊的動作。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哇喔,謝囉。」他吹了聲口哨,看著俐落分半的食物揚起嘴角。

「……你的超能力該不會還有可以把食物切得絕對工整這樣?」從一開始單純取笑人,後來變為一抓到什麼優點就將其講成超能力的一種。

他終於吃完鬆餅,緩慢向吃一半的鹹派開刀。
「對啊,又被發現了,真恐怖……你知道太多了,我該考慮是不是得給些封口費。」附和著對方的說詞認認真真的講著反派台詞,一邊放下杯子,把其中一份可麗露也夾到了靠對方的那一側。
酒教授配合著演戲讓他頗意外的,樂得咯咯笑。

「要封住我的嘴可不容易,不要以為一點點小錢就可以收買我。」他笑了幾聲,回以同樣聽上去不是這麼正派的話語。

「……話說那部紀錄片、」對方沒問,他倒是自己默默提起,手裡叉子笨拙追逐最後一塊鹹派,接著好好叉起。

「上次去電影院沒看到真是太好了。」
「嗯?怎麼說?」聽到封嘴不容易,他又多夾了一塊泡芙到對方盤子那一側。(……
「如果是看那部,我大概看完電影就會直接說要回家,或是揪你去酒吧喝酒大吐苦水三小時。」他伸出叉子,毫不客氣接收那份甜美賄賂。

舉到嘴邊啃下酥脆泡芙皮,接著被裡頭爆出的伯爵茶口味的鮮奶油嚇一跳,伸出軟舌舔舐沾染白色的唇瓣。

「感覺得出來導演只想炒作話題趁機撈一筆,畢竟他過去只拍商業片,對弗蘭特大導演的介紹多停留在媒體塑造的刻板印象和八卦私事上……說到這裡你應該就可以大概理解這一切多讓人憤怒了吧?」聖堤還是有那麼點忿忿不平的模樣。手裡餐具金屬尖端朝野菇小舟開刀,不小心用力過猛,使盤子嗑地一響。
「那麼慘?」聽完真心鬆了一口氣,盯著還有憤慨的人,隨敲聲愣了半晌。

也就是說,剛剛蜈蚣教授就是把這件事處理好了吧?要是他也看了那樣的內容,他同樣會感到憤怒。

「……連我聽得都覺得我可能看完也會去喝酒洩憤了。」聖伯納冷靜的回答道,將一半的司康抹上奶油。

「就不能換個跟弗蘭特先生熟識一點或至少尊敬他一點的導演嗎?你覺得紀錄片還有挽救的餘地?」
「如果他願意照著建議大修的話,大概還能勉強通過家屬那關吧。」關於能不能救,他說得很委婉。幾乎等於敘事主幹要大修,動畫呈現全都要重新修整。

「不過那名導演還挺心高氣傲的,也沒什麼導演朋友,肯拉下臉問外面的人就很難得了。」講到「外面的人」時,他指了指自己。

「但依我猜測,他如果這個月沒辦法趁著熱度上片,應該就會先轉去忙其他商業爽片了。若真是這樣,這部紀錄片再啟大概就要再等一兩年後了。」倒是長篇大論講起電影業界的內幕。

嘴巴終於有空閒,他默默吃掉泡芙。
「……寧可他們再用心一點多做點功課,再等一兩年也無所謂。」他沉眸,說著發自內心的話。那可是紀錄弗蘭特的電影,就算認定自己只是個局外人,他仍誠心期待著這件事情能夠被好好執行。

「……他們的紀錄片裡頭沒有訪問家屬的片段嗎?」他低著頭將司康咬了一小口,若有所思的發問道。
「不能更同意你,多個一兩年真的不是問題。」他用力點點頭,深深贊同。他也希望關於弗蘭特的一切都被妥善處理,不要誤導大眾認知。

「家屬有喔,但多半很低調不願意露臉……加上他們一開始定調的大綱就不太對,問不出什麼深度問題……其中一個家屬好像還不能說話吧?他的訪問都變成手稿寫字呈現在畫面上,讓配音員去唸出來。」他叉起剛剛被用力過猛切半的野菇酥皮塔,塞進嘴裡,把臉頰撐得鼓鼓。
他有一股想明天就衝去關心帕西他們的衝動,但事情總是回到原點——他不覺得自己還有資格。

他重新陷入沉默,讓人好好把嘴裡的食物解決。他暫緩了進食的行程,拿起第三層點心,打算把看到的糕點通通先行一分為二。
「您還真是賢慧。」顧不上這個形容詞合適與否,只是愣愣盯著人動作工整俐落分食。

含糊道語完,他頂著圓滾滾的腮幫子啜了口蜜桃奶茶。安靜張著猩紅蛇眼看人有條不紊處理一切。
「……」聖伯納睜開了今日最斗大的眼盯著對面的人看,似有些困惑,手邊的動作停下三秒,才接續著進行到一半的切檸檬爽。除此之外,最頂層放著鮮奶油戚風蛋糕、藍莓蛋糕跟層層疊疊的提拉米蘇。全都是小份量,也全被他切成了漂亮的均等。

「……這餐讓我請你,就當作是待會載我回去的車資。」刀子擺回原處,他緩緩挪動一塊可麗露,一口咬下。
「還真是昂貴的交通費耶,真的可以嗎?」淺色眉頭挑高,含糊音質使他聽起來像是兀自嘀咕。

嘴裡仍滿載蒜炒野菇與酥皮,咀嚼工作緩慢。但手邊持續動作,把第二盤切好的司康叉進盤子裡,緩緩抹上奶油與果醬,柑橘清新甜美的氣味在面前漫開。
「錢再怎麼難賺也不會比意外拖了一個願意陪自己吃飯的朋友下水還來得困難。」說完,檸檬香氣的蛋糕被他一口塞進了嘴裡,陷入沉默。

拖下水大概只是一種比喻,但其實也暗指在水池邊,蜈蚣被他拖下水的時候。
聽見「朋友」那詞,他頓了一下,不動聲色補了口熱奶茶嚥下食物。他有股被正式承認為朋友資格的感覺,感受有些微妙,不過還不賴。

「……同意,畢竟金錢是有付出勞動就多半都可以收穫的,但人與人的情感交流上,有時再怎麼付出也只是徒然。」他冒出一句感慨,隨即補上一句。

「總之邊緣袋鼠有空隨時歡迎邊緣長頸鹿找他吃飯哦。」他輕輕笑了一聲,咬了口塗滿過量醬料的司康。
他完全沒注意到對方微微嗆到的神情,只顧著低頭吞嚥,抬頭的時候,對方已經塞了下一口司康。

他沒興趣深入知道對方為何突然侃侃而談起那些細節,只是應著有空歡迎找他的發言沉默的點了點頭。

「……邊緣袋鼠沒有跟其他同事吃飯嗎?」他偶然問道。
「其他同事多半在需要換燈管、搬重物等,需要免費勞力的狀況下會來找邊緣蜘蛛袋鼠怪物……他們似乎沒有興趣跟我坐著聊天。」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每每順手幫忙完,他自己多半怕又被交辦更多雜事而找藉口早早落跑,根本也不給部分人進一步感謝的機會。

他自己加長了稱號,繞口令般迅速唸著長長代稱,搭配一口甜食自顧自笑得滿足。

「……我跟學生一起吃的機會還比較多一些、當然,學餐偶遇的那種。」那些喜歡他的課的孩子會坐到他身邊找他抬槓。
這樣我算是對對分有點用處對吧……

酒教授把提拉米蘇和藍莓蛋糕一同放進自己的小碟子裡,心想那確實多給了點理由有空就找他吃飯。但他不知道時常有沒有心情跟別人吃飯,他也想過自己吃飯的時間總是很詭異,搞不好兩人根本就碰不到。

「要是我幫得上忙的話,我倒是不介意……但是我沒有什麼聊天的天份,屆時如果沉默使您受不了,您隨時都可以逃。」又打了個預防針後,本想塞進嘴裡的蛋糕停在嘴邊,補問道:「……學生都聊些什麼?」
口齒間是滿滿奶香混雜柑橘果皮口感,他在品味司康的同時也細細咀嚼「幫得上忙」這幾字。

「……我也是很樂意讓您之後找朋友吃飯比賺錢容易就是了。」輕笑一聲,雖然他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變得比較容易。

「然後,學生的話,不都那樣嗎?像是『老師你在吃什麼?』、『老師你喜歡吃這家嗎?』、『老師那家的什麼什麼很好吃欸!大推!』……之類的。」他模仿起學生那股興奮而活力十足的語調,聊天話題十分沒營養。

「……不然就是想加簽的大四生之類的。」細細回想著有過的對話,繼續緩慢消滅司康。
「……我不知道,但是……就算聊食物或課業以外的事情,大概也沒有其他好讓學生知道的了。」

就連給學生閒聊的機會都沒有,他多半是買回去吃,他不喜歡在外頭感受他人的視線,更不想突然遇到哪個老師想跟他搭話。

「……看來還算是個親切的老師呢。」懸在嘴邊的蛋糕被送入嘴裡,他簡單下了結論,但他實際上並不知道這位教授上課或平時對待學生的風格是什麼。
「哈,親切嗎?我只是沒有宿舍可以窩著吃飯,去辦公室又怕有其他人找我當免費勞工,不然還要被學生追問單身不單身什麼的有夠討厭……」配著奶茶嚥下司康後,金屬叉子襲向有著柳橙片的布朗尼。

倒是毫無遲疑否認了為人親切的事實,他一向抗拒那些讚美,總認為那與自己不相襯。

「……中堂休息的時候學生不會找你聊天嗎?」關於那句「不知道」,他遲了幾秒才反問回去。
「……我總算是又多了一個理由相信你邊緣的說法了,袋鼠葛格。」對方確實相對沒有地方可以躲避那些目光與攀談,而撇除那些他釋出幫助的「手」,蜈蚣或許跟自己一樣沒有與他人深入社交的意思。

「……我只讓他們問課堂問題,不懂的地方。」他老老實實的回答,作為一名教師,他幾乎不會跟同學聊課堂內容以外的事物:「我沒有義務輔導他們課業以外的事情。」他剩下一片鮮奶油滿載的戚風蛋糕,大口送入嘴裡。鼻尖沾了一點白,但他沒有察覺到。
半瞇起紅眼,望著鼻尖沾染奶白。中間隔著高高點心塔,他不太好伸手過去,也想起上次好像說好行動前出聲提醒就好。

「看來你的鼻子也想吃點心,不過他吃到外面了。」點點了自己的鼻尖示意相對位置,另一手推動盛裝面紙的小盤子朝酒教授去。

「……難道不會有學生亂問你問題嗎?還是他們都很乖?」努力把布朗尼塞進嘴裡後,他叉起泡芙等待咀嚼騰出空間。
「『詢問課堂以外的事情斟酌扣分而且我不會回答。』」他學了自己課堂上會有的語氣與台詞,一手點了點鼻子,發現鼻子上有奶油。

「他們只需要知道跟酒有關的事情就好,乖不乖倒不好說,有些同學會問我可不可以給他們一點酒……基於『研究需要』。」他把餐具放下,抽取面紙擦拭了鼻尖,一邊在說到研究關鍵字時勾了勾指,將無形的詞以肢體動作具體的框了起來。

「第一堂課就把規則說好了,所以沒有人會想徒勞嘗試或是拿自己的成績開玩笑……然後,謝謝。」
「噢,您還真是懂得如何運用身為教師的權力呢。」錯愕笑了幾聲,關於這部分的手段倒是意外強硬。

「不過真的嗎?那個『研究需要』,感覺只是想討免費的酒喝吧?那你會給他們嗎?」上課還能蹭酒喝還真是划算,他想。

把泡芙塞進嘴裡,再度倒了杯熱奶茶。燭台底的蠟燭燒融至一半,蠟油晶瑩透澈,映出搖曳火光。
「視情況,我無所謂。」這方面他處理得很寬鬆,甚至有點放縱。反正整個學期下來會用這種名義找他要些酒類的學生不佔少數,他也習以為常,只吩咐他們不要偷偷拿去做危險的事情。

「想也知道有多少學生是為了喝酒才選我的課——不過主任會盯,我其實不能給太多。」

盤子裡的最後一口點心被他解決了。他倒上最後一杯茶,安靜的瞄了眼對面。
他的進食速度仍緩了對方一些,第三層動都沒動之外,第二層還剩餘一顆可麗露。他嘴裡正塞著泡芙,對話中斷了好一陣子他才重新啟唇道語。

「……原來上這堂課可以喝免費的酒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了嗎?這麼好康的事我居然第一次聽說。」注意到對方進食完畢,他連忙叉起那顆形單影隻的可麗露放進自己盤裡,假裝他們兩個之間的差距沒有這麼大。

「主任怎麼說?曾經有人因此在課堂上喝掛過嗎?」
「免費之外酒種還隨課堂內容應有盡有,雖然初衷是希望大家真的有好好認識酒。」注意到對方吃得較慢,他把喝茶的速度稍微放慢一些,藉著說多一點話,讓對方有多點時間進食。

「先說我遇過哪種學生好了──有一群研發系的學生要了五種酒精濃度的酒想要做內容物成分檢驗比較,結果是同一批學生在餐廳超能力失控鬧事,追根究柢責任被歸屬到我身上。」停頓,他跟服務生招了招手,詢問能否替茶壺添點熱水。

「或是學生分課堂慢慢把酒累積起來,甚至跟同學們蒐集之後存著,結果不知道怎麼搞得因此把整片新生宿舍草皮燒掉了一大半……雖然你可能不清楚,我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情有沒有印象。」
校園風波指數(dice20)(好
印象 (dice20)
「啊……這件事我記得喔,那天上課大家都很浮躁,我忍不住停下來問,然後就有人很緊張說宿舍那邊好像有火警,問我他可不可以回去看看自己的財物有沒有被燒掉……」猩紅蛇瞳眨了眨,倒是意外對這件事有些印象。

「……然後一堆不住新生宿舍的老屁股也偷偷跟著跑回去,瞬間教室只剩下一半的人,學生真的有夠可惡的。」或許是事後仔細對照身份才發覺,他並未在當下順利攔住那些混日子混學分的大三大四生。

不過他也不在乎,他們放棄學習的權利是他們的損失。金屬叉尖戳向巧克力色外皮,陷入紮實蛋糕體裡,他舉起可麗露啃了一口。
「……看來無論是什麼課,學生都有辦法無所不用其極的在課堂上挖點好料或是得點便宜。」他無奈的說著,難得的笑了。

「幸好那次沒有人有大礙,只不過因此我又被約談了──因為學校沒有賣酒,當然是我的問題。然後,我還沒說完。」替人添熱水的服務生帶著熱茶壺回來,輕聲告知小心燙後離去。

「還有學生曾經把我上課給的作業用酒拿到別堂課上喝,當然,那批學生那學期是被我當掉了,我猜那門課的老師大概覺得我很莫名其妙吧……」他顯然比平時話還要多,也是因為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人生只剩下課堂上的變化。
對面聆聽校園軼事的人淺淺微笑,與人一同綻開笑靨。倒出的熱茶冒出氤氳熱氣,香甜氣味模糊加濕笑語。進食動作接續,慢吞吞啃去一半。

「只懷疑你也是不太厚道,學生想喝酒的話下山去買回來也不是不可能吧?都有一堆學生下課會跑下山去夜店狂歡了。」應該說,大學生真的是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

「……不過燒掉草皮那個到底把酒累積起來幹什麼?」他還是好奇,雖然覺得一定是再愚蠢不過的理由。

難得酒教授多話,他不用想著怎麼去填上沉默,這感覺還挺不賴的。午後陽光懶洋洋透入窗子,灑下搖曳的細碎樹影,氣氛祥和愜意。
「有一群學生想挑戰最省錢雞尾酒派對,所以所有材料器材都要用借的或蹭的。」酒教授一手撐著頭,視線漫無目的擺在無處重點,說完荒謬理由後又喝了一口熱茶。

「但無論如何我都有嫌疑,即便我對此事不知情,對他人而言都只是感官問題罷了──若課程調整,損失的是想了解或參與更多的學生。我也不是很喜歡為了遏止少數學生損害多人權益,所以……我還是傾向先跟學生們說好的方式進行,包含宣導在內,反正出事我負責,這是後來跟校方說好的。」
「大學生真的好奇怪喔……」聽見「最省錢雞尾酒派對」一詞,他表情古怪,一臉不可置信。

「……雖說您是提供者,不過再怎麼說都是使用的人沒正確使用的錯吧,都身為成年人應該要自行承擔後果才對……擅自拿上課的教具去別做他用真是要不得,真是白痴大學生。」看起來反倒有點為對方生氣起來,把可麗露當學生的頭般洩恨啃了一大口。

他只是想起一些無關的往事,因而稍稍展現同仇敵愾的部分。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酒教授停下提起的杯子,富饒好奇的看著對面洩恨般咬著可麗露的教授,一言不發,動也不動半晌。

「……你呢?白癡學生遇過哪種?總覺得聊到這個話題您特別有感。」
「不知道您知不知ㄉㄠ……嗯,我想應該是不知道。」對方起初連自己的一些基本資料都不知道,更不會知道細微末節的事項。

聖堤把剩餘可麗露送進嘴裡,緩慢咀嚼之際整理著思緒。

「和我自己的課無關啦,電影課已經夠鬆了,除了翹課他們也沒其他事情好做……是另一邊,我偶爾會去其他系的課上幫忙,遇過競技那邊學生犯事就犯事,藉口理由還一大堆。」短暫停頓,他捧起茶杯淺啜一口。

「像是為了勝利惡意使用器材傷人,又推托給超能力的問題……明明無論使用器材還是使用超能力都是由自身意志掌管的,他也不是操控超能力有問題的學生。」或許就是經歷過把失控超能力控制下來的大半人生,他對於惡意推托藉口、怪罪於超能力這件事十分不齒。
「……」聽說找其他老師支援上課的例子是不佔少數,無論是能夠配合的超能力者,或是需要人手配合。沉默之餘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倒了一杯熱茶給自己。

「支援競技系的課都在做什麼?比力氣或是競速嗎?還是模擬對戰?」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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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模擬對戰吧,比力氣跟競速輪不到我……我負責『自由搏擊』的部分比較多,或是防身術跟一些格鬥實戰課程。」叉子移向第三層,鏟了口戚風蛋糕繼續慢吞吞吃。

不知道酒教授的茶夠不夠再回沖一次,他怕等自己吃完對方都只能喝著沒有茶味的熱水了。他悄悄往酒教授的茶杯投去視線,想確認對方的茶還有顏色。

「……酒教授會去其他老師的課串門子嗎?」
聖伯納安靜地搖搖頭,手指輕搓杯緣。

「一、我不想跟任何人有交集,所以實際上沒有人知道我能做些什麼。二、要說人選無論什麼領域永遠有比我還要適合的老師。換言之,我大多時間派不上用場。」他平靜闡述著細項與結論,一手比著一跟二。
「也是沒關係的吧,能夠在自己拿手的領域裡發光發熱就足夠了不起了。」主要針對那句派不上用場回應,不過他想了想,對方也不想跟人有交集,或許有沒有派上用場可能也不在乎。

這桌只剩自己在吃,他安靜而慌忙進食,打算早點解決早點放人回家。

周遭比他們早入座的女性們也早早完食,坐著喝茶聊天,有些人倒是很在意這桌的兩個大叔,像是沒看過有男性跑來這種地方吃精緻甜點。
如果我的能力也有你這麼方便,我也會這麼想。

還沒有很認識蜈蚣的他,如此卑劣的想著。他也知道這種想法很不可取,無聲地替自己的豪無用圖發洩。

「那麼擅長酗酒這點算是把自己的能力發揚光大了吧?」隨口拋一句,聽起來倒是挺不振作的,也挺不像是一個老師該說的話。確實,他想表現得不在乎,但內心又隱隱作痛。

回神意識到四周有些視線,酒教授把臉別向角落,縮著想伸手拉總是在脖子後方的漣衣帽。殊不知他忘了,今天穿的是西裝外套跟襯衫。他沒有能當鴕鳥蓋到頭上的東西,手撲了個空,又默默抱著胸靜靜望著窗外。
聞言,加快進食的人停下動作,抬起倉鼠般的渾圓臉頰,凝目向著看不出這番道語有幾分認真的人。

是在挖苦人?他不夠認識酒教授,不太確定這番話揣著什麼心思,但感覺有股自暴自棄的味道,搭配抱胸望向外頭的動作就更顯得對這個話題不滿。他自然是不知道那分屬兩個事件。

「這就端看您怎麼定義囉……認識眾多酒類很厲害、會品酒也很厲害、了解酒的生產細節與其年份價值當然也很厲害,擁有自身專業無分優劣……我也只是超能力剛好適合打架就是了,也不是什麼值得光榮的事。」淡淡回應,一面挖起一大口提拉米蘇,吃得嘴唇都沾上可可粉,染成棕色。

不過超能力是天生而非自選的,對此懷抱不滿老實說十分正常。

「……超能力是超能力,酒教授自己有什麼其他的興趣愛好嗎?」
「沒有。」意識再度被疲憊拉攏的他斬釘截鐵的回了一句。他下意識認為自己不需要跟對方分享這些事情。靠在窗邊,本來眼都快閉上了,突然又盯著那張渾圓發問的臉頰發楞。

「……」

「要不是超能力我也不會去認識酒類或是去學習釀酒的流程,換成是誰都能做到這個地步……我也只是超能力剛好很適合品酒就是了,並不是什麼值得光榮的事。」綿密的說著抄襲的格式回嘴一句,他總算是閉上眼,暗自揣測對方會不會改口不想載他回去了,或是當場生氣離去。

即便相識了一個月,也只互動過幾天,他還無法確定蜈蚣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就自身隱瞞不少事情這點,他很確信,換成是對方,所表現出來的也一定僅僅是局部、對陌生人最友善的那一面向。
他其實搞不懂對方是否在鬧彆扭或生悶氣,仔細回顧發言也參不透是哪裡踩到人地雷,但能隱隱感覺得出對方或許不滿意超能力,不喜歡之外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接觸相關事物的感覺。活像以前憤世嫉俗的那個年輕的自己。

對方斬釘截鐵道出一聲「沒有」時,他原先其實覺得這樣很悲慘,幾乎是被超能力綁架的人生會很痛苦。但隨後又被明顯類似的句式弄得不是太高興。

聖堤暫時不想回話,移開視線,低頭繼續消滅盤上的食物。直到慢吞吞吃完提拉米蘇後,他才重新開口。

「……那我覺得您可以培養一些與超能力無關的個人愛好,把生活重心轉移到那上面。」他不冷不熱擠出一句話,毫無表情拿起紙巾擦擦嘴。

畢竟是同辦公室的同事,他也不想把場面弄得太難堪,維持一絲禮貌與基本的和善說著。
閉眼期間有好一段沉默,他幾乎已經認定對方不會繼續回答自己了。殊不知對方重新開口,說出來的話又是出於什麼心境?出於憐憫?還是真心的建議?

酒教授重新睜開眼,毛毛躁躁的情緒混在困倦的意識裡頭,搞得他一點都不想再繼續延續超能力的話題。

明明是自己不經意提起的,他開始有些愧疚,對面的人是如此無辜,對方根本沒必要接收那些不滿或脾氣。

好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覺得那些善意從對方口中說出來更加刺耳的自己,討厭認定了一切都不會再有所改變的自己,明明是自己的錯。

他此刻看上去有些消沉,低頭延續著沉默,茶動也沒動。
「我知道……還有,你大可不必配合我擺臉色。」打破寧靜,認定對方或許是出於同事情面沒有給自己難堪,但他不確定對方的實際想法。而他也不想繼續延續超能力的議題,於是迅速轉動腦子,想把閒聊的重點轉開。

「……除了競技系的課你還會去其他系上串門子嗎?犯防系好像也有不少防身跟實戰演練?」話題回到了學校上,彷彿這個人真的除了學校之外的事情就沒更多能聊了。
聖堤挑眉不語,赤紅蛇眼盯著那一度困倦的臉龐。

知道但還是回答沒有興趣愛好該說是遵循定見還是敷衍回答他呢?他也沒興趣探究,至少還知道酒教授喜歡節奏遊戲、會去跳舞,不到行屍走肉苟且存活的狀態。

「應用系和犯防系都會,之前一起溜冰的西恩教授也是這樣認識的……若您會累的話就閉眼休息一下吧,我還要吃一下。」他看著盤裡剩餘的最後一塊藍莓蛋糕,輕描淡寫帶過答案,勸人休息。
「……」他很意外對方會開口讓他休息,錯愕之餘有股莫名的放鬆,瞇眼望著對面的人,安靜了半晌,無聲無息的趴上桌面,一臉埋進手臂裡。

你慢慢吃沒關係……吃完不要等我醒,把我叫起來,我會結帳。」聽上去極度無力的語句交付了昏睡前還能說的提醒,不希望在對方的縱容之下還讓他等待太久。
(dice20)吃完叫你
(dice20) 吃完讓你睡 (digit) (digit) 分鐘
No mercy(ㄟ
無聲頷首,並未打算多說什麼廢話讓人費心去聽。見人早自己一步吃完他進食也有壓力,許多甜點多半囫圇吞棗過去,這也與他喜歡慢慢品嚐甜點、放鬆心情的本心衝突。

所以不是看你疲憊才這樣說,他這樣說服自己。體貼或溫柔與你不相襯。

他這回吃得很悠哉,小口挖下甜點放進嘴裡,細細感受柔軟蛋糕與舌尖漫開的甜味。靠著椅背望向窗外搖曳的樹影,帶著一絲慵懶的午後暖陽昏黃視景,浸染暖意的綠葉搖晃。
趴睡的人在此期間毫無動靜,頂多在睡了二十分鐘左右時手指抽了一下,讓人一度以為清醒的可能,又或是這份動靜小到幾乎不會被人察覺。酒教授睡得很沉,有幾個女上班族去結帳站在附近時近距離路過,還交頭接耳的猜測是不是醉漢,若非其他茶點香氣的干擾,便能隱隱聞到股果釀酒味堆積在空氣之中。
景色看膩後視線短暫停留在對面趴睡的同事身上,黑色指頭抽動時,他以為對方要醒了,更有股視線被發覺的心虛,整個人默默往椅背靠。

但似乎只是假警報,緊繃肩頭鬆懈下來,他舉起茶杯讓茶香充斥喉間。加熱過久奶茶表面浮出一層奶皮,於是他把茶壺從燭火上移開擺至一旁,緩慢喝著剩餘奶茶一面盯著小圓蠟燭燃燒。

在那群八婆交頭接耳走過去時,他揣摩了一下連續殺人犯的心境,毫無表情瞪視,腦袋機械化轉動,給人十足的詭異感,彷彿所有眼神都在思考要如何殺掉對方。
八婆怕(dice20)八婆兇(dice20)八婆孬(dice20)
興許是被那駭人的氣場與眼神給嚇著了,加上對方臉上的一劃刀疤,那對赤目此刻顯得威嚇十足,三兩成群的女性連忙在結帳後迅速竄逃離店門,耳語消失,徒留空間一片寧靜裡,遙遠的杯盤清脆敲響。

又過了一段時間,昏睡毫無意識的人緩緩睜開眼,將臉從桌面撐離,一臉茫然地望向對面。他看上去還是有那麼點無精打采,四周分明沒有什麼騷動,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醒了。那對他來說就是日常,足步出戶的每一天,皆維持著這般渾渾噩噩。

差別或許就在於,此刻前方還有個邊緣袋鼠。

「……有吃飽嗎?」沒頭沒尾的第一句清醒話,他看著空盤問著。
「嗯,吃飽了,回家吧?」成功嚇走一堆討人厭的傢伙後他心情不錯,正端起水杯洗去滿嘴甜味。

桌面燃燒殆盡的蠟燭意味著時間流逝,見底的燭台只餘焦黑的燭芯,殘餘蠟油在失溫後迅速凝結。

「起床的時機還真剛好,加油吧,您再撐一下就可以回宿舍補眠了。」他朝人勾起唇,帶著輕鬆笑容起身,拎起公事包示意該走了。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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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對方看起來心情似乎挺好,但也很快便把功勞歸功在吃飽了的份上。

「我去結帳。」他不確定回到宿舍後是否也能好好入眠,但也不是一天兩頭的事,反正失眠個幾天總會有某天身體會撐不住強制關機。他起身帶著帳單,將帳用卡刷結清後,伸手推了把門,等蜈蚣從裡頭走出來。

似乎稍稍清醒了一些,這才意識到對方予以的體貼在心頭揮之不去。

……竟然沒有趁我睡覺的時候直接離開。
「謝謝。」好整以暇彎起嘴,泰然自若接受那貌似挺紳士的推門舉動。

雖然剛剛的談話似乎有點不愉快,但隨意拋下同事不管並非他的作風──縱使他挺想這樣幹的。但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好好載同事回去才是正確的作法,他很明白。

「我今天把車停在小公園附近,距離這邊大概十五分鐘吧,你等等到車上可以繼續睡,到學校再叫你……」店外風光明媚,陽光灑落,不熱但帶著一絲暖意。春風拂面不寒,涼爽颳去煩憂。

沐浴陽光下的聖堤只是大大伸了個懶腰,深深吸氣,活動久坐後的筋骨。
心頭的毛燥感隨著對方的悠然態度一掃而盡,只是心境跟腦子還是很複雜,他不太確定他究竟是打算從久遠的陰霾裡走出來,還是把身邊的人都推開。

彷彿上一刻明明還很期待光明轉變的一切,下一秒又被長期的獨處模式所控,彰顯著令人反感的一面。他總覺得友善者的好意不該用在自己身上,而且疲憊並不能作為脾氣火爆的理由。

「……抱歉,我剛才說話語氣不是很好。」他在伸懶腰的人後頭,沉語反省。腳步停在原地,跟人好好維持了約一點五公尺的距離。
那聲抱歉使他有些訝異,前頭伸懶腰的人同樣停下腳步,驀地回首凝望同事面孔。

只是小事,他沒想過同事會認認真真致歉。大多人拉不下臉也就當作一切沒發生過,下次依然若無其事跟他說話,演出心照不宣的「和好」戲碼。面對那份坦然道出的歉意,他是真的覺得可以就當沒關係了。

「……人都有狀況不好的時候不是嗎?或許也有一切感覺再也不會變好的絕望時刻,不過那也沒關係啊?好好去生氣、好好去難過,感覺稍微好一點的時候就好好去高興……你道歉也好,不道歉也好,選一個讓自己舒心的方式生活就好。」想起對方平時的陰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壓抑著情緒過日子,或是刻意使自己抽離現實。此刻產生爆炸或許也是他言詞哪裡刺傷人,他不排除有這樣的可能性,但他拒絕為此道歉。因為他是可惡的人。

他想伸手拍拍人肩頭,但又想起之前說好有什麼動作要先知會,默默又收回手。
他看著人的手有細微的動靜,細聽著聲明,有些疑惑地觀察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

「……怎麼了?我身上哪裡有東西嗎?」

他不太確定怎麼樣才是讓自己舒心的生活形式,下意識認為現在這樣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但又有哪裡不太對勁。被困在過去的同時,仍漫無目的地往看不見標的物的方向前進。
「沒有。」勾起唇角笑得漫不經心,腳跟優雅旋過半圈,繼續朝目的地邁出步伐,每一步都踏得堅定。

稍微顧慮得太多了,或許對方充滿創傷的過去但那也不是他該負責的。面對不熟的同事,他自認已經付出足夠溫柔與耐性。他也不是酒教授的誰,講話大概也毫無份量,對方若決定這樣過活好幾年,那他大概費盡唇舌也只是白費功夫。
自然是沒能看透對方的思緒。在原地停滯許久才邁開步伐跟上,隨手拍了拍西裝外套或是襯衫幾處。

他不用幾步就趕上了對方的腳步,距離夠近了,他走在側邊拉短步伐距離,無聲與人併行。
「……原本只是想拍拍你肩膀──把你肩膀上的火熄掉讓你被好兄弟纏上而已。」對方走近,他便側過臉隨口胡扯起沒根據的靈異禁忌,接著可惡地笑起來。

「但想到你上次說最好先口頭提醒再動作所以什麼也沒有做,因為我懶得申請許可。」雖然參雜胡言亂語,但終歸還是好好解釋了一番剛剛提起手又放下的本意。

午後街道沒太多人,幾隻鴿子隨他們漫步,渾圓身影急急忙忙邁開赤色小爪,給人一股格外閒適自在的氛圍。
「……那可真是、」對方的澄清裡頭參雜著貼心與玩笑,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確定該先說聲謝謝還是質問什麼是肩膀上的火。

