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艾布納輕巧在室友面前放下塗滿自製草莓果醬的烤麵包，當作飯後點心。

草莓來自溫室，雖然宣傳寫著自然生長，不過實際多半是專門研究室培養，價格比合成果醬貴上不少，即便是家世如他也沒辦法長期負擔，會去買草莓是基因實驗有進展，想稍微奢侈作為慶祝。

而且，草莓果醬偏酸，是不喜甜的哨兵也能適應的好口味。
艾布納在藍髮哨兵一旁的單人沙發入座，一手端著手沖黑咖啡，另手滑著平板閱讀最新一期病毒研究期刊。

「你跟奧格茲最近如何？」艾布納突如其來，頭也沒抬，語氣淡得像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亞力克正支著下顎，神色認真地研究著電腦螢幕上的什麼，半晌沒有反應。
「啊？」
又過了半秒，明顯沒在聽的藍髮哨兵才回過神來望向發言者，一雙深暗眸色只像隻映著螢光的大型犬。「誰？」

「奧格茲。」艾布納重複一遍，目光從螢幕移向大型犬的一臉憨樣，「或者你有其他對象？最近還有去酒吧繞繞？」

艾布納彷彿聽見大型犬的頭上冒出了一串思考不能的科學符號，再以一聲老式機型讀取失敗的「嗶哩嚕——」作結。

「……我們剛剛有談論這個話題嗎？」

面上茫然的亞力克一閃而過，顯然沒理解為什麼室友的期刊翻著翻著就翻到了他的頭上。
接著，發條重新上線，不愛吃虧的大雪狼馬上挑起眉梢。

「怎麼，你有對象，就覺得大家都要有了？」

他的視線移回螢幕，但明顯有分心在友人身上。

角羊笑了一聲，他的精神體用角輕頂了頂狼肚，故意逗弄雪狼起身玩耍——如同艾布納刻意露出被猜中心思的表情，苦惱沉吟。

「哎、不然總有人在我約會回家時一臉厭世，我擔心他單身太久，會對世界絕望。」

說得真心誠懇，但亞力克能明白，就是個認識多年的損友在說幹話。

「不用你擔心，老子的樂子多得很，暫時還沒打算被綁死在某棵樹上。」
又開始瀏覽網頁的言者無心但聽者或許有意，雪色的哈士奇理所當然就撲上去對著角羊的大角一陣亂啃，用磨牙一樣的力氣，試圖在它的角上留下幾個牙印。

最近它的好友全身都是長羽毛怪的臭味，犬類的生物可不愛自己的玩伴身上都是其他傢伙的味道。

「我厭世是因為某個傢伙每次回家都一副還沒吃飽的樣子，明明想要得要命卻還在慢吞吞的東磨西蹭，我才想問你們到底要這樣拍拖到什麼時候。」

想結婚還是發喜帖老子都可以幫你們來，只求你們別再拖了，我難受。
單身狗的表情如是說。

硬角自然不可能這麼輕易咬出痕跡，但沾滿口水倒是可以。角羊輕甩腦袋，用不會真的撞飛犬科的力道，邊退邊晃，偶爾還往前推一推，牠都能看見唾液從角上滑下來了！
有點潔癖的大角羊發出不甘願的嘶鳴。

「畢竟失去嚮導的哨兵存活率可不高吶。」湖藍也移回自己的期刊上，但明顯沒有讀進多少。
他自己也明白，這方面是他自私。他不想把命賭在隨時會喪命的男人身上。

即便他真的挺喜歡對方。
但褐髮哨兵清楚，一年多的好感還不足以讓他把命賠上。

「所以啦，你自己都不敢說了還好意思問我。」

哨兵回去盯著自己的螢幕兩秒，再斜著藍眸地瞄他一眼。

「所以，你是覺得他可以，還是他不行，還是不行的是你？還是其實你們都不行？先說我是都可以的喔。」

幹話人人都會講，卻沒多少人能夠把幹話講的分不清到底是黃腔還是某些需要摯友嚴肅談心的場合。

「那棵大樹可是扎扎實實深耕，不像老鷹自由翱翔吶，狼崽。」艾布納啜了口咖啡，模仿著不知道哪裡聽來的老人口吻，然後淺嘆口氣。

「我很肯定我們都行。」雖然他還沒親嚐。
敷衍回應幹話，褐髮哨兵瞄一眼放棄掙扎，躺下來用腳踢狼腿的大角羊，暗眸，「或許是我不行。」
我無法忍受愛德華死在荒郊野外，他無法觸及的遙遠某處。

