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研究室，德爾菲在走廊的地方選了面窗戶，就這樣被銬在牆壁上看著外面落下的雨滴，單手端著不久前泡好的合成咖啡。手中的馬克杯還飄著淡淡的白煙，光是放在臉前就可以感受到那股熱氣。

這或許就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模仿過去的人們曾有過的閒情逸致。

「貴安，這可真是個適合放鬆的天氣，對吧？」

安靜空間裡響起一陣輕巧的男中音，順著聲音看去能見到金髮異色瞳的青年端著杯子站在不遠處，若兩者距離再近些甚至能聞到杯中散發少許蜂蜜甜味。

「一個適合什麼也不做，什麼地方也不去的日子。」

對於生性喜歡向外跑的狐狸來說，雨天並不是他所樂見的，但總得找個理由來讓自己感受好些。

「適合放鬆嗎，也是，只要不走出去⋯⋯不，如果有人可以走出去讓人觀賞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陣雨明明對人有害，但已經算是他們日常的一部分了。雖然不是每場雨都如此，但也不致於到發生一次就要大驚小怪的程度。要說放鬆的話，確實，畢竟這就代表減少了他外出的可能性，能夠待在室內絕對會比在室外還要放鬆，儘管他平常也都是窩在室內居多。

藍色的眼瞥了下向自己搭話的人，接著視線又再轉回了窗戶外面。

「很可惜，不能什麼都不做。雖然那是理想，不過現階段我們可不能這樣白白拿人家錢呢。」

「會在這節骨眼走出去的，不是勇者大概就是傻蛋，又或是浪漫主義者，不管是哪個都挺有趣——」

灰暗的雨水落在窗景上，形成怪異而難以名狀的花紋，既像是無聲尖叫的臉孔，亦像是扭曲的渦流。

赫斯特偶爾會嘗試在雨天將精神體狐狸放出去，以它的視野間接觀察著雨中的事物，一切都灰濛濛的、感覺朦朧而沒有實感。久而久之他便對雨天感到無趣。

「確實啊……希望主任不會發現我倆在這邊放空。」

嘴上這麼說著，但憑嚮導間的感應能夠察覺他現在的波動仍舊是慵懶地狀態，狐狸向來和狗不太一樣，並不是會時時刻刻都賣力幹活的生物。

「這一點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德爾菲端著手中的杯子，嘴角勾起了笑容。他是不知道這名跟自己搭話的嚮導如何，但對於對方所提出的疑慮，他完全不在乎，「我現在是休息時間，正大光明出來休息的。」

他喝了口合成咖啡，那是熟悉的味道。如今若是拿真正的咖啡給他的話，他或許反而會喝不慣吧。

放棄去觀看在外面來不及避雨的生物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選擇垂下眼簾享受著自己手上的那杯咖啡。畢竟他感興趣的並非過程，而是結果。

「不過如果真的有勇者，那真想認識一下。是哪來的勇氣，又是哪裡來的自信讓他敢這樣走出去。如果是擁有無謀的類型，還可以把當作是下午茶用的話題拿出來笑笑，不是嗎？」

「這樣啊，那就能好好休息了。」幸好對方不是那種認真過度的類型，確認到這個事實後赫斯特眉眼放鬆了些許，狐狸的習性總是他忍不住去注意周遭氛圍，並隨之調整自己的表現。「要是這場雨來得早些，大概前陣子的騷動也能省下了。」

指得是前幾天感染者的暴動，使得公司派員去協助鎮壓的事件。

「嗯……除了喝到腦筋糊塗外實在很難想像有什麼動機能讓人直接走進這場大雨，傻瓜和勇者經常只差一線之隔，但總能讓人感到情緒高亢。」雖然對他來說兩種可能是幾乎一樣的存在。

德爾菲聽著對方的話，聳聳肩。他是喜歡看到那種奇怪的人，但說實話，完全不會想去猜測那些人的心理。

「不過現在這時機也可以。」想起了不久前那場還需要他們派出武裝部隊的意外，他這時候反而是露出笑容，輕輕地笑了幾聲，「說實話，我可不想碰被淋過毒雨的實驗素材⋯⋯光是想想就覺得超噁的。大部分人都是這樣吧，如果一樣是屍體，那當然是會想選比較乾淨，也比較完整的那邊。」

「似乎也是，要是收集的素材無法利用那就沒意義了。」赫斯特很平靜的喝了口飲料，像是對某個詞彙早已習以為常的樣子。他會經常被喚去支援的理由，除了嚮導本身的特性外，另一方面則是精神攻擊能使目標保持完整，回收後能少些整理手續。