話還沒說完,視線就被路上搖搖擺擺的鴿子吸引。他停下腳步,盯著地上的鴿子,其中還有隻鴿子與他對視,在這沒什麼人的街道上,他的神情顯得格外自在放鬆。
「啊哈,好胖好圓……」他同樣因鴿子駐足,望著那些渾圓的小巧生物呆呆邁步,鴿頭隨行進前前後後晃動。他臉上綻開笑,垂眼望著那些胖鴿子。

一旁有老婦推著菜籃車,方方正正的籃頂擺著口香糖空盒,裡頭放著以一包包夾鏈袋封起的雜糧鳥飼料,破爛的小紙板上寫著25元一包。老婦神情悠閒,慢吞吞撒著手裡鴿料,吸引野鳥聚食。

「哦,有人在賣飼料欸。」他還想著要不要過去買一包,或是就繼續趕路讓人早點回去休息。
「……」順著對方的話語,他看向推菜籃的老婦人。酒教授在原地佇立半晌後,無聲走去,從錢包裡掏出了僅有的50元現金。

「請給我兩包。」看在日前夜市請客的份上,他今天不打算讓對方花任何一毛錢,準備在買好之後把其中一包交至對方手中。
「嗯?」短促音節毫不掩飾疑惑,他跟著酒教授走過去,見人掏錢買了飼料。

老婦笑呵呵,骨節厚大的枯乾手指撈起兩包綜合雜糧塞進青年手裡,「鴿子很可愛吧?我也喜歡鴿子。」以閒聊語氣向眼前的人搭話。
「嗯。」短促的肯定句,同時也下意識句點了搭話的老婦人,不希望繼續延續話題。他輕輕握住了對方撈來放進手裡的飼料,簡單微笑,轉頭將手伸向蜈蚣教授:「給你一包……不要的話我就自己餵。」
「喔……」愣愣接過綜合雜糧,另一手拎起公事包拿出長夾,伸指笨拙挖著零錢想付錢給同事。

「我要餵。」拿出剛好的零錢要塞進那只穿著黑手套的手裡。
「──不用。」他稍稍將手裏頭的錢擺回對方手裡,頓了幾秒又補充道:「或當作是,謝謝你帶我去吃好吃的下午茶店。」
「哼嗯?」接過退還手裡的硬幣,他斜斜揚起嘴角,「您今天的開銷還真是越來多了,希望您的會計對於餵飽鴿子的支出沒有任何意見。」

默默打開夾鏈袋,倒了些雜糧進手裡。一旁成群的野鳥早蓄勢待發,振翅啪噠作響,挺著圓滾鳥腹默默朝兩人腳邊聚攏。

「這樣我要怎麼感謝您陪我去吃好吃下午茶呢?」揀了一處空地隨手散開飼料,以免發生交通事故。淡淡詢問的聲音混雜拍翅聲響,鳥群一陣暴動。
「這個沒有開發票,會計不會知道。」過於認真的回答,倒不是說什麼「才沒有會計」還是「他不需要對我的支出有意見」之類發言。他走向一旁,靠在街弄的牆邊緣,遲一些打開包裝,往已經擠成一團的鴿子後方拋了大半穀物讓他們稍稍散開,但也不至於過分離。

「……我沒有陪你,這是我今天的第一餐,我本來就要吃的……但是不客氣。」詭辯之餘口頭仍接受了對方感謝的心情,這點仍舊讓人有些捉摸不定。他沒有提出任何關於感謝的方針,覺得這樣就足矣。

「……比起我陪你,我覺得更像是你在特地陪我,無論是主動提案要載我回去,還是半夜陪我聊天。」
「半夜陪你聊天?」扯開嘴角彷彿覺得對方說了一個笑話,他又打直手臂讓飼料從握得鬆鬆的掌間滾落。

「還真是客氣了,不是我單方面吵你看動畫嗎?我對這點可還是有點自覺的呢。」挑眉輕笑,聖堤同樣邁步靠向邊邊。

一對黑手從背後黑襯衫暗口竄出,兩掌在身前併攏形成碗型,他又倒了一點雜糧進去。一些心急貪嘴的胖鴿子急忙躍上黑手簇擁爭食,揚起羽片。他半瞇起眼望著鴿子,唇角揚起的笑意很輕鬆。
聞言,他呆望著地上的鴿子,看他們啄食的模樣,暗自檢討自己給人的感受。

「……我不記得我有說你吵到我了?還是我做了什麼表現讓你覺得我傳達出『你在打擾我』之類的意思?」暫緩餵食的動作,把持著包裝的手微微放下,認真的轉頭看向一旁的同事發問。

他顯然沒意識到當下沒有予以回應的那段沉默給人什麼樣的感受,但仍覺得應該是自己的不是。

「如果有的話,應該是我的問題……就算不是作為感謝也至少該作為賠償。」
「在人家追動畫的時候一直傳訊息本來就很干擾人吧?倒是不用你特別表現些什麼……我自己閉嘴不好嗎?很自動自發所以應該要誇讚我吧?」大言不慚說著幹話,往黑手裡又添了點乾糧。

他睡醒後想了想,只覺得自己生氣得幼稚,換做是自己,看影片被打擾也會不高興的。反正本來也不想和自己說話吧,前面還有好好回應他,他就感到很感動了。
「……喔、」突然一臉恍然大悟,酒教授遲疑了幾秒,伸手將自己袋子裡的一點點飼料跟著塞進了對方黑色的手裡。

「這是額外獎勵。」語焉不詳的說著奇怪的宣告,也不知道是在獎勵鴿子,還是獎勵餵鴿子的人。

「……我會很清楚的跟你說『我在忙不要打擾我』,那個時候你再閉嘴就好。此外,我並沒有覺得被打擾,我只是……本來就不太跟人聊天──」他把剩下的飼料倒進自己的手套上,一邊低聲喃喃著。
「這是額外獎勵哦,聽到了嗎?」他重複酒教授的話,對著那些圓滾滾的鴿子細語呢喃。陽光斜斜照在臉龐,映照笑意溫和。

「嗯哼,那我下次也適時申請『我已經沒有哏聊天了』好了。」他無所謂聳聳肩,把剩餘的飼料同樣倒進黑掌間。一隻過於激動想上手的斑鳩奮力振翅,搧了聖堤一臉。

噗嗚、」手忙腳亂摀住半邊臉,拍拍嘴角就怕吃進一嘴羽毛。
「……你還好嗎?」就在他這樣詢問的當下,一隻察覺到他手裡有穀物的鴿子振翅,空氣中鼓譟著翅膀煽動的風,爪子緊緊抓在他的手套邊緣。沉沉的重量使他的手臂頓時像下了一點角度,震驚不已的盯著手上啄食的禽鳥看。
「沒ㄕ、噗呵。」他擺擺手,抬頭見到那張冷漠面孔滿滿震驚,忍不住笑出聲。

聖堤悄悄舉起手機,拍下酒教授與鴿子大眼瞪小眼的逗趣模樣。鳥群降落又飛起,在畫面邊緣留下恰到好處的灰白鳥翅輪廓,隨著翻飛羽片輕揚,照片有些唯美,搭配上酒教授震驚的表情彷彿對方遇到命中註定的真愛──鴿子。

偷偷摸摸收好手機,拍完才覺得真是不知道拍這張照片幹嘛,不過開心就好,他拍得很滿意。
他震驚專注得沒有意識到對方笑出的聲音,也沒注意到對方朝自己拍了張照片。

更多鴿子察覺到上方有食物,接二連三的擠進了他的手臂跟手心肉,爭先恐後地解決了他手裡甚至被擠至地面的穀物後,一哄而散,留下錯愕不已的酒教授,緩緩將空的手給放了下來,一如既往維持著他特有的沉默。
黑掌拍了拍,撣去最後一點雜糧碎屑,那群鴿鳥明白兩人再無食物,十分現實地振翅散開。那對黑手悄悄收回背後,他則默默湊到對方身旁並肩站定。

「飼料騙子都飛走了,我們也走吧,牠們不需要我們了。」他打趣說著,提議繼續往目的地前進。
「……嗯,走吧。」對於對方的說法,他沒有透露太多自身情緒。看了一眼蜈蚣教授,指了指他們剛才走的方向,一手插進了西裝外套的口袋裡:「一樣往這?」

微風穿透街道,替午後增添了一絲愜意。趴睡讓他不再帶著嚴重的昏昏沉沉,依舊警惕著自己的步伐,配合對方的腳步速度朝著停車處移動。
「嗯,我今天停在小公園旁邊……情人節走去網咖的時候有路過,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步伐悠哉向前,午後暖陽照在身上,深色衣物飽吸熱度,烤得他全身暖哄哄。

兩人漫步至河畔,水波浮動反射日光,閃爍燦亮光斑。河岸金柳隨風搖曳,細枝在空中來回掃動,彷彿也刷去一層現實的煩憂。
「小公園……好。」喃喃複誦,接收後一路上安靜的跟著對方,安靜的朝河面上看去。遠遠的,他看到有孩子抓著風箏的尾巴奔跑,河堤坐著休息的老人家,人不多,他才想起對於修二的人們而言,今天還不算是假日。
玩風箏的小朋友奔跑速度 (dice20) 撞向 (coin) (P酒I蜈蚣)
那輛白車遠遠便躍入視野,在光照下變成一大團光球。

一個小女孩跟抓著風箏線努力邁步,歪歪倒倒在河堤上狂奔,她跟身旁弟弟比快,兩人笑鬧尖叫著朝他們緩慢接近。

沒看路的女孩直接帶著風箏朝酒教授腳邊撞去。
撞到
左腳 (dice20)
右腳 (dice20)
女孩冷靜指數 (dice20)
(阿酒:幹
酒教授正沉浸在這份休閒舒適的氛圍裡,便從腳邊聽見了爆破的哭鬧聲。

女孩上一秒的笑鬧遽變,一屁股坐在地上,風箏歪歪扭扭的降至地面,一旁的弟弟跑了好一段距離才趕緊停了下來。

小孩子根本都是變臉大師級的。聖伯納此刻錯愕的想著,一邊彎下腰確認小女孩的情況。

「還好嗎?有受傷嗎——」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震耳欲聾。

他實在不好意思擅自觸碰別人的孩子,相似的場景使他又一次陷入了無所適從的沉默。
「啊?」聖堤也被那影帝級的變臉嚇著了,微微瞪大眼。他稍稍斂目,打開公事包從裡頭再自然不過取出水果口味的棒棒糖。

他彈指試圖吸引孩子注意力,一面把五支不同口味的水果棒棒糖在手裡俐落攤開成扇形。

「跌倒了很痛對吧?給妳一支棒棒糖,不要太難過了……妳想要什麼口味的棒棒糖?要看看我這邊有什麼口味嗎?」手裡有著草莓、葡萄、青蘋果、橘子與鳳梨口味的糖果,包裝上有著顏色鮮豔圖案大方的水果,可以輕易分辨口味。
轉移注意力 (dice20)
口味偏好
草莓 (dice20) 葡萄 (dice20) 青蘋果 (dice20)
橘子 (dice20) 鳳梨 (dice20)
女孩依然嚎啕大哭,但邊哭邊抽走了一支青蘋果口味的棒棒糖。(…
他很意外蜈蚣教授可以隨手變出一堆棒棒糖應對,那一瞬間大概遠比小孩的變臉還要驚訝。

他因此稍稍把茫然的意識拉了回來,鼓起勇氣試著用自己悉知的形式與小朋友溝通。

「抱歉,叔叔太高了……沒有來得及低頭看到妳。」他伸手撿起落在地面的風箏把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小孩的手裡:「我陪你想辦法讓它飛起來可以嗎?」
女孩哭泣程度 (dice20)
覺得
好啊 (dice20)
不要拿我的風箏 (dice20)
我想再拿一支棒棒糖給弟弟 (dice20)
弟弟「我也要」伸手跟蜈蚣要(dice20)(喜咧靠
給弟弟 (lots)
女孩抽抽噎噎,哭得滿面淚花用力點點頭,握緊手裡的風箏把手,接著再度塞進那個戴著黑手套的大掌。

她伸手指向遠處專心放風箏的大人身影,用力吸吸鼻水,以哭腔開口。

「……那 (coin) (P大葛格/I屬叔)你幫我飛得比弟弟的風箏還高好不好?」可憐兮兮的語氣搭配上眼眶裡滾動的淚珠,水汪汪大眼含淚注視眼前友善道歉的陌生人。

大概是考慮到弟弟年幼,又或是特別溺愛小兒子。那位父親代替弟弟放風箏,與大女兒進行一場不公平的放風箏比賽。

聖堤則是在女孩抽走糖果後,毫不猶豫收起剩下的棒棒糖。
小弟弟還沒來得及跟人凹到糖,便眼睜睜的盯著把糖果收起來的大叔,又咚咚咚的帶著自己的風箏跑到了遠處。

「……嗯,先站起來吧。」酒教授愣愣握住了對方塞回來的風箏手把,小心摸著女孩的頭頂,緩慢暫定,此刻高聳與孩童形成對比,他有些無奈地看著蜈蚣教授。

「……抱歉,介意我為此占用一點時間嗎?」
「不介意……你要吃棒棒糖嗎?」目送小男孩跑掉,他一臉無辜眨眨眼,再度把掌間的棒棒糖攤開成扇形,友善詢問同事要不要一起吃。

女孩搖搖晃晃起身,還是止不住抽泣,聖堤則在旁邊提醒她要拍拍褲子撣去塵土,她則聽話笨拙拍了幾下。抬眼再度往父親方向望去,看著對方滿眼只有替小男孩高高放起的風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跌倒,有些生氣又難過的把眼神放回眼前高大的叔叔身上。

「……把拔都幫底迪,把拔都偏心。」她委屈扁起嘴,高高仰著腦袋望著眼前的陌生叔叔,眼底默默又燃起希望與期待。

「屬叔你這麼高一定會贏把拔跟底迪的吧?」童言童語直率無比,旁邊的聖堤嘴角抽搐一下,自己默默拆開一根鳳梨棒棒糖塞進嘴裡。
「不用,謝謝。」酒教授輕聲婉拒,認為棒棒糖不如留給同事自己吃,或是給小孩子。他走了些距離,將跌落草皮上的風箏拎起,又緩步走回了小女孩身旁。

「沒有事情是注定的,孩子,」他沒有彎腰,依舊站得直直的,以同樣懸殊的高度說道:「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努力也不一定會贏得勝利。但是若沒有自己好好努力過,就顧著抱怨這個世界沒有予以公平,那麼我們永遠都贏不了。」他認真地講述起這些對孩子而言太過深奧的話語,用他父親會對待他的形式,並接續著分工說明:「我負責跑步放繩,你抓著風箏跟著我跑,我說放你就放──辦得到嗎?」
覺得 (lots)
女孩的臉頓時因生氣微微漲紅,滿臉委屈又憤怒。她認為自己努力過了,努力奔跑想要讓風箏飛起來,但就是不如成年人步伐快速穩健,只能拖著在草地上不斷翻滾、掀起草屑的風箏。

「辦得到。」她咬牙切齒說,氣呼呼一把抓過風箏,蓄勢待發準備再度起跑。

一旁的聖堤只是安靜含著糖果,等著看酒教授和陌生小女孩組隊放風箏。
依據他久遠的放風箏經驗,他需要先觀察風。

得到了小女孩的回答,他滿不在乎對方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境擺出委屈的神情。他捲了卷釣魚線,耐心的等待風向。直至風乘著河浪掀起,他一鼓作氣往後跨了幾步,步伐漸漸加速,他喊了聲「舉高、跑」,試著不讓步伐與孩子太過懸殊,一邊在奔跑時持續將線緩慢放出。
跑步穩 (dice20)
見眼前陌生叔叔邁步,她緊張揪住風箏邊緣,指頭陷入略為粗糙的風箏布,一時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跑。

喊聲一起,她連忙跨出小小腳步,兩手努力舉高手裡風箏,使勁跑起來,與陌生叔叔一同跑過坑坑凹凹的草地。她偶爾踉蹌幾步,總在即將跌倒時穩住步伐,勉強跟上陌生叔叔那刻意放慢的溫柔。

聖堤也跑起來了,默默使自己維持在兩人中間的水平位置。河岸風起,颳起草葉碎屑,帶來潮濕氣味。陽光和煦,無聲以熱度關照所有奮力奔跑的人們。
孩子的步伐侷限確實讓放風箏的進程不快,但也有點進展。酒教授很清楚,這件事情不能是全由自己來完成。他時刻注意著小女孩的步伐,一定程度的也得注意自己的腳程,或身後有沒有會絆倒自己的石子,別讓對方踏上與自己一樣的路,偶爾微微挪開角度,線隨著風逐漸拉長了距離,沒有一絲垂落鬆懈的跡象。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持續等待著呼喚對方放手的那一刻。
(下一次加滿20就可以放)
(dice20)
雖然酒教授刻意細心,尚未發育完全的孩童手眼動作仍不協調,步伐偶爾仍踉蹌,維持差不多的奔跑速度。即使注意到眼前陌生叔叔有時會微微位移,但她沒辦法準確抓準距離,有時跑得過於偏離,踏進兩人皆未預期出現的小坑。

她已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但仍一聲不吭舉高她的風箏奮力跑起。
「現在!放!」原先沉默的人喊了一聲,感受手上的線、風拉扯的力道,他自身加快了腳步,放任線捲滾動,試著讓風箏騰空而起。
女孩連忙鬆手,手裡彩虹條紋風箏隨即因風鼓起,拖著長長的流蘇尾巴乘風高揚。方才過於奮力奔馳,突然止步使她瞬間脫力,差點面著地摔跤,一旁聖堤及時以黑手托住對方穩穩站定。

汗水黏膩流淌,額角脖頸都濕熱,她喘著大氣,使勁仰著腦袋,瞇起眼追尋風箏蹤影。

只見那抹彩虹高高懸於天際,流蘇飾帶飄揚,耀武揚威甩著尾帶,乘風高飛。她高興大叫,掙脫黑手攙扶,往陌生叔叔跑去,接著一把抱住酒教授的大長腿。

「好帥喔!風箏飛起來了!謝謝叔叔!」她興奮得雙頰都染上紅色,滿是汗臭的小小身軀緊抱酒教授的大腿,開心大叫。

聖堤則悠哉收好黑手,朝兩人走近。
他放慢呼吸緩慢調和著奔跑的喘息,沉默的往低處看去,接著抓起孩子的手,無聲把拉扯著風的線交至她的手裏。

「……看著它,如果它掉下來了記得去把它撿起來跟它說聲辛苦了。」說完,他面不改色,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頂,遲疑半晌後又補上一句:「妳也辛苦了。」
「嗯!」女孩開心應聲,接著全神貫注看著自己的風箏,因那飛得高高的彩色影子綻開大大的笑。

小孩拔足狂奔衝向同事時,聖堤則轉向邁著悠哉的步伐朝白色車子去,默默坐進車裡。兩人都跑了一陣熱得要命,他想先開好冷氣。

引擎聲輕輕,剛坐進車裡時要命的高溫包圍他,畢竟曝曬整個上午。烤箱般的車廂彷彿到處都著火,皮膚所及之處皆是炙熱。他輕輕吁口氣,等待空調使溫度下降之際,他降下車窗朝同事方向看。

若那對湖藍視線掃來,他便打算跟人招招手,示意對方上車。
看見女孩燦爛的笑容,他鬆了一口氣。他本以為自己會再次遭逢挫敗,畢竟他依直以來都不是那麼擅長應付小孩子。

回頭不見蜈蚣在附近,他朝白車的方向看去。他注意到對方已經坐進車裡頭朝他招手,他也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小女孩的視線,緩緩走至副駕駛座邊,安然就坐。

「久等了。」
「噢,沒事啦……哼哼,總覺得酒教授未來或許會是個好爸爸?放風箏大師欸。」歪頭笑著調侃一句。

車內溫度已經沒有剛剛那麼灼人,空調賣力吐出冷空氣,暑氣漸消。

「直接回學校囉?還是你有要買什麼嗎?」
「會放風箏並不會讓我成為一個好的家長。」

「……而且我也不會是個好爸爸。」吐槽平靜,反饋一如往常讓人聽得有些無奈。他不曾考慮過父親那樣的稱號,更不覺得自己能成為既定印象裡的父親。他一腳跨入車內,將門帶上,只發出繫安全帶的聲響。

「……謝謝你的棒棒糖。」他是替對方的即時救援道謝,他可沒打算吃,只是要不是對方二話不說跳出來解危,他八成會繼續呆站在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哈,會幫孩子放風箏的老爸很帥的好嗎……謝什麼,你也沒有吃。」事實上他對父親這個角色的標準或許也太低了也說不定。他的老爸是個對家庭漠不關心的渾球,除了榨取錢財與增加痛苦外什麼也不會。

他才不理解末尾的那句感謝是什麼,嘴裡咬著融化一半的金黃糖球,舌根翻動,將棒棒糖棍轉去嘴邊另一側,鳳梨酸甜在嘴中漫開。

「然後你沒有回答我……直接回學校嗎?還是你有要去買些其他什麼?順路載你。」並未貿然將車開出,停留在原地等待確認目的地。循環空調使車內涼爽,將豔陽隔絕在外。
「嗯,回去吧,麻煩您了。」他優先回答了被他擱著的問答後,全身放鬆靠在椅背上,聽著細微到不足掛齒的喀喀作響,那是棒棒糖與牙齒碰撞聲。

他總覺得對方這份稱讚還挺發自內心的,這讓他稍稍彆扭了起來,撇過頭看著窗外。

「小孩有吃就好,本來應該是我得自己處理這樣的場面。」他補充解釋棒棒糖的說法,眼角餘光注意那遠遠的風箏在飛舞,側臉被後照鏡出賣的眼神瞞不住那份成功升起風箏好心情。
「沒麻煩。」淡淡應聲,赤紅視線從後照鏡覷見那絲喜悅,安靜挑眉。

他還是從公事包裡拿出水果棒棒糖,將葡萄口味遞給對方,「……當作慶祝成功讓風箏飛起來。」

車輪緩慢旋起,掉頭朝學校方向駛去,漸漸遠離亮晶晶的河畔與金橙草皮上的歡笑聲。
「……好。」這樣他接受了,接下葡萄口味的棒棒糖,下意識挖了挖口袋,但沒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

因為穿了跟平常不一樣的外套,也沒有隨身攜帶袋子,他今天沒有帶到酒杯。

他不想現在吃棒棒糖,他有點累。眼半睜著,撐著意識,望著變化緩慢的景色,手緊緊握住紫色包裝的棒棒糖,思緒發散。

他想起父親教他放風箏的日子,講著白努力原理與庫塔升力定律、滔滔不絕的大孩子。他則欣喜的,以那崇拜的眼神注視著凡事都有辦法替他解答的父親。

他又有點想念父親了。
他自然不知道放風箏引起了對方思念,在他的記憶庫裡沒有「陪伴放風箏的父親」這樣的存在。

「你可以睡一下,大概二十五分鐘後會到吧?看路況……反正到時候再叫你起來。」對方妥協接下棒棒糖,他臉上笑意更盛。

他還記得對方犯睏,沒有要強拉著人聊天。伸手調整廣播電台,換到播放自然聲響的頻道,流水與細葉窸窣聲響在車內輕輕迴響。
「……嗯,好。」可以的話他也打算這麼做,至少他希望即便回到宿舍睡不著,至少在這裡要補一點。

他安靜的閉上了雙眼,任由同事將自己載去何方。
多久睡著 (dice10)
無聲無息的睡爛。
近十五分鐘過去,行車一路順遂,直到終於遇到一顆紅燈亮起。車輛平緩減速,等待一分鐘後的綠燈亮起。

斜斜朝副駕駛座投去視線,只見同事闔眼安靜休憩,也不知是真睡還是假睡。他只默默在駕駛座上伸展筋骨,望著過馬路的路人自眼前步伐不一行經。

廣播起初仍是潺潺水聲,如山澗小溪,但水聲質地漸密,好似漸漸下潛至潭淵深處,咕嘟水聲稠密,所有聲質隔著層水波模糊。

他不常轉到這台,平時開車都撥放快歌不然他會想睡。他猜測或許這台是什麼靜心冥想音樂台,利用漸深水波聲響引導人沉澱至內心之類的。

綠燈亮起,白車平穩加速,駛上山路,朝著頂端的超大校園前進。不過十分鐘他們便順利抵達,他停在校門口的接送暫停處。偏頭看看同事有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睡得很朦朧,隱隱約約能感受到車子正在行駛,或是停著。睏頓使眼皮沉重,但又無法完全拖著意識下水,整個人懸著,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否睡著了。

他沒有注意到已經抵達目的地,維持著相同的姿勢,頭靠著床邊,整個人歪歪斜斜的緊閉著眼。
白色車輛稍微不是那麼平整地停在格線裡,除了輕柔引擎聲響外,流水聲響突兀轉為古典樂。他暫時沒打算開口擾動這份安寧,讓鱒魚五重奏悠揚的提琴充斥淺色跑車內。

如果更換古典音樂沒有喚醒效果,等等再轉成流行樂看看。抱著某種實驗的心態一面默默觀察著同事。
悠揚輕快的音樂傳入耳中,酒教授在音樂更換時微微蹙起了眉頭,好像在恍惚中隱隱約約意識到環境的改變,眼皮卻又沉沉的睜不開來。
看來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人,他擅自將這點當作觀察結果。

他切換至另一個古典音樂電台,此時正播放命運交響曲,稍微激烈的曲風響徹車內。
重拍的集結成功嚇醒了倚靠在車窗邊的人,茫然的開眼盯著前方。他抹了抹臉,剛清醒不過兩秒便愕然轉頭,像是才剛想起自己正睡在別人車上的樣子。

「……到了嗎?抱歉。」他連忙解開安全帶,一邊確認著身邊有什麼東西沒帶在身上的,做起離開副駕駛座的準備。
「哈啊?又再為不是自己的錯道歉……您的新超能力難道是在睡眠中也能洞悉外界事物嗎?」皺眉微笑,對於同事反射動作竟然是道歉十分不解。

「好的,這是你的懲罰……」他拿出草莓口味棒棒糖,笑盈盈把「懲罰」塞進對方手裡。

「酒教授犯的罪呢,就是為不是自己的錯亂道歉,並且沒有使用超能力在睡眠中發覺我們抵達目的地了……」依然煞有介事訴說著莫須有的罪狀,認真扳著指頭點算。
「……」神情一愣,臉從塗抹臉頰使自身清醒的手掌心緩緩抬起。他看著對方遞來的另一根棒棒糖跟手指,一邊思考著所謂的懲罰其實是獎勵,還是以後他的懲罰都會是吃的。

他還是太過下意識,滿腦子愧疚。

「謝謝,載我回來……」他默默改口,確認身上的東西沒有遺漏,抓著兩根棒棒糖,打開車門,跨出車外後,回頭於門外彎下腰:「……回去路上小心。」
「不客氣。」他大方回應,淡淡勾起唇。那聲道歉改口成謝意他顯得滿意許多。

「您也小心,不要走一走睡著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放風箏大師。」笑著朝人擺擺手。
「……嗯。」他將門關上,轉身徒留隻身背影,循著經過圖書館的步道回到宿舍門口。

接下來他是怎麼回到床上的他也忘了,反正他也直接把整個黃昏睡掉。身體跟意識約好一起關機得毫不留情,後來的任何噪音都沒吵醒他。

下次睜開眼睛,他看著手機顯示時間為晚上十一點發呆。
這段期間他沒有傳任何訊息給酒教授,不想讓人耗費心力回應。

他晚上突然想畫畫,便來到自家四樓的畫室畫點素描靜物,這時間他剛畫好一張,往作品上噴保護漆,一面以黑手收拾著靜物,抽起底下墊著的藍條紋桌布,折成方形放進旁邊的收納櫃。手掌沾染炭筆粉末刷上一層黑,此時倒是和自己的超能力看起來相似。

隨著畫架歸位,場地收拾完畢。他大大伸著懶腰,此時腦海中突然躍出酒教授的身影,不知道對方是睡是醒。僅是想著,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去聯絡。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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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呆了好一陣子才起身,思考自己是不是該去便利商店買點東西。

他注意到一回來就被他丟在床邊的西裝外套跟棒棒糖,默默提起,看了半晌。

棒棒糖他很少吃,有一度不知道該如何解決。他想起了之前喝過的拐杖糖調酒,便從櫃子裡拿出酒杯,默默地把草莓口味的棒棒糖放進他不花一秒生成的伏特加與薄荷杜松子酒調酒裡頭。

他拍了張照傳給蜈蚣,照片中,一杯放了棒棒糖的酒,跟葡萄棒棒糖還沒有打開過,擺在一旁,並未做特別的擺飾。

此外他沒有多說甚麼,大概只是想報備自己把棒棒糖怎麼處理去了,就穿了件寬鬆的外套,打算往進駐學校的便利商店移動。
『酷,原來可以這樣搭配。』迅速已讀的圖片底下冒出真心實意的讚美。

他把做為靜物素描的葡萄整串拎起,踩著慵懶步伐緩慢下樓,來到二樓餐桌吃起葡萄。

『這樣喝起來會甜甜的嗎?』對於看似嶄新的調酒展現無比的好奇心。
穿好外套,前腳才踏出門又因為訊息通知停了下來。他還沒喝,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很意外對方的回覆速度,但這是不是巧合都無所謂。

『等一下。』他老老實實的告訴對方無法馬上回應,回過頭來提起杯子,小酌了一口,讓味蕾感受這酒味,一邊打著字出門。

『喝不出來,可能是因為剛放進去。』鎖門聲響徹整個空蕩蕩的走廊,假日來臨的小週末,除了一些本來就習慣待在宿舍裡趕報告的研究生,大家不是跑回家,就是趁這晚跑去狂歡了。

搭乘著電梯,經過空無一人的一樓大廳,安靜無聲,風趁著宿舍門開啟時,冷颼颼地溜進了褲管裡。
也是有這樣的狀況呢,彷彿需要時間熟成才顯得美味的食物。盯著回覆不禁莞爾,笑聲氣音輕輕在僅有自己的空間孤單散去。

『那葡萄口味的也會比照辦理嗎?』他好奇著旁邊還沒拆封的口味,快速拋出下一個問句。

『還是有其他創意調酒的點子?』老實說他真覺得這樣很厲害,好奇同事會不會帶來更多的驚奇。
他頓了頓,看到對方拋來的問句停下腳步,認真想了幾秒。夜風掃過臉龐,將他凌亂未整頓、但反正也不會有人看到的凌亂翹髮往臉邊吹拂。

『我會加薄酒萊跟黑醋栗利口酒,一種叫Cardinal高酸度的調酒。』他在搬出這些專有名詞時同時以味覺解釋著他為何會選擇這些酒。棒棒糖已經夠甜了,不需要更甜的紅酒或白酒。

他打完字之後才繼續前進。學餐附近的便利商店燈光映入眼簾。
都是些他不知口味的專業名稱,他不得不感嘆自己在這方面實在一竅不通得要命。他此時又不敢再稱讚人專業什麼的,下午才因為類似話題惹惱人一次,他不覺得酒教授會因此展現喜悅。

他只默默拍了桌上吃剩半串的葡萄傳過去。

『覆蓋一張消夜照片換取葡萄棒棒糖調酒成品照片』

沒頭沒腦提出等價交換,儘管連自己都認為兩者不能等值。
他剛踩進深夜無人的便利商店就感受到手機在震動。同事似乎是想看看屆時調酒出來的模樣,他無所謂,只是他沒想過對方會對調酒有興趣。

『那你要等我喝完第一杯才能看到成品照。』他繞到冰箱處,對抗冰箱的吸力拿出了花椰菜米跟烤雞翅,又轉而走向微波便當區,挑起了今天的第二餐。

『白醬、清炒、青醬、紅醬你最喜歡哪一個?』他盯著燉飯口味猶豫了許久,打了一句沒頭沒尾的問話。
拋回來的問句令他不解,在自家默默發出一聲疑惑的音節。

應該是要他幫忙解決選擇障礙吧?腦袋一瞬被某種無謂防禦升起的胡思亂想充斥。

總不會是下回要他一起去吃義大利料理什麼的……他甩甩腦袋,想起酒教授是個討厭社交也對他人不是那麼關注的人。

『你也在吃消夜嗎?我選清炒』應該說,不要白醬都好,這個時間吃白醬真的太肥了。
他猶豫要不要跟對方說不是宵夜而是晚餐。可是連他自己都知道這樣的作息令人感到難以置信,他突然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包含他或許又得日夜顛倒一次。

『不是。』他自認回的是事實,堅持自己吃的是晚餐。他拿起了清炒雞肉蘑菇燉飯,晃到櫃檯結帳。

『你把葡萄當宵夜?』
他先傳了一個兔子貼圖,上頭有著圓圓字體寫著「Yes」,表達對於葡萄定位的肯定。

『不是消夜不然是什麼?』

他直截了當反問,想搞清這問題背後的真實意涵以遏止腦袋那份胡思亂想。

剩下半串他預計明天再吃,將紫黑果實隨意擱在水晶碗上。捧起杯裡溫開水慢慢喝著,等待同事回應或不回應。
『說不定不是消夜,是果汁原料。』他很直覺的針對對方的不然是什麼做了針對葡萄的回答,一邊等待微波完成。他可沒想過那句反問到底是不是針對自己上一刻所說的「不是」。
……這個傢伙在說什麼,難道其實也是電波系的那種嗎?

