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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結企噗,不會有感言。◈ 看見恭祐中
這篇恭祐從「現在」開始出發而想要敲敲的東西。
◈ 顧名思義,這篇是兄弟倆在「過去」與「未來」的某一段碎片,沒頭沒尾的。
◈ 讓我慢慢打……(龜速)
──你的資質,在我生平所見中數一數二。
──作為傳授技藝的師者,我無法挑剔出你的缺點。
──但、作為你的祖父……
──我無法同意,讓不曉恐懼的你拿起刀劍。
厲正慈生來沒有對刀劍武器的恐懼與緊張。
看似能輕易切開皮肉的鋒利刀刃、一不小心鬆手就會砸碎骨骼的鈍器,他只會考慮如何發揮它們的功能。
這讓祖父認為,他是不能接觸刀劍的那類人──在這和平時代,他的資質實在過剩,卻又不存半分敬畏。
雖然,如今只不過是靠著浴肆生意過活的厲家,其實沒有磨練劍術的必要性……但那份技術也是鍛鍊厲家人精神的一環。
但厲正慈不被允許觸碰,是無法將厲家精神傳承下去的人。
──我明明也是你的孩子!
──我日日夜夜都在鍛鍊你教導過的所有技術!
──憑什麼……
──憑什麼只有他能成為讓你自豪的兒子?!
厲正慈第一次跟著家人回到蛇花老家,無意間目擊一齣鬧劇。
即使兄弟間感情再怎麼牢固,看似一樣的地位、實則不同的待遇,會一點一點腐蝕人心。
所以他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與繼承還有受寵無緣無份的位置。
他不想跟弟弟以外的家人之間存在多餘的親近、過剩的期待。
他會專心學習能輔佐弟弟的技能,除此之外的事物一概不碰。
厲正慈不會繼承厲家的事業,厲正慈不會接觸任何厲家的技術。
──唔……嗚……
──沒、沒有痛……只是累……
──我……我沒事、嗯!
──哥哥、待在身邊的時候……胸口就不會痛喔!
厲正慈五歲時,厲正仁的心疾未癒,偶爾才會發作,但症狀一出便動彈不得。
他在床榻邊坐得端正,緊握弟弟冰涼得不似人類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熟睡時仍顯得蒼白的臉。
弟弟跟他不一樣。
弟弟會害怕刀的鋒利傷人,會對傷害到誰這件事感到顧慮,生性溫柔的厲正仁比誰都要適合繼承厲家的一切。
不過,哪怕不適合,誰都不強迫,厲正仁也會硬著頭皮去挑戰。
只剩下厲正仁能繼承的如今,不管這對天生病弱的身體來說有多困難,想回應大家期待的孩子都會拼命去嘗試。
每當他看到弟弟倒下,在床榻上掙扎,他總會忍不住想:
為什麼他不曉得恐懼?
為什麼他不懂得溫柔?
為什麼他不相信人心?
為什麼要讓他跟弟弟不一樣?
為什麼──偏偏要讓厲正仁碰上他這樣的兄長,必須替他背負起一切呢?
努力迴避事態惡化的可能性,埋頭學習那些繁雜的家族庶務,他想辦法處理得再好又怎樣?
面對厲正仁的苦痛,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你……整理一下吧。」
一條手帕闖入他的視野──應該是手帕吧?雖然看起來輪廓有些扭曲……
不對,連正仁的輪廓在他看來也變得模糊了。
他怎麼了嗎?他該整理什麼?
厲正慈茫然地轉過頭,看著身形神情同樣變得模糊不清的旁人──他已經拜託白日還得工作的辰爺跟守了好幾天的禮清哥下去休息了,到現在還待在這的人,應該是白氏藥館的坐堂大夫。
他們從出生起,身上有大小毛病都是由白氏藥館的人在做治療,或許是這緣故,身體較為虛弱的正仁跟這位大夫一直都很要好。
他記得,這個人叫……
「擦擦臉,正仁要是這時醒來,看見你這樣會吵鬧起來的──那樣很麻煩。」
久川泉的聲線與話語聽上去都如秋夜流水一般薄涼。
在他印象中,久川泉這人的外貌也是如出一轍地不正派,氣質卻儒雅得彷彿書生。
而且,正仁經常會對他說「琉璃子老師很溫柔的呦」、「琉璃子老師很聰明的呦」──雖然不太明白久川泉為什麼會有「琉璃子」這樣的別名,正仁為什麼又要叫對方老師。
既然是正仁這麼信任的對象的建議,那應該是沒錯的吧?