「就算沒有毒雨，有些傢伙也很粗暴的……希望他們能為研究員的工作程序多考慮個幾秒鐘。雖然進來這公司的人大多不會有恐血症狀，但常常看到那種畫面真的挺受不了的。」

「畢竟，野獸這種叫法也不是叫假的？雖然有時候破壞了材料的可能也不是哨兵就是了。」

把帶著嘲笑意義的稱呼用像是開玩笑一樣的語氣說出來，即使自己會被歸類在那個「野獸」當中，從他的語氣裡面卻聽不到任何的惡意或是在自嘲的感覺，就真的只是很普通的，把野獸當作是了一種形容詞在使用。

「啊——不過看到那些不太習慣的人的表情也蠻有趣的，雖然我不太會去支援IUM，可是偶爾去一趟看看會覺得蠻好玩的，不管是在回收材料還是治療的時候。你呢？偶爾會看到你去幫忙，對吧？」

「我同意這個看法，雖說有時候“人”能做出來的事也不輸給野獸，甚至更誇張。」

異色瞳笑瞇成一線，對他而言「野獸」並不會激起什麼負面感受，甚至是個挺悅耳的稱呼。就像狐狸總在童話中被刻劃成狡猾的反派一般，但牠們仍然是聰明伶俐的存在，區區幾個文字是無法撼動能力差異的。

「我挺喜歡去戰場支援的。雖然所有人都戴著面具或頭盔看不到表情，但是能聽到很多耐人尋味的感受。」嚮導大多是被安插在相對安全的中堅位置，比起其他崗位能有多點餘裕去把注意力放在額外的東西上。「那種在會戰場上哭著叫媽媽的生物也是真實存在的呢。」

在危險之中只會留下最真實的心聲，光是想到一些平時看起來人高馬大的傢伙，實際上膽子沒比老鼠大太多時，赫斯特都會忍俊不禁。

「嗯——比起去戰場支援，我還是比較喜歡在安全的地方看著呢，再怎麼說我也不想被捲進去紛爭。」

明明剛剛說的興趣和樂趣都是要靠他人的協助才能達成的，如今他卻說著彷彿將自己置身於事外的話，就像是把他人那些對他來說是在取悅自己的行動視為理所當然。

「我不是瘋子，不會為了單純的樂趣賠上性命。」指尖勾勒著馬克杯的形狀，輕輕地繞著杯口轉。德爾菲垂下眼簾，勾起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繼續說下去：「只是為了一時的快樂，就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是傻瓜的行為。雖然哨兵們很厲害沒錯，但畢竟這世界沒有所謂的絕對嘛。如果可以，就算當個膽小鬼躲在最後面也無所謂，看來這一點可能跟你的理念不太一樣呢。」

「畢竟每個人尋求刺激的方式不同嘛。」只是“觀察”對赫斯特來說並不足夠，他天性喜歡攪和，讓紛爭像雪球般滾大再悄悄抽身，在這個層面他莫名地有信心。就算真的發生不測，那也只能歸因於自身能力不足，無論是在人類或者野獸的世界都一樣，赫斯特眼中的笑意仍舊濃厚。

「我只是認為站在特定的位置上，就必須做好相對應的心理準備而已。」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和承受度到什麼地步，假設上頭打算把我丟到最前線去的話，我肯定會連夜寫好辭呈閃人。」狐狸並不是最強大的犬科生物，但深懂該如何保護自己的手段，像孤狼般浴血奮戰到最後絕對不是牠們的選擇。「當然，保守一點的做法總是不會錯的。」

「哇，還真是認真呢。」

低聲笑了笑後德爾菲拋出那一句，只是那個笑聲是什麼意思，他也沒有說清楚。

「那麼，為了表現出自己身為研究員的價值，免得被調到其他部門去面對危險，我差不多要回去跟那些數字和文字當好朋友了。很高興能跟你對話，我是生物部門的德爾菲，你呢？」

「雖然只是偶爾才有的狀態、太緊繃可沒辦法長久。」對於這個評價既不表示贊同亦無反對，赫斯特不覺得自己是個有原則的人，對他來說彈性地切換處事態度是相對舒適的做法。

「赫斯特，隸屬製藥部門。如果之後還有機會巧遇的話，還請多多指教了，德爾菲先生。」

「嗯，希望雨快點停呢。」

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德爾菲如此回應那位有著異色雙瞳的嚮導，然後端著那杯喝了恐怕還沒到一半的合成咖啡，轉身回到自己所屬的辦公室去。

這陣會侵蝕身體的雨，再不停下來的話，不只是身體，恐怕連精神也要因為恐懼和擔憂而被侵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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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赫斯特中來跟德爾菲玩

感謝交流 下雨天最適合什麼都不做站在走廊抬槓了~（被主管盯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