『清炒的義大利麵做成果汁原料嗎?』

持續會錯意的對話進行著,他自然不知道酒教授拿的是燉飯。

『還真是前衛的做法呢?這也是調酒的一環嗎?』

他試著讓自己的文字看起來冷靜平淡,但實則快笑翻過去,他努力不讓自己笑得太大聲,但笑聲完全隱藏不住半點。
字裡行間,他總算是理解對方到底在說什麼了。

便利商店的工讀生店員將微波好的便當與微波包交給酒教授,這是他難得看到對方一臉祥和的,並未笑,但眼角正笑著注視手機。

「謝謝。」一如既往高大的身影離開了現場,筆直朝著宿舍移動。

『我會稱之為調味而非調酒,喝麵對於一普眾還是有點太困難了。』

草皮的味道參雜在風中,充斥著鼻腔。

『然後,是燉飯。我想說調酒配燉飯總比飯糰搭多了。』
『我對搭配沒有研究,不過我很高興您不是把燉飯做成果汁』

燉飯配調酒,就消夜而言真是豐富。不過對方說不是消夜,那或許就是起床第一餐之類的東西吧?他不打算再糾結名稱。

『不然我會建議您選紅醬,就果汁而言或許比較好入口』

他半真半假鍵入渾話,無比認真給出不正經的回應,獨自在家哈哈大笑。手執手機緩步往浴室走去,打算準備刷牙睡覺了。
『我離流質食物還有段日子。』

對方的文字看似認真到不行,但他對此很適應,一點都不認為對方正在螢幕後頭笑得東倒西歪。他一路回到宿舍樓層,進了房門,開始靜靜的吃起了晚餐。他隨便放了首歌當作背景,思考接下來該怎麼打發漫長的夜晚。
『那還真是好消息,好好享用您的非流質燉飯吧』

聖堤暫時把手機擱至一旁,讓細細水聲充斥耳畔,盈滿小杯子。他將肉桂口味的牙膏擠上牙刷,有條不紊進行清潔工作。
訊息閱讀完後,他花了三十分鐘吃完晚餐,包含手邊第一杯棒棒糖調酒解決之後,他如言在十二點多的時候穿了一張以高腳杯盛著的調酒加葡萄棒棒糖照片傳給對方。

這個時間應該都睡了。他不期望對方會在這種時間回應他,在瀏覽新聞與消息,發現自己玩的遊戲似乎有更新,便把遊戲打開,讓耳罩式耳機隔絕外頭的聲響。
睡ㄌ (dice20)
撐著等看調酒 (dice20)
他的確是躺下了,淺色腦袋枕在柔軟枕墊上,兩手指頭曲起擺在鼻尖前,手機躺在手臂內側。

即使看似把雙手洗乾淨,指間好似仍會殘留一些淡淡的炭筆氣味,令他想起畫室紙張生硬的觸感,偌大的純白空間與老師溫暖的笑靨,讓那些既美又傷感的記憶伴隨自己入眠。

躺平前他等了一下下,但又擅自覺得或許不會有回應,畢竟對方沒有義務回應自己的任何期待。於是手機因訊息震動時,他正在半睡半醒間,迷迷糊糊畫錯一次解鎖圖形才成功閱覽訊息。

『ㄨㄚ真的有啊謝謝ㄥ』

手指不穩點出幾個意義不明的字符。

『窩ㄏㄠ困 萬安酒就是』

睏得胡言亂語,他後來幾乎閉眼打字,送出一串亂碼便讓擾亂睡眠的藍光暗下。
……

這人不僅是說話會含滿整嘴食物,連打字都會。

大概是睏了,這時間點以老師而言感覺很少人會跟他一樣清醒。他打完一個階段的遊戲後,看到這串詭異的字符,至此也認為不要回應打擾對方會比較好,便直接關起了發光的螢幕,縮在椅子上抓著滑鼠,一如既往地記錄起一整天下來的文字流水帳。
未有辯解錯字的追加回應,手機另一端隨著那串意義不明的文字一同沉寂。

直到早晨七點,聖堤才傳了新訊息回來。

『那不是我打的。』

嘴硬否認那些文字亂碼,他把手機放一旁,做起早晨運動。
出了宿舍的人位於訊號不是很好的深山裡。學校的警衛伯伯在山腰一塊平地偷種了一片山葡萄林,人手不足時會讓臨時讓酒教授幫個忙。當然,報酬往往就是一整箱吃很久吃不完的葡萄。

今天他去幫忙看了眼之前教人釀的葡萄酒,給魚或是給釣竿,他都無所謂,至少警衛伯伯是屬於樂意學習自己釣魚的人。
「酒教授怎麼不開個釀酒課呢?我看我家兒子都在弄那個什麼——線上教學課程還是募資之類的。」

「伯伯,開釀酒課是違法的。」他悶悶的回了一句,但姑且算是有好好解釋原因。伯伯笑嘻嘻的捧起釀酒罐,嚷嚷者「那我真是幸運」,一邊把酒罐放回陰涼處。

訊息延遲了好久才響起。清早七點,除了家裡酒莊的清潔員聯絡之外,估計也只有這位伯伯或是校務資訊。

蜈蚣教授似乎在撇清昨日外星文的責任,他停下腳步思考,踩在清晨土味和濕氣濃厚的山坡。

『所以你家還有幫你回訊息的小精靈。』他回了一個肯定句,也沒打算刁難執著對方彷彿被盜的宣言。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你是還沒睡還是剛醒啊?』

見人一早回訊有些訝異,毫不猶豫關切對方睡眠狀況。他接續拉伸的動作,感受僵硬整晚肌肉緩緩伸展開,身周隨運動漸漸浸染熱度,袪除清晨寒意。

『我家可能被外星人入侵了,他可能想研究擁有複數超能力的人類之謎』

胡言亂語回應那份可謂友善的肯定句。額頭貼著床面,跪姿趴伏,兩手向前延展。他安靜思考冰箱有些什麼食材可以弄份早餐吃。
網路訊息接收狀態 (lots)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或許他正好站在訊息能接收到的位置,對方的會傳問句又一度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八成讓人難以置信。

『還沒睡。』

短短的回了一句,他小心踩下山路的階梯,一路走回大馬路旁,與伯伯揮手告別,慢悠悠的散步回學校。

『那也不構成他可以亂用你手機的合理藉口,請您務必報警處理,身處地球他們就得遵守地球的法律。』

他沒有針對複數超能力這點吐槽,而是認認真真打了一大串看似胡言亂語的正經告誡。

認真的令人想笑,不知是受到誰的影響,他又一次很自然的搭上外星人話題。
結束最後一個動作,他從床上爬起身,掌間手機震了震,兩條訊息默默躍入視野。

『真希望警察會相信我真的有外星人而不是送我進精神病院』

同事正經的建議逗得他忍不住笑,他刻意在文字裡展現憂心忡忡的模樣,但嘴角彎著笑,動指鍵入下一條訊息。

『我的睡意自動自發朝你出發中,記得收貨,可能會用愛的鼓勵的節奏叩門』

延續先前出借睡意的設定,他自顧自借出,沒有問人需要與否。
『我可不想睡倒在路上,可以請貨運延遲一會嗎?』

傳回的訊息內容依舊配合著對方的世界觀設定,不過字裡行間可以得知,這個時間點,他或許不在宿舍裏頭。

清晨,校園旁的馬路上沒有任何引擎喧囂。四周被渲染了一層淡淡的藍,微明黯淡,甚至還看不見影子的輪廓。

從這走回宿舍需要十分鐘左右。或許他可以順道至學餐買一份早餐。
『那麼他會在宿舍門口乖乖等你領取』

這個時間點不在宿舍倒是令他挺意外的。

兩足悠悠哉哉套上米色室內拖鞋,朝樓下廚房邁步。昨日送酒教授回學校後,他去了趟量販店購物,添購了一些食材,還順道去喜歡的麵包店買了當日出爐的美味吐司。

於是早餐決定弄份三明治給自己,一對小黑手打開吐司包裝取出兩片麵包,遠遠橫過桌面放進烤土司機的金屬夾網裡,壓下加熱按鍵。另一對小黑手從冰箱拿出乳酪片、切片番茄與生菜擺在一旁備用。本人則用不沾鍋煎著豬肉片
,以剩餘的豬油煎了蛋白邊緣焦脆蛋黃半熟的荷包蛋。隨著烤麵包機叮地一聲,他取出吐司將所有材料組合擺上木盤。空盤處點綴生菜撒上點胡麻沙拉醬,磨點黑胡椒碎,擺盤美觀。
翠綠鮮紅蔬菜夾層使三明治繽紛,煎好的肉片閃爍點點油光,微微融化的起司柔軟貼合吐司。他把三明治切成一半,令人食指大動的橘黃蛋液緩緩流淌,他舉起手機拍了張美美的食物照傳給同事。

『你早餐吃什麼?』
他沒有針對上一句話回應。看到訊息的同時,他正一手拿著菠蘿麵包,眼看著鮭魚飯糰發呆,盯著與自己腦中差不多的問題與光鮮亮麗的食物照。

『還沒吃,正在買。』他最後把麵包放回原位,拿了一罐茶走去結帳。

一如既往的簡短。他其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熱情的回應同事,或回饋一張飯糰照。精神與心境同處於少話狀態之下的他,光是想提起精神都有點困難。

「一共是59元。」與夜班同一個工讀生的聲音說著,好奇地注視著這好幾度出現在便利商店的臉龐。聖伯納拿出了錢包裡最後幾枚硬幣細數後,跟對方說要刷卡。
『慢吃,吃飽長高長壯』

臭臉同事難得開金口陪他瞎扯這麼多五四三,他其實感到心滿意足,也依稀覺得同事大概也到極限了,該放人自由別繼續纏著人說話。

他則悠哉落座,拿起塞得滿滿的三明治大口咬下,感受各樣食材滋味在嘴裡交織成美味。
另一方面,酒教授正在經歷一場更為消耗社交能量的、突如其來的問候。

「先生是教職員嗎?感覺很常看到您。」替人結帳的工讀生指了指卡片的讀取位置,一邊將收銀模式切換成信用卡讀取。酒教授愣了愣,安靜地將卡放置讀取平台,萬般猶豫的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他也有注意到這學期這名工讀生長期在這裡出沒,恐怕已經對自己有一個月的記憶了。

「……對。怎麼了嗎?」故作尖銳地反問,試圖遏止對方持續提問。
工讀生(dice20)(lots)
「喔、這難怪──可以拿起來囉。」似乎本來就沒有要繼續追問的意圖,得到解答之後,也沒有意識到對方有刻意將語氣變得嚴肅,一把將收據交給了對方,笑著說了聲謝謝光臨。

這樣也好。正當他想直接跨步離去時,他想起了自己忘記說飯糰要加熱。

「……抱歉,我要加熱。」他悶悶的帶著有點狼狽的心情又折回櫃台邊,將飯糰交給店員。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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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另一端沒有回應,或許就如自己所想社交能量耗盡。他不以為意,大口咬下三明治,慢吞吞消滅早餐。

窗外日光明媚,鳥聲競鳴。他聽見鄰居開著貨車出門,引擎聲轟隆響混雜鄰居丈夫在門口道別的吆喝。過不久他家門鈴響起,他塞著滿嘴食物愣愣起身,從門口監視器看見鄰居老先生站在大門外,手提紙袋與竹籃滿面堆笑。

幾分鐘的寒暄後,他獲得鄰居夫婦兒女寄送來的芋頭小酥餅禮盒與整籃的花椰菜。

「唉唷,他們每年都寄一樣的,我們早就吃膩了……而且我上次健康檢查一堆紅字,醫生也說我們不可以吃這些東西了啦……拍謝啦,就拜託你了,花椰菜也給你平衡一下,咖健康……我們剛採下來的。」鄰居老先生語氣抱歉萬分,但行動的理由卻也直率無比。

他是無所謂,帶著意外贈禮回到餐桌前坐下繼續進食。

晚上來煮花椰菜濃湯好了,他想著。
酒教授帶著加熱完成的飯糰離開學餐,他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沒吃多少是因為再過一會或許他會睡著,他不想買會吃得太久的東西。直到他回到了宿舍,他才拍了張飯糰拆封前的樣子。

同事或許不會感受到他是猶豫了多久才把這張照片傳出去的。他一直盯著送出按鈕,默默地解決了飯糰後,才連著圖與不是那麼相稱的一句話傳送。

『晚安』

字面上的意思,他躺上了床。
『晚安酒教授』

瞬間已讀與回應,他盯著飯糰照片兀自思索一些零碎的小事,像是沒期待過會收到返圖、以睡前要吃的東西而言飯糰挺剛好這類的瑣事。

如同接力比賽,他睡醒,將睡眠交棒給酒教授,而對方睡下。奇妙的作息相悖著,但一切卻又無比融洽。

沒有繼續傳訊息打擾人睡眠,他默默規劃起今天的行程。
假日的美好才正要開端,他則把握了完全不會被人打擾的時刻,一路消失、毫無音訊的度過整個週六。

他睡得頭好疼,睜開眼睛時四周昏暗,燈都沒開過,此刻是隔日的清晨四點。

整整二十個小時,究竟是被好幾天的失眠反噬,還是單純又一度失去記憶?反正他分不清楚,也沒有手段辨明。

他看著延遲將近一天接收到的晚安訊息,呆楞在床面,意識到今天早上同樣得搭車去樂器古董店一趟。

先直接去城裡吃點東西吧。

外頭看似有些陰涼,他穿起了另一件深藍色襯衫跟白色長褲,套上一層西裝外套跟那伴隨自己許久都還沒有被拋棄的藍色大衣,拎著與出門看電影那日一樣的斜背包出門。
那句晚安訊息仍孤伶伶躺在視窗裡,直到深夜降臨仍無人領取。他瞥了一眼,切換去其他視窗參與對話直至睏倦睡下。

凌晨三點多外頭砰地一聲巨響,他嚇得整個人在床墊彈了一下,轉身從床頭窗邊探看。有輛車撞上路邊電線桿,車頭冒出煙霧。視線晦暗,他不確定駕駛座狀況如何,匆匆穿了外套跑下樓查看。

以超能力拆下車門時,隔壁鄰居太太打著電話,抱胸遠遠看著車頭竄出的火苗。而除了高溫與煙霧,迎面而來的還有滿車酒氣。醉醺醺的駕駛睡得不省人事,被他一把硬拽出駕駛座時,嘴裡唉唷喊疼。

正當男子氣呼呼發起酒瘋,警車聲響由遠而近,強制結束這場鬧劇,他則翻回屋裡默默躺下培養睡意。

酒駕肇事者渾身酒氣使他想到酒能力的同事,默默翻開手機對話視窗,剛好目擊同事已讀自己的瞬間。四點多?還真是個厲害的上線時間,他隨手傳了早安貼圖過去。
他當然感到有些困惑。這個時間點還醒著的,通常只有他一個。以上一個他清醒的白天的記憶,蜈蚣教授若無意外(例如生病)不像是個會熬夜的人。

他在宿舍的走廊停下腳步,疑惑揮之不去。

『這時間還沒睡?』他問了一個與自身相矛盾的問句。但基於這問題不是問自己,所以他不覺得衝突。
『這時間還沒睡?』

他直接長按螢幕複製那串訊息,不客氣反問回去,得意洋洋點下送出按鍵。

『我家外面有飛碟撞到電線桿,所以醒來了』

不正經地報告自身清醒的理由,他不慌不忙敲著下一句。

『您要去吃早餐了嗎?』
『我剛醒來。』他很平靜的、老老實實的回答著對方。飛碟撞到電線杆聽起來很像唬爛,或是弗蘭特偷開飛碟回來結果出了點小意外。

『嗯,吃早餐順便去鎮裡一趟。』這個時間去城裡,大多只有早開的早餐店、便利商店與那些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家。他這個時間點沒有公車可以搭,而他解釋完後,邊漫步邊切了螢幕畫面去叫了台計程車到學校門口。

『飛碟走了嗎?』他問。
『飛碟被拖吊了』

他沒有把話一次打完的習慣,習慣想到什麼便一句句回出去。

『要吃飽飽啊,連我的份一起吃』

他從床上微微坐起身,半靠著床頭櫃,將後背凹陷塞滿枕頭舒適躺著。

『我要到健檢後才可以吃了』

健檢時間是八點半,他其實不確定剩下兩、三小時該不該睡。而他被要求健檢前得空腹一段時間,不過那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小時候被餓習慣了。
晨曦尚未甦醒,四周昏暗如夜,路燈成了唯一指引。天光在他行走時悄悄從山的邊緣探出一道式微的光,劃破宇宙沉沉的黑,替天空染上一線淺藍淡黃。

連動物與昆蟲的聲音也消聲滅跡,佇立在無人等候的車站,看著計程車抵達時間在倒數。

『你的份請您健檢完之後再自己吃,本人並沒有傳送飽意的服務或功能。』正經又冷酷無情的的回答著,對他來說這或許比拖吊飛碟還來的荒謬。他重新確認,上一次與同事交談確實是將近二十個小時前的事情。
『長頸鹿葛格都可以接收睡意了,衣錠也可以代吃早餐』

『一定*』

追加的訊息迅速修正錯字,依然是毫無營養的談話內容。

『凌晨四點的學餐有早餐可以吃嗎?』以為同事要吃完才出發,他可沒在這種時間去學校吃早餐過。
『學餐現在只有便利商店,所以我要直接下山去吃早餐店。最早的公車還沒開,所以我搭計程車去。』

依然認真解釋著,連同自己出發的方式也一併說明了。

黑色的轎車從山下駛來,緩緩停在他所約的地點。車門自動向上敞開,跟他們一樣這時間沒有睡眠的司機穿著休閒的服裝,看上去是個年輕人。

「聖伯納先生嗎?有喜歡的抵達路徑嗎?」
「是的、沒有。」他依序回答。
「好的。」對談到此為止,司機依照叫車時的備註,沒有跟顧客多談話,按照預約的目標,開啟了導航。車內撥放著時下流行樂曲,飄著淡淡精油清香。
『祝您吃飽飽,我要去睡回籠覺ㄌ』

畢竟他該睡飽再去,這樣健檢抽血什麼的應該也會比較順利。他把枕頭再度放平,平躺回床舖,試圖再度培養睡意。

『要是中午有機會碰頭的話,可以再幫您省點交通費』

姑且是友善地表示能當免費司機。
『晚安。』

另一端只傳了簡短的訊息,基於不再打擾對方的想法,他沒有延續任何話題,安靜的坐在後座,精神相比前幾日好一些,他並沒有在車上睡著。

他請司機在分部附近的路邊將自己放下,沿路走進一間去執行勤務時經常去造訪的一間早餐店。鏤空的車庫穿透建築的一樓,一個居家風格的古早味早餐店,內用坐與外帶都有點人潮,但還不到擁擠的時刻。

聖伯納拎著點菜單走到空座位,一手劃著菜單交出去。一份折疊成方型的蔥油餅、蘿蔔糕、鹹豆花與溫豆漿很快就被送上了桌,筷子應聲被掰成兩半,他聽著油香爆裂聲進行了時隔快二十一小時的第一餐。
另一端沒有已讀訊息,任憑那聲晚安擱著。

他安靜躺平試圖找回睡意,使用超能力的疲倦與漸漸湧上,窗外仍有警車與消防車依稀聲響,有人隔著氣密窗在大呼小叫,但那都不干他的事,靜靜闔眼等待意識落入空無的黑暗中。

鬧鐘設定七點,略過早餐行程更悠哉,他希望自己能好好起床。
酒教授花了一個小時把早餐解決,離開早餐店走向附近的河堤斜坡。天色漸涼,六七點的雲層稀薄,他還得打發時間到十點,沿路走了一小段河堤邊,他開始朝著古董店方向移動。
鬧鐘響起一聲,而他以指滑動螢幕終結那聲噪音。醒時並無想像中的清爽與精神飽滿,疲倦感彷彿在血液四處流淌,腦袋昏沉,四肢有些輕飄飄的。他發覺自己摸起來溫溫的,默默意識到什麼。

或許該讓那輛車燒了也不要使用超能力才是。

開著玩笑在內心低語,他緩慢從床上爬起梳洗打理自己。過了幾十分鐘,他終於坐上白車,等待著車庫金屬紅柵欄往旁滑開。

『早安』

他遲來回應那聲晚安。
時間來到了有不少上班族於此來往行經的通勤時間,他選擇穿越無人的巷弄,而這十,他感受到手機在震動。

看來同事已經醒來了。他讀取完訊息,才想起他剛剛吃早餐的時候沒有拍照。

『早安,我吃飽了。』他只能用文字表述,何況他本來就沒有替自己的食物或自己的生活拍照的習慣。
『我的肚子感覺還空空的,您可能要再吃多點』

毫不客氣又跟人胡言亂語起來,車庫大門完全敞開,平穩引擎聲駛上馬路,但迅速又被紅綠燈攔下,他又拿起手機敲字。

『吃了什麼?哪家早餐店開這麼早啊?』
已讀的時間很快,他逕自走在巷子中,慢悠悠地移動,一邊注意著腳邊。過了許久,才出現一大串據實以告的回應。

『他沒有招牌,所以我都叫他三點早餐店。事實上這個時間點營業的早餐店我還知道三四家。我吃蔥油蛋餅、蘿蔔糕跟鹹豆花。』

他停下了腳步,眼前是仍在準備開始營業的古董店門口。
聽起來超餓的。

他可不知道有這麼多早餐店在奇妙的時間營業,畢竟他不會在那種時間去吃早餐,即使這麼晚在城裡遊蕩,吸引他目光的多半也是消夜攤販。

『鹹豆花是什麼?好吃嗎?』

街旁小綠人開始閃爍快走,他內心與之一同讀秒。一旁機車脫韁野馬般衝出,一時之間引擎聲大響。白車平緩駛出,以自身步調默默融入車群。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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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鹹豆花,在原地尋找店內切斯特先生的身影。

店裡的燈是開著的,但是牌子掛著closed字樣。或許是暫時離開。等待之餘,他在老舊的大管樂器旁,靠著大窗面坐了下來。

『就是,茶碗蒸,蛋換成豆花,不好吃的話我恐怕不會點。』這是他能夠想像得到最接近也最具體的形容。

『出發去檢查了?』他難得拋出問句,或許今天有點精神的緣故。正當他把訊息發出去時,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順著往被拍肩的方位看去。
『是的』

以語音轉文字的輸入法迅速回應。接下來要開車,他或許好一段時間不會看手機。他想自己不需要和人解釋這點,也不在意自己長時間不回話是否會惹惱人。

但他總覺得酒教授能體諒自己不回訊息的事。

風景迅速倒退,清晨陽光不暖,冷冷照映身上。他默默試圖想像茶碗蒸換成豆花的滋味,總覺得好像有些微妙,或許他得吃過才知道。
「特例的聖伯納怎麼那麼早出現在這裡呢?」熟悉了笑臉由上而下望著,切斯特先生還沒有穿上圍裙,一身西裝筆挺出現在酒教授面前。

「……早安。」沒有解釋自己那麼早出現的理由,他在訊息裡回了一句『好』之後緩緩起身,奧德揮了揮手讓他進店裡先坐著休息。
清晨路況比想像中還糟,並無上回那般暢通無阻,他很快被卡入長長塞車隊伍,一頓一頓挪動輪胎。

他拍了張四周塞滿車輛的照片傳給同事。

『能不能現在覺醒一種新的超能力把我傳送進城裡,我只能指望長頸鹿葛格了』照片與開玩笑的訊息一同散發滑稽的絕望感。

他轉至路況報告的頻道,聽見塞車的所有緣由,一輛長途客運翻倒在前方路段,只剩餘兩道能通行。他默默又切去新聞台收聽相關消息。

……客運駕駛疑似超能力失控,無法控制手腳動作,失速撞上護欄後翻倒,警消人員全力搶救乘客中……

他蹙眉不語,真覺世道一早就不安寧。
他在櫃檯旁邊的板凳椅坐下,奧德跑到後門裡頭,繼續忙什麼去了。他拿起手機,看到對方滿面車潮的照片。

『如果我覺醒了再告訴你,很遺憾,根據以往的經驗我認為剛好出現需要的能力的機率並不高。』正經臉打字胡亂瞎扯,空間飄著香,奧德從布簾後端出了一盤熱騰騰的蔬菜鹹派。

「我正要吃早餐,您要來一點嗎?」
「……不用了,謝謝,我剛吃飽。」
「這樣啊。」就坐翹起二郎腿,笑咪咪地倒了一杯茶遞給聖伯納。在這裡,奧德每次都活像是個超擅長吃下午茶、和藹可親的長者。
「你最喜歡的玄米茶,放鬆坐著休息,除非您想聊點什麼,否則我不會與您交談。」
「……嗯。」一如既往地,他在這裡獲得一個簡單而寧靜的休息空間。奧德並不介意自己待在這,年紀輕一點時,他也曾待在這裡,與這位先生半聲不提的度過一整個下午。

奧德轉開了廣播頻道,正好聽到駕駛失控車禍的報導。

『因為客運嗎?』他敲了幾個字反問。
『是的客運事故,您消息真靈通』

交通事故看來一時半刻無法解決,他默默盤算著先從旁邊下交流道,至少先脫離五分鐘只前進十公分的悲慘狀態。

他出門得早,或許還有些時間可以耗,不至於遲到定,但仍是給醫院打了電話盡告知義務。

遠遠能見白字深綠底的路牌,下交流道的箭頭指引方向,不少車輛和他打著相同主意,默默等待脫離時刻到來。
『碰巧聽到廣播,來得及趕上預約嗎嗎?』他緩緩打字送出後,確認一眼時間,還有個多小時的等候。奧德打開廣播後,就攤開了今日的報紙,報導中夾雜著紙張時不時翻閱的聲響。

相識幾十年了,包含在奇怪的層面上認識「聖伯納家族」,奧德切斯特這個人都充滿著謎團。

他放下手機端起茶杯,一雙手捧著杯身,靜靜的讓熱氣敷過臉龐與眼窩。
『應該可以,也向醫院報備過了』

今日酒教授似乎很有閒情逸致與他談天,友好而主動拋出不少關切,倒令他有些意外。

『你呢,一切還順利嗎?你要去的地方已經開門了?』

交流道出口近在咫尺,車前漸漸挪出更多空隙,不再幾乎是車頭貼車尾的緊迫。跟隨前頭下了交流道,他只能慶幸自己不是開在內側,那裡連想開出去都沒辦法。
『算開了,但是還沒到預約的時間,所以我還得再等一會。』

他不會有「自己今天比較友好」之類的自覺,實際上他無意刻意為之。確認對方至少對於該做的事情並不茫然,他稍稍放下手機,問起那稀有,但又一如既往的提問。

「……切斯特先生,最近有什麼新聞嗎?」
「嗯……沒有你想知道的。」奧德慢悠悠地回答道,隨後啪啦聲響,他把報紙又翻了一頁。叉子將鹹派切開一小口,四周漫著濃郁的派香。
『記得找個地方坐著休息』

若就呆呆站在街角,任憑風吹日曬蚊子咬可太折騰了。這句他也使用語音轉文字,接下來他得專心開車了。

他很快駛回一般道路上,腦內靜靜列出錯綜複雜的路線圖找尋最短路徑。再度將路況廣播開起,接下來他得排除有意外事件的路段以節省時間。
『嗯』他打字打得漫不經心,本想打上去的冗長字串只剩下單一音節。例如自己正坐著,或是請對方不必浪費一絲憐憫在自己身上。

『記得檢查完好好吃一頓。』

沒有你想知道的。這句話的意思是,今日並沒有記憶超能力者相關的事件。他並不失落,這恐怕才是他習慣的答案。他確實已經失去了尋找蛛絲馬跡的熱忱,頂多亂槍打鳥,期盼那些電影裡發生的巧合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想也是。」

他回答道,又啜飲了杯中的米香茶。奧德伸手分了他一張自己已經閱覽完的頁面,沉默之餘,他愣愣的接下,靜心閱讀今日的報導。
在接近八點半的時候,他在醫院停車場停好車,連忙奔向電梯,腳底皮鞋在空蕩蕩空間清晰迴響。直到把健保卡交給醫護人員,成功辦理手續坐上藍綠塑膠椅候診時,他才有空掏出手機慢慢看。

已讀浮現與新訊息跳出已是近一小時後的事。

『那是當然』

訊息底下接著跳出一篇部落客寫的食記,介紹一家主打舒芙蕾的餐廳。若點開連結,一張蓬鬆渾圓的胖胖鬆餅照片便強勢躍入視野,美麗奶白淋醬覆於抹茶口味的舒芙蕾,妝點烤過的杏仁片與堅果,一圈抹茶粉優雅綴上邊緣。

食記中除了各式口味的舒芙蕾外也有不少鹹食介紹,每張照片都拍得美味,令人食指大動。

『我中午要去吃這個,如果你事情辦完又有興趣歡迎+1』

他老早想好要吃些什麼,便隨口邀同事一聲。
他手上的報紙整體看下來報導著財經新聞,近期運動賽事與瑣碎的生活新聞。他很快就把報紙闔上,確實沒有什麼吸引他注意的外界事件。

他將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對於對方貼上來的食記裡頭的甜點,他沒有什麼興趣,若是只吃鹹食的話他還可以接受。

但一想到待會會拎著毛衣去與人會合,他心中又有一股無名的彆扭。

他首先開始擔心修改過後的尺寸仍不合之類的,要是能在辦公室桌上放了就跑該有多好。接著,他突然對於頻繁與同一個人見面感到退卻,一度陷回了應該避免過度深入接觸他人的狀態。
明明前段時間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解除那樣的決定了,但要擺脫那樣的習慣就像是要徒手擺脫綁在手腳上的沉重鐵鏈般困難。

唯一很清楚的是,同事是無辜的,而他暫時還需要多一點空間。

『事情辦好後看時間有沒有剛好再說。』

他盯著手機很久才回了一句看似毫無波瀾的話。奧德沒有說話,安靜無聲的瞇眼從報紙上緣看著全身散發「焦慮」氣息的蛋白質焦香味,今天的味道聞起來像極了烤熟的鴕鳥肉。

「這張我看完了,你要看嗎?」
「……好。」他又收下了第二張報紙。
『當然,以你方便與意願為主』

畢竟他在發問前提就提到這兩點,沒興趣跟自己吃飯或是時間搭不上自然是沒辦法的事,沒有強迫的意思。

護理師提及他的名字,告知要開始進行一連串檢查。他匆匆打下最後一個訊息。

『要去跑醫院版大地遊戲了,ㄅㄅ』
『嗯,加油。』他回應了對方告知即將開始忙碌的訊息後,閱讀政治版面後翻開旅遊與地方的消息。

風光明媚的旅遊廣告佔了旅遊版面的大半,羅馬聖地觀光,旁邊的報導則是某處因工程意外導致水管破裂大樓淹水的事件。

焦味淡去,奧德已經把鹹派解決,一手端著茶,認真閱讀著手邊的文字。
接下來他便再也沒時間看手機,照著檢驗單一處處跑,如他所說跑著醫院版大地遊戲。

站上身高體重計,看著一如既往的平穩數字跳出。一七零整的身高不變、體重大致維持在五十幾,體脂與內臟脂肪都不多。那些數字默默謄錄進健康報告,接下來他得繼續跑關,逐漸將空白欄位填上數字。

接著要視聽覺檢查,他默默循著地面顏色斑斕的指示線走進測量室。
「喔……美國從敘利亞撤軍了,真是令人意外又不意外的決定。」奧德看著國際新聞版面呢喃,挑了挑眉,翻開報紙的下一頁。聖伯納將手中拿到的兩張報紙交疊摺好之餘,他又獲得了另一張奧德看完的版面。