他用另一手接過手帕按上臉,在指尖沾染到濕意的瞬間,才意識到自己在哭泣。
PSP淚一漣七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明明不曉恐懼、不懂溫柔、也不信人心,卻還是會為他人的苦痛感到悲傷、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
──如果人類是被誰創造出來的物體,他怎麼會被設計成這種古怪沒用又不講道理的模樣?
「……這種事情,就算拿來問我……讓人很難回答呀。」
久川泉嘆了口氣,把手帕拿回來,動手幫他擦乾眼淚。
「嗯?怎麼,看你的表情……是不小心脫口的嗎?」
PSP淚一漣七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嗯、我……我,原本,沒打算說……那些話。」
他手裡依然緊握著弟弟的手。
被眼淚沾濕的他的指尖漸漸失溫。
被汗水浸透的弟弟的手依舊冰冷。
隨著淚水流逝,厲正慈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
長相不正派的那名男人,用樣貌刻薄來形容其也不為過,眼神甚至會給人正在與爬蟲類對視的錯覺──如蛇凝視蛙的目光,與他對視著。
要說的話,久川泉就是看長相就讓人想再三提防,給人「這傢伙感覺像是會悄悄算計人」這種印象的類型。
但生性內向的正仁敢親近對方,還有眼下意外擅長照顧人的舉動……這人的實際性格跟反派樣貌好像對不太上?
明明看起來頭腦很好,意外地是個容易被人不停添麻煩的傢伙。
「──如果是不難回答的事情,你就能回答我嗎?」
「……這聽起來是『其實我更想問些更刁難人的問題』的意思?」
「我、不曉得自己在這的意義。」
果斷無視對方的困擾,根本不把弟弟以外的誰放在眼裡的厲正慈,把目光放回弟弟臉上。
熟睡中的厲正仁似乎夢見了愉快的事,掛著冷汗的臉還是那麼蒼白,嘴角卻微微挑起饜足的笑。
「正仁……連在病發時,都想賦予我『有哥哥待在身邊能讓弟弟好過點』的功能性。」
「但實際上,我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厲家不需要我,而厲正仁……我對弟弟來說沒有用處。」
「即使存在依戀,但,他也是不需要我的吧。」
「我對他而言,還不如一名大夫來得有意義。」
與話語中的那些陳述相同,這根本只是沒有意義的抱怨。
沒有意義的人對自己的無價值再怎麼痛恨,也不過是再三覆述既定事實,只會讓旁人心生厭煩。
如厲正慈所料,久川泉聞言沒有馬上回答。
兩人之間重新被沉默隔離開來,保持著互不相干的距離。
他還是比較習慣這種沉默。
不去接觸多餘的人事物,壓低自己的存在感,只要無從證明價值,就不會去思考自己的無價值。
雖然對一個陌生人說那麼多話……遠遠超出他的掌控,但能回歸沉默,就不會再有讓人不安的變化了。
「──你的意思是……」
但久川泉卻沒有體會到他只是想讓人尷尬到不再開口的深意,慢悠悠地反詰:
「你,想成為一名大夫?」
「唔?」
出乎預料的問題,讓厲正慈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你想被厲正仁需要。」
久川泉慢條斯理地為他分析,順便拿出體溫計,確認正仁現下的生理表徵。
「現在的你與大夫之間,你認為厲正仁更需要大夫。」
「我就當作你想解決問題,所以想先成為一名大夫?」
「那麼……抱歉,我沒有收徒的打算,你再慢慢找位好師傅吧。」
入夜,萬籟寂靜。
厲正慈躺在厲正仁身邊,睜眼望向窗外的夜空。
厲家的成員幾乎都陷入熟睡。
連愛操心的伽爾勒雙彈瓦斯蒸蒸爺也是,稍早從窗戶探頭看了看,見正仁症狀退去、睡相安寧,見他已經洗漱更衣完躺上床,便安心地回去自己的休息處入眠。
久川泉傍晚就離開厲家回藥館去了。
而那名蛇男邏輯上莫名其妙卻又好像有那麼一回事的話仍迴盪在他腦海中。
「……成為一名大夫……嗎?」
厲正慈沒想過這種事。
生在厲家的他,不能繼承家業,無法傳承技藝,還想離開厲家追求自己的事業什麼的──那太荒謬了,他又沒有那種想證明自己的進取心。
但是,他一直都想成為被弟弟需要、對弟弟有價值的人。
又或者說──他只是想讓弟弟總是開心地笑著。
他只是想驅逐折磨弟弟的那些苦痛。
PSP淚一漣七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大夫、呀……」
男孩凝視夜空,天上的星子也在凝視男孩。
越過重重空虛寂靜的光,悄悄落入男孩眼底,吞去能引爆憤怒的熱量……
星火終將燎原。