「我要把老鷹交配的影像丟給你配飯。」

大齡的狼崽屁孩一邊罵一邊把動物頻道的愛情動作片丟過去，接著立刻把電腦暗屏，依然保持著單手支頰的動作，卻將身子從螢幕的遮擋後挪出，還把隱藏式收音器自耳廓取下。

「為什麼？你覺得你會失去他？」

艾布納沒回答那句調侃，但迅速切換螢幕視窗，精準確實找到一段美洲野牛的交配影片，並且用了小手段強迫亞力克的電腦螢幕重新亮起，讓交合畫面放大顯示在正中央。

「……世事難料，城外可是、」褐髮哨兵抿直唇，「明天就收到他的牌子我都不意外。」

「幹！就是不要你回你還回！你當自己古代老國王啊！」還翻牌！

本已被他按掉的整個螢幕直接傳出野牛的低沉叫眸聲，哨兵反射性一槌桌面，連大雪狼都嗷嗚一聲用前足掩面，不忍卒睹。
雖然亞力克為了四足動作片大罵，但卻沒將後句一起喊出，畢竟什麼時候能開玩笑什麼時候不能，他看著沒心沒肺可卻是分得清清楚楚，所以乾脆直接把背景切成古典樂的悲愴奏鳴曲第三樂章。

鋼琴的轟鳴聲一瞬間自音箱爆出，傳遍兩人所居住的空間，再被讓自己的白目暴擊的亞力克強制關機。

過了半分鐘之久，藍髮哨兵才能重新自滿腦子的貝多芬炸裂中再次捉牢自己的意識。

艾布納大人有他本就強健的精神堡壘，他可是直接坐在雙震音源正出口。
「……那你是想要他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一個人死，還是你會想跟他一起死？」

順帶一提，我現在很想讓全世界跟我一起死。

纖細的大狼摀著腦袋，趴在自己凌亂的辦公桌上垂死陣亡中。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蠢。」目睹想要反擊的室友直接把自己搞到瀕臨崩潰，艾布納發自內心驚呼，然後事不關己似地，淡定喝了口咖啡。

習慣維持的厚實屏障讓五感與常人無異，聲音是大了點，但不至於觸動哨兵敏感神經。

「我想要他死也只能死在我面前。」

用平靜口吻說出極具佔有慾的瘋狂發言，艾布納好心地將平板接上藍芽音響，挑選舒服草原白噪音開始播放。
然而倘若專注細聽，憑哨兵的耳力，能輕易聽出草原上有偶蹄類動物的足音，草葉擦過動物厚重毛皮，以及反芻咀嚼聲響。

還在裝死的哨兵對著「好心」的室友比了一個毫不客氣的中指。

「那我現在去告訴愛德華，」勉強地將腦袋從桌面轉開，讓自己聲音的傳遞可以順利一點。亞力克歪著頭斜視艾布納：「看他是想跟你一起死，還是比較想要一起活，」

開口閉口死死死，倒是沒有輕蔑的意思，反而因為發言者還身處受難的狀態而顯得有些好笑。

「順便再看他會不會生氣你竟然打算自己決定而不告訴他？」

「我沒有自己決定。」艾布納正色，目光再度落在要死不活的藍色腦袋上，「……我們稍微討論過這件事。」

畢竟梳理時有太多事藏不了，何況這攸關兩人性命的決定，他也不打算隱瞞，所以和愛德華簡單討論過。
金髮嚮導明白他的憂慮，並選擇包容他的任性。
『我並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死去。』那時候愛德華如此回答，『所以現在維持這樣，很好。』
他或許沒有嚮導的情緒感知，但男人的誠心也不需要感知。

畢竟愛德華一向表裡如一。

「……目前就是這樣。」在他們任何一方做出真正改變前，不結合是共識。

對方終於把頭從桌上撐了起來，一臉思索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不像你啊，艾布納。」

深色的眸子望著他，突出此言。
窗外的晚空倒映不夜城的光，霓虹閃爍而斑斕；然屋內明亮，而亞力克坐在窗邊，擋在冰冷的午夜藍之前，微挑起的眉帶著直白的質疑，卻也是人性的溫度。