「切斯特先生……很在意國際情勢嗎?」
「也不算。」在意得很。

小至地方買賣,大至國際情勢。奧德‧切斯特看似閒暇,但從未放下掌握手邊的情報。聖伯納閱覽著對方方才提及的消息,對於吸收這些資訊,他既覺得遙遠,且毫無感受。

「啊──這你會有興趣了。」切斯特手邊的報紙湊進了聖伯納的視線裡。娛樂版面上寫著關於弗蘭特紀錄片導演宣布了紀錄片重拍的消息與報導:「他還真想念那位有趣的老人家。」
聖伯納將捎來的版面捧著,無聲吐息,胸口悶沉,心跳一遍遍打擊著胸腔肋骨,思緒顫抖。他聞上去有些凝重,但又慶幸導演的決定。

「……其實我最近,認識了一位弗蘭特的忠實粉絲,他替重拍這件事情出了不少力。」聖伯納面無表情地說著。靜置的茶失去了突兀的霧氣流線,靜止的水,隨聖伯納抖了抖手彈出微弱的漣漪:「我真希望弗蘭特能夠知道有很多人願意替他的一輩子澄清與奮鬥。」
彷彿心電感應般,被談論者在對方手機刷上一條新訊息,預覽上看起來是某家新聞的網址連結。

『精準預測』

看不出情緒的文字,實則得意洋洋表示。

網址點開,正是那名導演宣布暫停拍攝紀錄片的新聞,而聖堤前天也才說過對方可能會先去拍新片停損。

『希望新片拍完後他會回來好好面對紀錄片,我是真的很想看』

雖然前日評價不高,但作為死忠粉絲還是保持「想看偶像紀錄片」的心情期待著。他正等著抽血檢查,一時無聊刷起手機看見新聞便想找人聊這件事。
酒沉眸盯著在同一時間看見相同新聞報導的人,不約而同地討論起同樣的事情。半晌,他抬頭看了眼奧德,在對方的訊息框裡回了一句『我也是。』

「切斯特先生,您報紙看完之後會丟棄嗎?」
「不會,不過是留下來擦玻璃用的──怎麼了?」
「我想把這篇報導剪下來。」

「……啊、好啊,我看看剪刀在哪──」老先生晃頭晃腦地尋找起抽屜裡的文具,並抽出了一支沉重而老舊的田園剪。酒將剪刀接過,小心翼翼的沿著報紙邊線,將與弗蘭特有關的報導剪了下來。
他今日的大地遊戲跑得不是那麼順利。

而直到路過一樓大廳時,他才意識到為何診間一度不斷響起急促電話聲。大量人潮湧入醫院,裏頭有他熟悉又恐懼的攝影鏡頭,閃光四起,記者抓著路過的護理師東問西問,一支支收音麥克風高豎,採訪的大陣仗。

他這才想起這間醫院距離車禍地點最近,應該有許多傷患送到這裡,而那自然也吸引大批媒體闖進。

下個地點在三樓,他提醒自己,把意識從過往的創傷與壓力中拖出。他邁步逃離那片紛亂,撈起手機才注意到酒教授那份一致的願想。

沉眸,不知不覺緊皺的眉頭舒緩開。

『結果高速公路車禍的傷者和媒體都擠來這家醫院了』

他不知道和人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只茫然地想和現實中的什麼連結在一塊兒。

『該說是殊途同歸嗎?』

深深吸氣吐氣,這才發覺腦袋緊繃得發疼。
剪下來的報導被他暫時摺好收入口袋,有一會兒見那已讀字樣未現,他很清楚對方正在忙著跑醫院的檢查處,而他本人也一點都不介意這段忙碌予以地沉默。

鈴聲打斷了這般寧靜。奧德起身接應一早前來的顧客,是一位母親帶著女兒,手上提著一把箱裝的小提琴。

母親的笑容中染上一抹悲鬱,而孩子滿臉堅毅的提起了昂貴的樂器,說是要典當。

酒低頭望了眼手機試圖不把注意力擺在客人的私事上,蜈蚣教授報告了此刻的狀況。

『剩多少關卡要跑?』想必是進度會遭到拖延吧,那麼這趟可真是奔波了。自然不明瞭對方此時此刻的似曾相似給予了多少壓力,他只針對「此刻待在醫院裡肯定不好受」的感想做了關心的回應。
『五關,現在在等照X光』

無論對方回什麼都無所謂,他只是需要說話、需要東西讓自己分心,從過往相似的片段回歸現實。

『不過有些緊急的先插進前面了,我還要再等一下』

等待空檔增加,閒置期間他回訊很快,文字裡看起來沒有憤恨,平鋪直敘地說。

『你的預約時間到了嗎?』他猜想或許是還沒。
『剩不到一個小時』現在是九點零四分,要拿到交付的毛衣,他約的是十點。

奧德將小提琴帶到了另一處空桌面,悉心檢查物品的完整性與年代。

『放心,我沒有坐在路邊。』他簡短的補充道。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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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平淡三字卻莫名透露出實在的放心感,或許真的擔心人家坐在路邊也說不定。

下一秒他傳了一張照片。

甜點店熟悉的場景,但拍攝角度很側,畫面納入兩人對坐的側身,像是有人遠遠蹲著拍照。那時等待餐點時,酒教授不小心睡著了。聖堤則是微微側臉斜斜望著外頭。畫面意外平和,窗牆外透入暖光色調,依稀綴著淡藍樹影輪廓,整個畫面透出無比祥和寧靜。感覺加上幾個字就能作為電影宣傳的海報,大概會是部悠閒的文藝小品。

『與您分享上回小精靈拍的照片』

沒頭沒腦補上一句幹話。
老話一句,瑪隆尼爾斯‧聖伯納本身並沒有替人像拍照或打卡的習慣。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現在照片裡頭,老實說還挺新奇又彆扭的。何況自己正用一個很死透的姿勢、臉朝下額頭壓在桌面上睡著,對於餐點上來前自己曾經失去意識的印象可算是被這張照片從遺忘之中被拉了回來。

所謂的小精靈,想來絕對是用超能力拍的。他滑過對方的社群狀態,大概就跟與夕陽合照的照片拍法如出一轍,不需要找別人幫忙,伸縮自如的手機自拍架。

『您跟小精靈交情真好,還會替您拍好看的照片。』

沿用對方的說詞拐彎抹腳的說照片好看,即便平常是個較真的人,也知道延續一些逗趣的說法無傷大雅。

『我平時不會累成那樣。』先聲聲明自己平時不是這樣子的──大概,或許,其實他有點不太確定。或許有一兩次斷片……不,嚴格來說是一個月內至少會有一兩次。
『畢竟我可是有付他們薪水的嘛,他們當然得努力工作』

胡言亂語接續著,擺出惡老闆的嘴臉,持續合理化那些小東西的存在。逗趣對話使他唇邊不自覺漾起微笑,路人大概會覺得又是個盯著手機傻笑的呆子。

『知道。總有不順遂的時候,沒有永遠的無敵星星狀態,不小心被烏龜撞到眼冒金星也是沒辦法的事』末尾莫名以超級瑪利比擬,毫不介意表示。

何況這樣還蠻逗趣的,得以見識冰山同事不同面相。無論是臭臉不理人的、陪著講垃圾話的、喜歡餵鴿子的還是犯睏直接睡趴的……那都是對方的模樣,他不認為這有什麼關係,就算一直想睡也多半有什麼理由在。

終於換他照X光,他暫時擱下手機。
沉眸,指尖停頓。這番話語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看上去永遠充滿活力的樣子,但總有不讓自己瞥見的疲憊姿態。

『當個烏龜殼什麼都不要想只顧著滾來滾去感覺挺好的,但我或許會躲好角落別讓人踹到。』

對方大概又去跑大地遊戲了,一時半刻沒有回答,他抬頭看了眼結束與客人交談的奧德,手上多了一把提琴,正拿起單據書寫,一邊點算著要給人的現金。

小女孩注意他的臉好一陣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偷瞄著。大概是注意到店裡的人都格外高大年長,又或是其他理由吸引了孩子的視線焦點。

反倒是聖伯納有意避開視線,轉身背對坐著,拿起老早看完的報紙假裝閱讀。
護理師細心交代下個地點,他半恍神聽著,手裡抓著剛拿回來的手機,感受掌間傳來細微震動卻不能查看訊息。

滿塞病床與傷患的長廊空曠下來,他則避開電梯在逃生樓梯間上下漫步。垂眼盯著手機微笑,腦袋裡都是縮頭烏龜在兩個方塊間來回敲擊的可愛遊戲小動畫。

他記得外頭一切貌似平靜後,龜殼會抖一抖,烏龜才會探頭出來,接著繼續安心來回散步直到再次受到襲擊或被踢出遊戲畫面外。

對方自比烏龜後,他越想越覺得遊戲中的烏龜還真的挺像酒教授的──

或許現在還是害怕被傷害而躲在龜殼裡的時刻吧。

奇妙念頭浮現,腳步稍停,他抬眼望著向上延伸的白色階梯發楞,提起右手默默敲字。

『那我就等你從龜殼探頭出來時戳戳你,讓你嚇得躲回去好了』幾乎都能讓人想到那張可惡笑臉的話語送出。

探頭也好縮著也好,安心了再說吧。
『。_。』

沒有買貼圖習慣的人頭一次在這個對話框裡傳遞了有表情的文字,聖伯納一臉乾瞪欠揍者的情景,以最精簡的形式呈現。

門鈴聲響起,來客遠去。奧德將剛收到的那把小提琴盒別上註記日期與姓名的標籤後,拉開玻璃櫃,將其安置在空的位置上。

「是什麼讓你那麼開心?總不是因為小孩子吧?」

奧德偶然的問句令他感到震驚,他連忙轉頭看著櫥窗裡反射的自己,摸了摸下臉頰,他不認為自己有笑,但不能排除自己不經意的在什麼地方表現出連自身都不太意識到的情緒。

「……在跟人聊遊戲。」
「這樣啊。」奧德瞇成一直線的雙眼微微睜開,透出一絲棕色細縫。他自對方身上聞出放鬆的氣息,味道聞起來像是稀釋過的松樹精油。

「剩差不多半個小時……您想不想先進休息室待著呢?」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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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ˋ)σ≡σ☆))Д′)』

他倒配合著不用貼圖,使用戳人臉的顏文字鬧人,符號搭配出的速度線與手部殘影彷彿可惡戳人好幾下。

而他顧著聊天,不小心多走了好幾層樓,他是一點也沒注意到,直到把盯著螢幕傻笑的臉抬起,讓樓層數字給他當頭一記悶棍。

「哈?」他訝異發聲,乖乖轉頭朝樓下邁步。

『光顧玩烏龜不小心走過頭了( ′∀`)σ≡σ☆))Д′)』以可惡的顏文字繼續戳人臉頰。
『那就不要邊走路邊玩烏龜』彷彿可以看到他用冷面吐槽著。

「我能剩十分鐘再進去嗎?」
「隨您所願。」奧德坐回座位,一手撐著下巴回答。如果現在進去就沒有網路了,可以的話他想趁自己還有精神,多給這個還算是對自己有些關照的同事一點人性上的回饋。

『剩幾關?』
『我想看烏龜什麼時候探頭出來嘛,我可要跟他好好打招呼』

即使被訓話也理直氣壯回應幹話,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事,彷彿走路邊玩烏龜天經地義。

『4,怎麼覺得我會比你還早結束( ′∀`)σ≡σ☆))Д′)』

對方似乎連店裡都還沒進。
『如果待會大地遊戲很早就結束,您就先去吃飯吧。我約的時間還沒到,而且我赴約時必須把網路關掉,我不打算讓您久等。』

他又重新嚴正聲明了一次,仿若深怕他人寄予期望並擅自失落的情況發生。他本人也不確定自己會花多久時間在會面取貨上。

『這樣一直戳烏龜才不會想探出頭,你根本只是想戳吧?』他忍不住吐槽著。
『( ′∀`)σ≡σ☆))Д′)』

『( ˘•∀•˘ )σ ( . _ . )』

停手般更換顏文字,不變的是表情依然看起來欠揍。

『什麼樣的地方還要關網路……難道其實是在諜報機構工作嗎長頸鹿葛ㄍㄜ』

剛踏入長廊,脫離樓梯間。字還沒打完,臉便突然吃了一拳,視野激烈晃動下他仍點了送出。

他能感覺到體內能量不足以發動超能力緩衝,冒然行事會讓自己血糖過低陷入困境。挨揍的人以護身倒法在走廊上翻滾,才剛站定身後便有人架著他雙臂將他高高提起。而一偏頭,他便看見屍肉白的巨大眼珠貼著他側臉。

遠處黑髮男人笑著拍手,邁步朝一時大意被架起的紅眼男子走近。

「走路不要滑手機啊!」雷蒙德大笑。
『很遺憾,我只是個大學教授。而且就算我真的在當間諜我也不會告訴你。』死板板的回答,大概是覺得對方本來就會用注音文打字,他不覺得對方那邊是出了什麼狀況。奧德拿出了一片法蘭酥給聖伯納,只能說他隨時都拿得出點心。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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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間諜職業的認真澄清並未馬上被閱覽,手機另一端長久沉默著,或許會讓人誤以為去忙著跑關了。

「你才不要在醫院亂打人。」聖堤擺出臭臉,被打破的嘴角隱隱作疼。

周遭病患與行經的護理師們滿臉惶然,猶豫著要不要通知保全。一名身形壯碩的男護理師朝他們走來,雷蒙德便讓黑色人型鬆手。聖堤落地還沒站定,黑髮男人便一把勾住人。

「沒事沒事……我們是朋友……」他朝來勢洶洶的護理師嘻皮笑臉解釋,以精實手臂緊緊扼住人脖頸。男護理師止步,皺眉打量他們一會兒,隨口叮嚀一聲「醫院禁止打架嬉鬧」便轉身繼續忙。

匆忙腳步聲遠離後,聖堤掙開手臂禁錮,拉開兩人距離,冷冷拋出一句:「我不是你朋友。」接著迅速辨認出雷蒙德熟悉笑臉下隱隱夾雜受傷的情緒。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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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啃起了餅乾,廣播撥放著輕快悠揚的旋律。他們位在一處遠離紛擾之處,至少他不知道在醫院某處同一時間在跟他傳訊息閒聊的人正在被曾幾乎定義為家人的人揍了一拳。
「應付一下而已,這種事我知道。」一把悶火燒上心頭,最後幾字黑髮男人惡犬般齜牙咧嘴說,氣呼呼攥緊拳頭。

亮綠眼眸幾乎燃起火燄,憤怒表情裡參雜一絲不知所措與痛苦,他其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討厭至此。

「……下次見到你要打斷你的牙齒。」雷蒙德惡狠狠撂下兇話,「反正不是朋友也沒關係吧……或是你待會兒出醫院就小心一點。」

聖堤微微瞇起紅眼,對那些挑釁的幼稚言語置若罔聞,沒打算進一步刺激對方,抿直唇線沉默。

或許靜下來好好把話說開就好。但起初那句便足以激得雷蒙德氣憤難平,這點他明白,同時也卑劣地刻意為之,斬斷溝通橋樑。

只是因為他不想談,拒絕掘出內心滿腔惡意。不用面對雷蒙德同時他也無須再面對自己的卑劣。連追問對方為何在此也無,他目送雷蒙德氣憤的身影高調離去,再度拎起手機。
他突然覺得很累,望著同事的訊息半晌,一時也擠不出力氣回覆。直到同事快斷網前,才勉強敲了一些字。

『告訴我一下嘛,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對方斷網的時間點移進,他補上一句。

『祝與世隔絕愉快。』
健康檢查的過程意外漫長,他是這樣想的。或許正在進行一些無法用手打字的檢驗吧,例如剛抽完血所以得壓緊手臂之類的,他不確定在這種情況下蜈蚣還會不會使用超能力。

時間差不多了,他跟著奧德的引領走到了熟悉的後門,而就在奧德一把拉開布簾時,正要按下飛航模式的指尖下方跳出了對方的訊息。

他整個人頓住,點開來看了眼訊息,打完最後一段留言並按亮了飛機圖示。

『等我與世隔絕完再決定要不要說。』

他當然沒有什麼間諜真相好說的,但他不介意多講一句屁話。
『好吧( Φ ω Φ )σ≡σ☆))Д′)』

他將顏文字眼睛換成直豎一線,覺得那樣似乎比較像自己尖尖的蛇瞳。趁人失聯前,他以顏文字戳了人好幾下。

接下來是超音波檢查那類的,他繼續默默想著午餐吃什麼,步入診間。
今天在轉角等待查檢的人不是那位藍色頭髮的青年。經過了一系列的詢問,他來到了那間休息室。

室內播放著名為檸檬樹的老歌,與櫃檯人員打招呼後,他便安靜的坐了下來。茶香細流入杯,五分鐘後,高綁著馬尾的潘尼開門走了出來,一手掛著修正過後的淺黃色毛衣。

「瑪爾,早安。今天精神看起來不錯?」
「……嗯,早安。」打完招呼,只見潘尼將更改過後的毛衣攤開,毫無修改痕跡,猶如全新,那是他的長項,因為可以自由組織並運用材質,重新編織結構對她而言雖仍需要一點時間,但永遠不是問題。

「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地方還需要調整的……這次再拿去給人試穿看看,修改次數已經用完了,下次要調整的話會額外收費。」

「嗯,謝謝。」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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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想一想,或許今天可以試穿、不合身再拿回來的話也是個選擇。雖然這樣同事恐怕就會知道他這幾天都在忙些什麼,比起自己心中不明的疙瘩,他決定以效率為優先。

他很快就離開了現場,從一間名為「Signal Dance」的唱片行走了出來。

重新打開手機訊號,他看到繼續被戳臉的顏文字,忍不住在心頭邊哼笑一聲邊翻白眼。

『我處理好了。』

如果現在在跟自己對話的人是雷蒙德,對方肯定會嗆一句「男人太快可不好」,而帕西會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聽著那些黃腔微笑,弗蘭特則會——

……在想什麼呢,妄想那些失去的如果。

『你剩幾關?』
『您的與世隔絕時間比我想得短暫』

他以恭敬稱謂與拐彎抹角的文字詮釋「太快」那句話,同時也想到如果是雷蒙德會回以怎樣輕浮的黃腔語調。

『我還有兩關,等等做完核磁造影跟電腦斷層後要去聽醫師總評解,可能還要四十分鐘?』

他是很想說「餓的話就自己去吃」或放人回家,但又想拖著人去吃午餐。

『你現在餓嗎?』

再三思量後他這樣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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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餓,我剛剛從「餅乾叔叔」那邊獲得了一些零嘴。』他隨意提出了某個新的名詞解釋,也不在意對方會把這視為現實還是玩笑。

『醫院離那間店遠嗎?』

問完他才意識到可以自己開地圖來看,這樣就不必麻煩對方。他有考慮過時間還久,他可以慢吞吞地走過去。
『怎麼有這麼好的叔叔,我也想認識他』

關於下個問題,他在腦袋裡想了下,很快給出答案。

『我過去大概十分鐘左右吧?不知道你過去要多久』

這麼說起來停車也是個新的問題,他以手機查起停車場位置。
『有機會的話。』

地圖的位置使他意識到他實際上比對方距離目的地來得近,走路不到兩分鐘的距離,他得找點事情打發時間了。

或許可以先走到醫院,等人處理好了再過去吧。思即此,他不太確定對方所說的10分鐘是開車距離還是走路距離。

『你是說走路十分鐘還是開車十分鐘?』
『走路』

腳步鄰近下一個檢測區,他回得簡短。原先想就這樣把手機收好,想了一下還是摸出手機多回一句。

『不知道你過去多久,不過那家店附近有超商可以坐著休息,我先跑關』

他可不知道對方打算直接殺來醫院,就怕人等他等得太久。暫時把手邊東西擺進護理師指示的地方,乖乖躺進儀器裡,巨大醫療器械發出運轉嗡嗡響聲。
『嗯』

好吧,看來即使我走到醫院再走去店裡也頂多十幾分鐘,而對方還需要做莫約40分鐘的檢測與總結報告。他把導航目的地標到醫院後,專心地拿著手機,沿著藍色路徑前往醫院的大門前。

醫院外擁擠,想必是擠滿了記者跟傷患。他沒有走進醫院,而是找到醫院大門正對面的一處陰涼處長椅坐下,什麼都不打算做,盯著天空的雲朵,默默的等人傳來結束的消息。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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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約半小時,那聲「嗯」旁邊才終於浮現已讀字樣。

『我好了,你抵達店裡了嗎?』

匆匆擠進人滿為患的電梯後他隨即後悔,但厚重的電梯門已在眼前闔上。他茫然被擠著,想去的樓層按鈕發亮,他便不急著抽出手去點按。

反正暫時也沒有多餘的能量使用超能力,就別爬樓梯了。他想著,從包包裡拿出一顆水果糖塞進嘴裡稍事休息。
『我在醫院大門口對面』

他是遲了些報備所在位置,全程坐在原地,也沒有特地去找點事情打發時間,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透明酒杯啜飲貝禮詩奶酒,等待訊息的到來。
他幾乎都要在人滿為患的電梯裡「蛤」出一聲。還以為同事會先去餐廳等他,沒想到直接殺來醫院,或許是對方去的地點距離醫院較近?

無暇思考更多,電梯大門再度開啟,地下停車場微悶的空氣迎面而來,他不自覺邁開步跑起。

『我要把車開出來了』

輕柔引擎聲包圍他,空調驅散窒悶空氣,車內轉涼,而他乖乖順著停車場指示駛出。在繞了一圈後,白車緩緩在酒教授面前停下,副駕駛座車門向人敞開。

一道巨大的黑色人影遠遠佇立,隱沒在人群裡,那顆白色獨眼靜靜打量阿酒與白車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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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的時候注意到了來自黑色人影的視線,巨大的白色瞳孔。他很熟悉這股視線,他先是有些震驚會在這樣的情境下相遇,接著,他露出了溫柔而悲傷的表情回望並注視了兩三秒,接著才避開視線,鑽進了車門敞開的副駕駛座裡頭。

「——呃?你的臉、」而他專注的焦點很快就轉到了蜈蚣教授的臉上,邊說邊帶上車門,楞楞的盯著對方發問:「請問醫院健檢項目裡頭包含幹架或是挨打嗎?」
雷蒙德同樣震驚,除了意外於此地碰到阿酒外,他更驚訝對方認識阿聖,接著才遲遲想起兩人同樣位於教職。

世界真小得令人生氣。他想。

黑色人型只沉默舉掌朝人揮了揮,其操控者渾然不覺那抹注視隱隱夾帶悲傷,只認為阿酒在表示有見到自己。

好久沒去關心阿酒在幹嘛了,過幾天去找他好了。雷蒙德意識短暫放空,連續漏掉醫師好幾個問題。

聖堤聞言噗哧一笑,赤眼微微彎著笑意。

「我想是不包含的哦?不過如果您有興趣付費幹架我很樂意代勞。」白車默默匯入車流,遠離醫院直聳的高樓。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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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抽了些面紙把內緣擦拭乾淨,很隨性的塞回了自己的隨身袋裡。

他手上拿著熟悉的ShellArt黑色紙袋,放在腿上。他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把東西交給對方的機會,還是等人結束駕駛再說吧。

「有處理過了嗎?健檢狀況如何?」他開始認真關心起對方的傷勢。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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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利蛇瞳自然攫取到紙袋,腿上彷彿高高豎立一只黑旗幟,低調彰顯其高昂價值。駕駛座上的人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內心默默有些慌亂。

他自己都快忘記毛衣這件事了。不知道對方是去買新衣服還是為了那件尺寸不合的衣服去奔波。

「沒有,因為是剛從樓梯上跌倒……然後,沒有少半顆腎臟還是什麼的,那傢伙的能力就只有讓人生病。」他隱瞞了挨揍實情,白色車輛開出不過五分鐘便緩緩停下。

走路十分鐘的路程因開車拉近許多,他們已來到店門口。

「可以拜託您先去候位嗎,我得找個停車位……」此刻望去的笑容有些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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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那、」手放在車門門把上,早已微微拉開了車門,他舉止停頓,思考毛衣究竟該拿下車還是現在就給人。

總得確認衣服究竟合不合身,要試穿的話在店裡應該不適合,帶下去沒有意義,還有可能出意外。

「……東西,可以暫時放車上嗎?雖然本來就是要交給你的。」他提起袋子,思緒整理清晰後盯著笑容無賴的人解釋道:「我需要確認這樣衣服尺寸合不合適。」
「……唔嗯,好,謝謝。」點點頭,過於張揚欠揍的笑容稍稍收斂,微微僵硬的臉卻透露出一股靦腆感,不知所措得明顯。

舉拳惡言相向容易,接受他人好意的部分卻顯得笨拙無比。

酒教授身後的餐廳同樣走文青路線,不同於上回的是,明顯兔子造型的招牌與裝飾圖案。

那篇食記裡沒提到的是,這家餐廳的另一項賣點便是兔子。落地窗內可見店裡有毛茸茸的小兔子跑跳,在顧客腳邊可愛活蹦亂跳。也有顧客帶上自家寵物兔,推著可愛的寵物推車前來。

「那、你先去看菜單吧。」揮揮手作勢要趕人下車。
「好。」短促回答,他轉身下車,關上車門,這才注意到櫥窗另一側有許多毛茸茸的小生物。是新花樣?剛才那篇食記可是沒提到半點「兔子」關鍵字。

聖伯納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推開店門,迎來的是招呼候位的店員。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兩位,有一位正在停車。」他巡視四周,店裡多半是年輕人、女性、小孩子構成。蜈蚣教授真的挺擅長去一些……不同於他自身習性,或該說,這個年紀的人會去的店,他從來都不常去這麼「年輕」的店。

「喔、好的,請往這邊走。」帶位的年輕店員笑著拎起兩份菜單,領著高個往內移動。
白車迅速駛去,留下先行下車的人獨自面對滿店兔子。

一隻黑色長耳自帶兩顆黑眼圈的白兔亦步亦趨跟在腳邊移動,待到坐定位後雙足立起,帶黑斑點的小巧鼻子微微顫動嗅聞空氣,彷彿正好奇新客人的存在。

聖堤挑店不怎麼管就觀感而言適合與否,或許看了食記單純嚐鮮,或許單純路過感到好奇,但基本上吃過了覺得不錯便會好好記下來。

店裡處處立起小小的黃黑三角形告示,提醒客人小心兔子,導圓角的黑邊黃三角形內是黑色兔子剪影,底下寫著「小心兔子,牠們才是這裡的王」。店內一角有著兔子休息區,進食區擺著牧草與水盆,大小花紋顏色各異的兔子在一旁的軟墊上休息,有些打直雙腿一整條軟爛橫臥,看上去頗為逗趣。

菜單其中一項是可以以五十元加購水果乾與寵物餅乾去餵食小兔兔,店裡也有一兩名客人正拿著加購的零嘴,恭恭敬敬去向店裡的王獻上美食。
那些兔子讓他想起船艦上的那些灰色兔影,容易受到驚嚇而停止一切行為在原地顫抖的那些兔子星人,真希望這裡其實是兔子星人偷偷規劃的移民署,即便艦長離開了、外交大使可能換人了,他或許不再負責處理關於外星人社交的工作,但外交仍繼續默默進行著。

他心不在焉的研究菜單,時不時看著跟過來的黑白兔。桌上留下還沒打開的菜單與倒好的檸檬水,他正心想同事尋找車位的過程是否順利。
熊貓眼的黑白兔默默把酒教授的腳當跳箱,輕巧越過其中一隻,整隻塞在對方兩足間的空閒發楞。

店內播放旋律輕快的音樂,氣氛祥和無比。一旁不時傳來顧客歡欣的驚呼,眾人輕易隨毛茸茸店長們的一舉一動感到快樂。

自分開後過了約十五分鐘,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並未和店員多說什麼,只指了指遠處的酒教授便踏入店裡。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麼,光是看見同事腳中間塞著的一團兔子聖堤便噗哧笑出聲,舉起手機蹲下來拍這異常溫馨的場景。

「您還真是受歡迎呢。」笑著調侃同事一句。
「……我跟兔子交情可是意外的好的。」說了一句不明由來的話,他看著堆下來拍照的人無聲嘆了一口氣。

「你喜歡兔子?」他不確定對方是基於喜歡這裡的食物還是喜歡小生物而來到這。但作為這間店的特色之一,他很難不這樣認為。
「哼?真好,因為是長頸鹿葛格嗎……至於喜歡嗎?普通而已。」淡淡答話,他收好手機坐到椅子上打開菜單。

他仔細想想,他喜歡的或許也只有老師所代表的那些兔子符號,喜歡老師創造的那些外星兔子,他的愛僅限於和老師沾上邊的兔子。「地球兔子」他倒真的覺得還好而已,縱使外型可愛,牠們於他而言毫無意義。

他差點回答「關於地球生物的部分,我比較喜歡狗」這樣的外星設定發言。

「……你有想好要吃什麼了嗎?」忍住笑意,清清嗓後他開口問。
「燻鮭魚鬆餅。」他選擇鹹食,老早就決定了自己要吃的品項。關於長頸鹿葛格的設定,他有滿腔設定跟吐槽想說,例如長頸鹿應該很常不小心踹到自己腳邊的小動物,例如地球外交大使的設定。

「不全然是這個理由──但他們得知道長頸鹿有視線死角,否則待在腳邊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他還是認真的說明了這部分,一邊默默翻至飲品區思考燻鮭魚該配什麼。
「呵呵,那您真該向底下那位小朋友好好說明一下長頸鹿葛格的正確使用方式。」他指的是那隻窩在腳中間,臉上帶著兩顆黑輪,一臉衰得可愛的小兔子。

他老早在醫院便想好要吃什麼了,一份莓果舒芙蕾絕對能撫慰挨餓又挨揍的心靈。

「那你會加套餐嗎?」攤平菜單指了指加購區塊。

分別有三種套餐,單純加飲料的A套餐、除了飲料還多一份點心炸物的B套餐與除此之外再加上湯與沙拉的豪華C套餐。
「飲料我想喝熱的錫蘭……或許加一份薯條,我要 B套餐。」他把套餐的選項都選完後,闔上了菜單,看了一眼蜈蚣教授:「你想好了就可以叫服務生了。」

他感受到腳踝有股毛茸茸的觸感貼著褲管,有重量但不至於沉重到反感。實際上跟他所述的長頸鹿踹飛相反,他很小心翼翼的,不敢挪動半毫米。
「嗯哼,了解。」聖堤再度提起公事包,起身走去櫃檯點餐。

小兔子一度懶洋洋躺下,把那雙溫柔不動的雙腳當柱子靠著,但隨即又起身,小小腳掌踩過酒教授腳背,緩慢走跳。毛茸茸的小身影朝兔兔休息區前進,把臉埋進水碗喝水。

「咦,兔子跑啦?」從櫃檯歸來的聖堤注意到對方兩腳中間的毛球不見,稍微關心一句便坐下等餐。

這家店採現點現結,於是他把同事的份也結清,加減彌補點毛衣費用。
不知此事的人端起水,一時想以沉默代替回答,恐怕要等離開之前才會知道對方已經連著自己的份結掉了。

「算牠聰明。」他改變心意開口說道,視線時不時被對方挨揍的嘴角給拉分了神。

「表皮受傷而已嗎?牙齒或舌頭有沒有事?」
「嘴巴裡面撞到牙齒破掉了,舌頭沒事,謝謝長頸鹿葛格關心。」聖堤舉起水杯,遲了幾秒才自感用詞不精確。

嘴巴裡面實在是有點奇怪的稱呼方式。他想著,但一時又想不起正確的詞。

方才那隻小兔子喝完水,朝酒教授的方向一陣狂奔,不知為何牽動其他三隻兔子一同奔來。而除了一隻毛蓬鬆炸開的藍眼白獅子兔外,其他兔子通通窩去聖堤腳邊。

聖堤直接喝水嗆到,整個人僵直動都不敢動,連嗆到也以很憋的方式咳嗽。
「……沒有太嚴重就好。」不過苦了他待會還得吃東西就是了,但願他沒有點太刺激性的食物。

他注意到地面上的騷動,一整群兔子靠在對方腿邊,而且似乎對此同樣感到有些彆扭。

他盯著對方腳邊的三隻兔子微微笑道:「明明手上沒有食物。」
稍嫌無表情的臉龐仍依稀透出欣喜,微微皺起的眉揉合情緒複雜,好像嫌麻煩但實則暗喜不已。

聖堤暫時沒有說話,下半身僵直如木,安靜拿出手機開好拍攝功能默默拍下可愛小動物。

「……難道是個地方角頭老大來收保護費的概念嗎?我該加購『國王的饗宴』進貢了嗎?」那是菜單上稱呼兔子零食的品項名。
「我覺得更白話一點是點了蹭飯技能。」窩在新來的客人腳邊還真是高招,他一手以手背撐著臉頰,瞇眼將水杯再次湊向嘴邊。

「你之前來這裡餵過他們嗎?」
「哼,長得可愛就可以蹭到飯真好。」喃喃道出的感想莫名,嫉妒歸嫉妒,他還是乖乖向這間餐廳的國王低頭。

聖堤從小零錢包挖出五十元硬幣,一手探入公事包取出小筆記本與筆。他信手翻開一頁空白,指尖擰住一角颯爽撕紙,他提筆寫了些什麼,讓一隻小黑手抓著紙條與硬幣橫過店內,默默將一切交付到櫃檯上。店員看著紙條笑了,收下零錢將發票與兔子零食交進小手裡。

小黑手緊抓零食,緩緩收回,他沒有移動半步便取得進貢給兔子國王的點心。

「第一次來的時候有……喏。」他打開滿裝果乾與綠色點心餅的塑膠袋,默默分了四分之一給對面的同事,大概是照著兔子的數量分配。
「……寫了什麼?」視線跟隨著小黑手移動,又跟著移回來。他愣了幾秒,看著對方分出一小份糧食配給。

不知道帕西他們知不知道這間店……他忍不住這樣想。
「寫了有進貢給國王的需求所以要加購,但我不便起身所以這樣結帳不好意思之類的。」聖堤挑眉,沒有把自己在旁邊多畫了一隻卡通兔子的事情跟同事分享。

他往手裡倒了點兔子點心,彎身下去進貢。黑白兔賞臉的吃了一枚綠色小點心,灰兔則是聞了聞便不屑一顧扭過頭去,淺棕兔子則十分捧場,激動地把臉塞進聖堤掌心。
看到對方餵食,他也跟上了腳步,小心翼翼的將手伸長至兔子臉邊。桌椅距離地面不遙遠,是設計來方便客人與兔子互動的。酒教授的腳因為椅子的高度顯得有些曲折,可惜地面坐墊的位置都坐滿了,那邊或許更適合盯著兔子。

藍眼的白色獅子兔只有嗅動的鼻子不停起伏,似乎連看都不看一眼食物,繼續窩在原地,瞇起了眼。

「還真是融入情境的說法。」難怪店員會笑,他單純這麼認為,也沒特別表現出失望,只是把被拒絕的食物重新提起,暫時放在桌面上。
指掌間是柔軟毛茸的觸感,鼻吻軟肉輕觸,弄得他發癢。他有些恍惚,半瞇起眼盯著那隻過於可愛的小生物,安靜感受掌心微暖騷動。

活生生的、身軀溫暖──

他很容易因感受到「生命」這件事而莫名被觸動,無論是感受血肉溫暖還是聆聽心音脈動,「活著」是如此了不起的事。

手指小心翼翼順過棕色絨毛,忙碌咀嚼的小兔子甩甩長耳,似乎要人不要干擾他進食,聖堤無可奈何笑起,以扭曲姿勢安分守己當個好飼料架。

「……入境隨俗嘛,踏入兔子國了要繳交過路費。」聖堤呵呵笑,遠處有店員走來,送上酒教授的薯條與兩人的飲料。
酒教授就此認定蜈蚣教授姑且算是個很呵護小動物的人,與店員輕聲道謝後,將右手手套卸下,抓起叉子塞了半根薯條放進嘴裡。要是哪天有機會把帕西跟雷蒙德推薦來這間店,他們會喜歡嗎?他在咀嚼之餘又延續了一點思緒的發散。

「你要先吃一點嗎?」臉頰塞著的少量馬鈴薯並不影響他說話,他回過神來,另一隻手稍稍將莊薯條的籃子往桌子中央推去,沉著詢問。
「喔,沒關係謝謝,你吃……我怕炸物磨到傷口。」姑且把油炸物焦脆的邊緣列入凶器的範疇,他今天只點了A餐。

「我有奶茶跟舒芙蕾就好。」他舉起剛送來的熱奶茶小口啜飲,把兔子零食倒進小黑手,讓小手代勞餵食工作。
「嗯。」咀嚼趨緩,隨後吞嚥。酒教授端起自己的熱錫蘭,同喝了一口茶後,把薯條的籃子拉回來,避免佔據過多位置,低頭將注目的視線擺在兔子身上。

「……老師?」一名聽似青年的嗓音自 (coin) [P酒I蜈]身後傳來,注目著正對眼看得著臉的人打了聲招呼,但一時並未察覺到背對自己的人同樣是同校教授。
大概是超能大學的學生,活潑陽光的年輕人朝他口中的蜈蚣教授揮了揮手。
「嗯?喔,哈囉。」他對這張臉還算是有印象,客氣微笑後回以幅度小而優雅的揮手。

「……跟朋友一起來嗎?」他猜年輕人出現在此多半是同學聚會或是情侶約會之類的,微笑問完又舉杯啜了口熱奶茶。
眼角餘光撇過,他沒有打算與向著蜈蚣教授打招呼的學生互動,默默塞了另外半根薯條進嘴裡。

「嘿嘿嘿……沒有啦,我是自己來的──老師也喜歡兔子嗎?」
學生戴著眼鏡,一頭灰色自然捲嚴重的短髮。上學期在課堂上稱不上活躍,但是也有舉手發言過幾回,至少都有到課堂上,一位再平凡不過的乖巧學生。
「還行,要是國王們都願意賞臉就好了……不過這也是他們的魅力所在吧?」說著他低頭望了望那些閒散坐臥一旁的兔子,除了淺棕兔激動之外其他依然對「國王的饗宴」興趣缺缺。

「……你很喜歡兔子嗎?」對這名學生留下的印象不壞,他便也不排斥和人閒聊。
「哈哈哈!喜歡啊!我很喜歡跟牠們聊天……」同學哈哈笑著回答,輕描淡寫的帶過了自己跟動物聊天的部分,這才注意到蜈蚣對面的人,遲疑幾秒後露出驚訝的神情。

「啊!沒記錯的話您也是學校老師吧?我是超能大學大二的學生。」

「……嗯,對,同學好。」酒教授深深吐了一口氣承認事實,向對面的人投以無奈求救的眼神。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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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超能力是和動物說話的同學嗎?那是針對「喜歡聊天」發言產生的感想。兩手默默捧著掌間溫暖茶杯。

那對赤紅確實地迎上求救眼神,但嘴角僅因微笑稍稍彎出弧度,像是沒辨認出那是求救訊號。

他朝吃空的小黑手注入更多果乾與綠色夾心小餅乾,繼續餵食兔子。
「喔喔……!我是犯防系的蘇萊曼,請多指教。」學生熱情的伸出手,酒教授猶豫半晌,在握回去自我介紹之間游移不定後,又覺得這份沉默延續了過久,才遲緩的伸起手,握著擺動兩下。

「……您好,蘇萊曼同學,可以叫我老師就好。」嫉妒簡短的自介,他安靜的將手收回,又抽了一根薯條塞進嘴裡。蘇萊曼把這樣的反應當作是這名老師的性格與特色,雙手插在口袋裡,盯著兔子們,持續接續著話題:「所以兩位通識老師很要好囉?假日還會約出來吃飯!」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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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時對「要好」的定義有些困惑,或許彼此認知中的詞彙不盡相同。

不過,近期他們的確互動頻繁,這周還幾乎要天天碰面,他那冷清已久的副駕駛座很久沒這麼熱鬧過。

但酒教授又是怎麼想的呢?雖然好像被當作朋友看待了,姑且算要好?不過擅自回答什麼是否會給人帶來困擾呢?他莫名想起之前亂說的「談地下戀情的藝人躲避狗仔隊」的譬喻。

「哼嗯?看來可以約到你假日吃飯的人一定都跟你很要好囉?有可能我們是要討論下次大考的出題方向啊?送分題要減少一點之類的……或是『通識課太鬆了學生都翹課不來真的好煩惱啊』……之類的,因為放假還要處理工作很憂鬱所以來看小動物也有可能呢。」沒正面回答,倒舉出不同約會理由笑嘻嘻回嘴。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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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老師好認真,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你們辦公了。」

他其實不相信這些說法,逕自揣測兩個通識老師要好且並非同系的,除非有聯合課堂,否則沒理由聚在一起討論,即便真的是出來討論課堂的。

但他沒打算出聲質疑。

與地面上的兔子無聲傳遞眼神後與兩位教授揮揮手,學生邁開輕巧的步伐走回窩了兩三隻兔子的座位上。能看到他桌上還擺了三份兔子點心跟一杯他自己的飲料。

「……老老實實跟他說我們剛認識而且還巧遇不就得了?」

如果你覺得跟同學說『跟我要好』或是否認都會感到難為情的話。

他不確定這個學生是不是屬於八卦自己的那一類型,但他知道自己在學校的形象八成不是那麼好親近,會想要跟自己保持距離實屬正常。

也有可能只是蜈蚣教授想保護兩人的隱私,而他不確定蜈蚣教授這樣回答的理由是屬於者還是後者,抑或別的。
「……就同辦公室這麼多年來說,總感覺說剛認識很怪,然後一路訊息聯絡互相告知彼此位置並會面的狀態下,就廣義來說或許算巧遇但就覺得……嗯。」手指壓在唇瓣上,一臉若有所思,垂眸凝視掌間奶茶。

「而且我記得你好像在外人面前不想要看起來跟同事有什麼交情的樣子?所以想說不要回答比較好,或是你如果希望我這樣回答的話,我下次就這樣回。」那時確切的要求已經想不起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一時胡謅的譬喻印象。
說得也是。他是直到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他們跟廣泛定義上的「不期而遇」有些誤差跟出入,即便他們最一開始確實沒打算今日見面。

他以為當初隨口提提的要求不會被放在心上,那些實際上就只是守著維持距離的義務宣言。照理來說,他們不應該在這裡一起吃了不知道第幾頓飯,也不應該有機會苦惱這些問題該怎麼回答的。

不想傷及同事的方法就是永遠維持著同樣的距離,善待友好的人,此外,藉此狡詐的讓自己有脫離死胡同的錯覺就好,他已經窒息得夠久了。

「……不,以後也都這樣說就好,謝謝。」就在此話落下的下一刻,服務人員端著兩人的餐點走到了桌邊,盛上由紅紫點綴的莓果舒芙蕾與綠葉鋪墊紅肉的燻鮭魚鹹鬆餅。
「呵呵,了解。」他輕聲向服務員說了謝謝。

要遇到真的從中做出選擇並老實告知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他總覺得挺逗趣的,畢竟那並不是什麼足夠圓滑的選擇。有些人為了場合、氣氛或不傷及誰的感受會勉強表示彼此要好,擺出笑臉說著「沒關係」,只為敷衍了事。

「或是你哪天解禁再告訴我,我可以老實回答一聲『沒錯,跟酒教授很要好』之類的。」聖堤輕輕笑,從盛裝餐具的小籃子拿出叉子橫切一口舒芙蕾。

「你要吃一口嗎?」
剛拿起刀叉的人抬眼看了蜈蚣半晌,默默用叉子跟刀子夾起一塊燻鮭魚,放在分食用的小碟子上,以沉默的行動代替他想說的──「作為交換」。

他算是默認了哪天解禁再說的約定了,又默默地將自己盤裡的食物切成小口,搭著菜跟魚肉送入嘴中,無聲進食。
理解行動(bobei)
不回答自己也沒關係,他多少有些習慣這份突如其來的沉默。

他將那份放在小碟子上的鬆餅當作某種友好的象徵,當作一切好似被應允了。提起刀叉,切了份大小差不多的舒芙蕾放進另一個小盤子。確認半邊有好好沾上卡士達醬,鏟起幾顆覆盆莓美美放在頂端。

「喏,交換。」他拉過盛裝鹹鬆餅的盤子準備開吃。
橄欖與煙燻的香氣自嘴裡化開,甜而不膩,鹹而不腥。肉質與鬆餅的柔軟夾雜在清脆舒爽的菜葉之間,如靜謐川流隨吞嚥徒留喉間一絲迴響的餘韻。

他喜歡這間店的餐點,不僅僅是賣弄兔子環境造就的名響,連食物都做得到位細膩。

他又安靜的吃了幾口,才在進食之間以喝茶當作其中一個逗號。

「……還蠻好吃的。」說完,他趁這個時候把會隨著時間塌陷的舒芙蕾撈進了嘴裡,任由美好迅速於腔內融化。
「不好吃的店光憑兔子可是留不住我的。」座位對向的人不知得意什麼,沾沾自喜抬高臉,唇瓣稍稍沾上莓紅汁液。

「下次該換你推薦一些好吃的店了吧?」他認為這樣很公平,大家互相交換一些私房餐廳,好吃的場所就會越開發越多,到哪都有得好吃。

這樣的說法彷彿下次還要約出來吃飯般,他自身倒是完全沒意識到這種說法哪裡微妙,叉起鹹食口味的鬆餅咬了一口。
手中的叉子懸空停頓,菜葉掉落,他緩緩將食物放下,停下咀嚼,若有所思的抬眼盯著對方看。

他一時之間想不到近期吃過什麼令他值得留意的餐廳,學餐跟便利商店佔據了他大半飲食選項,要不太少在外面吃飯,就是幾乎沒有去現場吃過的外送。

努力回想的話應該挑得出來,但此刻的聖伯納不認為自己心中有推薦的名單。

「……我恐怕,無法符合您的期待,除非你會對學餐的餐廳有興趣。」這份提案聽起來大概沒什麼吸引力。語畢,他指了指自己的唇,無聲提醒對方食物沾到嘴邊。
靜靜抿起薄唇,軟舌舔舐清理時,燻鮭魚鹹味與莓果酸甜混合。暫時放下刀叉,拿起紙巾再擦拭一遍。

「嗯哼,那你只好被我帶來帶去了,如果我的名單被吃遍了就等我再開發新的……」這個回答他總感覺不是太意外,酒教授感覺不像是會到處吃喝、替自己找點新樂子的類型。

「……至於學餐的部分就等我們在學校碰面的時候吧。」假日特地上山回學校吃飯太詭異了。

並未全盤否認提案,也無表現得失望,情緒波動不大,平和接收那番話語。
「……這樣的話頂多就是多個不擅長聊天的人陪你吃飯罷了,這樣也無所謂?」叉子重新捲起盤裡的食物,盯著盤面上的食物、魚肉表面的光澤平靜的問了一句。

他以為對方會說「等找到推薦的店了再告訴他」那種施加交換條件壓力的話語,而他本以為無論什麼要求他恐怕在自身的認知上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是無所謂啦,如果你在意自己不擅長聊天的話,我可以陪你練習。」總感覺有些臭跩拋下一句,聖堤挖下一塊舒芙蕾,瞄準中心叉起一顆藍莓一同放進嘴裡,接著好整以暇向人勾起微笑。
「您多慮了,我可不在意。」吞嚥後,他用比前日鮮明又有精神的藍直盯著對方,噗哧笑出聲來。

「我只需要知道你無所謂就好,免得您有太多期待。」酒教授把剩下的薯條解決,慢條斯理地把已經先行分屍的鹹鬆餅一口口塞進嘴中。兔子的重量仍在腳邊,毫無動靜只剩起伏,恐怕是在奇怪的地方睡著了。
對方可能不需要太多社交活動這件事是預想中的事,沒有拒絕而願意陪人吃飯這件事已經很了不起了,至少與他過去所見那名事事拒人於門外的酒教授已相差甚遠。他不會再去要求人家什麼。

聖堤笑著聳聳肩,舉起瓷杯啜了口熱奶茶。

「反正我也沒有很會聊天也不介意沉默,要來個第一屆沉默大賽也不是不行。」笑咧開的嘴裡露出尖尖虎牙,半挑釁提出不存在的奇怪比賽名稱。

他的兔子零食還沒餵完,剩下半包擱在桌面,棕兔像是知道還有得吃,沒走遠乖乖窩在腳邊,其餘兩兔則是跑去酒教授那側窩成一團。
「……那我應該會蟬聯冠軍,然後——這兩個小鬼恐怕也來錯地方了。」他放下餐具,彎腰將兔子的零食湊到灰色小生物嘴邊。
黑白 (dice20)(dice20) 獅子 (dice20)
最先倚靠在他腳邊的兔子起了些動靜,這才積極的跟前來爭寵另外兩隻兔子睜眼搶起了酒教授手上的食物。

這倒是挺意外的,沒有競爭不會積極爭取的意思嗎?他忍不住在內心暗自吐嘲。
「嗯?噗哈、好好笑……」他這才注意到其他兩隻兔子倒戈跑去另一側,忍不住笑出聲,不小的音量稍稍引起周遭客人的注目禮。

不過不似上回甜點店不友善的氛圍,這回的客人多半有著先入為主的「愛兔人士」認知,因此顯得寬容許多。

「……要不要再加購一包兔子零食啊?分給四隻總感覺不夠吃……」他再分了一半零食給對向的同事,手裡緊攥兔子零食橫過桌面等人收下。
「……好。」四隻蹭一包點心確實太少了,他並未對對方笑出聲來做出反應。雖然牠們住在這裡實際上應該不愁吃的,但他還是認同對方的說法。吃飯分心的人伸手接下了對方遞來的食物打算等手上的食物餵完之後再考慮該如何起身去櫃檯。

他的眼神在盯著小動物時顯然又變得更加柔和了一些,雖然大致上言行舉止跟平時沒有什麼太大差異,默默等手上的點心都被咬去後,才伸手揉了揉柔軟的毛。
那一絲柔和情緒納入赤眼中,他默不作聲盯著一切溫柔舉止。面對小動物或許誰都會有心牆倒下的一面,人類以外的美麗生靈似乎都有使人放鬆戒備的超能力。

「一包?還是兩包?」他打算故技重施,再度拿出小筆記本寫起向店員說明的紙條,在確定數量前,他以簡略的線條在旁畫起仿真的兔子。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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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包……就好。」聖伯納稍稍回了神,他可不想顯得自己很癡心於此,悶咳了幾聲清清嗓子,重新拿起自己的餐具把食物往嘴裡塞,又迅速灌了口已經不燙舌的茶。
「好。」握筆忙著寫寫塗塗,聖堤沒抬頭,只輕輕應了一聲,在特意留下的空位填上數字一。

他再度讓小黑手拿著紙條與硬幣默默橫越店內,乖乖排隊交給店員。他這回措辭更為謙卑了一些,慎重道歉的字句夾雜玩笑話語不顯得沈重。店員閱畢再度會心一笑,手腳俐落打開收銀機收下硬幣,將發票與零食交付進小黑手掌間。

小小黑色手指緊抓兔子零食緩緩折返,一路伸到酒教授面前等人接過。
「……我把錢給你。」他注意到對方順勢付了點心錢,出聲提醒對方他無意讓人多付兔子點心的金額。他從口袋裡抽出錢包,愣頭楞腦的思考既然飼料是先結清的而非打單,是否連餐點也早在剛剛就被同事付掉了。

「……你剛剛有順便幫我付餐錢嗎?有沒有服務費?」他順勢抽出了一張千元鈔,那應該足夠付清他的份。
低垂的猩紅視線從盤中艷紅果醬挪開,凝視同桌夥伴遞來的大鈔,安靜搖搖頭,遲疑片刻才回答那些被意外揭露的問題。

「有、有、但不用……」叉子陷入海綿般的鬆軟組織,再度挖起一小口帶著香草籽甜香的甜點塞進嘴裡。

進食速度比以往更為緩慢,大概是想小心翼翼避開口腔破洞,嚼食與吞嚥,一切動作緩慢而謹慎。

「Shell Art 不便宜吧,衣物修改可能也要追加費用?我想說加減在食物上補貼一點費用回饋。」沒有收下紙鈔,慢條斯理向人解釋。
「……我認為這只是我該做的——而且修改衣服沒有多花錢。何況都是我擅自決定的,所以你不必為此衍生補償心態甚至多貼半毛錢。」他擔心的情境上演了。平靜注視,他將平舉於視線內的鈔票稍稍放低,試圖解釋這是兩回事。

「說不定我只是用Shell Art 的袋子裝……如果不是Shell Art ,你就不會那麼介意了嗎? 」
「提Shell Art只是我以為這樣會讓你比較好接受,不過看來造成反效果了?」表情毫無波動,固執雙手仍握好刀叉,沒有要伸手接過紙鈔,與人維持相同姿勢頑固對峙。

赤眸沉下,腦內謹慎揀選措辭,試圖釐清內心那份感受。

「老實說,就算你不負責我也不會怪你,畢竟那天有點突發狀況嘛……」突然冒出的咆嘯大狗與受到驚嚇的酒教授,而他不打算對酒教授不穩定的精神狀況究責。

「但是你為此奔波、付出很多心力……讓我覺得很、」

很感動。

但這話太彆扭了他說不出口,他稍稍卡詞停頓,「……很感謝。」至少一路下來酒教授的舉止都使他感到很真心實意。

「所以無論是Shell Art還是菜市場買的都無所謂,我只是想對此表達一點微薄的感謝,謝謝這麼認真看待我的事。」姑且是把想說的話好好道出口,他低頭挖起一口甜點塞進嘴裡。
待人結束了落落長的解釋,他看著低頭挖甜點進食緩慢的人,淺淺的吐了一口長氣。

「……那我就將此視為你的寬容大量,我接受你的好意。」他將鈔票收回皮夾裡,坦然接受了對方的說詞。他固然有自己的原則與固執的點,但不至於完全不接受遊說,他只是需要能夠說服自己的說詞。

「但是如果那件衣服若不合身同樣得告訴我,我不會因此放棄將那件毛衣調整到完善的地步。」
成功說服酒教授後,他同樣淺淺呼出一口長氣,手中交錯刀叉發出細碎金屬聲響。

「合身喔,我剛剛停車後有套了一下。」大概也是想讓人趕快放心下來,於是剛停好車便臨時套上毛衣試尺寸。

在人沒有到場的情況下,光憑敘述可以把身型抓得這麼準也是值得佩服。毛衣也不是需要太貼身的服飾,穿起來舒適他便覺得沒問題。
「……喔、嗯,那就好……」

他總覺得該說些什麼,但一時之間無法從腦中擠出些比較具體的字句。他含糊答覆後,又塞了一大口受味蕾讚美的餐點進嘴中,緩慢咀嚼著。

咀嚼之餘,他把第二包兔子吃的點心倒進手裡,小心翼翼地放在兔子嘴邊,平均給每一隻腳邊的小生物,再把剩餘一隻兔子份量的點心推給同事負責餵食。
「哦?謝謝。」他不客氣收下那份平分的食糧,畢竟自己剛剛也有分對方一些,禮尚往來很公平。

「……長頸鹿葛格幫你加菜欸。」他對腳邊淺棕小兔子輕聲解釋這回的點心來頭,彎身下去餵食。

棕兔依然捧場,無論是誰給的點心都來者不拒,加入其他三隻兔子忙碌的嚼嚼大隊。

「你待會兒就直接回去了嗎?還是有要去哪?可以載你。」偶然想起便順口問了一下,聖堤從桌邊探出頭望向同事,他想確定接下來的行程。
一項放在心頭的任務解決了,他明天不必在辦公室逗留,行程有所變動——他先想的是明天的行程,而不是考慮今天還大不打算去哪裡。

回過頭來思考今天剩餘的時間,他認為自己應該是不需要再去哪裡了。

「我沒什麼事,回學校就好……謝謝。」經漫長的思考過程後做出了回答,一如既往,聖伯納沒興趣知道對方後續的打算——

「你呢?就只是出來健康檢查的吧?」該死,我為什麼要問?

握著叉子的手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穿透鬆餅跟魚肉撞到了盤子表面,他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得抖了下肩膀,接續在問句之後,愣愣睜著大眼盯著盤面。
沒有對同事的反問做出驚訝表現,記憶仍停留在早上那個有閒情逸致與自己談話的酒教授上,因而不感半絲突兀。兀自點點頭,淺色髮絲隨晃動腦袋瓜微微飄起。

「了解,我下午要去一趟美術用品店……但我可以先載你回去。」挖開舒芙蕾的動作輕柔,不讓金屬餐具碰撞聲響再度驚擾到同事。

不怎麼確定自己該對酒教授自己嚇自己的纖細表現作何反應較好,他選擇裝做什麼也沒注意到,無視那份難堪,像是一切並未發生過,畢竟也無特別挑開來說的必要。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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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用品?紙或顏料之類的嗎?」同樣故做無恙的人抓起茶杯,將見底的杯子仰頭灌盡。他跟那些工具不是很熟,光憑攝影也說不上是在像繪畫那類充滿藝術氣息的環境裡成長的。
「嗯,差不多。」他想或許不用仔細向人解釋細節,畢竟對方也可能不想知道。

塞了口甜食細細咀嚼,臉上表情偶爾因牽動傷口抽搐幾下,他同樣端起杯子配奶茶嚥下食物。

對方對於先載他回去的行程貌似沒什麼意見,他便也不多說什麼,安靜進食。
幸好對方沒有興致高昂地跟他講解起細節,他擔心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做反應。同事吃東西時顯露出的表情不斷的提醒著一件事──對方得吃得很慢,而且由不得他。

所以他決定讓對方好好安靜地吃,盤子裏頭的食物剩不到五分之一,他認為自己還能再多點一份小點心。

「不好意思,我想去加點一下。」這次他冷靜的一把將兔子的後頸揪住,毫不留情地讓兔子轉向靠向別側,好讓他可以移動步伐,即便有溫柔的一面,但他可不會心軟到讓兔子拖延他想執行的事項。於是他拿著一旁的菜單離開了座位,與櫃檯的點餐人員多點了一份蒜片骰子牛肉,高大醒目的人才慢悠悠地走回座位,一邊小心腳邊的小生物。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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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去吧,有好胃口是件好事。」淡淡露出笑,在人挪動兔子時倒是愣愣張大眼看著。

加點的動作使他意識到自己真的吃得太慢了,在酒教授離席後,他切下一大塊舒芙蕾硬塞進嘴裡,在人回座位前以明顯痛苦的表情努力吃下去。

他一手半舉著手機,以全黑的螢幕鏡面偷偷映照同事身影去向,高大身影往回走時,他拿起奶茶灌了一口嚥下全部,恢復原本平靜的表情繼續慢吞吞的吃。
兔子們好端端的待在他挪動腳步時調整的原處,所以他又跨過兔子,把腳塞進兔子之間的縫隙。他完全沒注意到對方顧慮進食速度的那一瞬間,也從來沒有想要催促對方的意思。

「現烤要等15分鐘。」他說,拿起叉子繼續解決盤中的餐點。
拒絕移動的兔子路障與酒教授泰然自若回歸原位的模樣像是某種默劇橋段,隱隱含帶某種笑料,極其自然不過卻也無比荒謬。他感到有些想笑,忍笑嘴角抽搐了幾下。

「點了什麼啊?」他清清喉嚨掩蓋那抹笑意,好奇接下來服務生會端上什麼餐點。

往掌心倒了塊綠色點心餅和木瓜乾,他歪歪俯身下去繼續餵食死忠等吃的棕色兔子。
「骰子牛。」同事彎下腰去餵食,他則細嚼慢咽著,讓嘴巴不至於滿到無法清晰發話。原本被挪開的灰色兔子再度貼黏到了他的皮鞋上,他不以為意,緩慢的將最後一口鬆餅塞入嘴裡。

黑白兔不知何時跑向了對側,仰起下顎盯著還有點心的手掌看,濕潤的鼻尖快速顫動。
「聽起來真不賴……哼?你那邊的小朋友跑過來了耶。」他讓小黑手替自己的掌心多添了幾塊點心餅與果乾,有些遲疑把手伸向黑白兔鼻吻下試探。

小巧鼻縫張合,嗅聞零食一會兒,興致缺缺地蹦跳著回到酒教授腿邊,趴在另一隻皮鞋旁邊。

聖堤只微微瞇起紅眼目送毛茸茸身影,把零食交給小黑手餵,繼續讓孰悉的棕色小身影貼在自己腳邊。他直起腰,接續進食動作以免剛剛努力塞下的一口進度白費。

「……我不懂小動物。」把舒芙蕾塞進嘴裡前,他悶聲說道。
「我也不懂。」他平靜的回答道,解決食物的他輕巧放下叉子,在加點的肉送上之前,他先把嘴角擦乾淨,維持沉默的對視——對,認真的盯著同事進食。

「他可能比較挑食,你手上的牠剛好都不喜歡。」
「哼嗯?好吧,兔子大師,看來牠不喜歡香蕉。」他這回從零食袋裡揀出其他果乾放進小黑手。

他有注意到同事明顯的視線,認為是某種催促進食的信號,這回他不敢再彎身下去餵兔子,乖乖坐正。不過他也沒因此在同事面前加速進食,維持同樣慢條斯理伴隨偶發疼痛的步調。

「……長頸鹿葛格的新的超能力大概就是聽得到兔子的心聲了。」含糊咀嚼間冒出一句語焉不詳的幹話。
有被引回去嗎(lots)
發現另一批食物被送下來,兔子勤勉跑回去嗅著新來的點心,皮鞋上的重量減輕,酒教授蹙起眉頭,納悶對方究竟還要給自己多少個架空超能力。

「我聽不到,老實說。」他正經八百的回答了一句,視線從人身上挪開,靠上椅背盯著腳邊的毛茸茸生物發楞。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你最想選的超能力是什麼?」壓低視線的人緩緩拋出無關緊要的問句。
似乎對鳳梨乾很有興趣,小兔子張口叼走果乾,唇吻因咀嚼迅速晃動,神情可愛無比。

挖起一口舒芙蕾的人沉眸細凝這一瞬,同時給自己一些思考時間。手執叉子在大盤上撥動莓果,細碎敲擊聲悶悶在盤面響。

「……無超能力吧。」他輕聲回覆那個問句。

「你呢?」同樣好奇拋出這個問句的人在想些什麼,抬眼直直望著那對藍眼睛。
「……一樣。」眼皮下半遮著的藍眼毫無波瀾,悶聲回答簡短且告示相同的答案。

「如果非得選一個的話,答案就不是這個了。」
同事給出同樣的回答使他既意外又感到親切,赤色蛇瞳微微瞠大幾毫米,平靜凝視那張無表情臉龐。

「……那非得選一個的話,你選什麼?」他順著新起的話題追問。

「還有、報告兔子大師,你們家小朋友喜歡鳳梨乾。」小黑掌間一片毛絨微微騷動著,只要放鳳梨果乾進去,黑白兔便大吃起來。
「治療超能力吧。」話才說完,端著他的加點的服務人員走到一旁,將一小盤方塊狀的牛肉擺好後,以親切的聲音說了句「請慢用」後離開了桌邊。

「……他才不是我們家的,就只是有些淵源。」他說了句聽似玩笑的澄清接話,重新拿起叉子,將熱騰騰的肉塊三入嘴中。
「……您還真是熱心助人。」他指的是想要治療超能力的部分。服務生端著加點餐點的手切入視野,帶著牛油香氣的白煙在眼前漫開。

「什麼淵源?長頸鹿家族實際上私下與兔子家族其實是世交嗎?草食動物友好聯盟之類的?」聖堤挑眉反問一句。

兔子使他想起老師,使他都想跟著自稱自己也是有些淵源在。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你面前的長頸鹿曾一度把兔子星球的居民踹飛,那是這輩子都彌補不了的過錯。」與熱心助人背道而馳的敘述,像是刻意打臉同事的感想般,愧疚與淵源並行。

「開玩笑的。你呢?超能力。」混雜著複雜的思緒,他把一塊牛肉放進了對方的小碟子裡。
兔子星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酒教授說話有時很常令他想起老師。油然而生的親切感中混雜某種歉疚和遺憾,而他也明白這份感受無處傾吐,至少對同事無從說起。

他或許可以跟雷蒙德聊,但他剛剛才惡劣切斷了對話機會。

「……正想說『真巧,我也虧待過兔子星球的人呢』,如果是玩笑就沒辦法了。」他盯著牛肉丁輕輕說了聲「謝謝」。

「我的話,想要預知下期樂透號碼的能力,這樣就不用工作了。」他不正經說著,笑得眉眼都彎起。
那句正巧想必只是順著情境說出來的。聖伯納將之視為與胡亂增生的超能力相同的玩笑,同事不可能理解兔子星球對他而言有別的意涵,他寧可沒有人理解這份扎心的痛。

「……哈、預知能力也不錯,雖然這輩子都要隱瞞自己的能力你才能去買樂透,或是分很多次小獎避免被調查超能力。」

根據統計,預知類型的超能力者同樣極為稀有,雖然不排除那類超能力者習慣隱瞞自身超能力或是身份,因而導致統計數字有出入也不是不可能。

彩券行外頭總會貼著「禁止預知者入內」的告示,恐怕是曾經有過預言者連續獨得頭獎的情形發生,彩券行才開始變得戰戰兢兢的。

「……蜈蚣教授不喜歡工作嗎?」話鋒一轉,酒教授嘴裡隨後塞了新的肉。
「這樣很完美啊,我一邊對外裝作無超能力者的模樣,一邊使用預知能力賺大錢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然後中獎也不要都中頭獎,領個小一點的比較低調……」直接結合了上述兩個偏好選項過生活,他漫不經心笑起。