「……這是膽小還是優柔寡斷？不能更『貪心』一點嗎？」
隨著話語的逐漸吐露，西伯利亞狼也停下了胡鬧的舉動，跟著一起趴在角羊身邊休息。

「說我是莽撞還是不顧後果都行，反正我沒有嚮導，不知道那感覺有多好。但這樣的世界，我以為過一天就少一天才該是共識？」

或許既是膽小、也是優柔寡斷。

艾布納漫長沉默，深邃湖藍與那雙午藍相互輝映，清楚讀到對方眼底的溫度。亞力克看著沒心沒肺，但相處多年他清楚，哨兵是真的把他當兄弟，若有萬一，男人二話不說會替他插人不止兩刀。
所以擔心他的未來也在預料範圍內。

貪婪嗎……

大角羊歪頭與大狼腦袋互相依靠，表示彼此的友好。

半晌，褐髮哨兵細碎嘆氣：「…………你覺得我會更貪婪嗎？」

「貪婪該是『你』的本性，」同為哨兵的男人挑著眉望回去，隨手一攤。

「畢竟『野獸』可不懂什麼是節制啊，不論哪方面。不過當然，尊重對方的意願是好事啦，但如果你們真打算就這麼定下的話，我也不好再說甚麼了。」

野獸。
抿直唇，褐髮哨兵暗眸，避開友人目光。

「我的『貪婪』可是希望擁有他的『全部』吶……」

正是不懂節制，所以他渴望全部擁有——包含「死亡」。
愛德華的死亡必須屬於他。
所以他不能把性命交給隨時死在野地的男人。隨時可能脫離掌控的生命。

「所以，」可沒打算想讓艾布納就此避開，亞力克的眼神淡定，眸光卻緊咬不放。「現在不作更待何時？」

但隨即，他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些多管閒事了，只好又擺擺手，重新挪動起自己的滑鼠再次開機，表明不再繼續逼問這個話題。

「還是你要眼睜睜等著哪天愛德華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出了意外，然後他不只沒死在你面前還被別的哨兵標記走？啊如果那樣的話，可能就會換成某人對世界絕望了，不好不好。」

「那你真該讓愛德華梳理看看。」艾布納故意嘆氣。

雖然室友的話讓他起了警戒，但他也明白，愛德華不容易找到其他能承受疏導的哨兵。狂風暴雨對他而言是舒暢，對其他人則是痛苦。
而當亞力克緊迫視線移開時，艾布納才抬起目光。

「那麼你又如何。不想被梳理看看？」

「……我——」
罕見地，亞力克沒有馬上接話。「沒那種打算。」

不知他的意思，說的是「沒打算梳理」，還是「沒打算擁有一個嚮導」。

椅腳的滾輪往後轉開，藍髮哨兵一手靠在扶手上，若有所思；目光則留在螢幕上的某個段落，久久不移。
「讓人入侵自己的領域，我覺得那樣很……」男人委婉地選擇用詞。「……Make me feel sick.」

他不喜歡讓「閒雜人等」在自己的雪盲之原留下那些醜陋的腳印。

你的精神力明明不如我。
艾布納想，卻知道這話不能說。畢竟他的精神力是靠家族背景長年訓練而成，一般哨兵不容易有這類資源。

何況，他尊重亞力克不想被梳理的決定。
只要那不會危害好友性命，人工嚮導素能維持穩定，他沒資格繼續勸說。
旁觀者清就是在說他們兩人的情況，然只有當事者才有做出選擇的權力。

「我明白了。」一如他的語氣染上些許歉意，大角羊舔了舔雪狼頭頂，替狼梳毛。

於是大雪狼跳了起來，大力甩動全身狼毫，噴了大角羊一臉一嘴。

「總而言之，快點搞定。」對方繞回主題，又將臉藏回螢幕後，堆回滿臉的厭世。

「還有把這該死的牛吃草白噪音關了，他媽的，老子要打砲也是找金髮巨乳性別女，別隨便亂點鴛鴦譜啊你這傢伙。」

大角羊跟著跳起來，湊上前繼續用角頂狼肚。牠喜歡跟狼玩耍，和狼較勁，牠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從對方剛成年一路玩到現在，理解對方的弱點與強項。

艾布納聳聳肩，滑掉草原白噪音，換成沙漠風吹的呼嘯。
「祝你早日找到金髮巨乳。」

「祝你盡快早生貴子。」

狼型哈士奇樂得再次跟角羊玩起你追我咬，最近少了跟對方的打鬧，真的是無聊的－－有點寂寞的－－快要受不得。

無論是人還是精神體，它們都是在各種因緣巧合下伴著彼此一路至今的朋友。當然做不到如嚮哨那般的完美互補，但正如上所言：角羊明白該怎麼截長補短，雪狼自然也知道要如何讓彼此的配合更加無往不利。

亞力克將隱藏式收音器掛回，讓注意力重新投入作業。
一切又回到最普通的日常。

微風吹過沙漠的細碎聲響，是自然界本就存在的音效，然而那會讓人讚嘆的沙黃如今也不再存在。
沙漠化的世界得到了敗壞腐爛的烏沙，而非過去天然氣候形成的澄澈黃沙。
空氣中飄蕩的不是烈日的乾燥氣味，而是致命毒素。

這樣的世界，他遇到值得珍惜的對象，然而他卻——

不敢貪婪。

於是今天一如既往，是比平時「多聊兩句」的普通日子。

———————To Be Continue→

中間互傳動物做愛影片真的是有夠幼稚，有夠損友wwwwww笑死wwwwwww
傳的動物也是故意的，艾布納也只有在亞力克面前才會這麼鬧吧 （被討論的嚮導們表示：

室友組可可愛愛

以上！F5開回應，留言隨意wwwww

再F5一下（

還有誰敢說我們不純愛不貼貼！！！（沒有人這樣說過）

亞力克隱晦迴避「自己的嚮導」話題自有其原因，以後會隨著解鎖段落釋出(?????
但反正亞艾就兄弟香！！濃醇香！！不歪不膩催貼貼！！！！！（好真的已經睏到胡言亂語的晚安

#幼稚損友組

Farmiga:
兄弟濃醇香
期待阿亞坦誠面對嚮導問題的那天

互丟瑟瑟影像真的可可愛愛好朋友
只能死在前面宣言也好乓 佔有慾……嘶……（嘶P

不結合的共識 （晃動
覺得好友互相試探想法的感覺真的好可愛ㄛ，感情好好 可可愛愛可可愛（可愛bot

centi_pede:
幼稚損友組 （ㄍ
艾布納一如既往的很艾布納，連死亡都想要獨佔wwww
沒事，只要有人做出改變這個共識也會跟著改變（？
愛德華不說但愛德華都直接行動的

謝謝可可愛愛覺得他們可可愛愛！他們真的很可愛wwwww互相都會明白對方的話中話真的很棒wwww

能把幹話說的不知道是黃腔還是談心 （笑點很怪）
雖然是談心場合但我從頭笑到尾救命
翻牌子好可愛，互傳影片好可愛，互相祝福怪東西也好可愛

FacialPalsy:
謝謝覺得可愛wwwwww
我跟阿亞中對交流時也是笑到ㄅ行，就兩個成年屁孩幼稚互損
而且是一邊做超無聊舉動但又真的很認真在講正事，艾布納話都沒回直接傳影片真的超ㄐㄅ幼稚wwwwwww

可惜金髮巨乳性別女最後只有巨乳達成 （閉嘴
早生貴子不知道會不會有但大概是貴女（？？？？？？

———【關於後續．老鷹娃娃】

然後他收到亞力克作為草原牛吃草音效的報復，一隻手縫的鷹娃娃——縫線繡著「快點幹砲」，裡頭塞了來源不明的藥。

艾布納覺得好氣又好笑，但從不排斥日常裡多了這種無害小樂趣。
他的確平時維持常人五感，可他終究是哨兵，異樣香味很快就被靈敏鼻子捕捉，他邊拆掉字樣縫線、邊從老鷹塞滿棉花的身體裡挖出催情藥，再仔細縫回。

不得不說，收著翅膀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他不確定亞力克有沒有見過愛德華的精神體，不過前幾次約會時食猿鵰的確飛出精神域過，再看看娃娃模樣——亞力克的手工藝技能還挺好的。

雖然他不是會收藏娃娃的性格，但既然是好友的「善意」，艾布納也不介意晚上多個抱枕可以蹭。

下次拿去給愛德華看好了。
他還可以順便讓娃娃有嚮導的氣味。
這樣挺好的。

至於給亞力克的回禮——

下次看藍髮哨兵一臉厭世把野牛形狀的餅乾全捏碎加進牛奶裡配著吃掉，艾布納覺得自己真棒。

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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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ㄉ男人友情
後來娃娃艾布納會真的拿去給愛德華看，得到老鷹本人「不錯。」的評價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