和舒芙蕾的戰爭終於進行到一半,他放下叉子啜了口轉溫的奶茶。

「……酒教授喜歡工作嗎?」沒有回答下個問題,以問句反問,赤色直直盯著那對湖藍瞧。
他愣了愣,睜大的眼顯然有些錯愕。咀嚼的速度趨緩,直到將食物吞嚥的聲音伴隨著喉結滾動而下,他才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讓我想一下。」

顯然是不曾思考過這個問題。他低下頭來,一手抓了抓額前的髮,認真苦惱著一時之間回答不出來的提問。

他喜歡當老師嗎?他喜歡救援隊的任務嗎?他喜歡處理酒廠跟酒吧的大量訂單嗎?他認為自己並不像一些人在工作上付出一定質量的熱情,他就像是單純在那些無所事事的空檔之餘替自己增添一點忙碌、不必思考其他困擾的事情。

他認為他是擅長工作的,所以即使是工作也不覺得疲憊。

「……還算喜歡吧,比起無所事事。」漫長的沉默後,他給出了一個答案,替原本腦中不明確的喜好給予了一個有輪廓的答案。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會在不同階段改變,但至少,這次他此刻的結論。
座位對面的人並未出言催促,只瞇起赤眸細細打量那張浸染苦惱的面孔,對方為此認真費神的模樣證明那份自有的認真。

他偶爾還是蠻喜歡這樣的問答來回,用那些問句一層層釐清思緒的過程。他靜待答案,悠哉在那陣靜默裡抓緊機會繼續吃,直到喜好問題揭曉。

「這樣很好啊?能做喜歡的工作是可遇不可求的。」插入舒芙蕾的叉子觸及底部,發出清脆金屬細響。

「我的話是『需要』工作。」雖然過程裡也有愉快的部分,但說不上是喜歡,只是他做得到。這個問題他很久以前便想過,回答起來毫不費力。

掌間啃咬鳳梨乾的騷動倏地平息,他低頭看著那隻海棠兔,喉間發出疑惑的音節。

「……大會報告,你家小朋友好像吃膩鳳梨乾了。」
「……都說不是我家的了。」執意吐槽,看著說工作是需求的人,他開始反思自己工作是否也算是出於需求,基於心理層面的。

「搞不好是吃太多點心了,你看店裡有多少人會買東西給他們吃。」
他倒是挺較真的回頭看了一圈,視線或許不小心與誰迅速對上,唇瓣無聲蠕動數著數,抿嘴停頓片刻。

「欸……大概有七成的客人都買了。」認真算出比例回報,接著垂眼望著那隻熊貓眼兔子輕笑。

「好吧,兔子大師說的都是對的,在我來之前一定有很多人餵過了。」刻意又肯定一次對方兔子專家的身份,笑得很可惡。

……你好。」一道巨大的陰影默默從身後籠罩他,身型如巨熊的男子一臉靦腆盯著聖堤後腦勺,說話時層層下巴肥肉抖動,目測或許還高於酒教授一些。

「我、我可以認識你嗎?餒個、聊個天交個朋友?」有著渾圓身型的男子目測還年輕,害羞絞著手指像個情竇初開的孩子,而就那光滑略顯稚氣的臉龐來說,確實是年輕的。

聖堤一臉驚愕,下一秒整理好情緒擺出無表情的臉,「……行啊,你還在讀書嗎?」

不知是否因認為是學生而隨意答應了對方請求。
看著高大寬廣體型的年輕人上前來詢問,位於正對面的酒教授下意識將視線挪開,低頭盯著盤中肉塊,將油亮的蛋白質塞進了嘴裡,不打算打擾對方跟路人交朋友。

路上與路人認識交交朋友實際上在這個世代並不稀奇,即便這裡原本是風氣相對內斂的都市或島嶼,因為大量的外國人湧入之故,其實相對半個世紀,這裡的人們的互動開放不少。

他暫時將目前的狀況視為理所當然,用眼角餘光有意無意的注視著兩人的互動。
「……唔,沒有,去年休學了。」青年仍是靦腆的神情,一面默默拉張空椅子坐下,臀下椅身發出略為繃到極限的吱嘎聲,被壓縮而明顯形變。

聖堤腳邊乖巧的棕兔撒腿就跑,直直衝向阿酒腳邊整團窩得好好,牠警戒豎起長耳,安靜觀望陌生人的動勢。兔子跑掉時,聖堤內心在大叫。接著氣惱情緒湧上,悶悶堵在胸口。

他不怪兔子,但一定幼稚地怪這個陌生人。

「怎麼休學了呢?讀哪裡?超大嗎?」他問出一些不討喜的長輩問題。

「……咦?嗯,超大。」高大青年有些吃驚回答,沉默幾秒才接續回覆剩下的問題。

「以前同學都會欺負我……開學的時候一看見新同學們感到好像又要被欺負了,就休學了……覺得只有長輩可以好好跟我說話……」青年渾圓臉頰浮現一絲無奈,自然流露苦悶之情,輕易向人傾吐煩惱。
「兩位先生是怎麼成為朋友的呢?我是說、像這樣,成為可以在假日約出來一起吃飯的朋友之類的……」像是怕冷落沉默著的另外一方,他發問時把兩個人一起扯進來,發問誠懇得笨拙。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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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腳邊聚集的兔子群分了點神,一時之間沒有意識到那個問題是朝自己拋來的。聽上去這孩子好像有一點校園人際上的問題,他心不在焉的往腳邊的大量兔子看,慢了好幾拍才抬頭意識到一陣沉默裡頭,逐漸消化吸收環境中的話語,有誰將他扯進了交談之中。

總不能說是因為打架認識的,說是同一個辦公室也不是他想透漏的。心思細膩於低調和給予回答之間取捨,手捉著杯子,一臉扭曲的、試圖以小聲音量擠出一些聽起來不誤人子弟的發言。

……基於、互相尊重個體存在……並盡量不造成困擾……多替人著想——」

胡言亂語到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了。
零碎話語片段沉於無聲靜默,身形巨大的青年目瞪口呆望著綠髮大叔,訝異著那話語的破碎。

噗嗤、」聖堤忍不住笑,嗤笑一聲後捧腹無聲抽搐。

「抱歉啊,其實我們都不太擅長交朋友……」身為邊緣袋鼠與邊緣長頸鹿,這句話他說得很坦然。

……然後我們是打架認識的。」他不正經補上一句,「你是什麼系的?」

「咦?咦……嗯,我是犯防系的……」

「欸?」聖堤往遠處的蘇萊曼同學投去視線。
蘇萊曼身邊聚集了一群兔子,正在認真將一根根不同顏色的蔬菜切條依照兔子的喜好分類擺放。

酒教授瞪了噗哧笑的人一眼,又塞了一塊肉進嘴裡,一點都沒有要為了有誰前來交談而暫緩進食行程的打算。他很好奇蜈蚣教授會對這孩子說些什麼,他同樣意識到同個科系。
「好,那稍等我一下。」聖堤冒出一句,起身離席朝蘇萊曼同學走去。

青年怔愣著,不知所措將視線轉向一旁相對沉默的酒教授,短暫延續沉默後戰戰兢兢開口。

「呃,那個、打架也可以認識到朋友嗎?」淺金髮絲的大叔是這樣說的,於是他便順著問。

另一側的聖堤小心翼翼繞過兔子群,就怕自己嚇跑兔子。他站在蘇萊曼同學附近,朝人揮揮手吸引注意以免唐突開口嚇到人。
「……不要隨便找人打架。事實上是他看到我有困難出手幫助。」無奈蜈蚣教授提及了實情,他老老實實的補充,避免對方產生一些誤會。

「是受到幫助才認識的……你吃飽了?」他想不到該說什麼,繃緊皮跟人尬聊,又插了倒數第三塊肉放進嘴裡。

蘇萊曼注意到一旁的視線,抬頭看著剛才打過招呼的教授,雙眼明亮,一手揉了揉位於側邊的兔子。

「怎麼了,老師?」
「欸……抱歉打擾你餵兔子。那邊有一個人自稱是超大犯防系的學生,他說他剛開學就因為一些個人因素休學了……雖然你也不一定看過,還是想問問看你記不記得系上曾有過這樣的一個人……」聖堤斟酌著用詞,比起拉關係,更想試著確認對方身份的真實性。

他所不知的是,那位青年在開學第一天便因誇張巨大的體型被許多人偷偷拍照在私下的群組流傳,興奮說著「新生看起來可以一拳打死犯人」或「感覺很能打」之類的期待話語。若是有稍微參與系上的社交活動,便有機會知道。

「……我不會啦,我不喜歡打架……我、我通常都是被當沙包的那個。」與龐大身型相反的是音量微弱的不自信話語。

「然後、嗯,我吃飽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回頭,默默看向自己坐的那桌,桌面堆疊高高的空盤,彰顯其驚人食量。

「所以……您那時也被當沙包打嗎?」認為被出手相救應該與自己同病相憐。
「……是有點應付不過來,但不是沙包。」他可不想說對方被他們打得比較慘,基於某種良善原則,他不想害年輕人學壞。他看著對方滿桌滿山的餐盤,沉默了半晌。

「即便不喜歡打架也可以訓練體格保護自己……」途中,他偷偷瞄了眼另一側,又將視線挪回來:「你擅長什麼?」

就在藍色的視線放回大個子身上發問的同時,蘇萊曼看著巨大的身影,半張著嘴回想。他掌下的兔子因為他的手停下了搓揉的動作而向上頂了一下,彷彿在跟他說繼續摸不要停似的。

「啊,我有印象。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難道他也喜歡兔子嗎?」指腹捏著下顎,蘇萊曼將同樣紅色系但偏暗的視線挪回了,一手捎了捎捲而蓬鬆的灰髮笑道:「……啊、抱歉自言自語了!老師,不會錯的,他是跟我同一屆同系的同學,好像開學沒幾天就休學了。」
聖堤一臉無所謂擺擺手,要人別介意自言自語的部分,「欸?原來是真的──

「嗯嗯,了解……的確也是我不認識的同學呢,不知道他為什麼跑來跟我搭話、喜不喜歡兔子我倒是還沒問呢,我回去問問看好了,謝謝你告訴我哦。」他語調輕鬆說著。

單純就回答的部分道謝,縱使蘇萊曼同學感覺親切、自稱沒有朋友,但他也沒打算把那個傢伙硬塞給對方看顧。他短暫停留在原地思考接下來可以怎麼做,他記得犯防系的同學都不像是會惡意欺負人的人,而且還有許多人是以打擊犯罪為目標進修。

「我……」大個子兩片嘴唇微微顫抖,滿臉退縮的神情,「我沒有……擅長的東西……我很沒用、就只愛打打電動……但也打得不好。」

他確信自己一無是處,無意識地把肥肥手指塞進嘴咬起指甲,十個指頭無一完好,碎裂邊緣與過短指甲嵌進肉裡。

「抱歉……」他也不知為何,但道歉著。
蘇萊曼無聲揮手微笑,目送著離開的教授,並看了眼不知道為什麼與老師坐到了同桌的休學同學。

橄欖綠髮的男性動也不動的看著最後一塊骰子牛,一同籠罩在有些愧疚的情懷之中。他認為他不該提出這個問題、他很清楚那份「我很沒用」的思緒、他很清楚說出那句「抱歉」是什麼感覺──

他自認無法替對方的現況做出任何有意義的作為,正因為他對於這一塊也同病相憐的感到絕望與無助。

「是我不該問這個問題,抱歉。」情況十分困窘,他同樣退縮,心中想要試著鼓舞陌生的年輕人,腦中的思緒卻像口袋裡打結的電線般糾結成團。
「我回來了,話說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你有什麼綽號嗎?然後你可以叫我蜈蚣。」臉上掛著悠哉笑容的人慢吞吞折回來,對於先前話題導致的沉默一無所知。

「蜈蚣……?」大個子茫然抬臉,灰藍眼珠溜溜轉,似乎在思索有什麼稱呼可以給。

「以前的同學會叫我豬仔……哈哈、或是死胖子、大摳呆……」他暫時只能想到一些被霸凌時的侮辱性稱呼,自覺不妥但也只能乾笑幾聲沖淡那份尷尬。

「選你喜歡的……你喜歡被怎麼稱呼?」聖堤打斷那自虐性質的回想。

「阿昆……」大個子怯怯回應,聖堤則明快補上一句「好,那就叫你阿昆了」。

「阿昆喜歡兔子嗎?」聖堤注意到同事連加點的肉都要吃完了,連忙拿起叉子繼續奮鬥。對於自己為何突然離席毫無解釋打算。
「啊……嗯,喜歡小動物。」大個子點點頭,表情依稀有些靦腆。他羨慕那些小動物可愛嬌小的身軀,羨慕牠們只是自在存活都能被人喜愛的模樣。

「……那,這邊的先生怎麼稱呼呢?」阿昆轉向氣質穩重的綠髮男子。
「……叫我老師就好,我去個廁所。」蜈蚣教授回到座位上的時候他暗自鬆了一口氣,換他起身離席,頭也不回地往廁所方向移動。

暫時交給對方沒關係吧?他認為自己真的需要獨自的空間稍微喘口氣。一時之間說錯話還使他有些疙瘩,而他不太想因為種種私人因素讓人察覺得自己顯示出來的不自在。
「咦?」阿昆一臉茫然,目送另一人離席後他轉向聖堤,滿臉堆著困惑尋求答案。

「他、咦?他是老師嗎?該不會是超大的……」他並未想過臨時攀談的陌生人擔任教職,而且還有可能與自己同校,大個子惶然不安發問著。

聖堤進食動作一頓,抬頭往廁所方向投以一眼,那高大顯眼的竹竿身影早不見蹤跡。

「對,他是……我也是。」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可以分享的個人資訊,但酒教授自爆是老師了,他想自己或許無須隱瞞。為求公平,他把自己也拉下水,一同暴露兩人的教職身分。

阿昆一臉明顯的尷尬,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一度想起身走人但又手足無措待在原地。

「阿昆,你來讀犯防系是自己想來的嗎?」聖堤拋出嶄新問句把人留在此地。

「咦……嗯,對,這是我的第一志願……」大個子笑得心虛,能上第一志願還休學臨陣脫逃,怎麼想都實在沒用得可笑。
「……抱歉我可以去點個點心嗎?」阿昆喃喃說,不等回應便自顧自緩緩起身,邁著沉重腳步朝櫃台前進。

大概會被責罵吧,如此不成材的學生。他一心想著暫時逃離現場。

聖堤則是想起什麼,拿出手機聯絡人。
聖伯納擰了擰額頭,替自己的臨陣脫逃行為嘆了一口氣。

振作點……明明應該已經好多了,就當作是在學校教書面對學生就好。

他緩慢將視線從洗手台的鏡面上移開,卸去手套走到了便斗前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緒。

超過五分鐘,他剛以紙巾擦拭乾雙手,從廁所的方向走回了座位上,一邊將剛才塞進口袋裡的手套重新戴回去。
阿昆這時手裡拿著兩包兔子零食、一份手工餅乾回來,肥手抓起餅乾塞進嘴裡一邊往回。

他也不太確定自己需要什麼,一頓當頭棒喝的責罵如果能讓他提起勇氣面對學業,那他很願意挨罵。大個子畏畏縮縮塞進兩個長輩邊的位置,以手裡有奶油香味的糕餅轉移焦慮感。

「歡迎回來。」聖堤頭也不抬,逕自向兩人道好,盤裡的舒芙蕾終於有要吃完的跡象。

「……阿昆你為什麼想來跟我說話?」金髮紅眼的男人展開新的一輪提問。

「嗯?咦?啊,因為、」沒想過話題從學業上轉開了,阿昆愣了愣,豁然開朗的表情裡有些不好意思。他從口袋拿出手機,點開一個遊戲圖示。他動動手指,點出角色圖鑑,手機平攤向上,往兩人展示螢幕。
一個金髮赤色蛇瞳的女性角色出現在螢幕上,俏麗短髮隨待機動態微微晃動,滿臉跋扈又不討喜的表情。

「這個是我很喜歡的一個遊戲角色……那個、覺得和……蜈蚣、老師?嗯……長得有些像?所以覺得、蜈蚣老師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她雖然看起來很不友善,但其實是那種傲嬌系的、很萌……個性很暖很溫柔、」起初還有些糾結稱呼,但後來只是興高采烈介紹著,聖堤只是擺出微妙的無言表情。

「這是一款轉珠遊戲……破關卡的同時也可以解鎖新角色與角色的劇情……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玩過?」阿昆自顧自滔滔不絕地說,談起有興趣的事物顯得落落大方,宅氣十足。

聖堤搖搖頭。
「喔……傲嬌。」他忍不住重複了這個詞,往蜈蚣的臉看去,臉色不顯半點笑意,彷彿只是單純的複誦著這個詞,又讓人誤以為是在認同這個詞。

略微?不好說。他無法斷定這個詞是否適合用在蜈蚣身上,他不會說對方的言行整體要用溫柔來形容,但也已經對他過於友善了,是他不曾多求的。

「……我也沒接觸過,」接續著蜈蚣的搖頭,他輕聲回答道:「不過還真的跟蜈蚣的造型挺像的,尤其是眼睛跟表情……她叫甚麼名字?」
「她的名字是小凛!」阿昆贊同點點頭,滿臉興奮介紹自己的愛角,「她是從火之國來的騎士,要護送公主出嫁……雖然一直口出惡言但是個溫柔細心的人……這個遊戲劇情很豐富、很推薦你們玩……」

赤紅蛇眼溜溜轉,在阿昆與酒教授身上轉了一圈又默默挪回盤裡。看起來酒教授與學生擁有某些共同的語言,而那些常識是他尚未理解的。

唇瓣欲言又止張闔片刻,最後他定定望向同事,「……『奧交』是什麼意思。」
「……呃、喔,算是年輕人的用語。」聽完對方細細說明角色的介紹後,酒教授轉頭看著發問的人:「說穿了就是指口是心非的人……但主要是為了掩飾一些對他而言害羞難為情的心境而做出相反的行為,或是以比較強硬的語氣去反駁事實……就算是傲嬌。」要解釋這個詞對他來說還不容易,某方面他也算宅,只是宅的範疇可能沒那麼廣罷了。他替自己添了些茶,趁著剛解釋完長篇潤潤喉。
「哇!老師果然是老師……好厲害好會解釋!」阿昆瞪大小眼睛,直率讚嘆對方明快而詳盡的解釋。

他完全想不到怎麼去解釋單詞,原先還想唸一些動漫角色的台詞,讓人自行去揣摩出其中萌點。多虧老師,他不用彆扭地唸那些臺詞。

聖堤點點頭表示明白,「明白了,謝謝解釋。」

「騎士的話應該很會打架吧?恐怕我只有這點──其實我覺得外表也只有顏色吧──跟你那位小凛相似。」說著他哼笑一聲,自稱善於打架而有那麼些跩樣,嘴角因拉扯傷口而倏地收斂笑容。

阿昆只是愣愣望著那抹笑,一時沒答話,自顧自深呼吸幾次,拿起加點的餅乾一陣狂塞。

「……你們是超大什麼系的老師啊。」阿昆輕輕問,迂迴問句之下的真心話則是「好想被你們教到」。懂得宅文化的和善老師與很像本命的老師,無論是哪個他都迅速累積不少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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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識。」

用百科全書般的文字量去解釋世人給予事物的定義,那恐怕是聖伯納少數擅長的事。但是他實際上也不覺得那有什麼,有些人甚至覺得他講得太過冗長,不懂得用簡單的形式來解釋指定詞。

相比年輕的時候略有改進,關於說話能省則省這檔事,結果還省到都快忘了怎麼跟人說話了:「蜈蚣也是。」
阿昆點點頭,悄悄拿出手機想記錄些什麼,「……是教什麼的通識呢?」

「我的話是看電影的課,名稱是『從影視產業剖析超能現象』……上課就輕鬆看看電影,然後聽我講解電影、不過一學期只要有簽到三次就好所以不想聽我講解也可以自由利用那段時間。」聖堤有注意到阿昆試圖記錄的打算,不知道對方是否稍微提起回來上課的意願,他刻意多介紹了一些,把「翹課」這件事以很輕鬆的方式解釋。

阿昆有聽懂,靦腆笑了笑,默默低頭望向旁邊另一位老師。
「……『世界葡萄酒與烈酒知識』。」他也跟著把課堂名稱說出來,並接續簡短說道:「跟酒有關的事情都教。」
大個子嘴唇無聲蠕動,默念那些長長的課程名稱,粗大指頭笨拙點按手機螢幕,一字字緩慢記錄起來。

「好。」阿昆說,雙眼彷彿隱隱亮起,稍稍重燃某種熱情瞬間又暗了暗眸。

「通識……通識課的話,感覺你們就跟犯防系的人們不太熟了嗎?也不會常常到學校來……嗎?」內心早默默傾向這兩名陌生老師,話語透出依稀依賴之想。

「除了週五上課外,我出沒在學校的時間不一定,但因為我也會協助犯防系的一些課程所以、」聖堤的話語被一口舒芙蕾弄得含糊片刻,「……我還算蠻常去犯防系串門子的。」
他猜蜈蚣或許成了對方復學的某種動力,瞇眼盯著辛勤紀錄課名的孩子。如果是明年復學他恐怕遇不到我,畢竟下個學年他會去山上行使另一份工作。

「對,你可以經常看到出現在犯防系的蜈蚣騎士,但我比較不常出現。」他隨口補充了一句,面不改色的替人在綽號後頭又補了個奇怪的稱號,輕描淡寫的避開自己在學校出沒時間的資訊。

雖然他說的也是事實,他通常不是直接回宿舍,就是一整年都不在。

因為去廁所的時候沒有接收到對方第一志願就是犯防系的資訊,所以他完全把焦點放在了「蜈蚣很像他的本命角」這點上。

他果然覺得,要是因為被打擊而放棄了本該擁有的東西就太可惜了。

「為什麼是犯防系?選擇這個科系真正想成為的是什麼?」出於好奇,出於那一絲輔導學生的性格,他一邊倒著最後一點茶,雙眼注視著滴落在平靜茶面上的茶色水滴。

「你想成為騎士嗎?」
「……騎士、」大個子喃喃重複那兩字,雙頰肥肉微微顫,接著默默刷上一層赤色。

「現在也、沒有這種職業吧但……」阿昆點點頭,認真表情裡透出一股靦腆。

「想要守護重視的人,維持公平正義,不想要再有霸凌欺負的事件。」他小小聲說出內心願景,被長期欺凌後,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和平公正世界。

「這不是蠻帥的嘛!」聖堤笑了一聲,「順帶一提,你眼前的酒老師就以卡池機率來說應該是UR級的稀有角色,他的課可是隔年才有一次的……」被冠上神秘稱號後,他同樣小小做出回擊。

阿昆頓時以崇拜的神色望著號稱UR角色的酒教授。
「……哈?這有什麼好提的……」他低聲抱怨了一番,彆扭的把聲音悶進茶杯裡。

他想起前陣子在路上遇到的家慶,他們同樣處在不公平的環境裡,也同樣想用自己的方法改變這樣的情勢。

「有了犯防系給予你的知識之後,你想當什麼樣子的騎士都可以……任何形式上的力量去保護別人,法律上、知識灌輸上……只要願意挺身而出,公平正義就得以在你的一舉一動之中傳達給周遭。」他其實想表達即使無法用物理打擊犯罪,也有很多形式能夠達到對方內心所期望的。他雙手捧著杯子,有點難為情的將杯子輕聲放回桌面,怕自己說得太多且太過理想化。

「想要達成……保護別人的目的之前,騎士必須先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事先聲明,這點其實很困難。」他吞吞吐吐的補充道:「但我相信犯防系的課堂跟老師都會讓你更快找到答案。」
「沒錯,實現正義的手段不僅有比誰拳頭大……實踐理想也從來不容易,但要去嘗試才有開始。」聖堤微笑,好整以暇端起茶杯。

阿昆望向兩位老師的灰藍眼眸洋溢敬佩,或許會有人尖酸批評這些話過於理想,只是好聽的話,但對於位在人生迷途的他而言已然足夠,內心滿滿感動,他用力點點頭。

「我明白了,謝謝老師。」指緣捏緊盤子邊緣微微發顫,大個子俯首靜思。

「反正你有什麼事自己解決不了的話,可以來找我,畢竟我們……成為朋友了對吧?」金髮男人悠哉聳肩,照對方起初期望的角色身份回話。

阿昆點點頭,「謝謝你們……希望之後有機會上到你們的課……」說著,他朝UR等級的酒老師望了一眼,仔細盯著對方冷靜的面容後,小小驚嘆一聲。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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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有個角色很像酒老師了!」說著,他興奮再度拿出手機,點開圖鑑再度展示一個女角色。

戴眼鏡的綠髮藍眼女性綁著一條大辮子,白色斗篷帽兜上綴著白金飾邊,手裡拿著一本厚重魔法書,看上去文靜而冷漠。

「她是木之國的賢者,使用大招時可以把畫面上阻擋的黑色區塊去除……!」就像老師去除他的煩惱一樣,阿昆想著,興奮介紹之餘把那個角色加上喜歡的星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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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喔、好。」好像還蠻意外對方會從遊戲裡找出一個跟他特徵很相似的角色,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撇頭回去狂灌了口檸檬水。
一股悶在口腔裡的咳聲隨著肩膀抖動,他繼續裝作若無其事,一手遮住嘴默默等著怪異感消退。
拍拍手速
聖堤 (dice20) 阿昆 (dice20)
距離酒教授比較近的阿昆伸長大手,厚實的大掌拍上酒教授後背,替嗆到的人緩緩氣,算不上溫柔的動作略為笨拙。

「老師慢慢喝……」他說,憨厚嗓音將字字說得緩慢。

聖堤倒是莫名覺得這畫面挺逗趣的,盯著同事被拍拍的畫面無聲抽搐一笑。

「……我決定要回學校試試看了,可能是暑假後的事情了吧……謝謝老師,剛剛好像把兔子嚇走了,所以這個給你們……」阿昆緩緩收手,他低頭囁嚅著,把剛剛一同加購的兩包兔子零食一人分一包。
「……嗯,加油。」他咳得有些面紅耳赤,而後總算是緩和了一些,給予對方一句鼓勵支持,桌子下的腳倒是差點往偷笑的同事踹過去。

「謝謝你的飼料……我想我們餵完這些也差不多要離開了。」
「謝啦,下次開學見!」聖堤接過兔子零食,紅眼笑笑望向紅臉的同事,一時分不清楚對方是害臊還是咳得缺氧。

「好,那不打擾老師約會了!謝謝老師,老師再見!」阿昆緩緩起身,帶著臨時拖來的椅子與吃乾淨的餅乾空盤默默回原位坐好。

大個子離開後,聖堤仍盯著那張紅臉,舉起手機想偷偷拍起來。
手速 (dice20)
「不是約會……」酒教授低著頭將一隻手掩在額頭上,喃喃反駁了一句。

他似乎沒能意識到對面的人把自己的模樣給拍了下來,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反駁給誰聽的。過了好久,他才將視線提起,盯著經過漫長時間總算是把食物解決的蜈蚣。

「你應該沒有要加點了吧?」
「放心吧,沒有。」大概吃得太久惹人嫌了,他可還是有些自覺的,或許該趕快送人回去別浪費人時間了。

棕色兔子仍窩在酒教授腳邊,即使貌似威脅的龐然大物離去,牠仍未打算挪動腳步回到聖堤那側,於是聖堤伸手把剛剛獲得的那包零食拿給酒教授。

「我用不到了,進貢的工作就交給您了。」聖堤悠哉挖起最後一口,陪著奶茶剛好吃完。
「……那你可以借我一隻手伸長到兔子旁邊嗎?我可以……付費或是,作為回報多給你半包。」他把一包零食推回去,說得好像是要人幫忙,其實說穿了就跟交給蜈蚣自己餵沒兩樣:「彎下去久了脖子有點酸。」尤其是對於距離地面更加遙遠的他而言,他不確定陳述這樣的困擾對方能不能理解。
方抿了口檸檬水的人倒嗆了一下,噗哧笑聲被一連串咳嗽聲掩過。聖堤摀嘴抖動一陣,這回倒換他嗆得面紅,耳根都染上血色。

他咳了大半陣才稍稍緩過氣,接過推回來的兔子零食,勉強從喉間擠出彷彿要嗆死的虛弱聲音。

……煩惱太過長頸鹿了吧,我真的會笑死。」他剛剛腦袋裡都是長頸鹿岔開前肢,把長長的脖頸垂降至地面喝水的模樣,這樣來回上上下下,厚重的脖子構造大概也真的會肩頸痠痛吧。

「然後,我很樂意借你手,畢竟要是長頸鹿同事下週不能來上課發夜市獎品的話,我也會很困擾的。」他這才好好回答幫忙的部分,一對小黑手自後背衣物開口竄出,拆開零食分頭下去餵。
「……謝謝。」忽略對方笑道岔氣的事實,酒教授悶聲回了一句,盯著桌底下的兔子又因零食齊聚到小黑手旁。

這可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喊長頸鹿。他開始相信或許長頸鹿就是對他人而言最接近的感受。

接下來,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長條狀的蔬菜一根根的、像是進了碎紙機般的縮短消失在嘴邊。藍眼沉眸欣賞著無憂無慮的一切,看得有些出神。
這回兔子們很賞臉,彷彿知道這兩個遠道而來的進貢者將離去。黑色掌心間的果乾與點心迅速被消滅大半,小巧絨毛軟頰因咀嚼規律晃動,齒間發出細碎進食聲響,帶來異常療癒的感受。

聖堤同樣陷入短暫沉默,享受小動物帶來的治癒感。

一轉眼,零食便被餵得光光。小黑手合起拍了拍,撣去掌間的食物碎屑,緩緩往後收回聖堤後背。

「好哩,任務達成。」他端起檸檬水喝下最後一口。
「嗯。」他重新整理儀容,起身確認自己的隨身物皆帶在身上,顯眼的高個朝著門口移動。

蘇萊曼早在剛剛阿昆回到自己的座位後就一直注意著那個方向。他看到兩位老師起身,揮了揮手。

晚點去關心一下休學的同學嗎?可是看不出來好不好相處,希望對方喜歡兔子。
「再見了國王們。」在高個子離去後聖堤輕聲說,蹲在地面把所有兔子國王都小心翼翼摸了一輪才起身。

他同樣朝蘇萊曼同學揮了揮手,額外注意到店內一角的阿昆雖然也看著他們離去,但有那麼點畏畏縮縮的模樣。他稍停腳步,向阿昆揮揮手,逼得人不得不回應而舉起手道別這才心滿意足罷手。

「好哩,回學校。」踏出門外後他伸了個大懶腰,雙臂打直往上伸展。
伸懶腰意外突襲(dice20)
oO(怎麼算
oO(恆(恆
剛好輕輕貼在臉側之類ㄉ沒有毆打到(嗎
你說的算
伸懶腰的拳頭輕拂著臉邊的髮絲,輕微到他甚至來不及閃躲,事後想想,也沒有閃躲的必要。

他下意識一把抓住了對方伸展的手臂,徒勞的把對方的手臂稍微往一旁推去,避免他降下來的時候打到自己。

「麻煩您了。」他再次畢恭畢敬的替對方提議載自己一程道謝,打算跟在他身後往車子方向移動。
「嗯?啊,哈哈抱歉,我手太長了。」聖堤嘻皮笑臉致歉,收回過於張狂的手臂。後背冒出一隻小黑手一把扯住酒教授衣角,像之前出遊怕人走丟那樣,一前一後邁步。

「希望這樣魯莽的動作沒有冒犯到木之國的大賢者?」他套起阿昆說的角色設定,可惡地替換對方的稱呼。白車停在小巷的路邊停車格裡裡,從一旁彎進去便能輕易看見。

一陣兇猛狗吠從遠處傳來,兩隻狗從另一條巷弄衝出,一隻吉娃娃追著拉布拉多直直撞到白車邊互相咆嘯。

聖堤一愣,停下腳步伸手護住身後的同事,彷彿怕對方又被嚇到摔跤。
「少囉嗦,火之國傲嬌。」他看了眼自己的衣角,奉還說法,雖然關鍵字好像更可惡:「然後,我不介意。」

隨後,一陣狂吠使他瞬間愣在原地,嚇得他全身抖了一下。所幸今天的精神狀況還不至於到能夠被聲音嚇到反應過度的程度,他看了眼護著自己的手臂,沉眸將視線轉往互相吠叫的犬。

他首先注意的是狗身上有沒有項圈,維持安全距離注視著兩隻身形差距的犬的動靜。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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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才不是傲嬌。」他雖然記得那個詞應該沒有負面意涵,但此刻聽起來好像莫名有些可惡,於是他直覺否定了。

「我可不是擔心你摔跤,只是伸個懶腰而已。」不知道自己無意中道出極典型的傲嬌句型,聖堤默默把護著同事的手收回來,一面裝模作樣又伸展幾下筋骨。

「明明這麼大隻為什麼怕吉娃娃啦……」聖堤喃喃抱怨著往前邁步,後背瞬間鼓起小山,一對大黑手探出,朝兩隻野狗直直伸去,即時在吉娃娃衝上去撲咬前替大狗攔下攻勢。

吉娃娃不因大手襲來顯得畏懼,倒是因為被干擾更生氣,吠聲在巷內尖銳迴響。拉布拉多逃過一劫,夾尾逃竄,嗚嗚哀鳴著朝後方的酒教授尋求慰藉。
他聽得好想笑,憋得臉有些猙獰。他靠著身高優勢撇頭,不讓同事看到自己的神情避免這份失禮的舉動展露無遺。他當然知道那些經典台詞,但他想他不需要特地跟對方說明,要是因此反倒讓人避免那些台詞,那他可就少了說對方是火之國傲嬌的證據了。

就在對方吐槽這吉娃娃,跟吉娃娃對峙、大狗朝他求救的同時,他蹲下身子,以自身護在身上同樣沒有項圈的狗之間,他看著蜈蚣的背影,一手摸了摸拉布拉多的頭頂。

沒關係啦,你心臟也很小啊?為什麼吵架了?要不要趁現在跑遠一點?」因為四下無人的緣故,他開始跟動物輕聲自言自語了起來。
受人安慰,大黃狗激動又興奮往人懷裡拱,抬起傻呼呼的狗臉朝人蹭去,濕潤鼻尖戳在酒教授瘦削面頰,接著給了人一個濕漉漉的口水舔吻。

瘦骨嶙峋的大黃狗根根肋骨分明,枯草般的毛皮毫無光澤。或許是個性溫和,或許是捱餓許久,無力跟那隻身材渾圓肥碩的吉娃娃拚搏,於是畏畏縮縮被小型犬隻追咬得四處逃竄。

吉娃娃看起來還是很生氣,聖堤則以黑手一把抱起那隻惡犬,邊往一旁移動,邊拉開自己的車門。

「你要先上車嗎?」他回頭問,延展黑手讓吉娃娃越距離越遠。
激動的大型犬施予一股突然的力道,才以為自己成功撐住衝入懷裡的生物,接著就因為超臉部的口水攻擊而整個人往後跌坐在地。

他沒能及時回答同事的問句,愣愣的用雙手捧著狗的臉,茫然的瞪著他,避免他再多舔一口。

「……我猜我應該是無法請你順便帶狗去中途吧?」要人載動物感覺好像挺麻煩的,他可能會考慮自行帶到附近的中途之家。他現在沒辦法拿出手機查詢最近的位置,沉眸望著激動的大毛孩。
「嗯?」如梁柱粗壯的黑手盤成一圈圈,形成剛好關住吉娃娃的小空間。他回頭看見被撲倒的同事,噗哧一笑後拿起手機拍下。

「中途嗎?可以喔。」他答得很輕鬆,多生出一對黑手自後車廂取出大浴巾,默默塞給同事。

「你把他包起來抱上車吧。」這段期間大狗仍急急想把臉湊向前,但礙於雙手限制,牠僅能發出撒嬌般的嗚咽聲。
「……欸?好。」

令人意外的爽快,他原先還預設同事會不會很寶貝自己的車子、或是不想要讓車子上有狗騷味而拒絕。他沒有注意到對方又拍了一張照,伸手接下浴巾,先把自己的臉擦了一圈,才裹住毛茸茸的身子,把大型犬的手腳互起來。雙手抓穩,一個施力將重量也不算太輕的傢伙抱起,小心翼翼走向車旁。
大黃狗歡欣無比,毫無掙扎,興奮向抱起自己的人舔吻,親人如牠,或許之前曾是家犬。

在酒教授與黃狗上車後,他緩緩朝車邊撤退,一邊鬆手。大黑手全數撤開後,聖堤順勢上車關門,只見吉娃娃猛虎出閘般尖聲咆哮。

「你要去哪裡的中途?」坐進駕駛座的人偏頭看向熱情示愛的大狗,又笑了一聲,「牠看起來很喜歡你,你該收編了吧?」
「我看起來可不像是有餘力照顧其他人的樣子吧?」口水的臭味令他皺起了眉頭,一邊拿出手機查詢最近的中途之家,一手無濟於事的試圖遮擋大狗的攻勢。

「擁有會讓小動物代謝性酸中毒體質跟超能力的人不適合飼養寵物……路程二十分鐘有一家。」他從後座把手機遞給同事,一手用力牽制著一直想趴上來的狗的頭頂搓揉,試圖緩和牠的興奮。
興奮汪汪(dice20)
獲得搓揉後,拉布拉多犬滿臉顯而易見的感激與快樂,牠興奮扭動,彷彿以全身跳著感激的舞蹈,狗腦袋不住朝人磨蹭撒嬌,嘴裡哼哼嗚嗚一陣感謝狗語播送。

「喔……好吧,牠看起來超級喜歡你的說。」他接過手機,固定在車內的手機架上方便查看路線。空調逐漸使車廂涼爽,一股微微發酸的狗狗氣味同樣循環開。

白車緩緩向前,駛出停車格朝目的地前進。

「他也太親人了吧,簡直不像普通流浪狗……」後照鏡映出一人一狗的互動,畫面溫馨異常。
「……不過他很消瘦。」從不斷閃躲到放棄重複推開狗臉也不過三分鐘,酒教授一臉無奈的望著前方,任由興奮不已的毛孩子任意妄為。

「他或許很需要去檢查一下……你對這些有頭緒嗎?還是交給中途他們會想辦法處理?」
「啊,也是呢,先帶去寵物醫院檢查一下嗎?然後可能……再問問看有沒有中途之家願意幫忙送養或是……找到認識的、有在做中途的朋友拜託之類的。」突然丟去流浪動物之家大概會被討厭嗎?感覺至少要做點基本的處置,不然那些愛心機構可能隨隨便便就被小動物塞爆了。

聖堤拆起手機遞給後座的酒教授,「你改幫我查一下比較近的動物醫院……」

他也不是這麼常處理這類的事情,內心有幾分迷茫。
「嗯……好。」他伸手抓住手機,搜尋了最近的動物醫院,似乎距離這裡不到五分鐘。

「前面十字路口右轉再走四分鐘有一間。」他把標好地點的手機重新交給駕駛座的同事,臉邊的頭髮此刻因受到大黃狗的口水攻擊有些凌亂,似乎已經不打算整理了。

反正等等應該還會再亂。
他順利在對方所說的路口轉彎,過不久,有著可愛貓狗圖案的醫院logo頓時映入眼簾,他在醫院前臨時停車。車門自動鎖彈開,表示進出已無阻礙。

「你先帶牠進去嗎?我去附近找車位。」他回頭盯著髮絲有些凌亂的同事詢問。

畢竟在馬路車潮人流間隨便停車可不是什麼好主意,開車出門最麻煩的便是找位置安放車輛。
「好。」他伸手打開車門,才用雙手將包裹毛巾的大型犬抱好,走下了車。

這是一間外觀看起來粉色系的動物小診所,望進去是櫃檯和一些小型動物的籠子,和坐在一旁等待的客人。自動門感應開啟,高大的身影抱著大型犬走到了櫃檯邊,但櫃檯人員似乎暫時不在現場。

「……有人在嗎?」
啊!稍等啊!」傳來的聲線聽起來高而細緻,年邁滄桑。隨後,從後頭走出了一位白髮蒼蒼,短髮的彎曲整齊貼平於臉邊,瞇著眼回到櫃檯。

「怎麼啦?生病啦?」
「……喔、不知道,他是流浪犬,路邊撿到就帶過來了,他感覺有點……營養不良。」說營養不良四個字的當下,狗鼻子又往他的下顎蹭了一下。
找車位順利度 (dice20)
他拆下固定在手機架上的手機還給同事,目送對方下車後他查詢起周遭的停車場在哪。

在門口停留半分鐘後,白車迅速開走。最近的停車場尚有一大段距離,他選擇在附近繞一繞找停車位。最後他幸運發現路邊有人正要開走,稍稍等待片刻後,他順利停進畫著白線的格子。

動物醫院的大門隔了近半小時才重新被推開,他則四處尋找同事高高的身影。
酒教授坐在偏裏頭的座位上,頭髮已經重新整理過,看得出來有些濕潤,大概是沖過水。身邊沒見到大型犬的身影,而他似乎也注意到同事出現了,便起身慢慢從裡頭走出來。

「牠營養不良,打了營養針,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天,暫時在裡面的籠子裡休息。」他停頓幾秒,似乎在思考還需要替對方補充些什麼:「……喔、那個,毛巾我暫時留在牠身邊了,不好意思──我先聯絡中途確認有沒有位置可以收留了,總之等牠出院之後再把牠帶去中途就好了。」
「喔,沒事,毛巾留給牠當嫁妝也可以。」聖堤聳聳肩,仰首望著同事笑得很輕鬆。

「那就等醫院跟中途聯絡OK,你再跟我說哪一天要帶牠出院,我載牠去。」順便再買點狗狗玩具或飼料罐頭給中途之家表示感謝好了。
「嗯……謝謝你。」他又看了眼籠子的方向,接著才邁步走向外頭,跟櫃台的老奶奶告知一聲差不多要離去。

「啊、路上小心喔!離開之前要不要吃點餅乾?」健朗的老奶奶從櫃子裡抽出了骨頭跟魚形狀混在一起的餅乾罐,打開來對著兩名客人,笑的時候整排潔白而完整的牙齒:「抓一把去吃吧?」
「好,謝謝您。」聖堤暗了暗眸,乖乖點頭,伸手抓了一把收進口袋。和善老奶奶使他想起許多年前雜貨店待他的老婦人。

「哦,那我們回去吧?」拆開一塊餅乾捧場地塞進嘴裡,他以含糊聲音對同事說。雖然才剛停好車一切就差不多結束了,不過能順利處理好也不是壞事就是。
他沒有抓起餅乾,微微勾起嘴角笑著說「不用謝謝」。

「嗯,走吧。」他跟收起餅乾的老人家揮揮手,一邊踏出了診所的門口。

踏出門時,他稍稍停下腳步,仰頭輕吐了一口深長的氣。
「長頸鹿葛格怎麼啦?」困惑抬頭盯著同事,此時他只能看見對方滿是鬍渣的下顎,望不見大半的表情。

他拉起對方一隻手,往掌心塞了塊餅乾。

「想吃餅乾直接說,不用跟我客氣。」他以正經的表情鬧人。
「……沒有,沒什麼。」

低頭看到手掌裡多了一塊餅乾,酒教授愣愣地回答道,但也沒有解釋那方嘆息其實是心情不錯的鬆了一口氣。

他還是有辦法拯救別人的,即便只是一隻狗。應證著艾苦‧艾依努隊長的說法,雖然對他而言過於雞湯,但不得不說,幫助他人仍然是對他來說最踏實的舉動。

「回學校……你吃就好,車停哪?」他把餅乾塞回去,嘴角隱隱約約勾起,向前走了幾步看著馬路與路燈,但不確定自己該朝哪個方向前進。
「也是小巷裡的停車位……如果這次再撿一隻狗回來我就要去簽樂透了。」他半開著玩笑,嘴角輕鬆彎著弧。

小黑手再度揪住同事衣角,接過餅乾的人極其自然在前頭領著路,把人帶進小巷子裡。
這次有汪汪嗎 (bobei)
家犬 (dice20) 流浪汪汪 (dice20)
一彎入巷內,白車遠遠便能見,但這回車旁還真的還有一隻狗。棕白相間的斑點因脫毛缺角,只見牠肚子渾圓,像灌氣球大得嚇人。牠不健康的淡色鼻頭貼著地面聞聞嗅嗅,在聞地面的麥當勞紙袋裡有無食物。

聖堤只是靜靜倒抽一口氣,突地停下腳步,也不怕同事會不會突然撞上。
他並未太過關注腳步,似乎因心情不錯而難得放下戒心,任人領著走。他抬頭看著巷子的一線天與那些突出的冷氣機,思緒飄得像雲朵,毫無防備的撞上了前方矮他一節、一時不在視線裡的人──
衝撞力道(dice20)
輕輕ㄉ(...
可可愛愛
「啊?抱歉。」身後有輕輕碰撞的力道,淺淡酒氣無聲自後襲來,他以恍惚的聲音致歉。

「長頸鹿葛格……我們等等一起去簽樂透吧。」他以這句話交代自己止步的原因,一手指向車旁的流浪狗。

「這還很有可能是驚喜包。」無論是不是懷孕,這麼大的肚子若是生病也看起來很危急。
「……您覺得一天送兩隻流浪犬去醫院會不會很過分?」直到他瞥見了面前的情景,他才回過神來,確認了現況。車旁有一隻看起來也不怎麼好的棕白色狗俯身覓食,他又開始思考能不能把他帶到醫院去,不過這隻狗有沒有辦法像方才那隻拉不拉多親不親人又是另一回事。

時間似乎不知不覺在處理這些突發狀況之中流逝,他不確定會不會耽誤到同事去採購美術用品的行程。
親人度(dice20)
「嗄?不然,要……送另一家嗎?分散一下?」聖堤愣愣回首,反應遲緩的腦袋暫時沒有放棄的選項可以選擇。

大肚子的狗注意到兩人存在,雖然並無害怕閃躲的模樣,但無助的黑眼珠隱隱透出一股警戒,並無剛剛那隻拉不拉多這麼親人。
「不,還是就近吧。」何況再找別間恐怕對停車的人而言很不方便,酒教授說著,端倪面前有些警戒的生物:「但如果牠會反抗就不勉強,我不希望牠反而因此受傷。」

「……你呢?沒問題嗎?我不想耽誤你的行程。」他稍稍蹲低,讓自己的身姿看上去沒那麼高大驚悚,小心伸出一隻手,靜態尋求另一隻陌生犬的互動意願。
友善(dice20)
「美術用品還好啦……你不跟我去簽樂透才是真的耽誤我的行程。」行程不斷發生變動的人倒是不怎麼在意擺擺手,接著默默學酒教授蹲下,安靜望人朝狗釋出善意。

隨著兩道高牆般的人影蹲下,棕斑白底的狗眼神稍微柔和了些。短尾巴小幅度擺動,遲疑片刻後往那隻手默默靠近,輕輕舔了酒教授掌心一下。
掌心隔著手套,但仍感受得到那股溫熱。他試著往前探去搔了搔下巴,一邊認真的思考對方難不成是真的要跟他一起去買樂透不成?

「你還有多的東西可以當嫁妝嗎?」他冷不防的用對方上一刻的說法發問。
「有,等我一下。」不敢貿然起身就怕嚇到眼前展現友善的小動物。

兩對小黑手自衣服後背暗口兩側冒出,朝後頭白車伸去。盲摸一陣後他成功打開後車廂,取出另一條邊角有著鬱金香圖案的大毛巾。

「喏。」他小心翼翼捲好毛巾塞進同事另一隻空出的手裡。
「……你車上的毛巾真是多到令人匪夷所思。」他輕抓著一捲毛巾愣愣的吐槽道,又摸了摸沒有反抗的生物的頭頂,試圖讓牠放下戒心。
大肚子的狗狗以鼻尖頂了頂酒教授伸來的手臂,短尾巴以相同幅度微微晃動。

「擦擦東西很方便啊,要是搬東西它們也可以保護椅墊皮不被刮傷……話說那是我最後一條了,禁不起撿第三隻狗的考驗。」

是不是該去買個點心或什麼的引誘對方一下。

「……我現在才去買狗罐頭引誘牠你覺得來得及嗎?」赤色目光靜靜凝視眼前挺著渾圓肚腩的小狗,棕狗看起來還年輕,瘦削身板看起來還沒長全,卻帶著一大球快拖垮牠健康的大肚子。
「我不確定……應該可以?」手臂被示好的人順著頭頂摸著順到脊樑,來回摸了幾下。皮毛的缺塊近看有些怵目驚心,他還不敢輕舉妄動,擔心包裹毛巾的動作太大會反效果把狗嚇跑。
「好。」他簡要應了一聲,維持蹲姿緩慢走開一小段距離。遠到大致離開小狗視線範圍後,他背後爆出一對大掌撐地,子彈般彈離現場,迅速往巷口的超商移動。

目光哀傷的小狗又嗅嗅聞聞撫摸自己的大掌,往前湊近一步,鼻吻探入衣領,似是好奇對方身上的淺淡酒氣。乖巧接收撫摸後,牠又回頭看了看旁邊的紙袋,似乎想繼續挖挖看裡面有沒有吃的。
……過得很辛苦吧?還得一個人背負著這些。」就在對方離去之後,他低聲呢喃著跟動物的自言自語,頸窩感受到鼻子湊來的搔癢感,他只是持續順著毛摸了幾下,讓牠自由在附近走動,一屁股坐在原地,維持著距離不刻意靠近的陪伴,等待著同事歸來。
聖堤.比特 ⁍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小狗有氣無力嗚嗚哀鳴幾聲,不知道是否聽明白那些溫柔話語。

過了約三分鐘,淺淺落地聲在酒教授身後響起,接著是鞋底磨著地面蹲姿前進的聲響。聖堤默默挨到同事身邊,一面舉起牛肉口味的主食罐頭,他還多買了一組免洗紙碗和一罐礦泉水。紙碗除了裝水,還能讓罐頭盛盤吃,以防小狗被金屬邊緣割傷嘴巴。

「……給你餵,讓牠更喜歡你一點。」他把罐頭等物遞給同事。
「喔、好。」不知道是不是考量到好感累積的部分,但他只能這樣翻譯同事一席話與用意。他接過了罐頭,沒有過問對方對狗的喜好,也沒有接續詢問心中小小的疑惑,將水跟狗罐頭分別放在不同碗中,並在狗食裡摻了些水,小心的推向到處尋覓食物的小動物附近。

「便利商店會很遠嗎?」他關心問了一句,畢竟對方來回所秏的時間還挺短的。
遠嗎 (dice20)
「沒有遠,走路大概五分鐘就到。」彷彿剛剛不是走過去的一樣。

開罐頭那一瞬,小狗黑眼彷彿亮起光,腳步雀躍朝人奔去。在人處理吃食時,牠興奮搖動小尾巴,朝人親暱磨蹭好幾把。食物一準備就緒,牠便埋頭狂吃起來。

聖堤看著愉快進食的小動物,默默拿出手機偷拍,「……下次接牠們之前先買個背帶跟牽繩應該就可以帶出診所了吧。」
有發現在偷拍嗎(lots)
「……真沒想到,你都已經設想到接他們的時候要準備什麼了嗎?」眼看面前的小動物狼吞虎嚥著,他轉頭看像蜈蚣,說了一句不知道究竟算是稱讚還是褒貶參半的發言。

接著他的表情一扭,多次偷拍總算是頭一次意識到對方拿著鏡頭對著自己。

「你是在拍狗對吧?」
那聲反問後,鏡頭裡出現酒教授貌似彆扭的表情,聖堤這才慢吞吞將視線從手機裡一人一狗的溫馨畫面中提起。

「哼?對啊?」雖然他也有拍到一點點酒教授,不過自己本來是想拍狗狗可愛的模樣、以狗為主角拍攝沒錯,就這點而言,他不認為自己算是在說謊。

突然的問句打斷上段對話的思緒,他遲了半晌才把話題慢吞吞撿回來。

「……或許是因為我是負責運送的司機吧,光是想到下次要再來帶狗……像現在這樣人力抱狗移動的狀況,該說是很累嗎?還是該說覺悟不夠呢……總之要是狗半路受驚嚇逃脫,沒有牽繩就慘了吧。」沒有聽出貶義,認真解釋自身所思所想。

「你覺得牠是懷孕還是腹水啊?這可能會影響到我牽繩跟背帶購買的數量……」一臉煩惱想著還過於遙遠的未來。
「帶去醫院之後就知道了。」他把頭扭回矮處,盯著牠進食,關於這點他沒有做太多思考,從最初便認定這種事情並非自己能夠判斷的。

「至於我們需要自備些什麼,到時候要載去之前我想應該可以跟中途進行確認……先別擔心吧。」他沒有插手干擾進食的生物,一邊輕聲與同事交談。對他來說,現在只要祈禱牠吃完之後願意跟他們走、不反抗就好。

這或許跟救援工作的時候有點類似,差別在於他不熟悉動物的體徵,無法現場判讀對方需要什麼協助。
「也是呢。」一度煩憂的神情豁然開朗起來,他並未太過糾結在這個問題上。

小狗進食速度不快不慢,但吃一吃時不時會停下,好像很高興地朝給予牠食糧的人投去幾個熱烈視線,朝人興奮搖尾巴,不安分的小腳踩踩踏踏地面,偶爾還會興高采烈圍著食物繞一圈。後來牠只是屁股朝向酒教授,低頭猛吃著,急遽晃動的短尾巴左右搧在有著鬍渣的下顎上。

過於溫馨而可愛的畫面使聖堤忍笑不住,細碎笑聲自唇縫漏出,渾身一顫一顫。
他一度向後閃躲尾巴的攻擊,面色平靜無波,使畫面變得更加有嚴肅的喜感。

「嗨什麼,負責買食物給你的又不是我,等等要記得去跟後面那個傢伙說謝謝,知不知道?」他跟動物自言自語告發了買飯來的主謀,一邊等狗進食完。
「……沒關係,牠只要一心一意愛著長頸鹿葛格就好了。」故作哭泣地擦拭乾涸的眼眶,後頭的聖堤逕自笑得東倒西歪。

連最後一點混水罐頭的肉湯也舔乾淨後,小狗快樂汪汪輕吠幾聲,追逐尾巴般原地轉了一圈,蹦蹦跳跳湊向酒教授示好,兩隻前腳搭在對方胸膛上,留下兩個帶著塵土灰色的鮮明肉球印子。
他順勢將兩腳跨在胸膛的小狗裹上一層蜈蚣施捨的毛巾,攬在懷中輕輕抱起,還沒來得及收拾地上的空碗停在原地,打算確定狗沒有因此反抗再繼續移動。

「講什麼鬼話……走吧,再去一次獸醫院。」他轉身看向蜈蚣教授,面容平靜的說著。
汪汪反抗 (dice20) -5
雖然一度困惑,懷中小狗僅發出一聲小小嗚嗚叫,但肢體毫無反抗,乖巧躺進對方懷裡。似乎全心全意相信對方不會傷害牠,會帶牠去安全的地方提供溫飽。

「OK。」聖堤輕輕笑,默默蹲著向前,將地面收拾乾淨後連忙起身與人並肩而立。
「沒事,你會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繼續跟動物說話的人抱著剛吃飽的小動物往回走,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同事有沒有跟上,才繼續沿著原路返回,來到了獸醫診所的門口。

說這樣不可疑才怪,哪有人會同一天無聊帶著兩隻流浪犬到獸醫還把醫療費全出了。

在門外就能透過玻璃看到櫃檯同一位老奶奶,有位小姐提著籠子正在掛號。
「哈?不用擔心我走丟啦……」他被同事驀地回頭的動作小小嚇了一跳,隨即笑著要人安心。

被人溫暖懷抱,那雙濕潤的黑眼睛無辜眨了眨,不吵也不鬧依偎著人取暖,像是有聽懂那番和善話語。

「啊……話說,診療費用要我出一半嗎?」畢竟是一起撿的狗,還一共、可能不只兩隻,勢必會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他搶先一步替同事推開門,門口繫上的風鈴響聲清脆。
「都可以,」他老老實實地說道,一腳跨進了門裏頭:「如果有這份心意跟不會造成您的負擔……我認為這值得接受,但也不覺得您必須負擔意外的開銷,所以讓我全出我也不介意。」

他把這份意外視同自己的鍋,同事只是順勢幫忙,他也覺得這樣足矣。全看對方的心情決定,這就是他想表達的。

櫃檯的小姐走入了診療室,老奶奶看到同樣的面孔,揚起嘴角擺出與剛才一致慈祥的微笑與有些驚訝的神情推了推厚重的眼鏡。

「唉喲?原來還有一隻嗎?也是流浪犬嗎?剛剛才有位小姐進去,您得在旁邊先等一下……」
「啊,對的,是流浪犬。」他朝老奶奶有禮微笑,一手扯住同事衣角,打算走到旁邊候位椅上先坐著等。

「……那我幫忙負擔一半吧。」淡淡朝人勾起嘴角。

內心深感虧欠於斑斑,自經濟能力穩定後他便會定時捐款給流浪動物相關機構,即使沒有時間去當義工也能盡點微薄的力量回饋。能幫一隻便是一隻,今天遇見的兩隻狗也是,不需要更多不幸發生了。

他或許還得感謝同事願意這樣抱著小動物走來走去,剛剛要分開吉娃娃時他滿手都是殺死斑斑時的觸感。即使操控超能力熟練的現在,他還是害怕一不小心就讓那些脆弱的小生命就此逝去。
「嗯……」順著坐到一旁的座位,靠著牆面的長椅表面是軟墊,避免懷裡的生物到處踩踏弄髒四周,他仍用雙手抱著,棕白色的狗就這樣臉貼著多了兩個掌印的襯衫、前腳縮著繼續注視那神情沉悶的臉跟下顎。
裡面的汪汪
悲慘的哀嚎 (dice20)
憤怒反抗咆哮 (dice20)
只是一團害怕的毛球 (dice20)
門板中間有一小塊玻璃,能依稀看見醫師與上一位小姐的互動,只見裡頭的狗害怕得縮成一團毛球,哀都哀不出半聲。

等待期間聖堤也沒有試圖跟小狗互動,只是好奇窺探裡頭的動靜,看著害怕的小動物輕輕呼出一口氣,「該說幸好裡面的狗很安靜嗎?沒有散佈恐懼影響到別人。」

裡頭一時不會這麼快結束的樣子,他轉頭望著在酒教授懷裡癡情凝望對方的小狗。

「這傢伙吃乖乖長大的嗎?怎麼這麼乖……」講著奇怪長輩般的怪話,他又拿起手機特寫對方懷裡的乖乖狗。

「感覺如果要幫忙送養也可以貼在學校的學生社團什麼的……感覺學生也會很熱情幫忙分享。」替狗拍了幾張美美的照片後,他默默窩在一旁以app修照片,似乎打算到時候使用。
「……那等狗都到中途之後,可能得交給你發文,我不擅長那種事。」應該也沒有什麼人會看到,此刻的他依舊沒想得那麼遠。

他總覺得對方很勤奮的處理著未來需要著手的事情,或許其實同事是很喜歡狗的。不過關於這個問題,他會留到遙遠的未來發問。

「……旁邊的大哥說你很乖,是不是被我嚇傻了?」與剛才進食的雀躍相比,牠也的確安份不少。如果牠是從小就是隻流浪犬,那或許這裡的人跟陌生環境都會稍稍影響。
小狗睜著汪汪大眼注視向自己溫柔道語的人,親暱舔了酒教授的鼻尖一下。牠微微扭動笨重的身軀翻身,兩腳搭在對方臂彎上,好奇朝外張望,安靜嗅聞空氣中不同的氣味。

「沒問題。」他答應得很乾脆,愉快檢視自己剛剛修好的照片,小狗骯髒毛皮被修成白色,看起來乾乾淨淨,搭配上無辜神情惹人憐愛不已。

裡頭看診的狗正接受注射,針尖沒入毛皮時裡頭的狗小小哀嚎一聲,整團縮進女子懷中發抖。

「我待會兒應該載你回去後就順便回家了,還要開回來太麻煩了,美術用品的事也不急。」自顧自報告接下來的打算。他還得先回家清理一下車子,他可不想裡頭有跳蚤蹦蹦跳跳跟著進家門。
手臂喬好位置確保懷裡的狗不會隨便離席,瞄了一眼報備行程的同事,安靜點頭。

「早點回去休息。」他說,冷不防的又問了一句:「嘴角現在還好嗎?」
「還好……那種拳頭才沒辦法傷害我。」實際上他也明瞭雷蒙德沒有使出全力,就只是想逗自己玩。

他說得過於順口,忘記自己起初是說是從樓梯上摔下來。

「我來查查附近最近的公益彩券行好了。」他拿著手機查起地圖。
那種拳頭?

酒教授的眉角一抽,隱隱約約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但又覺得或許是自己聽錯。質疑的眼神直言不諱,直直穿透拿起手機查詢彩券行位置的人。

該不會是被人揍了但當下沒有如實以告?或是單純是用拳頭來形容地板對嘴角的衝擊?他盡自己所能的合理化認為自己七成沒有聽錯的台詞,逕自消化那些心中看似無關緊要的疑惑。

但他終歸是不太能忍受真相被卡在伸處挖不著根基的狀態,如果現在不追問,就會像是看著一面還沒烤定型的魚提早翻了面,魚皮黏在烤盤上,最後糊成一團焦黑,還會連著肉都碎得亂七八糟。

「哪種拳頭?」他一手壓著上一刻趁機他的鼻尖的小狗認真發問,一邊等待同事給予任何答案。
他這才意識到什麼,迅速點按地圖的指頭頓了一秒,輕輕吸了口氣。

「……大概像是上次長出刀的傢伙那樣的拳頭。」聲音有一絲心虛,他完全停下滑手機的動作。

「……我不想讓人覺得我每次出門都在跟別人起衝突。」以稍嫌彆扭的話語解釋起初並未道出實話的原因。他查到彩券行了,但不確定同事還想不想跟他去了。

診間的門打開,上一位小姐抱著狗走出,似乎要輪到他們。
……一樣是找碴嗎?恐怕在醫院也能遇到以前的仇人吧。他安靜扭頭回正前方,此刻深處的診療室無論發出什麼樣的聲音,都成了他冥思用的背景音。

「嗯……印象中上次那個刀人還有個幾十人的大群組……該說辛苦了嗎?」好像朝著錯誤的方向去認知了,例如其實對方一直都過著被追殺的生活但其實沒有講之類的:「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欸?」同事展現的無比寬容使他有些錯愕,他愣怔幾秒,突然不確定該道歉還是表達感謝。

「呃,不……他們兩個是、不同團的──」說完才突然覺得好像越描越黑,彷彿和他做對的有很多團人。待要進一步解釋前,獸醫助理走至兩人面前。

「換你們的小可愛囉。」她口吻輕鬆地替酒教授懷中的小狗取了暱稱。
話題被應聲打斷,酒抬頭看著助理,點點頭,抱著懷裡需要獲得救助的毛孩子起身移動,與剛從診間出來的女子擦肩而過。

……不同團是什麼意思?被很多集團盯上的話可能是跟黑道有關?看來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嗯?今天是我第二次見到您吧?還是說你其實有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站在裡頭的醫生穿著高領跟白色短袍,白潔的肌膚與明亮的藍眼淺金長髮,開闊但不刺耳的嗓門,顧慮到小動物的耳朵在診間都輕聲細語,但難以掩飾他有些浮誇的肢體語言,乍看像是個從古早英文教材裡走出來的典型外國刻板形象。

他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面對他們起身,戴起一雙換過的手套。
醫師的話不知道哪裡觸動到聖堤,只聽見他在旁邊小聲噗哧一笑,以手背遮起彎起的唇,帶笑紅眼瞥了身旁同事一眼。

被放到金屬平面的診療台上,還不知道即將面對什麼的小狗顯得毫無畏懼,回頭癡癡仰望一路抱著他的人,安靜晃動小尾巴示好,一面又將前腳撐在對方身上,在人家襯衫上留下第二對較為淡色的腳印。
酒眼神死去的盯著獸醫,一邊摸了摸動物的背脊安撫。

「因為又遇到擋路的流浪狗所以只好帶他來獸醫作為懲罰了……牠的肚子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妙。」前半段胡言亂語,直接無視了雙胞胎話題,後面還是說出了帶牠過來的原因。醫生的指尖敲著鍵盤,先將野狗的外觀特徵紀錄在病歷表上。

「你應該也不清楚牠的病史跟年齡……在什麼地方發現的?來,我先做些檢查喔。」椅子再次轉而面對診療台,獸醫師掛起聽診器,伸手試探野犬的友善性,準備檢查一些肉眼可見與觸碰可知的理學測量。
「右手邊出去一直走到超商轉進巷子那裡的住宅區。」旁邊的聖堤默默插嘴一句,雖然也只是模糊不清的形容。

小狗嗅了嗅伸來的大掌,無辜黑眼呆呆望著醫師,此刻面對陌生人沒有太過戒備,但搖動尾巴的幅度沒有向對著酒教授那樣熱情。

……我想拍那個狗腳印。」紅眼緊盯襯衫上的可愛足印,他小小聲向同事說,這回倒是正式提出拍照請求。
……哈?」他忍不住他心頭的疑問,對著提出請求的人的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襯衫,困惑蹙起了眉頭。

看來在聖伯納心中蜈蚣的怪人標籤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被解除,是很愛狗?

「用一百字以內說明此刻你想拍狗腳印的理由。」就在他雙手替獸醫師固定好小動物的同時,獸醫已經趁確認狗沒有什麼反抗俐落的聽完心音、確認全身上下跟腹部的狀態,繞到後側替牠量起了體溫。
直直盯視狗腳印的紅瞳毫無半絲動搖,抬首轉而凝望滿臉困惑的同事。

「作為送養貼文照片中『狗狗很親人』的影像證據,我認為拍下這些照片有其必要性。」毫無心虛閃躲的平靜視線與回答一同冷靜無比,宛如正當提出研究主張的學者。

小狗扭動身軀掙扎,不怎麼配合接受檢查,但被酒教授固定好了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大掌下發出慘兮兮的哀嚎。
……乖,一下就好了,不會對你怎麼樣。」他分心去安撫手邊傳來的不安,低頭撫摸了幾下狗的背脊。擱置的問答一直到動物的嗚咽聲緩和下來,他才頓了幾秒回答。

「那不要照到我的臉就好。」他願意提供協助,但也嚴正的聲明了自己的原則。他不是個喜歡或習慣留影的人,至少他不覺得有任何必要。

「要做超音波喔,牠可能懷孕一陣子了……一歲半左右——蘿絲,電剪剃毛、耦合劑。」他簡短的通知一旁的助理人員,抬頭看了眼聖伯納:「要麻煩您待會替我仰抱著他,四腳朝天稍微靠在你身上,你在旁邊他比較不會緊張,稍微把他固定住就可以了。」獸醫說著手沒停下來,從一旁拖來了一台帶有螢幕的儀器做準備。
「好。」這回他打算順著同事的嚴正聲明照辦,但在同事認真固定小狗時他也不好拍照,便不添亂地乖乖待在一旁等待時機到來。

「沒問題──」蘿絲以慵懶而刻意拖長的尾音應好,取來白色尖嘴瓶裝的耦合劑,一手拿著電剪將小狗雪白的腹部迅速剃出一小片光禿,露出帶點粉色的肌膚。

在酒教授的安撫下,小狗縱使看起來緊繃,但仍沒有太大的掙扎動作,只是眼巴巴盯著酒教授,滿臉無辜而不知所措的神情。
凝膠的冰涼貼上腹部,儀器順著圓滾滾的表面移動,黑白色調的螢幕上顯示著規律跳動的形體,他指著畫面喃喃著,細數腹部有四五隻快要完全成型的幼體。

「是懷孕……可能再兩周左右就會生出來了,但是身上還有寄生蟲,要等生完之後兩周以上才能進行體內驅蟲。有點太瘦,營養不良,這對牠驅蟲跟生產都不利。」手上的儀器離開,他將探頭交給一旁的助理,視線說明著不樂觀的部分。

「牠也是要打營養劑,剛剛看了牙齒有牙結石,我先處理……這隻狗狗跟上隻一樣也要送去中途嗎?」醫生姑且問了一句,抬頭盯著聽得有些茫然的高個,見他還沒把大量資訊吸收沒發表半句話,又轉頭看向一旁的金髮先生。
注意到同事表情呆滯,接收到醫師視線的人靜靜點點頭,「好的,牙結石就麻煩了,然後……對,沒有意外的話會找中途幫忙。」

牙結石、寄生蟲、營養不良過瘦又懷孕,在街上有一餐沒一餐的遊盪,才一歲半的小狗崽卻過著這樣辛苦的生活,令人不捨的遭遇。

……您總不會改變心意想自己照料了吧?」他朝發楞的同事瞟了一眼,低聲問著。
「……不、我只是……有點難過。」偶然的多愁善感並不適合自己。他搓揉著小狗的腋下跟胸口,一邊讓獸醫再次撐開牠的口腔。

「幫我抱好喔,這樣還撐得住嗎?」在開始處理之前,獸醫重新確認小動物有辦法被控制好,若有必要,旁邊的人可能需要予以協助。
小狗乖 (dice20)
據實以告的傷悲真實得使人語塞,他只輕輕拍了拍高個子的後背表示安慰,「……相信她之後接受治療會好一點的。」

被碰嘴似乎讓小狗有些不高興,口裡發出威嚇的模糊低吠,扭動著想掙脫束縛。八隻小黑手默默爬上診療台,自帶潮水席捲而來的細碎沙沙聲響,四面八方的漆黑小掌加強固定小狗,使牠無法動彈。

「這樣固定可以嗎?」金髮男人問,自覺使用「固定」一詞顯得有些冷漠,卻又想不著更好的說法,滿心想著要抓好小狗。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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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喔……可以,這樣牠才不會受傷……各位準備好,會暫時失去聽覺喔。」緊接而來的尖銳聲響只出現了零點幾秒,四周空間霎時成了灰階色調。而正如醫生所言,彷彿被緩慢拋入了宇宙,再怎麼微小的聲響都被奪去,一直到醫生小心翼翼結束清潔牙齒的動作,眾人平時所熟悉的世界才總算是恢復成了原貌。

「好啦,牙齒又乾乾淨淨了!再忍一下喔,你很棒。」獸醫師滿足的笑著,將儀器放回原處,輕拍幾下小動物的頭頂,並請一旁的助理準備打針用的工具。

酒教授顯然不是那麼的驚訝,或許是因為剛才早已經歷過一次同樣的情況。
色彩被剝奪瞬間,宇宙真空般的寂靜包圍他們,聖堤嚇了一跳,小聲驚呼也一同捲入灰色調黑洞消失無蹤。

他抖了一下,肩頭輕輕碰了酒教授一把。雖然本體動搖如此,但固定小狗的小黑手卻無太大影響,磐石般沉穩協助完成清理工作。

一旁蘿絲輕巧旋過去身,從小手推車的鐵盤上取來注射工具交予醫師。

頓失聽覺的小狗還沒搞清楚狀況,愣頭愣腦盯著酒教授瞧,縱使不懂人語,那雙困惑的黑眼珠仍彷彿問著現在什麼情況。
他靜靜的朝著輕撞他的人看了一眼,心想應該是被剛才的狀態嚇著了。他把視線轉回仰頭盯著自己的小狗,默默道了一句:「還好嗎?」

仰靠在自己身上的小狗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自己,而他只是盡可能展現出令人安心的一面,淺淺勾起嘴角,一邊輕聲重複著「不危險」。

「黑色千手觀音很方便欸,這可幫了大忙……讓牠趴著,一樣不要讓牠亂動就好,打針的時候牠有可能會反抗,需要稍微分散牠的注意力。來、狗狗乖──」待酒教授抱著小狗改成趴姿,推開後頸的毛露出一小塊皮膚後以酒精棉花擦拭,接著一手拿穩助理遞來的工具,在入針之前出聲提醒著「要打下去囉」,謹慎地將連接著管線的針水平插入皮膚。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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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千手觀音這樣的稱呼倒也不陌生,他被起過各式各樣奇怪的暱稱。明白自己的超能力在視覺上顯得數量龐大,顏色也不是那麼討喜。除了實際應用上會獲得稱讚外,其餘評價多半偏向負面詞彙。

從同事對小狗的所有輕聲細語與展現的溫柔模樣來看,他完全認為酒教授在問小狗而非自己,於是對那聲問話毫無反應。

眾多黑手們配合著趴姿再度固定好掌下的小動物,他不知道可以怎麼分散小狗的注意力,滿臉欲言又止的困惑表情,他只茫然將注意力放在操作超能力上,盡好自己的本分當隻「方便的黑色千手觀音」。

小狗對於注射沒有太大反應,僅在針尖刺入時抖了一大下,繼續以可憐兮兮的小狗臉盯緊酒教授。
f5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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蜈蚣並沒有回答自己的發問。他在心中暗自認了,或許只是自己想太多,而他也無所謂,拋進湖裡的石頭,對封閉許久的他而言起不了太大波瀾。

軟性針頭扎進去之後,被醫生一手掐著皮膚固定著,貼上了簡單固定用的透氣膠帶,一包小容量的營養液高高懸著,點滴的開關開啟,液體緩緩注入靜脈。

「來,這位雙胞胎大哥,你用手把這邊針頭的位置看好……要等個10到20分鐘左右,然後一樣住院觀察跟休息。我知道另一家中途比較擅長應對懷孕的小動物,要不要我把聯絡資料給你們?」醫師隨口替今日來了兩遭的撿流浪狗起了個稱號,一邊盯著發問。
他不清楚酒教授對中途之家認識多廣,或許對方不需要醫師提供名單也已早早聽過。但知道一些新的資訊並不壞,於是他在酒教授說話前先一步回答。

「噢,好啊……我想,雙胞胎的弟弟也會很高興的……」他隨口開著玩笑,說著不存在的人與反應,笑得很輕鬆。

在貌似接受了一番陌生人的「折磨」後,小狗自覺委屈,朝酒教授嗚嗚哀叫討摸討安慰,濕潤鼻尖輕輕戳向人的腹部。
醫生勾起嘴角,把抓著的點滴暫時交給助理,一手從桌上抽起了一本名片冊,翻閱頁面,直到某一頁停了下來,抽取其中一張中途資料,交付至金色短髮的男子手中。

「點滴要舉高,抱著到旁邊的座位休息一會吧。等等差不多了助理會跟你們說,我會替他先開這一兩天的抗生素跟營養液,記得聽櫃台叫號結帳。」

「……嗯。」一把謹慎將小狗抱起的人只是簡短的應了聲,時刻確認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不會動到針頭,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手去接住需要高舉的點滴袋,慢慢挪動腳步朝外邊的座位移動。
接過中途資料後,聖堤點點頭道謝,他讓一隻黑手舉高點滴,配合同事輕緩的步伐朝外,一同默默坐好。

「你有自己的口袋名單嗎?還是就聯絡醫生給的這個?」他舉起手裡那一紙聯絡資訊輕輕晃晃。
「嗯?什麼口袋名單──喔、沒有。」酒教授顯然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進行了一小段的自問自答,坐在軟墊長以上維持著一樣的抱姿,看著對方手上的名片半晌。

「……可以麻煩你幫忙聯絡一下嗎?確認一下那邊有沒有收留位置跟哪一天可以帶過去看看就好。」
「沒問題。」掛著輕鬆的笑容應得乾脆,他拿起手機撥號。

接通後,電話另一端隱隱傳來模糊女性人聲,聽不清字句,但能從高亢聲調中聽出是位十分有活力的女性。

在一些基本諮詢與簡單狀況說明後,聖堤一手遮住手機下緣,遮住老式話筒般的慣性動作顯示通話尚未結束。他抬起淺色腦袋望向身旁同事。

「她說明天就有空位,但我忘記醫師有沒有說牠要住院幾天了……另外,因為是懷孕狗狗的關係,一個月要支付的中途費用一次是四千八百元,之後生產後要依狗口重新計費,如果提早送養出去會再以日計算退費……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把剛才得知的資訊告知後,安靜張著赤紅蛇眼等待回覆。
「嗯……沒關係我可以負擔。」他有所遲疑,但終究是點了點頭。他並不打算考慮自己處理,關於生命的事情該交由專業的來處理,何況他住在學校宿舍,本來就不能養寵物。頂多之後問問救難分局的夥伴們家裡有沒有興趣領養,或是問問負責打理宅邸跟酒廠的管家。

「住院幾天恐怕跟狗的恢復狀態有關,醫生沒明講哪一天……問問中途如果晚個一兩天可不可以吧?」
「好。」默默挪開遮擋手機下緣的手,再度偏頭專注於機器另一端的中途之家。

短短幾句交代結束後,他報上自己的名字與手機讓人方便連絡,在一聲短促的嗶聲後結束通話。

「她說晚個一週也沒問題,以牠的恢復狀況為主。」正經轉告目前約定好的事項後,他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正要讓手機螢幕暗下前,盯著酒教授懷裡的小動物默默瞪大紅眼。

他再度舉起手機向著人。

被人懷抱的小狗早默默闔上眼,熟睡的模樣可愛無比。

我要拍牠睡覺,還要拍你身上的腳印。」他輕聲宣告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舉起手機湊向同事那一側。
「……隨便,你高興就好。」動彈不得的人一臉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就連嘆氣都不忍心有過大騷動,深怕一點小小的起伏都會把懷裡的小動物給吵醒。

牠沒動靜最好。揪著軟針頭的手稍稍放了開來,稍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中途的地點在哪裡?會離這邊很遠嗎?」他輕聲細語的提問道。
距離(dice20)
以各個角度拍了許多照片後,舉著手機的人一臉滿足收回湊近的鏡頭。

「我看一下……」他讓一隻小黑手舉好名片固定在自己眼前,低頭專心一字字敲下地址,讓Google定位替他算出與醫院的距離。

「在有點偏離市中心的地方,大概6公里遠,還好。」有車的話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拿起手機給人一同看地圖。
「……那就好。」要是在太不好去的地方可不好。終歸得麻煩人開車,他擔心距離過遠耗費同事太多時間。

他把視線從手機上挪了回來,陷入沉默凝視著腿上起伏平穩的毛茸茸生物。毛髮如棕白色草皮,綴著粗糙的塵土,不免讓人想替牠做點基本的清潔。

希望院方之後會簡單處理一下,即便只是清水沖洗也好。
「嘿,雙胞胎的哥哥……」蘿絲緩步自櫃台繞出,一手拿著大大一張收費單據。

「這是今天診療與掛號的費用……先和您說明一下,掛號費200元,診查費用500元,籠位費用每日1500,不含沐浴美容梳理費用……但住院必須先和您收一筆預付金一萬元,以免有人惡意拋棄的狀況出現,結束治療領走狗狗後會再全額退還給您、對,其實就和剛剛一樣的住院流程,但我們必須重新說明一次,以盡告知義務……然後營養針費用是600元,住院費用中午結算一次……可能需要您每天都來結清費用一次。」治療細項列表印出,最底下有著驚人的數字,「另外這邊需要您簽名……關於保證金與退還的相關事項也都寫在這裡。」

她朝可能不方便簽字的雙胞胎大哥看了一眼,又把視線轉向旁邊的金髮男人。
「……你們是一起的對嗎?讓黑色千手觀音簽也可以,啊,然後,小可愛的籠位在剛剛那隻小可愛的上方,待會兒可能要請您幫我抱過去放。」似乎把狗通通稱作小可愛。
瑪隆尼爾斯,聖伯納的眉頭不自覺一皺,不說還以為是覺得費用過於昂貴。他輕聲說了一句「理解」之後,抬頭看著同事以視線請求簽字協助。

「抱歉,麻煩你了。」這次他沒有吐槽雙胞胎哥哥的稱號,安分地等人協助他代辦事項。
他聽完落落長而高額的說明自然朝同事好奇望了一眼,注意到那對眉頭輕微擰起。

「沒事。」他無所謂揮揮手,接過筆毫不猶豫簽了名,一面跟著走去櫃台結帳。他身上沒這麼多現金,於是先刷了卡。

他默默坐回同事旁邊,輕輕冒出一句:「……覺得太貴了嗎?那個、你剛剛在皺眉。
他愣了半晌,臉上竟是寫著滿滿困惑之後,輕輕的啊了一聲,好似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經意透露但也毫不掩飾的不滿。

「……不是……我只是針對那些惡意拋棄狀況導致……診所因此不得不出這樣的策略來避免這種情況,這件事情。」不管聽幾次都覺得糟透了,或許在上一次聽到說明的時候也擺出了同樣的表情,顯而易見的,他並未自覺這樣的反應使人誤會,而他自己也無所謂。他沒有把話講得很完整,點到為止,避免與可能有不同價值觀或認知差異的任何人產生衝突。
他大多時候是對人性失望的,聽見惡意拋棄的狀況內心毫無波瀾,這一切只是驗證自身對他人的不信任合情合理。

醫院的防護措施他會表示讚許,酒教授的反應卻令他有些不知如何應對。過於純粹的心靈與想法,展現出的僅有善良與正直。他一時有些迷茫,安靜盯著同事瞧。

「雙胞胎的哥哥可以抱小可愛過去住囉?」蘿絲走來,拿著跳蚤藥在小狗耳後點了點藥。遠處籠內已放好水盆與罐頭,鐵籠上鋪好尿布墊。
「──嗯,好、還有,我不是雙胞胎。」已經不知道被延續了幾回合的綽號這下才被糾正,抱著小狗起身,小心翼翼地往籠子方向移動。

他順便看了一眼另一個籠子裡的黃毛犬,靜靜地用視線跟他們簡單告別,無論他們此刻是否清醒,是否見得著。
懷孕小狗自夢中睡醒,抬臉想舔舔一臉待她溫柔的人,濕潤鼻尖輕蹭過帶點刺刺觸感的鬍渣下顎。隨著四肢短暫失重,牠似乎隱約意識到要分離,依依不捨朝人發出可憐兮兮的哀嚎。

「噢……小可愛真的很喜歡您呢、咦?您剛剛說不是雙胞胎嗎?啊,好的?」蘿絲鎖好鐵籠,先是代為發表了小狗心聲,遲了些才意識到綠髮男人方才話語的意義。

大黃狗朝酒教授熱情吠了一聲,呆呆狗臉笑得大開,黑眼彎彎瞇著笑,沒有意識到要分別的可愛模樣。

「那麼明天再請你們來看看他們囉,不是雙胞胎大哥的先生和黑色千手觀音。」蘿絲撥了撥赤色瀏海,朝人親暱眨眨眼。

「了解。」聖堤代為回答,早一步拉開寵物醫院的玻璃大門,「走吧?」他回頭望了同事一眼。

彷彿禮讓貴客般拉開門,讓同事先出去。
聲明反倒加長了稱呼的長度,他乾扳著眼,放棄似的點點頭,一手抹了抹遭到突襲的下巴,看了眼開心的動物後,順著同事敞開的門道謝,並轉身往門外移動。

明天也得來一趟,他開始思考明日的行程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他沒想到的,帶著身上的腳印一路漫不經心的走出了診所。
踏出診所後他同樣陷入短暫沉默,一臉若有所思走在同事身旁。兩人行經巷口超商,正要彎入巷內前他打破這段沉默。

「彩券行的話在前面過一個路口的地方。」一手指著前方大路。比起再開車去找其他彩券行,接著再度尋找停車位,他傾向在附近就解決這件事。

「……然後要輪班制嗎?」他是指來醫院探望小狗並結算費用這件事。

反正都要費用對分了,兩人輪流過來比較不那麼勞累,反正有什麼事要下決定手機連絡也行,就只怕沒有代步工具的酒教授不方便過來。
「──啊、嗯……輪班?你是說來這裡看他們的輪班嗎?」雖然沒有在當下反應過來,但他仍算即時釐清了對方的提問,一邊朝著對方手指之處移動。

「……我其實不想太麻煩您,要是這樣移動太花時間,或是會影響到任何行程都可以跟我說……我會想辦法處理。」視線望著前方,他以平悶而豪無波瀾的語調,說著即便讓自己一肩扛攬全部責任也不會讓對方感到愧疚的發言。
淺金腦袋安靜上下點了點,肯定那分猜想。

「這時候說這些話也太見外了?」他輕輕笑了幾聲,「畢竟是一起撿到的,總之就一起出錢出力吧……話說你沒有代步工具,要過來醫院反而會比較麻煩吧?」

「總之,你也是。」紅燈亮起,他停下腳步等待,彩券投注站就在隔一條馬路的轉角。

「當天有什麼臨時行程或是要上課還是怎樣就跟我說,我們互相COVER。」抬首望一眼那平靜凝視遠方的側臉,默默將視線挪回前方望著車流高速穿出穿入視野。
「……」他仍舊不習慣這樣的狀況,跟誰互相照應,致使他有些無所適從。他並未針對對方的宣言做出反應,而是安靜的等燈轉綠,默默地往前移動。

「你要買哪種?」離開了方才的話題,他停在投注站前,望著裡頭發問。
聖堤.比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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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有些習慣那份突如其來的沉默。在燈號轉綠時,他不以為意繼續向前,和同事並肩走過斑馬線。

「欸……我可能就普通的刮刮樂吧,像是這個看起來很可愛的……」視線略過財神爺與元寶圖案的諸多刮刮樂,默默停在一款貓貓狗狗的可愛刮刮樂卡上,他伸指點了點。

「希望貓貓狗狗帶來小動物的醫藥費這樣……你勒?」毫無根據地將兩者扯上玄妙關聯,但說到底也只是漫不經心的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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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刮刮樂。」於是他順著對方點的圖案抽起了刮刮樂,沒有發表任何自己的言論。這輩子玄學類的事物從未給予他太多回應,就好比將石頭投入湖裡一樣、把十年的努力丟進海裡也為異曲同工之妙——

好吧,若以能夠數據化的概率而言,他或許比起那些絕望的意念與意志之事,更有理由相信賭博跟抽獎。

「一人一張?」問了擺明意思意思,他拿著自己的份,直徑走至櫃檯,交給望著高處電視回神的阿北結帳。
「好啊。」本來也是抱持著會摃龜的心態說笑,隨意買張過過乾癮便好。唇角淡淡掛著笑,他挑了張位置順眼的刮刮樂跟在後頭去結帳。

「一張一百。」回神後阿北顯得老神在在,一手點了點旁邊供客人刮去銀漆的各式小工具,金色蓮花淺盤上擺著遊樂場硬幣、中間中空的金屬圓刮板還有元寶形狀的財神刮片,甚至還有幾隻被許多手握得有些發黑的冰棒棍。

「現場刮嗎?還是要幫你用紅包袋裝起來?」大抵認定只買這種少量的都會現場刮開兌獎,但還是加減朝綠髮高個子問了一聲。

聖堤則一聲不響遞出一百元紙鈔擺在玻璃櫃上,老闆默默收下。
「現場刮。」他也同樣抽出了一張一百元,跟人換了一張刮刮樂,順手拿起一枚代幣一條條整齊的將銀漆刮起。

印象中每張刮刮樂的規則都不盡相同,至少他拿到的是最簡單辨識的,右上角區塊的數字底下都寫著中獎金額,如果左上角小區塊有出現一樣的數字就獲得相對應的獎金。

他先刮開了左上角的獎金數字,才慢慢把另一邊的所有數字刮開來。
100元(dice20) (digit)
50元 (dice20) (digit)
200元 (dice20) (digit)
500元 (dice20) (digit)
2000元 (dice20) (digit)
10000元(dice20) (digit)
有幾個對獎號碼 (dice4) +5
「我沒中。」

看上去連一個相同的頭數都沒有,他很快就結束了刮刮樂的行程。他將代幣放回原處,默默等同事手中的刮刮樂開完獎。
100元(dice20) (digit)
50元 (dice20) (digit)
200元 (dice20) (digit)
500元 (dice20) (digit)
2000元 (dice20) (digit)
10000元(dice20) (digit)
有幾個對獎號碼 (dice4) +5
一旁的人拿起元寶形狀的刮片除去覆蓋數字的灰色,仔細比對兩邊數字後輕輕笑了一聲,把手裡的刮刮樂拿給同事看。

「明明這邊有126、127和129但就是沒有另一邊的128。」他輕鬆呼出一口氣,把刮片與落空的刮刮樂擺回櫃台。

神真是壞心眼……走吧,回家。」他轉身走回大路上,等著同事的腳步跟上。
「剛好空一格的玩笑還挺幽默的……不過至少你很清楚你少的是128。」同樣將一無所獲的刮刮樂交給阿伯,平靜的補上一句後,跟上腳步離開了彩券行,阿伯則是慢悠悠的收好垃圾,繼續一手撐著下巴看著電視。

明亮的白日轉眼即為黃昏,如今仍是白夜稍嫌短暫的季節。跟隨著同事前行的步伐為了配合對方的腳步而放慢了邁開的頻率,又或許,那便是身為高個所擁有的習慣。
「哈?為什麼會不知道少哪個數字,只要會數數都會知道的吧?好好的數列就缺一個數字不是很明顯嗎?」愣愣睜大眼後,赤色視線直直黏上臉側,那半挑釁話語隨之附上。

他自然是不知道對方所經歷過的遺憾與缺失,只覺得自己被當笨蛋而理所當然回問。

邁著悠哉腳步行經斑馬線,他只是微微側著腦袋偷覷自高樓大廈縫隙間露出的落日,橘黃暖光灑落歸途。
巨大的手掌輕輕推向視線直接的臉龐,一把緩慢將人推遠。

「……好好好,您說得對,說得也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也無從解釋,他下意識含糊的回答道,難免讓人有一股挑釁或敷衍的感覺。他將遮蔽對方視線的手收回,插進口袋,紅綠燈在他離開斑馬線的那一刻轉為了紅燈。

如果世間萬物皆如尋找數列般單純就挺好的,他漫不經心的想著。
原想以手挪開同事伸來的大掌,但對方早一步收手,他掌間只抓住一團空氣,徒留指尖輕輕劃過特殊布料的觸感。

他又看了同事一眼,這回什麼也沒說默默收回視線,沒有朝「挑釁」或「敷衍」的方向去解讀舉止。他依稀覺得對方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話語裡似是隱隱藏著謎團。他不打算去追問什麼,畢竟他們也不是那樣可以互相輕鬆掏心掏肺的關係。

兩人拖著長長的影子走回白車旁邊,這回沒有其他流浪狗再堵他們的路。他停車時,駕駛座那側極貼近牆邊,即使瘦也無法輕鬆把自己擠入縫隙的窄度。於是他打開副駕駛座的門爬入駕駛座坐好,發動車輛等待同事也上車。

車廂裡仍有一點淡淡的小狗氣味,他想起排班時段分配問題,偏頭問同事,「那明天是你來看狗還是我來?」
「……會這樣問我就當你是有空,那你先去。」尾隨在後入了副駕駛座,隨手帶上車門,他任性而直接的的發表了高效率的結論,一邊將安全帶拉出橫跨肩頭。

「你還可以順便去買美術用品,而我正好可以在家裡睡到飽。」說得好像真如他所言,只有他知道事實不會如他說的這般順利。

他心知肚明,就連下次能不能安穩入睡滿一個小時都還不確定。
車內短暫陷入靜默,只剩餘調整座椅與引擎細不可聞的嗡鳴,扣上安全帶的聲響自兩側響起,兩人動作幾乎一致。

「呵,如意算盤打得真精。」他輕輕笑,將車輛平順駛離車位,趁著巷內無車,跨至另一側車道。

「那明天就交給我,很容易弄丟睡意的酒教授就好好在家補眠吧。」對此安排倒是沒什麼意見,他打了方向燈,朝學校方向緩緩駛去。
「……喔。」酒教授望著窗外,拇指指尖搓揉著手背,視線漫無目的,看著窗外的景色、巷弄的牆面移轉,隨建築物的影子離去。

「謝謝。」他慢了很多拍才補上一句,也不知道是中間在想些什麼,還是單純沒來得及在最恰巧的時機說出口。
「不客氣。」同樣在間隔許久後才回應,或許是在專心開車的緣故,但他看起來不是很在意,聲調輕輕,唇角笑意淺淺。

白車迅速切上上山的路,再度超車一輛沙丁魚罐頭般擁擠的公車,公車上的人們將愁眉苦臉通通擠在窗邊,眼神死去望著外頭放空。無意間瞥見公車慘景的駕駛沒同理心地笑出聲。

「哈,公車人還真多……你平常上下山也是這樣人擠人嗎?」
「……看情況,我也會搭計程車。」他想表示自己並不是只有成為沙丁魚的選項,盯著擁擠的公車,沉眼輕吐了一口氣。

「平日還好,一些特定路線的人比較少,學校公車的好處是,只要不是上下班時間,搭上去都會有位置,但是假日如果沒早點上車,通常八成是客滿的。」他替顯然不怎麼需要接觸公車的人解釋了學區路線的狀況,一手靠在車窗邊撐著下顎。
「啊,也是呢,還有這種成熟大人的選擇。」駕駛座上的人又笑了一聲,以同樣漫不經心的笑臉繼續開車。

至於想使用什麼代步工具是對方的選擇,買不買車也不是他人能置喙的事,他並未繼續追問什麼。

「……那你早上出門有遇過田徑隊的人嗎?我有時候太早來的時候會看到他們跑步上下山,他們還會邊跑邊唱歌超熱血的。」只是突然想到而開啟的閒聊話題,對方若希望安靜休息的話,他也會乖乖閉嘴不談。
「……會。」他說,接著一臉納悶的轉頭看向蜈蚣教授,沉默了半晌才發話。

「太早得也太早了吧?六點還是七八點?……那個時間點溫度很舒服,尤其夏天的時候比較陰涼。」他的問題拋到一半就開始自由闡述,同時將視線轉回窗外。
「六七點吧?我記得他們七點半會收操解散……夏天的確挺舒適的,但冬天光起床就很折磨人了吧……啊,我如果第一節或第一節課之前有課就有可能這麼早到。」解釋早到理由與田徑隊的話題混雜在一起說,若望出車窗外,遠方已經能看見校園最邊角的建築物。

「……然後要是第一堂課有田徑隊的人,教室裡就會很臭。」悠哉聊著不著邊際的話,他自顧自咯咯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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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都沒有早八的課。」順著那番笑語,他一同散漫的回答著。樹叢起伏,時而透露著建築的邊邊角角,時而將視線全部掩蔽於破碎的影子中。

「……第一節課之前的課是什麼?你該不會還有負責上服學吧?」他不掩好奇的問著。
「……我也是革命成功近幾年才沒有早八的課的呢。」或許是把早上的課都硬扔給在學校住宿的老師了,這回他笑得有些狡猾。

「服學是啥?服務學習?我其實不知道那是在幹嘛的……」對於簡稱有所困惑的人以問句先回,接著才遲來回應正題,「要是有那種三系聯合軍訓宿營的活動需要我支援,我就會在第一堂課之前去突襲還在睡夢中的大家,成為他們的『緊急狀況』。」

他回想起學生剛睡醒的呆滯面孔、各種出糗的經典畫面,愉快笑開嘴,露出嘴裡那對小虎牙。白車緩緩彎進校門口,朝距離宿舍近的停車場前進。
軍訓?

這是頭一次軍字進入他的耳裏,不得不說在他的印象中,蜈蚣總跟打鬥扯上邊。雖然蜈蚣時不時會有一種威嚇或受到挑釁的架勢,但整體而言,同事算是個溫柔的人。但綜觀打鬥的習性,他不難想像對方充當教官那類職責時會展現出來的樣子,亦或是伸出一堆手執行同時把人嚇醒的活——

但他暫時沒朝對方確實實際待過軍營的方向去思考。

「嗯,服務學習,打掃點名。」他看過學生們跟著小隊長往掃具間移動、分配工作睡眼惺忪打呵欠的模樣。那是所有大學生的必修課,大一大二修過之後,大三大四就會被饒過。他看著熟悉的校園景色,思考今天的晚餐要吃哪一間學餐。
「啊,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早上七點左右全校會響起警報、大一新生要完成任務報到的那個嗎?」他此刻突然將這件事與前幾天對方早起傳的訊息連結起來,恍然大悟反問。

他在停車場繞了一圈,讓車頭再度轉向外後臨停在車道上。

「可能要麻煩您在這邊下車?我可不打算停進去又開不出來搞死自己。」他倒把話說得明白,不打算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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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全校警報。」回應對方的補充描述,他不知道對方還記得自己所使用的形容。

「已經夠勞煩您了,就算途中在大馬路上放我下來我也會認份的走回學校……謝謝您不順路還載我一程。」酒教授應聲將門把拉開,起身推開車門,彎腰一跨,即便他的頭頂其實離車頂還有點距離。

「再見。」平穩而慵懶的聲線之後接續著輕柔的車門關閉聲,高大的身影頭也不回的往學校宿舍移動。
「呵呵,我不會對同事這麼殘忍啦……再見囉,酒教授。」他自車窗輕鬆拋下一句,白車緩緩彎自對向車道,朝校園大門前進,默默消失在對方視線中。
(姑且拉一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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